31 問題

第31章 問題

江然蘊定定地看着易斐成。

她的手收在大衣口袋裏, 碰到那枚冰冷的平安扣吊墜。準備今晚還給他的。

“我沒有假裝……沒恢複記憶。”易斐成又緩緩說了一遍。

江然蘊聽到自己的呼吸，在寒夜風中平緩沉靜。

這是他的辯白嗎？

不是她想聽的。

江然蘊笑了笑，朝他走去。

易斐成眼睛微微亮起。

江然蘊從口袋裏拿出那枚吊墜, 放到易斐成手裏：“不管怎麽樣，我不想繼續下去了。這枚平安扣對你來說很珍貴, 所以還給你, 至于我送你那個小貓戒指, 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 你可以丢了。”

他的眼神黯淡下去。

不值錢，但很珍貴，和這個平安扣一樣珍貴，他怎麽會丢？

他想抓住江然蘊的手, 她卻迅速抽開了。

易斐成僵了僵。

思緒一片混亂, 只有一種本能直覺，不能讓她就這樣離開。

“為什麽不想繼續下去？”易斐成喑啞問道。

“因為沒意思，”江然蘊臉上禮貌的笑容淡了，“這樣不清不楚不知真假的感情，可以短暫體驗一下, 但不能當真，不能長久。”

易斐成合攏五指，攥緊了平安扣，讓自己的呼吸穩定下來：“那我們說清楚。”

有一霎那, 江然蘊想轉身離開。

但她忍住了，沒有走, 而是面對這一刻。

她知道自己為什麽想走。

因為……說清楚的那個答案, 未必是她想聽的。

這麽長時間，他不說, 她也不說，不是因為她是多好的人，多照顧他的情緒，換成除了易斐成以外的任何一個男人，她沒那麽好心和耐心。

是她自己願意。

是她，享受，貪戀，流連……那樣的易斐成，和易斐成那種仿佛喜歡她的感覺。

這段時間，他對她來說，就像明珠幻覺裏的葉鳴臣。

而一旦說破，打碎幻象，他會變成什麽？

江然蘊還記得以前合作時他的冷淡。

那才是真正的他。

那是她不喜歡的易斐成。

風吹亂她的發絲，江然蘊捋了下頭發：“你說。”

易斐成說：“我所有的感情，沒有假的，全是真的。”

“……所有？”

“所有。”

江然蘊沉默了片刻。

她面無表情，讓易斐成的心髒往下沉了又沉。

半晌，他說：“你不相信我？”

“我不知道怎麽相信你……”江然蘊忽而笑了，“我分不清你是認真的還是摻雜了表演的成分，因為你和過去的你太不一樣了……你說所有，從哪裏算起？從我們認識拍第一部戲開始？從車禍開始？從你恢複記憶開始？你的感情又是什麽樣的感情？這個圈子裏什麽亂七八糟的關系都有，我們算哪一種？入戲太深？玩玩？”

易斐成蹙了下眉。

他有點兒艱澀地說：“我表現得不夠明顯嗎？”

江然蘊下意識問：“什麽？”

易斐成凝望着她，緩慢但清晰地說：“我喜歡你。”

……

*

【他說他喜歡我……】

回到房裏，關上房門，江然蘊掏出手機，在親朋好友名單裏挑選一下，最終給閨蜜戴小鹿發了這條信息。

戴小鹿是美院畢業，終極宅女，除了遛狗基本不出門，目前在連載自己的原創漫畫，她從不關心三次元娛樂圈的愛恨情仇，用她的話來說，她唯愛紙片人。

不關心，所以也不了解。

但是對于閨蜜的八卦，她充滿了熱情。

淩晨四點，戴小鹿秒回：【誰？？你有情況了？！】

江然蘊：【很難一句話說清楚。】

戴小鹿一個電話打過來，興致勃勃：“那就多說幾句。”

江然蘊想了想，從車禍開始，把事情大致說了一遍。

戴小鹿：“然後呢？他跟你告白之後呢？”

江然蘊：“我跑了……回來給你發了信息……”

戴小鹿：“？”

她迷惑不解：“你跑什麽？”

江然蘊倒在床上，把臉埋在枕頭裏，悶聲說：“當時腦子宕機了……”

戴小鹿：“……”

江然蘊說：“唉，他用這四個字把我打斷了。我本來有很多問題想問……”

戴小鹿：“那就去問啊！不清楚，就要問清楚嘛！”

過了一會兒，江然蘊說：“你說得對。”

*

另一棟樓。

項駿的聲音從手機裏傳出來：“然後呢？你告白了，輕松把她拿下？”

易斐成沉默兩秒：“她轉身走了。”

項駿“我靠”了一聲，既震驚，又沒忍住笑道：“你也太慘了，情窦初開，慘遭拒絕啊。”

“沒，”易斐成冷靜道，“她臉紅了。”

“那她為什麽沒答應？”

“你剛才聽了那麽多，沒分析出問題嗎？”

“什麽問題？話不都說明白了？”

“不，問題就在于，還不夠明白。”易斐成和項駿聊的時候，也在整理自己的思緒。

他理清楚了。

事情變成現在這樣，是他的錯。

是他沒有告訴她。

手機輕振了一下，一條信息彈出來。

RY：【第一個問題，你說的喜歡，是哪種喜歡？】

易斐成看着江然蘊發來的信息，心髒驀地柔軟。

從現在開始，她想知道的，他都會清楚明白地告訴她。

易斐成回複：【是愛情。】

*

戴小鹿：“回了嗎回了嗎？”

江然蘊：“回了。”

真的确認了。

仿佛又聽了一次告白。

江然蘊覺得自己耳朵發燙。

戴小鹿說：“所以嘛，該問就得問，不問你怎麽知道呢？下一個問題！”

*

項駿：“她回你了沒？”

易斐成：“還沒。”

項駿：“啧，我都替你緊張了。不會回去冷靜考慮了一下，決定問清楚然後拒絕你吧？”

易斐成：“……”

項駿：“哈哈，開玩笑開玩笑。真想拒絕你，什麽都不用問直接拉黑就行。”

易斐成：“你很有經驗。”

項駿：“……”

手機振動。

RY：【第二個問題，你是十六號那天恢複的記憶？為什麽回劇組以後什麽都沒說，又繼續做讓人誤會的事？】

易斐成回複：

【十六號早上醒來恢複。回劇組之後沒有坦白，有幾個原因：一是當時非常不好意思面對失憶時發生的事，太唐突，太超出我平時的做事風格，二是不知道怎麽和你說，說我之前做的事都是因為腦子壞了？那之後怎麽辦？我不想再回到從前那種和你疏遠的距離。】

【我繼續做的那些事情，不是為了假裝我沒恢複記憶，廖哥告訴過我，他和你說過我的情況，你知道我一個月左右會恢複，我沒打算假裝。回來之後，我并沒有繼續之前的所有行為，因為其中一些太過親密……我想循序漸進。】

【不是想讓你誤會，是想讓你知道，我喜歡你。】

*

江然蘊後悔了。

她對戴小鹿說：“我不該發信息問他的。”

戴小鹿：“為什麽？”

江然蘊：“想看着他，聽他說，而不是看文字。”

戴小鹿點評：“你有點陷進去了。”

“有嗎？沒有吧，”江然蘊說，“只是有些話，我覺得只有親眼看到親耳聽到，才能判斷真誠度。”

戴小鹿：“那就約他當面聊！”

*

RY：【第三個問題，你明天回A市？】

易斐成回複“是”，并且直接把他的航班信息截圖發了過去。

RY：【ok，明天見面再說。】

得知現在的情況，項駿說：“你希望很大啊。”

易斐成長出一口氣，那顆忐忑不安的心髒，總算平複了些許。

項駿問：“你們現在都這樣了，那你之前訂的用來表白的玩偶還要嗎？”

易斐成說：“當然要。”

項駿：“行，那就這兩天，我叫人給你送過去。”

“謝謝。”易斐成說。

他挂了電話。

雖然很困倦，但是易斐成一時間沒有睡意。

他翻看手機。

易斐成是準備表白的。訂了玩偶，訂了珠寶，訂了花，還有化妝品、護膚品、衣服、鞋子、包、現金……

能準備的他都準備了。

想等到回A市，把一切布置好，然後和她正式确定關系。

他以為這些日子，他和她相處得很好，只差一個正式的名分，而他會用心準備，認真定下來。

而她在想，要結束這暧昧不清的關系。

沒關系，易斐成想，結束是為了更好的開始。

這一次，他和她，清清楚楚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