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清貴的少傅
45 清貴的少傅
年節一過, 宋瀾胳膊上的傷也就好得差不多了,矜矜業業了一年的小皇帝一連多日沒有被那些聒噪的朝臣煩擾,便鎮日閑得發慌。
除了往少傅府跑。
便是往少傅府跑。
宋瀾每天傍晚都會摸着黑溜出宮門, 然後溜進少傅府的後門,最終從梅硯敞着一條縫的窗戶翻進去,再随手把窗戶關好。
小皇帝笑嘻嘻呵了口氣, “天太冷了, 少傅還是應該把窗戶關好,免得着涼了。”
梅硯正坐在案前懶懶翻一本閑書, 他應是不久前剛沐過浴,此時正穿着一件香爐紫煙色的輕羅長袍,袍腳下露出一雙穿着雪白雲襪的足尖, 踩在輕軟的氍毹上,随着閑散的心情而微微點動。
梅硯最近的日子的确閑散,以至于晚上看閑書的時候都是散了頭發的,只用一支發簪挽起一半, 柔順如墨的發絲垂在肩背上, 因發未全幹, 輕薄的衣衫上暈開了一片水漬。
那張如玉的臉就含着淺淺的笑意信手翻書,杏眸随着手指的動作在書頁上略作停留, 随後又挪向下一個字。
眼睛裏裝着這世上最清澄的光, 映着世上最幹淨的字。
醉玉頹山吶。
宋瀾就這麽立在窗邊,從梅硯的足尖打量到梅硯的袍袖, 從那雙骨節分明的玉手打量到那張谪仙般的面容, 喉頭都已經連着滾了好幾下, 直到看到額前因為沾着水氣而微微泛着卷的發絲, 才忽然凝了凝神。
少傅的頭發沾水便會泛卷, 也是有點意思,只是他想不出似乎還在誰身上見過這樣的頭發,只覺得有些眼熟。
不等宋瀾想出什麽,梅硯已經溫和地笑着擱下了手裏的書,然後一雙杏眼看過來,笑說:“是該把窗戶關好,依我看,府上的後門、皇宮的朝華門都該一并關好,免得有些人不老實,天寒露重的到處亂跑。”
宋瀾自然知道梅硯說的是誰,也沒反駁什麽,只是神情嚴肅去床邊拎了梅硯的鞋子走過去。
“少傅,地上雖鋪了氍毹,但也不能不穿鞋子啊,受了涼怎麽辦。”
Advertisement
貴胄一身的帝王極其自然地拎着鞋子在桌前蹲下,從梅硯的袍擺下撈出了那雙只穿着雲襪的玉足,然後塞到了鞋子裏。
他進屋只說了兩句話,每一句都是在關心梅硯的身體,梅硯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看着宋瀾說:“我就這麽嬌貴麽,動不動就要生病的?”
宋瀾撇撇嘴,一副您自己的身體什麽樣您沒數的表情。
“少傅還說呢,外頭人都說梅景懷那是玉人的身姿,您這玉人身量倒是不矮,可身上統共沒有二兩肉,玉人都該折了腰了。”
宋瀾說完這話就跑去給梅硯拿帕子擦頭發,少年指節有力,落在發絲上卻又那樣輕柔,生怕勾到一根發,又怕損了一寸絲。
有事弟子服其勞,梅硯倒是挺享受的,只是想着宋瀾剛才的話,越發覺得好笑。
待宋瀾擦得差不多了,他才擡頭說:“折腰這詞可不是這麽用的,陛下,臣教您的書都學到哪兒去了?”
昭陽宮裏,二人有過第一次床笫之歡後,梅硯便幾乎不會再用君臣之間的稱呼,心情好的時候喚他“青冥”,急眼了就喚他“宋青冥”。
此時宋瀾聽着梅硯言語之間稱呼上的變化,覺得少傅要麽是閑得發慌在玩笑,要麽是不滿意自己處處管着他。
想了想,第二種猜測的可能性似乎大一些。
在外清疏雅逸、驕矜溫和的梅景懷其實挺不會照顧自己的,覺得飯菜不和胃口,就一擱筷子說飽了;覺得地上鋪着氍毹,就會懶得穿鞋子;覺得屋裏炭火燒的旺,就任憑頭發濕漉漉地散着。
有些過于細微的習慣,連照顧了梅硯數年的東明都無法察覺,但體貼入微的宋瀾卻可以。
宋瀾垂着腦袋琢磨了好一會兒,覺得有必要在這件事上與梅硯說清楚,他放下手裏的帕子,從梅硯身後轉過來,也不坐,就半蹲在梅硯跟前,姿态像個乖巧可愛的孩子,語氣卻是認真穩重的帝王。
“少傅的腰,是要為朕折的,朕哪裏用錯了。”不等梅硯反駁,他又接着開口,“朕是要照顧少傅一輩子的,別說擦頭發和穿鞋子,就算是少傅多飲一盞涼茶,多吃兩只柑子,朕都要放在心上。東明照顧不到的,朕會照顧到,少傅自己不上心的,朕會上心。少傅,朕不是管着你,是記挂着你,因為你是朕的少傅,也是朕想要用一生來守護的人。”
這樣一番深情款款的話,配上宋瀾那張人畜無害的俊朗面容,就算是街頭耳聾眼花的老太太聽了都要意動神飛,就別提梅硯了。
他沒想到自己随口說的一句話會惹得宋瀾說這麽多,但宋瀾竟然還真的摸清楚了自己的心思,這讓他徹底沉默了。
最是清貴梅景懷,從小聰慧過人又有着超乎常人的遠見卓識,這樣的人往往因為太有主見,而不需要別人過多的體貼和關心。
父親梅成儒在世的時候,會教他為人處世之道,而不會在他睡覺時關心他有沒有蓋好被子。
母親唐尺素在世的時候,會提點他安身立命之言,卻不會在他貪涼飲茶時說一句多飲傷胃。
即便是最親近的兄長,也只會從容不迫的問他:景懷,對于陛下,你是怎麽想的?
東宮五年,梅硯當慣了照顧宋瀾的人,如今宋瀾時不時的要反過來照顧他,便讓他覺得有些不自在了。
這不同于自己被軟禁在癯仙榭的時候,那時候他是戴罪之身,連生死都由不得自己,自然覺得宋瀾拘着自己、管着自己都是應當的。
可如今不一樣了,他又是清清白白一個,自然時時刻刻都把自己放在“少傅”的位置上,即便上次宋瀾語重心長的強調過他們兩個之間的互相守護,他仍不能很好的适應這種“被照顧”的感覺。
梅硯有些懊惱,他覺得自己這段時間的心事實在來得太莫名奇妙了,先是宋瀾下罪己诏的時候自己的逃避,後是被蔡華敬三言兩語激得鑽了牛角尖,如今又在小事上想不開。
而這些有些幼稚的心理全部都被宋瀾用言語或行動化解的一無所有。
這一切的轉變,似乎都随着床榻之上他被壓在下的局面,而徹底成了不容變更的事實。
梅硯垂眸看着半蹲在自己面前的宋瀾,過了許久才後知後覺地明白了一個概念——伴侶。
“知道了,日後我會記得擦頭發、穿鞋子、鎖窗戶。”
梅硯幹巴巴地這麽說着,順便伸手把宋瀾給拉了起來,宋瀾卻不願意坐到椅子上,而是直接膩到了梅硯身上。
香爐紫煙色的輕羅長袍登時就皺了。
梅硯那雙淺斜的眉毛挑了挑,神色顯然有些不滿意,薄唇抿了抿說:“說過多少次了,你太重了,別壓在我身上。”
“朕不管,朕覺得自己最近還輕了呢,為伊消得人憔悴啊。”宋瀾沒正經起來是真沒正經,攀着梅硯的肩膀就把人按在了椅子上,還不忘咬牙啃上人的耳垂。
用梅硯的話說,這不是羔羊也不是狼崽,而是一只兇狠又忠誠的狼狗。
狼狗還不忘說話呢:“擦頭發和穿鞋子是應該記得,窗還是留一扇吧,少傅府上下人太多了,朕走不了門窗,下次只能掀屋頂了。”
“那是偷情還是做賊啊。”
“都算吧。”
做鬼都知道風流,更何況偷心的賊呢。
梅硯沒好氣地低聲暗罵了宋瀾幾句,宋瀾卻是無論如何也聽不進去的,抱着梅硯那根纖細的脖子啃了好半天,直激得梅硯眼尾泛紅,死死地咬唇盯着他看。
宋瀾擡頭看了眼,抿唇笑了笑,他知道梅硯這會兒正體悟他今天說的那些話呢,少傅若能想明白了,日後床榻之上,也能放得更開些。
梅硯這種一點就透的人又怎麽會想不明白,只是他心裏再怎麽清楚自己對有了宋瀾更明确的認知,但面子放不下,所以直到被宋瀾橫抱起來的時候還在罵他呢。
文人甚少說粗話,就算是心裏不痛快,嘴上也不會說的太難聽。
便只是:
——“你太不懂得節制了。”
——“你真是史上最貪婪的帝王。”
——“你最好不要把我記到史冊裏。”
輕輕柔柔地,宋瀾把梅硯放在了床榻上,外頭的天早就黑透了,屋裏燭火昏暗,本看不清楚什麽,但梅硯那張素白的面容還是紅了個徹底。
宋瀾借着勁兒把自己的額頭抵上去,兩雙眼睛近到了不能視物的地步,但對方眼裏萌生的情|欲又那樣清晰可見。
怎麽就能看得那麽清楚呢。
梅硯盯着宋瀾那雙滿是渴望的眼睛,将裏面滿載的滾燙星火看了個明明白白,覺得自己多半是要暈了,迷迷糊糊間,他聽見宋瀾略顯沙啞的嗓音在耳畔傳過來。
“咱們可以不入史冊,但生同衾,死同穴,不論是皇陵裏的金棺木,還是無名草芥枕席中,朕都要與少傅在一起。”
啧,真真是好動人的一句情話。
因為寫不出文章和策論而挨了不少戒尺的宋青冥,說起情話來卻頭頭是道。
皇陵金棺木,無名草枕席,與子同穴。
原本已經閉上了眼睛的梅硯又因為他這句話再度睜開了眼,那雙清然的眸子泛着紅暈,他忽然想問一句——宋青冥,你當真要與我死在一起嗎。
你是帝王,無妻便無子,無子便無山河。
若有一日這江山更名改姓,九泉之下,你如何去見皇族的列祖列宗,如何對得起你的君父,又如何對得起三生觀的上玄真人。
在難以消融的芥蒂面前,他們不會去想和解。
在情意初定的關系面前,他們不會去想其他。
在死後同穴的誓言面前,他們不能不去想将來。
作者有話說:
“為伊消得人憔悴。”出自柳永《蝶戀花》,特此标明。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