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 第看星星

◇ 第33章 看星星

捱過最冷的冬末，梧桐樹逐漸在回溫的初春抽了條，冒出新的生機來，過完生日後的沈敘心情似乎不佳，段知淮已經很多次瞥見他一個人趴在走廊上盯着樹枝發呆的身影了。

“要去商店嗎？”段知淮出聲問他。

“還來得及嗎？”

沈敘扭頭問道，段知淮一邊在他臉上尋找一些沮喪，可剛剛團在他周遭的氣場像是頃刻消失。

“走快點就來得及了。”

段知淮和沈敘并肩下樓。

“晚上我不等你了，我得早點回家。”沈敘說。

“好，到家了給我彈個消息。”

“你不是不帶手機來學校嗎？”

“樓上樓下的，還是帶着手機比較方便。”

“段知淮，你都被我帶壞了。”

“哪有。”段知淮揉了揉他的頭發，又說了一遍，“別胡說，沒有的事。”

近日段知淮被班主任喊了好幾趟辦公室，無外乎都是談論關于段知淮在這個學期和沈敘他們越走越近的事情，畢竟已經不是高一，大家都對學習抓緊起來，可段知淮竟都沒有高一那會努力，還有多餘的時間分給其他人。

就算是段知淮再三強調并沒有耽誤自己的學習進度，班主任還是提出要和家長聊一聊這個事情，也希望他重視。

“至少不能每節課下課都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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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裏的人內卷得厲害，學習氛圍很足，倒是樓下還有幾分高中生該有的氛圍。

段知淮無奈答應，只是偶爾在班主任的課的間隙留在教室，其他時間還是能溜則溜。

拿着沈敘給他買的牛奶進了教室，正好撞見班主任提前進教室坐班。

她上上下下瞥了段知淮一眼，到底還是什麽都沒多問，而是輕輕招了招手：“過來看看你的卷子。”

段知淮把牛奶放回口袋裏，老實走近，低頭看卷子。

牛奶一直等到上課都沒喝，段知淮聽課基本上是撿着聽，如果講的是已經做完的卷子，他就會低頭完成自己的安排。

視線猝不及防落到桌角的牛奶瓶身上，他突然想起昨天和沈敘一起去吃宵夜，沈敘被辣得嘴唇紅腫，最後也是喝的牛奶才稍微緩解。

一閃而過的畫面讓他喉嚨微緊，段知淮趕忙甩了甩腦袋，不讓自己分心。

可不能從第一掉下去了，省得他們又找各種借口幹涉自己的。

但沒想到的是，吳織接到班主任的告狀電話，并沒有太放在心上，甚至在吃飯時偶然提及沈敘，還讓段知淮邀請他周末來家裏玩。

初春的雨來得急，沉沉的烏雲讓天空頃刻間昏暗下來，急促的雨水義無反顧地打在窗戶上，撞破後又殘敗地順着玻璃流下來。

留了一條縫隙的窗戶掀開窗簾，沈敘放下手裏的筆，伸手去關上了窗戶。

“已經喊人來修了，應該很快就好。”段知淮從屋外走進來。

沈敘坐在濕漉漉的飄窗上，關上這扇窗，淋了好些雨。

“怎麽弄成這樣？”段知淮邊抽紙邊走向他，幾張紙巾貼上沈敘濕潤的手臂，擡眸和他的視線對上。

“濺到了一點。”

又黑又亮的狐貍眼此刻正在仰頭盯着自己，段知淮呼吸微緩，下一秒手指便被沈敘的手反手捏住。

“我自己擦。”在段知淮怔然的視線中，沈敘從他指間抽走了紙巾，低頭擦拭，不經意間露出一截白嫩的脖頸。

一個這樣毫不設防的角度讓沈敘看起來像是任由揉捏的小動物，段知淮沒忍住，伸手覆蓋着他的脖頸，輕輕摩挲了兩下。

沈敘忽然擡頭。

他單膝跪在飄窗上，高度正好是段知淮低頭能貼近的，段知淮的手此刻已經順勢從後脖頸轉移到了沈敘臉上。

窗外雨水嘈雜，混亂且潮濕。

一如他們交織在一起的呼吸。

沈敘以前也愛用一些過線接觸挑逗段知淮，可他顯然低估了這個好學生的學習能力，現在段知淮已經完全能掌握在某些特定時刻跟着氛圍而來的親密接觸。

可他總是不敢越界。

沈敘眸光微亮，他像只示弱小貓似的，主動用臉頰蹭了蹭段知淮的掌心。

段知淮怔住。

緊接着，沈敘又輕輕偏頭，溫熱的唇擦過段知淮的掌心，落下一個輕飄飄的吻。

聽到段知淮略微重了幾分的呼吸聲後，沈敘迅速往後抽離，露出一個狡黠的笑。

“不小心的。”他歪頭道。

已經明擺着把故意寫在臉上，卻用不小心再次将兩人之間那層無形的紗扯高，勾得段知淮心癢得厲害。

“你——”

話音未落，沈敘便已從他手下逃脫，衣角滑過段知淮的手心，沒能抓住。

“還沒來電，看會手機好了。”

沈敘手機列表裏的同校學生人數最近見漲，很多都是看了他突飛猛進的分數前來結交的，畢竟他成了普通班裏一名優秀的黑馬，被幾個班主任大肆宣揚，用以鼓勵其他學生，

但找他問題的人少，大多數都是聊些有的沒的。

段知淮調整好心情後回到書桌邊，湊近瞥見他手機上的聊天記錄。

“我上次看過你打球，好厲害。”段知淮平淡地将對方發來的消息念了出來，“我還以為你是體育生呢，沒想到文化課也這麽好，你到底是怎麽學的呀？”

最後一句話，半點小女孩的嬌俏味兒都沒有，沈敘搖頭笑他：“你學得不像，還要再甜一點。”

段知淮對上他笑嘻嘻的表情，不悅地抿唇挪開視線。

“你可以告訴她，你有專屬家教。”

書桌前現在就剩一臺電池臺燈，他悶着氣趴在桌上，沈敘放了手機，靠到他耳側，小聲問他：“你生氣啦？”

段知淮寫下解題過程，聲音冷硬：“沒有。”

“你是因為剛剛我偷親了你生氣，還是因為我和別人聊天生氣？”

“你——”

段知淮扭頭過，瞬間燥紅的臉在昏暗的燈光下格外好看。

“完了，感覺你更生氣了。”

始作俑者卻一點都沒有歉意，星星點點的光讓沈敘的眸看起來很亮，漂亮而張揚的笑帶着幾分挑釁，目的性十足。

段知淮在嘴炮這塊顯然落了下風，他有些惱羞成怒。

能看到段知淮惱羞成怒，也是挺難得的。

沈敘還在笑他，下一秒便被重重抓住了手腕，湊到唇邊用力啄吻了一下，聲音很大。

“扯平了。”段知淮說。

沈敘沒再回那位女生的消息，半小時後，他發了一條朋友圈，是段知淮在書桌前寫題的背影。

配文，我的專屬家教。

匆匆而去的時間随着堆積得越來越高的卷子堆而加快進程，沈敘感覺這半個學期的學習強度比他整個初中都要更高。

段知淮從小享用的學習資源都是最好的，所以他有一套及其完善的邏輯思維，這也在很大程度上幫助了沈敘。

所以可以見到沈敘的分數一次比一次更漂亮，但總有幾十分是因為粗心和懶惰丢的，段知淮不允許這樣的行為，于是給他制定了更加周密的複習計劃。

簡南和開始了更嚴格的訓練周期，沒什麽時間約球賽，沈敘也忙着學習，就邊城閑得厲害，把游戲積分打到國服後，又懶洋洋地睡過了一個春天。

夏天再次降臨，沈敘總覺得段知淮比去年初見時還要高了點。

原本還算有點看頭的歌手大賽在校領導的幹預下變得無聊枯燥，在聽完四五首紅歌後，沈敘終于忍不住了。

幸好段知淮個子高，只能坐最後一排，沈敘偷偷溜到他們班隊伍後面，戳了戳段知淮的背。

段知淮回頭，看到他的瞬間眼睛亮了一下。

“你怎麽——”

“走，帶你逃跑。”沈敘抓住他的手腕。

“不行，還沒結束啊。”

“聽這個，不如多去寫兩道題。”

這麽一說，段知淮也有點動搖了。

“等會被發現了怎麽辦？”

沈敘聞言，忽然直起了身板，佯裝若無其事地拍了拍段知淮的肩，用旁邊好幾個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問：“上廁所去嗎？”

段知淮被他拙劣的演技逗得失笑，他說：“走吧。”

“你應該跟一句你也憋了很久了。”沈敘小聲說。

“……好丢臉。”

緊握住段知淮的手一直到離開場館都沒松開，見他走的方向不對，段知淮稍微往後帶了點力，說：“這是要去哪？”

“看星星去。”

“不是去教室寫題嗎？”

“段知淮，你今年十七歲，不是七十歲。”

可惜，今天一顆星星都沒有。

夜空黑沉沉的，找不到一絲光亮。

“沒星星看。”

沈敘靠着手臂往後躺，惬意道：“那就吹吹風，體育館裏是不是有領導抽煙，好難聞。”

“應該是高三的學長在偷偷抽。”

“好吧，看來是我對領導有偏見。”沈敘擡起手，卡出一方小小的空間，對準天際閃爍的一道亮光，“段知淮你看，那是星星嗎？”

“……飛機。”

“啧，真倒黴。”沈敘扭頭看他，“要不我們走吧，你想回去嗎？”

真奇怪，明明沒有星星，可他眼睛裏還是亮晶晶的。

“不走。”段知淮找了個舒服的姿勢。

雖然他在看到沈敘打開體育老師忘關的器材室的門時不太贊同，但還是口嫌體正直地享受着做卷腹的墊子。

沈敘輕笑，他悠閑地晃着腿，忍不住哼出剛剛聽到的紅歌歌調。

“這麽開心？”段知淮問他。

“難得開心。”沈敘說。

“你也是十七歲，不是七十歲。”沈敘扭頭，發現段知淮正在認真看他，繼續道，“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多想想十七歲的時候該想的蠢事。”

沈敘呼吸微頓，他沒多想，也不敢多想，眨了眨眼後，問道：“比如騙你出來看星星？”

段知淮眸色灼灼，他輕輕開口，像是回答，又像是在接着說。

“比如騙我出來看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