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殺伐果斷
13 殺伐果斷
耳畔的聲音漸漸小下去,梅硯又墜入了另一個夢網,天順十八年,他設計除掉上柱國徐玉璋的第二日,皇帝傳他入宮。
天陰得厲害,像是有一場暴雪要下,瑤光殿裏燭火都點着,很亮堂。
梅硯走進去,一眼就看見了跪在大殿裏的宋瀾,皇帝在上首坐着,旁邊立着一個老太監,手裏端着一杯酒。
整個瑤光殿靜得出奇,梅硯在下首跪落,聽見皇帝的聲音響起來:“上柱國的死,梅卿出了幾份力啊?”
梅硯忽然擡頭笑了笑,是笑皇帝的愚蠢,還以為徐玉璋的那些罪狀是彼時的宋瀾揭露的。
“陛下誤會了,臣并沒有出多少力。”他坦然,“整件事情,全是臣一人的手筆!”
“少傅?”少年宋瀾紅着眼眶看他。
梅硯磕下去:“與太子殿下沒有一分一毫的幹系。”
“是臣,罪孽滔天。”
皇帝氣得吹胡子瞪眼,一盞茶摔下來,俯身看梅硯:“梅景懷,你瘋了麽,你敢動他?那是上柱國,是國丈!”
梅硯伏在地上,字字铿锵:“也是權臣。”
皇帝半晌沒說話,又看向跪在另一側的宋瀾:“太子,你的少傅說這是他一人的手筆,是否如此?”
宋瀾瘋狂地搖頭:“并不是,陛下,父親!上柱國的那些罪狀,兒臣……臣……”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梅硯打斷了:“太子殿下都不知情,陛下要處置,請處置臣一個人,不要诘難太子。”
皇帝拂袖,沒應他的話,即便他讓宋瀾撇清幹系,他也是宋瀾的少傅,皇帝不會不打壓宋瀾。
Advertisement
宋瀾被拖出去打了六十棍杖,殿裏,老太監遞給梅硯一杯牽機酒。
梅硯淡笑着接過,一飲而盡。
那場雪太大了,又那樣冷。
牽機酒摧人心肝,斷人肺腑,梅硯被送回少傅府,在床上不死不活地躺了三天。
全身痙攣、心口生疼、他說不出話,也睜不開眼睛,瀕死之際,他看見父親和祖父,又是一陣痛徹心扉,就連呼吸都成了多餘的。
直到那個少年拖着一身杖傷和一雙跪壞了的膝蓋跌跌撞撞跑進來,跪在他的床前,顫顫巍巍:“少傅,你醒一醒。”
——
如當年一樣,梅硯睜開眼睛。
宋瀾就守在自己床前。
“青冥。”
他含糊着喊出宋瀾的字,才驚于自己的嗓子啞得厲害,宋瀾卻已經激動地伸手去搭他的額頭,嘀咕道:“怎麽還是有些燙?朕去請段紙屏來看看。”
梅硯眼前模糊了一瞬,昏昏沉沉又睡了過去,這一覺卻沒再做夢,再醒過來的時候,守在他床邊的人已經換成了段驚覺。
“咳——”
他咳了聲,發覺嗓子沒那麽啞了,身上也松泛了許多。
段驚覺已然聽到了這邊的響動,含着南國碎雪的聲音傳過來:“景懷,醒了?”
梅硯下意識想要坐起來,段驚覺也沒攔着,上前搭了把手将人扶起來,尋了個靠枕靠着。梅硯久被夢魇侵擾,夢裏夢外的畫面都讓他生出許多不真實感,一時間還有些懵。
“我這是?”
段驚覺伸手搭了梅硯的脈,一邊道:“你這一病半個月,可把陛下急壞了,不過他也真沉得住氣,直到昨夜才召我進宮,實不相瞞,我也被吓到了。”
梅硯這病其實不嚴重,就是心裏太過郁結,必得要發作一番。那些個太醫貪功近利,給梅硯開的藥有些猛,反而不利于他的熱症退下去。
“紙屏,教你費心了。”
段驚覺把完脈,将梅硯的胳膊放回被褥裏,又回頭去寫藥方,渾不在意地說:“我費什麽心,不過是大半夜趕來給你開了幾服藥,遠不如陛下妥帖的。”
梅硯皺眉,不知他為何要用“妥帖”二字,但還是忍不住問:“他人呢?”
“在瑤光殿議事呢。”
前些時候梅硯雖一直昏睡着,但并不是一點意識都沒有,隐約間是能感受到是誰在照料着自己的,他其實有些挂念宋瀾,但這話不好同段驚覺說,只點了點頭就又默不作聲。
段驚覺也默了會兒,還是走過來,在床邊坐下:“景懷,正月裏我進宮見過你一回,你那時是怎麽同我說的?你說你會與陛下好好談一談,這就是你們談出來的結果?”
梅硯剛醒,腦子亂的很,起先并沒聽懂他的話,直到段驚覺擡手往床上指了指,梅硯的瞬時間就紅了。
這是昭陽宮的龍帳。
段驚覺看見他的反應,忽然嘆了口氣:“先前我聽了那些流言,還道他們是以訛傳訛,竟不想這事兒是真的。”
梅硯一怔,“什麽流言?”
“你不知道?”段驚覺微訝,“前些時候有言官參奏,說陛下留你在宮中別有用心,你二人之間,或許是有什麽不可言說的關系。”
梅硯被子下的手一緊,下意識攥緊了床單,那些事的确不是空穴來風的,他以為宋瀾遮掩得很好,殊不知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段驚覺點到為止,并不說破,又回過頭來寬慰他:“但你放心,陛下如今足可以獨當一面了,我聽說他怒斥了那幾個多話的言官,罷了人的官職,其中還有一個要死谏的,當堂撞了柱子,陛下也沒讓人攔。”
梅硯心裏一涼,“人怎麽樣?”
段驚覺媚眼笑笑:“血花四濺,自然是死了,其餘人也都老老實實閉了嘴,再沒有敢置喙的。”
梅硯腦子裏嗡的一聲,人死了?宋瀾為着掩人耳目,将一條人命視若無物?
“我還以為你與陛下是有什麽誤會,如今看來,他為了你逼死一個言官,待你也是很好的,我倒是寬了心。”
屋裏又靜下去,梅硯再沒答話,一張臉卻白的吓人,身子又忍不住開始發顫。
“景懷?怎麽了這是。”段驚覺又去搭他的脈,卻并沒發覺有什麽病症複發的跡象,似乎他只是氣到了。
梅硯狠狠咬下唇,字字顫抖:“紙屏,你替我喚東明來,我不想再在此處待下去。”
段驚覺眸光晦暗幾變,心裏似有體悟,卻終究沒有多言,起身便去找東明了。
自己家的主君病了這麽多日子,東明不可能不挂念,如今梅硯醒了,東明也不可能不歡喜,只是在聽梅硯說要搬回癯仙榭的時候,他有些愣了。
“主君要回癯仙榭,不在昭陽宮待了?”
“嗯。”
“可陛下還不知道這事兒,是不是要和陛下說一聲?”
梅硯臉色煞白,冷眼看過去,氣極:“他如今已不再軟禁我,我不想待在昭陽宮了還不行麽?”
東明跟了梅硯多年,甚少見過他這般模樣,似乎整個人都冷了一圈兒,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還道是因着生病的緣故,情緒才會有些變動。
段驚覺卻在旁無辜地攤了攤手,意思是:你家主君動怒,與生病無關。
東明還要再勸:“可陛下照顧了主君好多天,陛下還說……”
“你休再提他!”
東明只得閉了嘴,不敢再多問,而後老老實實地收拾了梅硯的幾冊書,搬回了癯仙榭。
一般折騰,梅硯有些疲,躺在床上咳了起來。
這次的事兒,他越想越生氣。
從前他任太子少傅,雖說有些動機不純,但自問是真的把宋瀾當成皇帝在教,古往今來明君之道,史書典籍聖主之為,他都一一教給了宋瀾。
他說:君為聖主,不可不心懷萬民,親賢臣,謙躬身,表良義,齊萬物,昭萬世之德,彰盛世之要。
年少的宋瀾一臉乖覺,鄭重地點頭,說:少傅所授,本宮都記下了,日後行事,必不敢戕害他人,以全明主之德。
那時的情形仿佛還就在眼前,可這才幾年,在自己面前信誓旦旦說着将來要做一個盛世明主的少年怎麽就成了這個樣子?怎麽能為了遮掩他們之間的私情,逼死谏言的朝臣?
殺伐果斷,暴虐無常。
梅硯眼眶發酸,他怎麽能是自己教出來的那個姣好少年。
——
那言官的死鬧得的确有些大,梅硯的事情是沒人再提了,卻又有朝臣抓住那言官的死不放,就連孟顏淵都上了兩份折子。
宋瀾忙着照顧梅硯,沒心情處理此事,便将折子原封不動發了回去,誰料惹惱了孟顏淵等人,這天早朝的時候便被他們絆住了腳,一幫人在瑤光殿吵吵嚷嚷直到中午。
宋瀾被吵得頭疼,心裏又挂念着梅硯的病,斬斷他們:“說了一上午,諸卿都歇歇吧,說到底那言官是自己撞死的,又不是朕勒令他死的,你們說了朕這許多不是,朕都覺得冤枉。”
有人跪着,咬牙切齒:“李大人要撞柱子的時候,陛下攔也未攔,他哪裏還敢不就死!這是君要臣死啊!”
宋瀾歪了歪頭,俊朗的臉上閃過一絲困惑:“說話的是哪一位?”
“臣大理司直蔡華敬。”
“哦。”宋瀾眯眼,“蔡卿的意思是,朕的臣子不想活了,朕就得哭着喊着求他不要死,朕若是不求,便是朕把人逼死的?朕沒記錯的話,蔡卿是天順七年科考入仕的,先在中書省做主書,又任四門博士,後因巴結上司被貶谪淮陽,朕登基以後才又升任京官,幾番周折,任大理司直,這從六品的官做着不容易吧?蔡卿,年紀大了可以糊塗,但話不能亂說。”
……
吵嚷的聲音默下去,蔡華敬的臉瞬間青了,他人不張揚名不顯貴,宋瀾才登基一年,能把他的臉認住就算不錯,誰知他不只認得臉記得名,連他是哪一年參加的科考,哪一年調任了官職都記得清清楚楚。可見宋瀾剛才問他名字并不是真的在問,而是有意敲打。
先前還指着宋瀾的鼻子罵他昏庸無能的那些人再不敢開口了。
孟顏淵一直在邊上看着,眼見諸臣被宋瀾兩句話吓住了,心中頓感不快,他瞪了蔡華敬一眼,道:“陛下,縱使蔡司直說的有失偏頗,但有言官撞死是真,言官所議之事,也未必是假。”
左相就是左相,一句話就又把梅硯的事提起來。
旁的事宋瀾有心與他們周旋,梅硯的事卻是他不可讓步之處,宋瀾當即拂袖:“左相,朕是留少傅在宮裏養病,前些時候你還進宮見過少傅,多封奏折的折批也由少傅經手,你覺得那些言官說的不是無稽之談?”
這話其實扯了謊,但宋瀾鐵了心要護住梅硯的面子,竟是字字铿锵。
見孟顏淵一時語塞,宋瀾又道:“既是無稽之談,那言官也該受些教訓,梅景懷是朕的少傅,天子師長,再有人敢胡亂編排,朕絕不輕饒。”
宋瀾斥了衆朝臣,散朝之際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說道:“對了,昨天死的那個言官,叫李詹吧?人死在朕的朝堂上,朕總得給個撫恤,沈卿,查一查他的履歷,算算該補多少銀子,明日早朝奏上來。”
吏部尚書沈蔚恭恭敬敬應了。
衆人看着宋瀾走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了想那個言官李詹,心裏俱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