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番外三·弦絲

125 番外三·弦絲

段弦絲嚴重懷疑宋瀾的那張臭嘴是不是開過什麽金光。

就是閑聊時說的一句——小郡主, 你這樣以後會嫁不出去的。

她反複告訴自己:我之所以嫁不出去,一定是因為宋青冥那張狗嘴裏吐出來的屁話!

如果這種假設成真,那麽宋瀾實實在在害慘了人家姑娘。

因為段弦絲熬過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雙十年華, 挺過了再過兩年就老了的雙十二年華,堪堪走到了已經無論如何都嫁不出去了的雙十五年華。

“殿下,您是不是喜歡女的?”

南诏的丞相這麽問她。

“不, 我喜歡男人, 高大威猛又帥氣,風流倜傥又潇灑。”

丞相黯然失魂地估算了一下自己不足五尺的身高, 咬牙說:“要不您還是試試喜歡女的吧?”

段弦絲一臉生無可戀:“丞相,我是不是真的嫁不出去了?”

丞相有口難言。

段弦絲嘆了口氣:“算了,但有件事丞相一定替我記着。”

她往北看:“等我因為嫁不出去而愁死的時候, 勞煩丞相殺到錢塘,替我将大盛上一任的皇帝給料理了。”

她生怕丞相聽不懂,竟然還加了一句:“他叫宋瀾,字青冥。”

南诏丞相一頭霧水, 群臣撞柱死谏, 請求段弦絲有仇自己報, 大盛的上一任皇帝我們可不敢招惹。

段弦絲說行,不日啓程北上, 奔赴錢塘。

自然不是去刺殺宋瀾的, 就是去敘個舊,南诏事多, 她成日忙着處理政務, 與他們已經有許多年沒見過了。

段弦絲的馬車到書塾的時候是個暮春, 學生們都放了旬假, 書塾裏靜悄悄的, 她一眼就看見了坐在院中的人。

“嗷”得一聲看向梅硯:“表表表兄,你都不會老的嗎!”

書塾裏的雲槐開得正好,梅硯正坐在樹下烹茶,聞聲擡起頭來,露出一副不曾變過的谪仙面容。

他淡淡地瞥了段弦絲一眼:“完全不會。”

“為什麽?”

段弦絲也不與梅硯客氣,自己在梅硯對面的石凳上坐了,摸起一只空茶盞來有一搭沒一搭地把玩。

梅硯不滿地看着她:“你別摔碎了,這是我兄長上次來的時候特意從盛京帶過來的,他來一趟不容易呢。”

段弦絲“喔”了一聲,不太情願地将手裏的茶盞放下,然後眨着眼睛問:“梅相還成日被政務纏身啊?”

“那倒沒有。”梅硯淡淡地,将烹好的茶續到茶盞裏,又說,“祈年已經親政了,朝政上的事情能處理得井井有條,不需要我兄長和瓊然再費多少心思了,只是祈年到了議親的年紀,郡主便撺掇着兄長為他立後。”

“立後?”段弦絲饒有興致地追問,“定了哪家的姑娘?”

梅硯沉吟了一下,道:“不出意外,定的是延生的姑娘。”

段弦絲愕然睜大眼,難以置信道:“陸延生的姑娘都這麽大了!”

“是啊。”梅硯眼角含笑,“都已經及笄了。”

話題很快就轉回到段弦絲一開始驚訝的地方,她拖着下巴喃喃自語:“怎麽人人都婚事順遂……”

梅硯看她一眼,忽問:“方才你問我為何不會老?”

段弦絲凝神求詳解。

梅硯卻問:“你是見過我翁翁和阿公,他們老嗎?”

段弦絲腦子裏就回想起唐枕書和趙旌眠的樣子,然後若有所思地說: “好像……也沒老。”

梅硯點點頭:“是的,因為心态好,不愁嫁。”

段弦絲:……

段弦絲憤而起身,一不小心還是把梅硯最為珍視的那只茶盞給摔了,上好的瓷釉摔得四分五裂,段弦絲只覺得自己一陣頭皮發麻,然後迎着梅硯的目光笑了笑:“歲……歲歲平安……”

見梅硯的臉色還是不太和悅,段弦絲迫切地想要給自己搬個救兵,于是問:“宋青冥呢,我都來了這麽一會兒了也沒見到他人,他去哪了了?”

她說着就四處去張望,梅硯嘆了口氣,默默地拿了器具收拾地上的碎瓷片,邊收拾邊說:“書塾休旬假,翁翁和阿公說好了要過來小住,青冥親自去接了,算算時辰,應當也快到了。”

也就是話音剛落下,院外就響起了一陣馬蹄聲,同時還是宋瀾那厮勒馬的聲音:“到了到了!”

梅硯與段弦絲對視一眼,然後一同出門去迎。

确是唐枕書與趙旌眠到了,兩人一前一後從馬車上下來,宋瀾略帶殷勤地去扶,被趙旌眠一把甩開:“扶什麽扶,我需要人扶嗎!”

說罷轉身扶着唐枕書下了馬車。

宋瀾站在邊上賠笑:“是是是,我扶牆都不扶您。”

……

等到段弦絲與兩位外祖寒暄完,一行人便到書塾院中坐下,正好喝梅硯烹好的茶。

唐枕書喝着那盞茶,思緒不由地開始飄飛,便想到了多年前的段酥蓉,他對梅硯說:“從前我也喝過你母親烹的茶,你如今的手藝倒是與她越來越像了。”

提及生母,梅硯心中難免哀感,面上卻仍是含着笑的,垂眸說:“可憾生母無福,我也不曾見過她。”

唐枕書笑了笑,伸手一指段弦絲,“那倒不用遺憾,小郡主與你母親長得幾乎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暮春時節,雲槐落絮,段弦絲一身槿紫色衣衫,笑盈盈地坐在樹下,一雙杏眼略顯懵懂,像春日裏獨有的紫藤花。

不等梅硯感慨一句什麽,就聽見趙旌眠一邊心疼那只碎了的茶盞一邊說:“這侄女長得雖像姑,性情卻不像姑,景懷他母親是多麽穩重的人,哪兒能動不動就把這麽好的茶盞子給摔了。”

說完還不忘瞥了段弦絲一眼,又添上一句:“怪不得你嫁不出去。”

段弦絲:……

“這地方沒法待了。”段弦絲起身就要走,剛站起來就不甚把唐枕書面前的茶盞也帶到了地上,茶盞碎裂的聲音傳到衆人耳中。

宋瀾“啧啧”搖頭:“你們南诏用的是不是都是金碗銀碗?”

段弦絲根本就沒聽懂他在說什麽,下意識地就回怼了一句:“動不動就用金銀器,你當我們南诏的錢是大風刮來的?”

宋瀾忍笑忍得辛苦,梅硯也忍不住道:“還是換金銀器吧,說不定能省下一些錢。”

段弦絲面上漲紅,嘴上卻是一點都不肯認輸,二話不說就出了門,說這就要啓程回南诏去。

梅硯知道她不會剛來就走,站在書塾門口囑咐:“別往山上去,出去轉一圈就回來,晚上是阿公親自下廚做斬魚丸。”

段弦絲揚鞭策馬,聲音悠悠飄過來:“知道啦,表兄。”

——

段弦絲怎麽也沒想到,自己不過騎馬出來轉一轉,也能碰上稀奇古怪的事。

又或者說是稀奇古怪的人。

段弦絲勒馬駐足,蹙着眉凝視倒在草叢裏的人,心中的疑惑越來越甚:為何自己到山上獵只鳥都能遇見這種莫名其妙的人?

“還活着嗎?”段弦絲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同尋常,并沒有放松警惕,緊了緊手中的弓才下馬靠上去。

草叢裏躺着的人呼吸微弱,但還是有氣兒的。

段弦絲思索片刻,然後伸手把人從草叢裏撈出來,這一撈才看清了這人的樣貌。

是個極為清秀的青年,眉目不是南國男子才有的婉約柔轉,而自帶着一股北方的剛烈之氣,劍眉斜挑卻不露鋒芒,雙眸緊閉卻不失神采。

這一刻段弦絲都亂了,她腦子裏想了許多形容男子樣貌的詞,又想了想自己熟知的那些俊朗男子,什麽唐枕書趙旌眠,什麽梅景懷宋青冥……都想不起來了。

段弦絲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去查看這人的情況,瞧着身上雖狼狽了些,卻并沒有什麽傷,段弦絲心中更困惑了些。

她擅醫,索性替人把了把脈,然後再度愣住。

……竟是中毒了?

此人樣貌不俗,又身中劇毒,本着不讓人擔憂的原則,段弦絲便沒有把他帶回書塾,而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掀上馬背,一路尋了家客棧住下。

店小二揣着段弦絲賞的銀子樂呵呵地替她扶人,一面還不知趣的問:“小娘子的夫君這是喝了多少啊,睡得可真夠死的。”

段弦絲微笑着又遞給他一錠銀子,說:“嘴閉上,滾出去。”

“得嘞!”店小二樂呵呵地揣着又多得的銀子退了出去,還極為體貼地關上了門。

段弦絲一直等門外的腳步聲遠了才開始替床上的人診治,南诏人多擅長以針排毒,她身上又帶着針,索性替他排了毒。

有些穴位不解衣裳看不見,段弦絲也沒顧上什麽男女之防,等到替他引完了毒又替他系衣帶的時候,才從他懷裏掏出來一封信。

不怪段弦絲,實在是那信沒疊好,她一眼就瞧見了上面的字。

大意是說家族內亂,有人手足相殘,暗中給他下毒,他不得已才一路向南逃,想要去南诏借兵。

……去南诏借兵?

段弦絲正看着信,忽然意識到這人醒了,一雙爽朗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看。

段弦絲并不着急,晃了晃手裏的書信,笑着問:“我該怎麽稱呼你?”

那人默了一下便答了:“元淩。”

“哦,原來是北境戎部的三王子?”

“原來是南诏女帝。”

作者有話說:

還有一章唐枕書和趙旌眠的番外,會放到作話裏,然後就要完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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