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章
第 27 章
“你——”白缙擡起頭來看了江聿一眼, 想問他怎麽還沒拼好,但是又覺得實在沒必要了。因為現在的時間已經沒剩下多少,如果不趕緊喚醒符咒,災難複生, 要是主角死了, 白缙真不敢想自己到底會怎麽樣。
淪落到這崩潰的世界裏去找不到方向?被打入地獄遭受懲戒?無論怎麽樣, 現在一半都沒拼出來, 再多的廢話也只是浪費時間。江聿對劇情一無所知, 謎底也是靠自己推測, 要是這個時候還要讓江聿自己推測解決, 那真的是黃花菜都涼了。
于是知道劇情的白缙, 就不再管江聿,而是打算将眼前的事情解決了再說。拼符咒這件事, 在原著中是一個屬于江聿的高光時刻,在生死攸關的關頭, 白缙認為, 反正他這個角色立馬就要去死了,他也來不及管江聿會怎麽看待他, 他死了就完事。
然後他就趕緊讓系統翻出劇情。
他深沉嚴肅的雙目, 凝望着眼前破碎的符咒。
“上弦。”
他一邊念着劇情當中破解符咒的謎面,一邊迅速将碎片放到準确的位置。
“下壽。”
當符咒的拼湊是正确的, 碎片的縫隙當中,就會發出金色的光芒。光芒從漆黑的祭壇上散發出來,将原本那隐匿于黑暗的,屬于白缙的面龐完全展露出來。
“百傩。”
拼湊成功的符咒越多, 這種金光也就會越明亮。他這張美麗的面容,就在這金燦的光色中, 呈現出一種無可侵犯的神性。仿若這些金光是從他本身散發出來,而他就是神祇的本身一般。全身上下裹挾在這金色當中,原本瞳孔的神色被照射成為極為淺淡的琥珀之色,其中所蘊含的流彩,仿佛不能夠照映世間萬物。獨有他依舊如此聖潔美麗。
在短短的時間內,在他那嚴肅的念語當中,所有的符咒都拼湊完整,這一陣金光徹底迸發出來,讓他沐浴在這光亮當中,連他的眼睫之上都是這種光色的淺躍。
這光亮的短暫出現,将整個漆黑的山洞照亮。那些挂在洞頂的幹屍頓時間泯滅,那些密密麻麻在地上湧動的蟾蜍,也發出凄厲的聲音,被泯滅不少。然而很快,這光亮消失了。
察覺到危險的災難開始發出震怒,整個山洞晃動起來,發出隆隆的聲響。所有曾經被感染的人,都在迅疾地發生身體上的變化。災難似乎要盡快實現蟾蜍人的獻祭。
白缙看見自己的手臂上,開始瘋狂地長滿蟾蜍背上宛若腫瘤的疙瘩,他吓了一跳。劇情中的餘小魚這個時候,已經趴在祭壇上大肆流血了,所以立即就繼續喚醒了符咒,他剛把符咒拼完,沒有污血的刺激,符咒無法繼續被喚醒。就突然發生了劇情外的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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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要不是手中沒有利器,白缙直接想當場自戕在這裏。
忽然落石掉落而下,塵埃飛揚,這個山洞看起來像是立即就要坍塌。好像如果不立即逃離這個山洞,就會葬身于此。
此時有人抓住了白缙的手臂。
那滿是囊腫與疙瘩的手,居然有人毫不在意,而直接抓住了它。白缙轉頭看見了江聿,江聿說:“先離開這裏。這裏要塌了。”白缙在他的眼眸深處,看見屬于自己的倒影。雖然很模糊,但是隐約能夠看見那奇形怪狀的影子。
白缙掙脫江聿的手,用手臂遮擋住自己的臉。白缙雖然不是一個特別嚴重的顏值主義,但是他還是不得不在意了。他現在問系統:“我現在是不是長得特別惡心?”
系統沉默了一下,才慢慢地回答了一聲:“嗯,是吧——”
白缙不知道現在自己,已經趨于完全異變的樣子,準确來說有多麽惡心。只是看見江聿好像又要伸手來拉他。白缙趕緊和他說:“別碰我!”到底心中焦急,又覺得自己變得太惡心了,語氣就控制不住的暴躁厭煩。
此外,白缙生怕江聿帶着他從山洞裏跑出去,而不是解決眼前的符咒問題。那麽這個世界就真的崩了。這些東西,身為主角的江聿一無所知,就只能由白缙來維護。
或許剛才白缙的反應,讓江聿以為白缙太過恐懼,于是原本屬于江聿冷肅的聲音,就變得輕柔,他說:“沒關系。沒關系,我們先出去想辦法。這裏要坍塌了。”
“不會塌的,它只是在吓唬我們,我們必須把符咒喚醒。要不然都會死,你明白嗎?”白缙說。
“可是你如果繼續留在這裏,你就會死。”原來他擔心的是,白缙會在這山洞裏徹底異化。
白缙将擋住自己手臂的手放下,他告訴他:“我已經活不了了,江聿。”他将自己醜陋的模樣,徹底展露在江聿的眼前。他在江也聿的眼睛裏,再次看見了屬于自己的奇形怪狀的倒影。
系統已經一會兒沒說話了,或許他已經無法直視現在的白缙。這就足以證明,現在的白缙到底是一副多麽可怕的模樣。可是江聿依舊在安靜地凝視着他,一點都沒有将他的視線移開。
白缙回想劇情,想起在劇情中,江聿趁所有人睡覺的時候,站起來搜尋過東西。他在壁龛的供位之下,找到一把沒有生鏽的匕首,這被江聿藏在他衣內的夾層當中。
于是白缙就上前去。他的動作急切,再加上他現在這副已經與人類毫無關系的醜陋可怕的模樣,看起來像是怪物突然朝他撲過去。但是江聿沒有對白缙發動攻擊。白缙也如願找到了江聿懷裏的匕首。
江聿說:“你什麽都知道。”
白缙沒有回答江聿的這句話。這句話在白缙的意料之中,畢竟白缙已經不再僞裝什麽都不知道,他只是想要趕緊挽回劇情。所以他将匕首拿出來,扔掉刀鞘。
江聿又說:“你甚至知道這個災難的來源,即便你根本就沒有看過那些壁畫。你也知道蟾蜍畏懼什麽,你甚至知道符咒的破解之法。你之前只是在假裝愚笨膽小,讓我也信了你很害怕。但是那沒關系,現在我必須讓我們兩個都活下去。”
白缙舉起匕首來,對上江聿的眼睛,白缙和他說:“你也知道到底要怎麽喚醒符咒。”白缙停頓了一下,才說:“就是殺了我,用我的血。為什麽不對我動手,為什麽要說兩個人都要活下去。你難道不記得我多麽讨厭你?”這句話,白缙終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說出來了。
“殺死一個本來就沒有錯的人,以此來滿足自身利益,這不應該是我要去做到的事。我只報複我的仇人,你不是我的仇人,我為什麽要殺你。”
白缙卻驚訝:“沒有錯?”他覺得他欺負江聿,除了罵不出幾句髒字以外,還算欺負得“真心實意”的。這在江聿的眼裏竟然沒有錯。
“一個只是為了追求自身平等以尋求公平對待的人,有什麽錯呢?我知道,你與那些罪犯本來就不同。”
白缙聽到他說的這些話,被他弄得有些迷糊了。誰知道這江聿能夠想這麽多。果然是他欺負得還不夠狠嗎?白缙這樣胡亂想了一下,也不打算在這裏和江聿浪費時間。既然江聿不願意殺死他的同類來滿足他的利益,白缙就自己動手。
原著中寫到符咒的喚醒,用了很多餘小魚的血。因為他的血還沒有完全被異化,是這些感染者當中最為獨特,也最能喚醒符咒的。正是因為知道需要很多血,白缙直接照着自己脖頸處的動脈捅過去了。
江聿大概也是反應不及,只能攔住白缙的手,但是那匕首已經浸沒白缙的脖頸。鮮血已經從他的脖頸流淌下來,為了不浪費一滴血,白缙努力調整自己的姿勢,讓血都流淌到祭壇上去。
他已經要成為蟾蜍人了,原本脆弱的動脈被捅上一刀就會死,可是現在捅上一刀,除了流出烏黑的血,就沒有任何感覺。這些烏黑的被污染的血從軀體裏流淌出來,沾濕祭壇,灌溉了符咒,符咒開始又再一次發出微弱的光芒。
這些被污染的血,從這軀體裏流淌出來之後,白缙的異變開始消退,甚至開始成為屬于人類的最初的模樣。白缙不記得原著中有沒有提到餘小魚變回人類的這件事,但是能夠最起碼人模人樣地死去,也能夠算是一件好事了。
只是現在江聿幾乎要帶着白缙的軀體,才不會讓白缙直接因為失血過多摔倒。江聿說:“完全不必用這樣的方式,還有另外的辦法。”
白缙告訴他:“已經沒有了。”原著劇情中,就是餘小魚的血才能夠喚醒符咒。
“不。”江聿搖了搖頭。
看到江聿這樣篤定的神情,白缙忽然意識到,或許江聿真的想到了一個兩全的辦法,但不管那辦法是什麽,白缙最主要的就是維護劇情,就是成功讓自己死去。他根本就不追求兩全,所以白缙只能說:“我已經是必死的結局。這沒什麽。”
原著中說,要徹底變回人類的模樣,就要将他身體裏的污血全部排完。那對于一個人類來說,排掉所有的污血,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就是必死的結局。
蟾蜍的自我防禦機制,在迫使傷口愈合,白缙已經快流掉了一半的血都還沒死,符咒還沒生效,白缙對江聿說:“幫幫我。我沒力氣了。”
已經能夠看見他原本最初的模樣了。即便他的脖頸之下,還是青灰色的,但是他的面龐已經成功回到了人類的最初的模樣。失血過多讓他的臉色極為蒼白,眼眸也逐漸失焦,只是那抓住匕首的手,還是沒有任何松開的跡象。
白缙又催促了一聲:“江聿。”
江聿才擡起手來,輕輕覆蓋上白缙那極為冰冷的手上。匕首已經深深紮入白缙的脖子當中,一旦把刀拔/出來,就會再次噴濺出無數的鮮血。那麽符咒或許就可以生效了 。
江聿卻并沒有去拔。白缙覺得他真磨叽。
就在這個時候,退回人類的狀态之後,白缙也很快因為失血過多,眼前一黑,江聿将跌落的白缙抱到懷裏去。祭壇上的符咒再次散發出耀眼的金光,周圍山洞的一切震顫開始停息。
白缙躺到江聿的懷裏,覺得世界已經維護了,人也馬上就要死,自己也即刻脫離這個角色了。正要等死,卻聽到江聿說:“我本來是可以救你的。我想救你。壁畫上說——”
白缙打斷他的話:“沒關系。”他現在已經只想安靜地死一死,想讓江聿別吵了。所以他說:“你能夠活着就好。”說完他閉上眼睛,等待死亡來臨。
白缙在這模糊之中,感覺江聿的手正在撫摸他的臉。白缙也聽到江聿說:“我無法拯救我的同伴。”看來江聿正在為這件事自責不已。可是白缙連和他說沒關系的心情和力氣都沒了。
“我是江聿,你叫什麽名字?”
在瀕臨死亡的這一刻,忽然聽到了江聿的這一聲。
這一聲讓白缙努力睜開眼睛去看他,卻看見江聿這麽悲傷的眼睛。
原著中幾乎沒有描寫過江聿悲傷的模樣,似乎他永遠都是那個游刃有餘、聰明冷靜的主角江聿,所有喜怒哀樂,都藏在冷靜強大的外表之下。
現在想想,才二十二歲的江聿,其實和一個大學畢業生沒有任何區別。開始趨向成年男人的成熟,卻還保留着少年人的青澀和稚嫩。頑固純淨的心靈致使他來到這裏,也讓他無法接受自己的同伴死在眼前。
這樣的眼睛,像是在進行無聲的哭泣。
白缙感覺到驚訝,原本到嘴邊的,屬于餘小魚的名字,就變成了從他的咽喉裏虛弱地擠出來的:“白缙。”
“缙?”他似乎想要糾結到底是哪個字,卻在看見白缙已經失焦的眼睛時,卻什麽話都不出來了。最終,他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子,周圍已經在符咒的蘇醒之下被其中的能力而壓制,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靜。就能夠給予江聿能夠聽清極為微弱之聲的機會。
他俯下身去聽他的呼吸聲。他沒有聽到薄弱生命之延續,只聽到了無邊無際的死。
江聿将死掉的白缙緊緊抱在懷裏,最後他用手輕輕将那依舊睜着的、美麗卻已經失去生命的眼睛阖起來。江聿再一次呼喚了他的名字,他叫他:“缙。”
然後他擡起頭來,他凝望着祭壇之下的那一片狼藉血腥與血肉模糊,在這無垠的岑寂與黑暗中,就不再說任何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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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