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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第 4 章
姜淮哪裏知道,眼前的新皂卒就是牽連姜家下獄流放的廢太子,擡頭讓蕭靖昭看了個清楚後就想低頭。
這種仰着頭讓人辨認的感覺讓姜淮感覺自己就像被關在籠子裏的小貓小狗,等着買主的鑒賞挑選。
姜淮不太能控制表情,流露出來的情緒自然被蕭靖昭捕捉,意識到姜淮現在并沒有認出他,蕭靖昭腳步微頓,繼續往旁邊走去。
将剩下幾個囚犯介紹完,皂卒就不管蕭靖昭記沒記住,躲到一邊吹風歇息去了。
蕭靖昭繞着棚舍走了兩圈,确定将腦海中的人名和臉對上了,目光不自覺地又落到了姜淮身上。
剛才看到姜淮時過于緊張,忽略了一些事,可現在想想,姜淮從沒有出入過宮廷,唯一有機會見他,也就是他去姜太傅府上探病,但姜淮當時并未出現,所以,姜淮也有可能完全不認識他。
只是這一切都是他的猜測,萬一姜淮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見過他呢?
他現在的身份絕對不能暴露。
蕭靖昭閉眼,東宮燃起的熊熊大火似乎還在眼前,耳畔甚至響起當時的厮殺聲,心陡然冷了下去。
張頭忙完手上的事務,立刻回來看看蕭靖昭認人認得怎麽樣了,考察一番,确定蕭靖昭已經全部記住後,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新來的皂卒要是做事不麻利,出了纰漏,他也有麻煩。
不過人認完了,就該給蕭靖昭分配囚犯了。
流放路上,雖然皂卒們是一起押送囚犯,但因為囚犯人數衆多,多對多的看守,總有皂卒會松懈,造成錯漏,所以張頭都是将囚犯分配到每個皂卒名下,這樣萬一囚犯在路上跑了,還可以找到人問罪。
“路上你就看守……”張頭掃了眼棚舍內的囚犯,斟酌起來。
在他看來,蕭靖昭畢竟是新皂卒,哪怕學習速度快,但和老皂卒還是沒法比的,還是分兩個好看守的囚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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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負責看守姜淮,李山。”張頭說道。
李山在這群囚犯當中算是比較老實的,不會有太多出格的舉動。
至于姜淮,張頭想到剛才看到的事,眉頭皺起,但很快又舒展開。
姜淮在一群囚犯當中也算好看守的,他雖然腦子靈活,但身體太差了,跑不出幾步就會被抓回來。
更何況以姜家犯下的罪,能被流放就是陛下開恩,只要姜淮腦子還清醒,絕對不敢逃跑的,不然他這一跑不但自己遭殃,還會牽連姜家其他人。
聽到姜淮的名字,蕭靖昭呼吸微頓,但在張頭沒有發現之前就恢複了正常狀态,應了一聲是,并且低聲表示自己對張頭的感謝。
剛才那一圈認人,已經足夠蕭靖昭看出這些囚犯的組成情況,張頭給他挑選的這兩個囚犯,姜淮且不說,李山确實好看守,足可以見張頭對他的照顧了。
“上路後,你好好看守這兩人,別出岔子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了。”張頭嘴上雖是這麽說,可對蕭靖昭的謝意還是很滿意的,雖然他做的只是小事,可也是希望對方是知恩的。
兩人說話的聲音并不小,姜淮就聽得格外清楚。
意識到自己是歸蕭靖昭管了,等張頭離開,姜淮沒忍住,擡頭偷偷地看了眼站在一旁的蕭靖昭。
好年輕!
姜淮有點驚訝,剛才因為緊張擔憂,姜淮并沒有過多地注意蕭靖昭的相貌,只注意到對方臉上的胡子,下意識就以為對方可能有個三十歲。
可現在一看,才發現似乎不是,對方最多不會超過二十五。眉骨英挺,眼窩深邃,盡管神情冷淡,但眉眼間莫名顯得溫和,讓姜淮下意識地覺得他性格不錯。
由他來看守自己,應該會比其他皂卒好點吧。
盡管看似在出神,可蕭靖昭還是迅速注意到有人在看他,順着目光的方向看過去,對上姜淮隐含好奇的目光。
蕭靖昭眉頭微擰,還不等他有下一步動作,姜淮已經慌亂緊張地低下頭去,顯然是很怕他此時的皂卒身份。
能讓一個備受家族寵愛的世家子弟變成這般模樣,可想而知對方這一路是吃了多少苦頭。
蕭靖昭眼眸微垂,沒有再看姜淮。
……
一大早的,姜淮就被身邊的聲音鬧醒,睜眼看見皂卒正在分發今日的餅子,趕緊湊過去領了一個。
他昨天吃的那個餅子已經完全消化了,只是看着眼前的幹餅子,感受一下喉嚨內的幹渴,他也就昨日王二來時喝了水,後面的水和飯都沒有領到,有些糾結吃不吃。
姜淮瞅了眼旁邊其他囚犯,因着王二也就買了上午那一次水,這些囚犯也都渴了,拿着餅子草草啃了兩口後,不少囚犯沒有選擇繼續吃,畢竟太幹太噎了,沒有水順着,萬一真被噎出個好歹,還不如現在忍忍。
确定其他囚犯都沒有繼續吃,姜淮才放棄了吃餅子的想法。
大多數囚犯身上都有餅子,那他這點食物就不顯眼了。
姜淮注意着其他的囚犯,而其他囚犯也在關注着他,眼看他們馬上就要離開驿站,王二依舊沒有出現,有囚犯忍不住幸災樂禍。
“昨天看他那麽得意,還以為能混一頓飽飯,結果什麽都沒得到,白費唇舌。”
“誰說他沒得到,不還得了一頓水嗎?我看他都賺了,指不定就是人看不得他坐地起價,之後才沒送來。”
“教點算術就想要人供應一天的飯食,這可真是無奸不商啊!”
“畢竟是大家公子出身嘛,還以為自己是什麽富貴人,人人都得捧着他。”
……
蕭靖昭昨日來時雖然聽到了姜淮的說話聲,但是并不知道其中的緣由,聽完囚犯們酸溜溜的話後才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下意識地看向了姜淮。
姜淮內心其實是有點失望,但昨天王二會來找他就是意外之喜,他也免費喝了一份水,至于飯,只能算自己運氣不好,畢竟要是張頭不過來,他還是能有後續的飯食吃。
但是話又說回來,張頭會過來,那純粹是因為有皂卒出事,他要領新皂卒過來。再理一理,他就是少了一頓飯,但是得到了一天休息,一份水,這麽算下來,姜淮感覺自己也沒有虧什麽。
不過姜淮覺得自己還是要吸取教訓,交易的時候一定要先把自己該得的快點拿到手,不然後續誰知道會不會出變故。
一群囚犯七嘴八舌地說,除了內心嫉妒,其實也是想看姜淮的笑話,只是該配合他們表演的人全程淡定,讓他們頓時就說不下去了。
張頭過來時,意外發現棚舍內還挺安靜,有些驚訝,但是沒有多想,清點了一點囚犯的人數,這才讓人打開棚舍的門,押送囚犯上路。
一行人還沒有走出驿站大門的範圍,有人從後面追了過來。
“官爺,官爺……”王二氣喘籲籲跑過來,昨日他沒有給姜淮送飯,可也不想欠對方的人情,就打算今日一早偷偷地給姜淮送點補償。
誰知道這流放隊伍今天居然走得這麽早,他實在沒有辦法偷偷地給了,只能現在過來給。
只是對上張頭的目光,王二一下子就心虛了,只是捏住手上的東西,再想想張頭這都要走了,也不是本地的皂卒,哪裏能管到他頭上,一下腰板又挺直了些。
“什麽事?”張頭問。
王二沒立刻回答,而是在流放隊伍中掃了一眼,看到姜淮後定下心來,下意識賠笑道:“官爺,小的和人做了筆交易,來送貨。”
王二說着往旁邊走了兩步,就想将手裏的東西給姜淮塞去。
只是還不等他遞過去,就先被張頭給一把搶過去。
王二一驚,卻也不敢再搶回來,畢竟他是個驿卒,而張頭可是皂卒,手上拿着刀。
張頭仔細地檢查了一番,确實這只是一個單純的水壺,裏面沒有藏什麽利器違禁品,對上王二強自鎮定的樣子,繼續盤問:“你和姜淮做的什麽交易?”
王二想不通,這賣個水壺怎麽還要被盤問一通,他昨日問其他人,可沒聽說皂卒會管這麽多啊,雖然心底有些後悔此時的沖動,可都已經沖動了,那也只能硬着頭皮繼續下去。
“官爺,就,就昨日,您也見過,這小子教我一些算術,我該折飯食給他的,這不您……”王二說到這沒忍住,瞟了張頭一眼,将後半句咽了回去,“當時沒給,我今日就将飯食折成水壺了。”
張頭回頭看了眼姜淮,沒有再問什麽,将水壺丢了過去,姜淮眼疾手快地接住,才沒讓水壺摔地上。
之前的餅子掉地上就是髒點,但是不影響吃,可這水壺要摔一下,萬一摔破了,姜淮感覺自己要心疼死,雖然一個竹制的水壺應該沒那麽容易破,但萬一呢。
姜淮感激地看着王二,真心道謝。
按照他們昨日的約定,對方這時候給一些吃食就夠了。
可水壺,姜淮真的沒有辦法拒絕,昨天王二離開後,棚舍內也沒有水喝,即便人渴了,那也只能這麽渴着,姜淮就越發意識到有個可以儲水的容器有多寶貴了。
盡管在路上說不定能找到材料自制水壺,但是沒有工具,又沒有很多空閑時間精力的情況下,想自制一個水壺,難度非常高。
至于說出錢買,囚犯能找誰買呢,在姜淮的記憶中,路過驿站,驿卒會向囚犯兜售水和食物,可是并沒有改善生活的器具。
姜淮猜測是因為囚犯來得突然,驿卒很難事先準備好售賣的器具,而且囚犯一般也只停留一晚,就算現買都不方便,畢竟有些驿站離城鎮村莊都有些距離。
至于說提前準備好,備貨太麻煩了,積壓成本也高,還不如賣些水和吃食,成本低廉,又是囚犯急需的。
姜淮敢說,錯過這個水壺,除非他之後幸運碰到有賣的,然後又願意出高價,或者說路上自己做個水壺,不然很難再獲得一個水壺了。
王二本來還想在姜淮面前說下自己這個水壺和飯錢相比,還是要貴一些的,姜淮這次算占到便宜了,讓姜淮領個情,只是看着張頭驅趕嗯着囚犯離開,嘆了口氣,也沒有說什麽,揮揮手示意姜淮趕緊離開。
皂卒們對于王二送來水壺的事沒什麽反應,畢竟張頭都表态了,他們就算有什麽想法也不會表現出來。
與此同時,囚犯們一個個都羨慕嫉妒得不行。
他們原本以為姜淮昨天教王二算術是虧了,畢竟沒有撈到該有的飯,不承想王二居然給姜淮送了個水壺,和一些吃食比起來,水壺可是重要的多。
怎麽偏偏就他這麽好運氣,有些囚犯就想不通了。
尤其剛才嘲諷過姜淮的囚犯,更是心底憤憤不平,嫉妒到了極點,眼紅得都要滴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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