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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 第 2 章

夕陽西下,姜淮吃力的跟着前方隊伍行走,哪怕做好了心理準備,可幾個時辰走下來,還是讓姜淮感受到流放的折磨。

鞋底異常單薄,被石子硌腳就算了,地面曬的滾燙,多走一會腳就燙麻了。

好不容易等燙習慣了,身體的疲憊又開始拖後腿,身子越來越沉,步子越邁越小,姜淮最後全靠不想挨鞭子的動力,才不至于落到最後面。

趕路是很累,可要挨鞭子,當時痛一下還不算完,等汗液腌到傷口,那就是持續的痛,更別說還有感染的風險。

最折磨的人還是口渴,因為沒有水壺,途中也沒有遇到補水點,姜淮走到後面口幹舌燥,只能羨慕的看着皂卒們喝水。

好在因為中午喝的夠多,暫時還沒有出現脫水的症狀,這算是唯一慶幸的地方。

忽的,姜淮發現隊伍躁動起來,有些疑惑的擡頭,一眼就看到不遠處飄飛的旗幟,上面寫着一個大大的驿字。

驿站到了!

姜淮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到驿站就代表可以休息了。

張頭見囚犯躁動,厲聲呵斥了幾聲,才讓囚犯們迅速安靜下來,畢竟再不安靜,接下來就不是呵斥,而是鞭子了。

張頭領着一隊人往驿站走,這麽多人過來,驿站早就注意到了,立刻就有驿卒出來迎接。

張頭上前交接,主要是讓驿卒将牢房或者棚舍收拾出來,好将押送的囚犯關進去,其次便是讓驿站準備一些明日分發的糧食,以及皂卒晚上要吃的飯食。

驿卒一邊聽着張頭的吩咐,一邊偷偷的瞧着要住進來的這些囚犯,眼珠滴溜溜的轉,不知在想些什麽。

……

驿卒領着一幹囚犯往棚舍走,他們這邊驿站小,所以沒有專門的牢房,好在棚舍也還算堅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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棚舍內鋪着一些幹草,顯然,這些就是他們今晚的床鋪了。

好在這些幹草看着是新換的,還算幹淨,讓姜淮松了口氣。

雖然地方髒他也得睡,但是睡得可能就不太好,而晚上沒休息好對于白天的趕路來說就很要命了。

進了棚舍,大門緊緊關了起來,姜淮找了個地方坐下來,忍不住抽氣。

剛才一直站着,腿腳痛的有點麻木,可現在一坐下,酸脹疼痛感卷土重來,姜淮懷疑要現在還要走,自己大概是走不動了。

雖然手上沒有什麽力氣,姜淮還是努力揉了揉腿,好讓腿腳輕松一些。

不知道是揉起了用處,還是休息起了用處,過了一會,姜淮感覺腿腳是好受了些,只是幹渴感就越發強烈。

聽到門外的腳步聲,姜淮下意識看過去,就發現剛剛離開的驿卒回來了,還是提着個水桶過來,姜淮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其他囚犯也紛紛朝外看過去,眼中流露出渴望來,畢竟他們也渴了一下午。

驿卒對上衆人渴望的眼神,嘿嘿一笑。

“這可是我辛辛苦苦提來的山泉水,甘甜無比,你們要是想喝,總得給點辛苦費吧。”驿卒明示道,換做是別的旅客,他必然不會說的這麽不客氣,可一群囚犯,有什麽值得他小心的。

山泉水?

姜淮唇角微抽,這附近确實是有山,但是真山泉水,這驿卒也不可能給他們這群囚犯喝。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驿站外面似乎就有口井。

“這水過時不候,你們要是不買,那我就提回去了。”驿卒慢悠悠道。

好幾個囚犯都咽了咽口水,只是他們實在是掏不出錢來,倒也不是真的沒錢,只是身上藏的錢都是要到流放地用的,如今花一點少一點,用在水上,着實是有些舍不得。

等到明日,說不定路上又能碰上水源呢,這就又省了一筆錢,別看這買水的錢不多,可是這一路流放,不知何時就要用錢,更別說到了流放地,錢更是有大用處。

不過也有舍得花錢的,掏錢買了水,驿卒笑逐顏開,還拿了杯子給對方裝水。

看到有人喝水,這對其他人的誘.惑又增加了一層。

有幾個囚犯湊到一邊竊竊私語,過了一會問驿卒:“這水我們幾個人一起買,能不能算便宜點?”

驿卒瞅了眼棚舍內的其他人,确定現在這個價格賣不出多少水,想了想也只能降價,只是關于辛苦費幾何,雙方又是一頓掰扯。

剛才原價買水的囚犯看到其他人占了便宜,臉色有些難看,只是再難看也不敢對驿卒甩臉色,只能氣悶的到一邊去。

姜淮倒是也想湊着買水,只是摸摸身上,一文錢也沒有,只能看着別人喝的開懷。

等到最後掰扯完,驿卒掐着手指算賬,只是算了幾遍,硬是得出了幾個不同的數字,這顯然是他算錯了。

眼看驿卒一直掰着手指算賬,越算越糊塗,姜淮忽然冒出一個主意,反正也沒有損失,試試看吧。

“剛才的水價和原價比低了三分之一文,一共有十二個人買了,你要收二十文。”姜淮的嗓音略有些沙啞。

這話一下子就讓驿卒的思路被打斷,扭頭朝着剛才發聲的方向看去。

容貌俊美的少年郎倚牆而坐,臉上蒼白,嘴唇顯然因為缺水都顯得格外幹燥,只是眼神格外的澄澈。

“這二十文你怎麽算出來的?”驿卒問。

姜淮看得出驿卒的算術并不好,盡量用簡單易懂的話将如何計算水價解釋了一遍。

驿卒照着姜淮說的自己也算了一遍,發現困擾他的問題很快就解了出來,臉上不禁露出一絲喜色。

賬算好了,驿卒趕緊收錢賣水,期間還兜售了一下飯食,只是水價不低,而飯食的價格更高,這下囚犯中沒幾個人舍得買飯食。

哪怕驿卒不情願的降了點價,可也只有一個囚犯買,确定自己是賺不到更多的錢了,驿卒清點了一下入袋的銅錢,這才重新轉過頭來看姜淮。

“你小子突然出聲,想要什麽,說吧。”驿卒看得出來姜淮必然是有所求,不然剛才也不會開口。

姜淮沒有在意驿卒有些居高臨下的态度,畢竟他現在的身份就是個被流放的囚犯,什麽人都能低看他一眼。

“在下身無分文,只想讨一口水喝。”姜淮吞了口口水,他倒是也想吃飯,可就那一句話的幫助,也不值一頓飯啊。

“你算術不錯?”驿卒沒有接話,反問道。

姜淮不明所以的點點頭。

驿卒盯着姜淮看了一會,當驿卒最大的一筆收入就賺過往旅客的錢,這錢必須當面算清楚,還要算的快,而等過後發現算少了,不認賬的人也多,因為算賬不準,驿卒都虧好幾次了。

他看得出姜淮是出身大戶人家,而剛才的講解也證明了對方的算學還不錯,起碼教自己是綽綽有餘了。

只是,對方願不願意教呢?

驿卒突然出聲:“小子,你要是教我算術,我不光送你一份水,教的好還送你一份飯食,怎麽樣?”

其他囚犯本來在姜淮開口的時候都是當笑話看待,誰知道兩人說話間,姜淮居然撈到了喝水不用花錢,甚至能得一份飯食的機會,頓時就讓其他囚犯嫉妒起來。

姜淮沒想到還有意外之喜,一口應了下來。

他現在雖然還沒很餓,可在這流放路上,多吃一口飯,那就多一分生存下來的機會。

驿卒沒想到姜淮居然這麽爽快就答應了,有些措手不及。

驿卒見過一些大戶人家出來的人,哪怕都落到了囚犯的境地,看他就像看髒東西,哪怕是花錢買吃的喝的,可依舊态度傲慢。

驿卒看了眼水桶,因為沒有喝水的容器,其他囚犯都是用手掬水喝,水看着有點髒了。

驿卒轉身去了外面,這次帶回來的是一個茶壺。

外面看守的皂卒本來對驿卒這來來往往的有些不滿,但是不知道驿卒說了什麽,倒是讓對方神情舒緩下來。

“小子,你先喝點水吧。”驿卒拎着茶壺道。

因為棚舍的欄杆只能伸出手,茶壺進不去,姜淮只能捧着茶壺,然後對着壺嘴喝水,不過比起用手掬水喝,多少還是幹淨些。

茶水清涼,入喉微甜,比姜淮在路上喝過的溪水要好喝點,而且喝着安心點。

看得出姜淮很渴了,驿卒等了一會,姜淮也喝的差不多,将茶壺放到一邊,準備開始講課。

不過講課之前,姜淮看着驿卒,問道:“我名姜淮,小哥不介意的話,可否告知姓名?”

驿卒愣了下,沒想到姜淮會問這個,回道:“我叫王二。”

因為知道教學時間不會太長,姜淮先測了一下王二的算學水平,又确定了對方的薄弱項,再詢問對方平日都需要算些什麽賬目後,略微思考一番後,就開始教學。

王二一開始還很緊張,擔心姜淮教不好,也有點擔心自己學不好,可随着日落月升,王二的眼睛越來越亮,感覺這樁生意做的可太劃算了。

他曾經去私塾偷聽過,但是私塾內先生講解算學的內容他聽不懂,還差點被人發現,也就斷絕了偷學的心。

可現在姜淮教的他很快就懂了,而且姜淮還會用他平日的賬目出題考他,錯了就提點他是哪裏出了問題,這樣的老師上哪找去。

正說着說,姜淮的肚子忽的發出抗議聲,姜淮有點尴尬,王二這才從教學中回過神來,意識到姜淮都沒吃過飯,想起自己之前說的話,起身去拿飯食。

張頭用過飯歇息一會,又到棚舍這邊來轉轉,看看囚犯老不老實,只是一走近,就發現本該看守囚犯的兩個皂卒竟然在一起拿着手指掰扯。

“幹什麽呢?”張頭一聲利喝,兩個皂卒一個激靈,回頭看到張頭,立刻老實了。

張頭朝棚舍內看了一眼,沒有發現什麽不對勁的,轉而看向兩個皂卒。

兩個皂卒扛不住張頭的眼神壓力,老實交代起來,他們剛才看守無聊,見姜淮教王二算術,就聽了一會。

結果越聽越覺得這算術有用,就偷學起來,剛剛是給自己出了一道題,結果他們兩個算出來的結果不一樣,正在争論誰對誰錯。

這是張頭今天第二次聽到姜淮的名字了。

張頭忍不住朝棚舍內瞧了一眼,皎潔的月光下,少年郎的眉眼俊秀,有種不食人間煙火的貴氣,不曾想如今也能為飯食躬身。

王二這時拿着飯食過來了,見到張頭,腳步不由得頓住,他接近姜淮其實不合規矩,皂卒沒說還好,可要是明确反對,他也不能對着幹。

張頭注意到王二,同時也看到他端着的飯食,很快就明白這飯食是給誰的,腳步微頓,然後朝外走去。

王二見狀松了口氣,趕緊給姜淮送飯去。

“你別看飯菜雜了點,我這要是拿出去賣,價格可是不便宜。”王二生怕姜淮不能領自己的情,解釋道。

這些飯菜雖說是他從後廚端回來的剩菜,可油水比他剛才拿出來的賣的足多了,平時都是自己吃,或者藏點帶回家去,這次要不是看姜淮教他很認真,他都舍不得給。

姜淮不自覺的吞了口口水,他其實不是很饞,但是身體太久沒有吃過正常的有油水的飯菜了,意志很難控制住身體。

王二看姜淮這個饞樣,得意一笑,覺得自己的心思沒有白費,給姜淮遞了筷子過去。

姜淮聞着飯菜香氣,頂着身後其他囚犯嫉妒憤恨的眼神,大口扒了幾口飯,又小口吃了起來。

不是姜淮不想吃快,只是這大晚上的吃飯本就不容易消化,自己這身體又不好,萬一來個消化不.良就慘了,還不如吃慢點。

背後的那些目光王二也注意到了,兇狠的瞪了回去,其他囚犯雖然不至于怕得罪他,可也不敢在晚上鬧事,只能縮了回去。

用過飯食,姜淮有些昏昏欲睡,之前不困是因為身體各種疲乏不适,加上還有正事要做,而現在,水足飯飽,困意悄然襲上心頭。

幹草鋪在身下還算柔軟,窩出一個合适的位置,姜淮沉沉睡去。

因為一天的勞累,姜淮睡的格外深沉,只是到了半夜,有皂卒發出慘叫,随後驚動了其他皂卒,整個驿站鬧騰起來,姜淮也被迫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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