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如果你想監視我, 那你就監視我。如果你想鎖住我,那你就鎖住我。
雲錯低聲道:“我想。”
雪懷靜靜地看着他,臉上攢出一個笑意,“然後呢?”
“但是我不能對你這樣做, 你會傷心。”雲錯伸手輕輕撫摸着他的臉,眼眶依然是紅的, “我有病, 我的腦子已經不正常了,你出門我就害怕,你跟別人說話我就難受, 雪懷, 你不要想得這麽好, 我很可怕。”
雪懷這時候已經冷靜了下來,也不罵他跟他車轱辘了, 只是認真聽。聽完後, 翻身躺下, 鑽進雲錯懷裏,将臉頰貼在他心口, 小聲說:“你不可怕呀, 我們家雲少仙主天上天下第一好,若是有人敢跟我搶,我也是要打人的,我搶起男人來不要命的,就算是你也不可以, 你想試試嗎?”
他擡眼看他。這樣的神情顯得他眼睛尤其大,睫毛深長,眼裏水光撩人,帶着一些俏皮和狠辣的味道。
雲錯默不作聲,伸手環住他的腰,把他緊緊地抱在懷裏。
他什麽話都不說,雪懷起初以為他在醞釀,結果發現他哭了。
他一直以為像雲錯這樣平日裏淡漠陰沉的人,哭起來也應該是不着痕跡的。就像小傳裏寫的——悄無聲息地掉下兩滴淚,轉眼間就泯滅無痕。
但他通過雲錯方才在門外的表現,以及現在的表現看來——
雲錯真哭起來是哇哇大哭式的,拼命抽噎,哭得聲音都沙啞了。
雪懷覺得有點好笑,但是忍住了,一臉嚴肅地聽他哭。
他怕被人打擾,還暗地裏釋放了一個結界,将這間養病的小屋子籠罩起來。他貼在雲錯胸前,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陪着他,回以他更加有力的擁抱。
雲錯哭了半天後,才啞着聲音問他:“雪懷,你會笑我嗎?”
“我?”雪懷想了想,笑起來,“我會呀,可不是笑你大男人哭起來丢臉,是笑我家雲錯寶貝連哭起來都這麽惹人愛,招人疼的。對不起呀,是我沒考慮周到,寶貝兒不傷心了好不好?”
雲錯悶悶地說:“那你別跟我道歉。你什麽錯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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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懷充滿耐心,哄他道:“好,好,我不道歉,我的乖寶貝雲錯,別傷心了好不好?”
似乎是在他哄人的話語中聽出了一絲揶揄以為,雲錯哭了一會兒不哭了,只是神情十分低落地問他:“我不跟你分開了,雪懷。”
雪懷瞥他:“分不分開都是你說的?”
雲錯趕緊搖頭:“沒有,你說的。雪懷,我們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雪懷“嗯”了一聲。
他感覺到雲錯湊過來吻他,像是給予确認他真的回來了一樣。他便偏過臉頰讓他親吻,連帶着吮吸他微燙發紅的耳根,呼吸聲又急又重。
誰哭了誰最大,雲錯非常會撒嬌,雪懷每次也縱容着他,所以都由着他的性子去了。
直到雲錯反客為主,壓在他身上,開始動手解他的腰帶時,雪懷才察覺到有什麽不對——
他動彈了一下,抗議道:“幹什麽,幹什麽?”
雲錯非常可憐地吻着他的眼角淚痣,也不說他想幹什麽,只是一聲聲地叫着:“雪懷……雪懷哥。”
雪懷:“……嗯。”
“你說你是我的。”
“嗯,是你的,你別——啊……”半寸呼吸中途停止,而後化成半聲令人臉紅心跳的氣音。
雪懷最後被翻來覆去地鼓搗,極致刺激時也紅了眼眶,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他想,自己怎麽會信雲錯的鬼話?
偏偏每次都是這樣。
雪懷醒來後,發覺自己一個人躺在雲錯休養的藥房中。
身上和被褥都被打點好了,外面夕陽西沉,昏黃的光照進來,靜谧溫暖。
他有點不高興——剛和好,雲錯就丢下他一個人在房裏睡覺,不知道跑哪裏去了。不說他還全身酸痛。
雪懷揉着自己的腰腹臀腿,慢騰騰地從床上爬起來,裹好被子剛要下床,便見到門被推開了。
雲錯拿着一個儲物戒進了門,看見他準備動,急急忙忙地過來把他按回去,裹好塞回床邊。
“雪懷哥,你再休息一會兒,我去食苑打了飯菜回來,我來弄,有你喜歡吃的這幾樣,你看看還想不想吃些什麽別的?”
雪懷看着雲錯從儲物戒裏提出了……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食盒,整整齊齊地放在那裏,把臉埋進被子裏,悶着笑了。“都行。”
雲錯把桌子搬到窗邊,放好碗筷,又将雪懷平日裏愛吃的東西挪到他那邊去。
他像是還覺得在雪懷面前哭了這件事十分丢臉,都不敢正眼看他。雪懷低頭吃飯時,他就眼巴巴地拿眼神偷偷瞄他,一次兩次都還好,次數多了,雪懷就發現了。
視線跟雪懷的對上,雲錯馬上移開視線,又抱着他那半罐新的狻猊肉開始吃。
吃了一會兒,他又伸出手,将罐子放在雪懷面前。
雪懷瞅他。
雲錯有點謹慎,還有點委屈地看着他:“你沒刻字。上次你送我的這個上面,有三個你的名字。”
雪懷的臉一下子就紅了——雲錯壓着他做奇奇怪怪的事情時他不臉紅,雲錯跟他剖白心跡時他不臉紅,偏偏這個時候就臉紅了。
他搪塞道:“沒有,因為你這次随随便便地就分手,所以這是給你的懲罰。”
雲錯一下子就蔫吧了,他默默地把罐子拿了回去,若有所思地看了一會兒,小聲說:“我知道了。”
雪懷繼續吃着飯,優雅地喝着湯。雲錯繼續抱着狻猊肉拌飯吃。
過了一會兒,雪懷總覺得雲錯在委屈,樣子看上去也還挺難過的——勾得他心裏也貓兒撓似的。
他咳嗽了一下。
雲錯十分警覺地停了下來,望向他。
雪懷低頭拿起湯碗,慢慢喝着,用碗擋去自己一半臉,磕磕巴巴地說:“我,我們到底什麽時候成親啊?”
他覺得提這個話題比較穩妥,雲錯會開心。
仙家不像凡人那樣有成親登記的制度,只憑口口相傳和婚典時青鳥的記載。誰家決定了要找道侶,那麽便會昭示天下,請來親朋好友聚一聚。洞房過後,新婚的小鴛鴦會寫手去往忘川三生石邊,在那裏刻下彼此的名字。
地府也因此貼心地推出了姓名檢索錄入的功能,誰與誰是道侶,正兒八經地成了親的,都可以在那裏查到。
如果以後合不來決定和離,那麽便會再去那個地方,将刻好的名字抹去。
雲錯愣了一下。
他小心翼翼地問:“雪……雪懷哥,你覺得呢?”
雪懷眨巴了一下眼睛,臉已經紅得要燒起來了:“當然是越快越好,你今晚有空嗎?去忘川一個來回也就四五個時辰。”
雲錯卻慌了起來,筷子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都忘記撿了,他也磕磕巴巴地否決道:“不,今天不行。”
雪懷見他慌了,于是自己就鎮定了下來,問他道:“為什麽今天不行?”
雲錯不知從哪裏摸了張紙條給他看:“你看,今天不是吉時。”
那是謄抄的黃歷,紙張皺成一團,不知道寫了多久了。
雪懷一看就知道,大約是從他逃家那天起,雲錯就在計劃這件事情了。
他問道:“那你參定的吉時,是什麽時候呢?”
雲錯一聽他問,立刻就高興了起來,拖着椅子坐過來,很是興奮地跟他講:“我選了三個日子,都很好……你看這一天,到時候天界衆星會照,鳳凰從深林中出來覓食,紫微星處于一年中最盛的時候……”
雪懷聽他在那裏叽叽歪歪了半天,卻決定不跟他廢話了:“不過雲錯,我還是覺得,擇日不如撞日把。”
雲錯停了下來,瞧着他。
雪懷說:“我怕你跑了,所以今天晚上去三生石邊吧,到時候大婚就辦在你選的這個日子裏,好不好?”
雲錯略有遲疑,有一點不情願。他始終覺得,自己和雪懷的大婚一定要循規蹈矩、隆重反複,不能這樣随随便便。
他說:“雪懷哥,我不會跑的。”
雪懷就彎起眼睛,逗他:“那你不怕我跑了?”
雲錯楞了一下,這次有點底氣不足:“……不怕。”
片刻後,他乖乖地說:“那雪懷哥,我們今晚就去吧。”
一旦決定了過去,雲錯就顯得比雪懷更加迫不及待,一直催着雪懷,還要過來給他穿衣服、梳頭發,統統被雪懷擋了回去。
雪懷說:“我要先回去一趟,把自己打扮好看一點。雲小公子,你也是,我給你找一套紅的,漂亮的衣裳,再給你盤個英武俊美的頭發,到時候你直接過來就可以了。等我準備的大約半個時辰罷,你到時候去我修行的山洞裏找我。”
他搬出來之後果真去住了山洞,也算是得償所願,能夠枕着流水潺潺與風聲入眠。
雲錯緊張地看着他:“那我呢?我需要準備什麽?”
雪懷從袖子裏掏出了一個儲物戒。
雲錯不知道那是什麽,只見雪懷指尖光華輕點,啪嗒一聲打開了——
然後從中拎出了一坨黑黢黢的東西。
饕餮鬼一見到雪懷就哭了,嚎啕着去抱他的大腿,被雪懷拉開了,塞進了雲錯懷裏。
猛地眼前換了人,饕餮鬼楞了一下,然後哭得更厲害了,幾乎是上氣不接下氣,整只鬼都很崩潰。
雪懷說:“你哄咱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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