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 高臺

46   高臺

◎你的青鳥,一直在你的身邊◎

無數的記憶在歸位。

謝酒被記憶的風吹拂。

她擡手, 想要接住那些讓人怔忪的回憶。

當年成為昆侖劍主的榮耀,當年想要守護喜歡的人的心, 碎裂成碎片,随着風遠去。

斑駁的城牆落下,露出掩藏在深處的真實。

一切都像是一場盛大的幻夢。

謝酒想過無數次自己什麽時候會死去,她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她的死去會揭開如此多的陰謀。

高臺之上,夫妻對拜。

謝酒想起來想起來司馬離說過的那些話。

也想起來更多的,兩個人相處時候的記憶。

昆侖劍将謝酒變成了一個只知道聽從命令的兵刃。

她聽到的謬言,都是他說過的愛。

将所有聽到的話扭曲,變成傷人之語,謝酒懷疑自己所處的世界是否是真實。

也只有昆侖劍, 或者說,也只有天道,才能做成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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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困住的天道,被妖族異火煉制的九龍鎖困住的天道, 被控制的天道……

謝酒的神魂終于站定。

她立在自己身體旁邊, 凝望着昆侖劍所在之處。

謝酒知道, 它存在。

它, 是昆侖劍。

亦是天道。

——你的蟄伏,也該到了尾聲。

可是,我怎知你是正确的?

——西門雲潮既然敢自己當昆侖劍主,想必找到了完全控制兩界的方法, 之前他是投鼠忌器,現在他只想破釜沉舟。如果我猜的沒錯, 這是最後的機會。

你想做的事情, 很難。

——所有的一切你都看到了。

謝酒凝視着無形的它。

——我沒有退路, 同樣的,你也沒有。

——要麽站着生,要麽成奴隸。

她不會放棄。

而世間最了解昆侖劍的,唯一存活的昆侖劍主,她是最明白如今天道的人。

我被九龍鎖困住,并不能幫你很多。

——那麽,就全力以赴吧。

謝酒說,就幫我把神魂送回到我的身體裏,我要親自指認西門雲潮。

……

大婚熱鬧的進行着。

只需要最後的夫妻對拜,便是送入洞房。

這樁天下人見證的婚事,即将禮成。

一直遵循着大婚禮節的新娘子,忽然站直了腰板。

她動也不動。

就那麽僵直着盯着西門雲潮。

西門雲潮心底湧上一層疑慮。

……不對,謝酒的魂魄明明已經被獻祭給了昆侖劍,如今只有一個沒有靈魂的□□,如何能做出來自主的反應?

等拜堂成親之後,西門雲潮會找到誰偷走了他的畫。

現在不能有任何閃失。

西門雲潮的聲音很冷:“拜堂,躬身。”

然而謝酒依舊沒動。

“……怎麽了?新娘子怎麽站直了?”

“什麽意思?不願意嗎?”

“這怎麽可能,這可是西門雲潮!”

是啊,這是昆侖掌門西門雲潮的大婚,掌控天下正道之人,又有誰不愛西門雲潮呢?

謝酒當初身為西門雲潮的弟子,執念如此之深,現在僅剩下最後一步,卻猶豫了?

“不會吧?謝酒要悔婚?”

“……這怎麽可能?”

垂落的手,緩緩的,僵硬地擡起。

一點一點,像是承載了無數的沉重。

謝酒的手最終還是擡起來了。

白皙纖細的手抓住了蓋住臉的赤色珠簾。

将它們狠狠摔在了地上。

噼裏啪啦,落了一地。

高高的臺階上,落下無數的珠子,像是無法挽回的此刻局面。

西門雲潮瞳孔一縮。

不……這個感覺,是謝酒!

少女一襲嫁衣,臉上是婚嫁之時的濃妝,将她向來溫和的眉眼映襯的格外淩厲。

“是我啊。”

朱紅的唇勾起來,謝酒說:“我沒死,你很驚訝吧。”

短短的一句話,暴露了太多內容。

即便是數萬人見證這一幕,此刻鴉雀無聲,唯有今日本該是一對佳侶的新人,互相憎恨的注視。

……

“我是謝酒。”

“很多人都知道我的名字,不論是什麽印象……”

謝酒微微垂着頭,随後直起腦袋,就像是再也不肯将頭低下來。“其實我也不在乎了。”

以前,她就是太在乎了,才将自己活成了任人揉捏的模樣。

想的事情太多了,想要顧及的人太多了,想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以至于自己被困在無數懸而未決的、不過是幻象的感情中,讓自己失去了本心。

直至最後,衆叛親離。

謝酒在幼時,最害怕的事情便是衆叛親離,沒有人在乎自己,于是她瘋狂的渴求着,直至到現在。

她長出了一口氣,笑了起來。

“真是令人高興的一天。”

……這場面讓人高興嗎?

有人想問,卻又不敢問。

“我高興,不是因為我要死了,而是……”

謝酒微笑起來,“我要在此,揭發我師尊的陰謀。”

話語落地。

西門雲潮的聲音發冷:“你大概是高興瘋了,才會說出來這些話。諸位,到此結束……”

“為什麽?”謝酒說:“好戲才開始,不是嗎?”

二師兄越無刃站了出來,質問謝酒:“你真的瘋了,大概是侍劍昆侖劍的副作用,神魂不穩,大家不要相信她的胡言亂語。”

謝酒并不意外。

數百年來,謝酒兢兢業業地為了昆侖,奉獻了一切。

直至此刻,她有了戳破謊言的機會,她不會再放棄。

“是的,沒錯。”

謝酒井井有條地說:“接下來我将從三個方面來對我的師尊,西門雲潮進行控訴。”

衆人:……你還分的挺清楚的咧。

“第一件事,昆侖劍主的秘密。”

……

昆侖劍主,是昆侖第二尊貴的人。

盡管歷任昆侖劍主總是不可避免的入魔身死,然而昆侖畢竟代表着最至高無上的天意,那是絕對無法撼動的地位。

昆侖劍主侍奉昆侖劍,許是昆侖劍太過于霸道,有所損傷也是能理解的。

可是……

他們越來越聽不懂謝酒在說什麽。

不是……這與他們從出生開始就認知的世界不一樣!

然而,所有的人都聚集在此。

西門雲潮想讓謝酒閉嘴,其他宗門的掌門不急不慢地走到前面:“還是聽聽謝酒要說什麽吧。”

不論昆侖如何崇高,總要給人說話的權力。

謝酒頓了頓,繼續說下去。

她的聲音平緩,而又有力。

于是所謂的昆侖劍的秘密,謝酒就這麽将之呈現在所有人面前。

這個消息的重磅程度,可謂是……舉世皆驚。

青雲宗掌門殷尚隐開口:“你說的這些,我們會求證的。現在,我提議,将謝酒保護起來,慢慢調查。”

如果真的像是謝酒說的那樣,昆侖便已經不配當天意的主宰

——天意都被困住,又有什麽可信的呢?

那麽……

所有人将視線落在殷尚隐身上。

确實,昆侖出事,一直是天下第二修仙宗門的青雲宗,便當仁不讓挑起大梁。

青雲宗掌門殷尚隐,也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選。

殷尚隐一向公允高尚,又有與昆侖抗衡的能力,想必會秉公處理這件事情。

謝酒沒動。

“殷尚隐掌門,你急什麽?”

殷尚隐一怔。

“……什麽?”

“我還沒有說完第二件事情。”

謝酒輕輕吐出後面的話,“第二件事,蝕骨魔和石蠱毒的秘密。”

修士飛升背後有陰謀,天道被困,飛升的修士并沒有前往上界。

這些人到了昆侖界之後,據說燃起來大火,将所有人都焚燒成蝕骨魔。

而蝕骨魔已經悄無聲息地吞噬了昆侖界,占據了如今重要人物的身體。

要不了多久,昆侖界就是承載紫霄界蝕骨魔的容器。

這是讓人悚然一驚的……

好吧,沒有人想要承認這是事實。

有人不肯相信:“即便你是昆侖劍主,也不能如此大放厥詞,這根本不可能是真的,簡直像是你神志不清的幻想。”

“誰來證明呢?”

謝酒微微垂了垂眼睫。

“這件事情,證據自然是有的。然而……證據如今還不在這裏。”

“那你要什麽時候拿出來證據?”

“對啊……掌門對你還是有情的。若是像是謝酒說的那樣,怎麽會同意娶謝酒呢?”

他甚至願意娶你。

這是他們認為西門雲潮并非如此喪心病狂的理由之一。

“這就是我要說的第三點,今日大婚,并非是因為被我的愛意打動,而是因為我用心頭血澆灌出來的心魂石開花了。”

謝酒說:“傳聞心魂石有起死回生的效果,若是心魂石開花,便能将死去的人從彼岸召喚回來。”

當年西門雲潮殺妻證道,可是他即将踏過那道線的時候,他明白了一切。

西門雲潮退了回來,他後悔了。

被殺死的青鳥成為了他的執念。

他保存着當年殺死青鳥的現場

——一切證據都在青鳥的身上。

只要青鳥的神魂能回來,那麽便可以挽回。

他與青鳥還是相愛的璧人,他們會理所當然的在一起。

“青鳥是誰?”

有人問道。*

昆侖之巅的一切,被玄機鏡傳遍了整個修仙界。

他們也很快知道了青鳥是誰。

西門雲潮臉上的表情極為無奈:“青鳥……青鳥是過去的事情。”

“徒兒,你胡鬧的太過了。我們的大婚,成了一場笑話。”

謝酒微笑:“恐怕你不知道吧,當年你殺妻證道飛升的雷聲,格外的壯闊,其實是有原因的。”

不僅是你窺探到了真實的天道,更是因為……那雷聲,是青鳥飛升的雷聲。

在西門雲潮停下腳步的時候,青鳥踏過了情愛之關,勘破生死,飛升了。

青鳥順利踏入了上界。

而現在……

謝酒看向一直躲在後面的晏萱。

看着她羞怯的雙眸,看着她嬌嫩的粉面。

一切都是僞裝罷了。

“不用複活你的青鳥,你的青鳥,一直在你的身邊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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