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雪懷在修行之中擠出時間來給雲錯做了一罐子腌狻猊肉, 其實是熬了兩天的夜的。這也是他能騰出來的最長的時間了。

他猜測着雲錯可能會有的反應——高興?無措?興奮?

還是又像前幾天那樣,得寸進尺?

不管怎麽樣,他覺得,雲錯這個家夥應當會一出關就跑來找他的。

等他過來了, 雪懷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他:他的木靈根差不多要到練氣期了,明日馬上就要進去仙障裏頭渡劫了。

他已經提前打探好了消息, 隔壁幻術堂有個師兄到時候會從大乘飛升到元丹期, 除此之外還有大約七八個人要一并過雷劫,他剛好可以混入其中。到時候如果要一個一個查,那也無從查起。

這樣又是幾天的時間不能見面。

當時他正躺在床上, 一邊撸着饕餮鬼的頭, 一邊語重心長地給它進行着學前教育, 并企圖教會饕餮制作狻猊肉的第一步——獨自出去單挑一只狻猊,遭到了饕餮鬼的強烈抵抗。雪懷和它談判未果, 饕餮鬼又嘤嘤哭了起來, 雪懷只能把它抱着安慰了一下。

這一安慰, 就不知不覺地困意上湧,睡了過去。

他心裏想着雲錯還沒來, 吊着這件事情在腦海裏, 總是睡不安穩,斷斷續續醒來好多次。等到夕陽西沉,昏黃的暮光照進來的時候,他便隐隐意識到,雲錯今日應當是不會過來找他了。

雪懷困極了, 随便抓住被子,便不管不顧地埋頭接着睡了下去。饕餮鬼在床上爬來爬去,叼着被子角給他勉勉強強蓋住了——除去又吃掉四個被子角不計算在內的話;而後跟着鑽進雪懷的懷裏,跟着一起睡着了。

雖然是知道希望不大,但雪懷入夜後照舊睡不安穩,困意壓着他不讓他醒來,朦胧間掙紮着,又知道了外邊天色已經由昏黃變成了沉青,再就是完全的黑暗。

他嘀咕着:“看錯你了,姓雲的,你是個騙子吧。”

進去之前不告訴他,出來了也不告訴他,這哪裏有一點追人的自覺?

雪懷這下是什麽都不管了,盡管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算什麽。他忘了,他們其實根本沒有做過什麽時候要見面,什麽時候要一起吃飯之類的約定。

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這到底是賭氣還是什麽,總之就是把饕餮鬼抓去一邊,自己背對門口,在牆角縮得緊緊的,就這麽睡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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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雪懷睜眼起床,發現自己房間像是有人來過。

他随意蹬掉的鞋子被好好地擺整齊了,這幾天學做腌狻猊肉搞得一塌糊塗、沒來得及收拾的房間也被收拾得幹幹淨淨。

他還聞見了飯菜香味。

饕餮鬼比他醒得早,先在床上撲騰了一會兒,然後撒丫子在房間周圍亂轉了一圈,給他銜來一張紙條。

是雲錯的字跡:飯在桌上,碗我來洗。

雪懷披着袍子下床洗漱,過後果然在桌上找到了封好的飯菜,顯然是昨晚某個人進來做的。

雪懷快氣死了:他等了雲錯一晚上和一下午,這個人曉得給他做飯,曉得給他收拾房間,還有時間給他留了張字條——卻不曉得叫醒他,甚至自己默默地走了?

他雲錯幾時變得這麽自覺了?

雪懷有點郁悶地坐下來,默默拿起筷子開吃。

他注意到今日雲錯給他帶了兩罐子上回的腌仙草粒,看顏色是沒加辣的那種,于是也挖了幾勺在自己的飯裏。

吃了還沒一半,外頭有人框框敲門,是他的某個修士導師:“雪懷?雪懷?起了沒,起了趕快過去仙障裏頭了,渡劫耽誤不得。”

雪懷應聲道:“您先帶師兄們先去吧,我吃完早飯就來。”

那修士卻依然哐哐敲着門,語氣嚴厲:“不行,他們都過去了,就剩你了!天劫是什麽你懂嗎?你沒經歷過,不知道雷劫的厲害,以前渡劫是要死人的!要不是最近兼圓百貨中心和太上老君一起研發出了強力仙罩,将鳳凰蛋殼的成分融入仙障中,你們就是要實打實地經歷元神被劈碎的痛苦了!”

雷劫多厲害雪懷當然知道,他前世統共歷了十二道小雷和三道大雷,小雷倒是還好,休息幾天就好了。元丹飛升銀丹的那三道大雷卻差點要了他的命。

修士還在催:“天意不可測,你已經很遲了,能多早進去就多早進去!快跟我來,早飯去了仙障裏頭了再說,快走快走。”

雪懷不好耽誤人家的時間,只好猛塞了幾口,起身想找來紙筆給雲錯留個信,告訴他自己要進去渡劫了。可是找了半天沒找着,外面又催得急,他于是只有拎着饕餮鬼,告誡它:“我不在家時,你想吃什麽都可以,但桌上的飯菜不許動,我回來還要吃的。另外,你去雲錯那裏告訴他我在仙障裏面。”

饕餮鬼嘤咛一聲,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大眼睛裏面寫滿了無知和迷蒙。

雪懷斜睨它一眼:“我知道你不會說話,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你得通知他我在仙障裏頭。就這樣,乖。”

他推開門跟人走了,留饕餮鬼獨自一鬼愁得滿地打滾。

雲錯是被饕餮鬼咬着袖子,拖到仙障外頭的。

他本來在慕容金川那兒學書法,練的還是最複雜、最難分辨的上古神言,風定天清的仙山雪頂上,突然就沖上來一只黑不拉幾醜醜的饕餮,所過之處皆是驚聲尖叫:“啊!來饕餮了!誰來打死它!啊啊啊!救命啊!”

饕餮鬼熟練地頂着無數個笤帚、法器的攻勢,準确地跳到最頂上,眼淚汪汪地扒住了雲錯不放。

雲錯被他這麽一撲,手裏的筆掉了下來。他有些詫異,但什麽都沒說,先把它護在了懷裏,而後對着山下趕過來的、氣勢洶洶的人淡聲道:“無事,它是我……我和雪懷養的饕餮,不傷人。”

饕餮鬼小心翼翼地探個頭出來,見到沒有人要打它了,于是順着雲錯的手臂爬下來,叼着他的衣角就往外扯。

饕餮牙齒鋒利,雲錯的衣角差點被刮破。它見到雲錯沒動,于是又着急地扯了扯——要是不能把人帶到,雪懷出來又要揍它了!

它是一只有尊嚴的饕餮,不能天天被雪懷揍的,至少也要要隔一天再揍嘛!

雲錯看它扯了一會兒,努力忍住口水沒把他的外袍吃掉的模樣,于是也懂了:“你要帶我去哪兒?”

饕餮鬼不會說話,自然不理他,只是自顧自地咬着他的衣角往下奔。雲錯便也只得跟着它下了山。

仙罩外雲霧缭繞,更是被巡邏值守的人圍得水洩不通。雲錯被攔在了外頭。

那仙童認得他,正是前幾日在寒冰洞前值守的仙童:“哎,少仙主,你請回吧,仙障裏頭按規矩是只有快渡劫的人才進去的,別擔心雪師兄,別說他自己就是藥修,能為自己另外造出一道屏障,裏頭金丹以上的藥修師尊們有七八個呢,有他們在,不會出問題的。”

雲錯愣了愣:“你說什麽?雪懷在裏面?”

仙童觀察了一下他的表情,也頗為詫異:“怎麽?雪師兄沒跟你說?他,我記得是木靈根築基升練氣,要過三道小雷,前些天就通知他了,你怎麽不知道?”

看雲錯沒說話,仙童便猜出了自己估計是踩到黴頭了——雲錯看起來根本沒聽說過這件事。

敢情這二位感情不和,連渡劫這種大事都不告訴對方?

他于是趕緊換了話題:“您是來等他出來的麽?這兒沒地方,往裏走三五步有個茶水亭,若是要等,去那裏吧。”

他坐下來後,饕餮鬼也終于松口了口氣,開始放任自己起來——它迅速地開始吃雲錯的外袍。雲錯也就由它去。單穿着一件白色的練功綢衫,等在仙障外面。

他看不見裏面的東西,也不知道雪懷在哪裏。天邊開始隐隐有雷動,風聲漸起,飛沙走石,悶雷震得杯盞都跟着移了位置。

雲錯眉頭深鎖。

饕餮見他不開心,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試圖給他把外袍吐回去,被雲錯發現了。

雲錯摸摸它的頭:“沒事,吃吧,雪懷的衣裳是不是也喂過你好多次了?”

饕餮鬼點了點頭。它還記得它被雪懷抱回家後吃的第一頓大餐——當時雪懷還小,把他爹給他在外頭裁的新衣一股腦兒都喂給了它,以此來表示對于父親違背誓言立刻另娶的憤怒。

雲錯笑了笑,但是眼裏并沒有什麽笑意,反而夾帶着一絲不為人察覺的落寞。

他在寒冰洞三日,雪懷沒有等他出來。是他太貪心,得了他送的罐子,還想要他等自己。

原先只想在他身邊占得一個位置便可,如今能夠靠近他的時候,還希望他生活能事事告訴他,與他分享喜怒哀樂。

渡劫這樣的大事他沒有告訴他。“雲錯”這兩個字,在雪懷的世界中,大約依然是無足輕重的罷。

雪懷木靈根的雷劫來得尤其快,在裏頭呆了不到半日就出來了。

然而他最擔心的事情也發生了——他水靈根的三道大雷,并沒有跟着木靈根的這三道小雷一起來。

這意味着,為了不引人懷疑,他必須在近期請假回家,等飛升金丹之後再回到慕容山門裏來,他的觀心法又要被耽擱下去。

眼下水靈根是絕對不能再進益半分了,雪懷拿他半吊子的預測術算了一下,既然這次沒來,那麽極有可能是明天,或是每時每刻的下一刻。

觀心法和修煉兩條路不通,很可能還要面臨他的請假需求不被批準的情況——再過一個月,緊跟着就是全體學員的春休假期,慕容金川斷不可能随随便便準他的長假。

沒有一條路是他單憑自己的力量可以走出去的了。

三道小雷被仙障削弱,刺入他的骨肉深處,他尚且能撐得過。仙師們過來攙扶他休息,也被他擺擺手拒絕了,只說自己想一個人休息一下。

他躺在簡單的床鋪上,閉眼仔細想着這件事。

他現在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雪宗那邊拎不清,堅持覺得柳氏的行徑只不過是尋常婦人的胡思亂想作祟,他貿然坦白自己是重生者,也沒有人會相信。

眼下他能到想到的最靠譜的人,就是他的外公慕容金川。

能不能說動他?

直接亮出銀丹修為?單憑這一點似乎毫無說服力,但如果他把一切押上,坦白告訴他外公以他現在的水準根本不可能知道的事情——比如仙主的獨傳密門,也不失為一個可行的辦法。

唯一的顧慮就是,他不想這輩子再把慕容家牽扯過來了。

他的祖父祖母年輕時也曾仗劍走天涯,後來感于仙家紛争不斷,自己隐退,教授劍法,搭建山莊。後來慕容宓去世,二老更加深居簡出,将失去愛女的傷痛壓在心底。

如果讓慕容金川知道了柳氏母子二人的所作所為,毫無疑問,他會直接踏平深花臺,并遷怒于雪宗。雖然今年來慕容家與雪宗的關系有所緩和,但那也是看在雪懷的面子上。一旦他這麽做了,慕容家和雪家鐵定從此交惡。到時候打起仗來,別說聯合了,提早便是兩敗俱傷。

他不願見到這樣的情況。

可除了慕容金川,還會有誰呢?

不知怎的,“雲錯”兩個字浮現在他心間。

把一切告訴雲錯,雲錯會相信他。這個半魔的少年本就是一個幼稚的、會給一個絨毛抱枕蓋被子的人,他堅定不移地相信他的所有話。

把前生的一切告訴他,請求他的幫助,同時也能向他解釋自己的顧慮,為什麽沒辦法幹脆地跟他在一起。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就仿佛壓不下去了一般,不斷地在他腦海中跳動着。

雪懷遲疑片刻後,又将這個想法否決了。

雲錯是喜歡他不錯,他卻沒有資格要求他去為自己做這麽多。他不能再欠他的了。

更何況,若是雲錯知道真相,恐怕會比任何人更加極端——不止踏平深花臺,不管有沒有這輩子作惡的證據,他都可以把那母子二人活剮了,然後将屍體懸于南天門口,戮屍示衆,再令其魂魄永世不得超生,如有執念,則散為畜生道,淪為魚肉,生生世世任人宰割。

他這麽恨,雲錯只會比他更恨。

這一世的雲錯尚且平和安然,他不能帶給他仇恨與痛苦。

雪懷想到這裏,低聲反複念道:“證據……”

——證據?

沒辦法拿上輩子的證據去苛責別人,那麽,今生的呢?

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在他這一世回來之前,柳氏和雪何一定還做過什麽事。

做過更多的、足以讓他有理由殺了他們的事情。

如果沒有,他也能下套誘使他們去做,直至斬草除根。

雪懷想到這裏,突然往自己腦門上敲了一下,低聲罵自己:“你這個死腦筋!為什麽不早點想到!”

為什麽一定要執着于前生?他已經重生了。

上輩子的事情給他的烙印太重,時至今日,他才發現自己仍然在為前生所束縛,釘得死死的,遲遲無法掙脫。

這輩子和上輩子已經有太多不同,他縱然用觀心法看到了,又能如何呢?

過了三道小雷,他全身酸痛,下地走動都很困難,但他精神百倍地從床上跳起來,沖了出去。

雪懷出門時,一眼就望見了外邊的雲錯。

他背對他,趴在涼亭的石桌上睡着。雪懷待在仙障裏頭,不知道過去多長時間,也不知道雲錯是什麽時候等在這裏的。

只是他這麽一眼望過去,卻陡然有了一點發現——

雲錯竟然已經生得這樣高大了。

他和他日日相處,彼此都不覺得。現在從雪懷這裏望過去,能看見雲錯瘦削卻寬闊的脊背,修長有力的手臂和腿的輪廓,已經越來越有他成年後的樣子了。

想到這裏,雪懷才頓悟這感覺來自哪裏——上輩子他也常見到雲錯這樣趴着睡,以前他總是會叫人給他披件衣服,而後不去管他。

但他今天決定不這麽做。

雪懷輕手輕腳地走近他,靠近他,而後耐心地伸出手。

戳了戳他。

戳了一下沒動,又戳第二下。

直到睡着的人醒來,睜眼看他,眼神由半夢半醒的迷糊慢慢過渡為純粹的喜悅與興奮——而後又是強壓下去的委屈和落寞。

雲錯道:“你出來了……”

話音剛落,他徹底反應了過來,緊張地看着雪懷:“你沒事嗎?三道大雷,你什麽時候過的?我沒聽見。”

按他猜測,雪懷應當是銀丹期快要到金丹了。他數了又數,可一道大雷的聲音都沒聽見,直到數着睡過去。

雪懷聽得一愣,下意識地搪塞道:“你在說什麽?什麽三道大雷?我是築基期飛升煉氣期,只需要過三道小雷啊。”

雲錯也如夢初醒,自知失言,不着痕跡地補上這個謊言:“我睡迷糊了,我很早就過了金丹期了,已經不太記得初級階段的雷劫是什麽樣子了。”

雪懷扁扁嘴:“行了,知道您雲大公子——雲少仙主,是個很厲害的仙君了。”

雲錯“嗯”了一聲,聽說他沒事之後,态度卻突然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既然你沒有事,那我先走了。”

說着,他就要起身往回走。

雪懷聽出他語氣不對,上前幾步拉住他,皺眉問道:“怎麽了?”

他瞥見雲錯皺起的眉頭和隐隐不開心的眼神——按道理不是該笑的時間,可是他就是壓不住,每回看見雲錯這般可憐兮兮的模樣就想笑。

雪懷擡高手臂去揉雲錯的頭發:“又怎麽啦你?被欺負了?若是被欺負了,告訴雪師兄,師兄去為你出頭。”

雲錯生氣時開不起玩笑,嘴唇抿得緊緊的,要把他的手拿開:“雪懷,別鬧。”

雪懷這下就懂了,這個人原來在跟自己生氣。

跟他有什麽好生氣的?

他于是也皺着眉去問他:“喂,你怎麽了?”

連問了三聲,雲錯才肯回頭看他,憋了半天,憋出幾個字來:“你要歷劫,都沒告訴我,一定要讓我擔心是不是,雪懷?”

雪懷大腦空白了一瞬,接着罵他道:“你是不是傻?我不告訴你,我讓小饕來叫你幹什麽?”

他用腳尖踢了踢趴在一邊睡覺的饕餮鬼。

饕餮鬼不滿地嗷嗷叫了幾聲,順着他的腿往上爬,抱住他的大腿,像一只樹懶一樣挂着接着睡了起來。

接着,雪懷又挑起眼去瞅他:“當時師尊催得太急,我沒來得及給你留字,本以為小饕來了你就懂了,結果你……笨死了!”

雲錯站在那裏不知所措,片刻後反應過來了他的話,臉紅到了耳朵尖。

雪懷逼近他,問道:“你跟我生氣,我還沒跟你生氣呢。你閉關出來,都不來找我的?我送了你一罐狻猊肉,就算是出于禮貌,你也要過來謝謝我的罷?”

雲錯磕磕巴巴地道:“我來找,找你了的,可是你在睡覺……”

話沒說完,雪懷兇巴巴地打斷了他:“那好,現在我們兩邊扯平了,不許生氣了。”

雲錯不知道怎麽回他。

他看着雪懷濕潤如水、漆深如夜的眸子,話到嘴邊都收回去了。

他驚覺他自己又陷入了前世的那般困境中——不安,多疑,自卑,脆弱,偏執。只要跟雪懷有關,他便會将一切醜陋的部分表露出來。

僅僅一天之前,他還以為自己仍然沒有資格被雪懷看進眼中,沒有資格參與他的生活。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料到,會是雪懷親手為他撥開迷霧。

他的小仙郎,就是如此直白、率真地告訴他,他在意他,也希望他回報以等同的在意。

他是不是,也有那麽一點點的,喜歡他了?

雲錯的心髒砰砰直跳,激烈得快要炸開了。他怔怔地看着雪懷,卻沒料到雪懷步步緊逼,貼得更近了一些,對着他伸出了手。

踮腳,用一根手指,點了點他的額頭。

雪懷緊緊盯着他,一本正經地道:“我剛歷了雷劫,走不動路。”

他這次又靠得太近,雲錯看着他,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做什麽了。

只聽雪懷認認真真地要求道:“你抱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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