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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49章
姜栩年醒來時發現身處一間幽暗破敗的屋子裏, 手腳都被繩子綁了起來,嘴上也貼着膠布,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她覺得自己怎能如此不幸, 接二連三的發生車禍,可現在看來事情竟然沒這麽簡單?
她被綁架了?
是什麽人把她綁來了這裏?
目的是什麽?
還有, 少渝呢?
正當她胡思亂想時前面門開了,兩個穿着黑衣服的男人走了進來,其中一個看了她一眼, 然後跟另一個說:“你去說一聲, 醒了。”
另一個人點點頭,轉身離開了。
說話的那個則走到她面前,俯身粗魯地撕掉了她嘴上的膠帶。
“你們……是什麽人?”姜栩年緊張地問。
那人惡劣地笑了笑:“還能是什麽人?當然是壞人了。”
“你們想幹什麽?”
“別急,到時候就知道了。”
姜栩年滿心不安:“和我一起的那個人呢?”
“他啊?”黑衣男人不屑地挑了挑眉,“他沒你命大,死了。”
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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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栩年心裏重重一沉:“不可能……”
黑衣男人不耐煩了:“愛信不信, 不信就給我閉嘴!”
姜栩年不知道這什麽地方, 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麽人,想幹什麽,她感覺這一切像做夢一樣不真實。
綁架大多為了求財,這一點在她身上不成立, 所以孟少渝應該沒事,只是為什麽要把他們分開關起來?
就在這時剛才離開的那個人回來了,他跟黑衣男人交換了一下眼神, 然後徑直走過來解開了姜栩年身上的繩索。
“走吧。”他說。
手腳一片麻木,姜栩年慢慢站起身, 跟着那兩人走到了外面。
目測這是一棟廢棄的別墅,共有兩層, 此時天已經黑了,從外面郁郁蔥蔥的樹木可判斷出是在山林當中。
那個黑衣男人打開別墅大門,沖她說了句:“你可以離開了。”
姜栩年一怔,遲疑地看着他。
那人冷笑一聲:“怎麽,不願意走?”
“和我一起的人呢?”她問。
“都自身難保了還管別人。”那人冷着臉,“他用自己的命換取了你生還的機會。”
“什麽?”這下姜栩年是真的慌了,“不行,你們讓我見他。”
“還敢談條件?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那人罵罵咧咧揪住她的衣領,“既然不願意走,那就陪他一起死好了。”
說完拖着她走到了最裏面一間房門口,打開門像丢垃圾一樣把她扔了進去。
姜栩年摔倒在地,她強忍身上的疼痛打量周圍,這間房子看起來比之前那間要幹淨點,不過仍然很幽暗,隐約能看見角落裏蜷縮着一個人。
“少渝?”她試探性喊了聲,“是你嗎?”
那人沒有回應,她小心翼翼走過去,近看才确定真的是孟少渝,他閉着眼睛,似乎是昏過去了,狀況看起來很不好。
“少渝?”姜栩年蹲下來輕輕碰了碰他的臉,哪知指尖觸到一片黏膩。
她吓壞了,失聲喊道:“少渝!你醒醒!你別吓我,你快醒醒——”
孟少渝從昏沉中睜開眼睛,接着緩緩擡起手臂摟住了她,聲音啞得幾乎說不出話:“我沒事……”
姜栩年鼻子一酸,眼淚霎時滾落出來:“你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已經……”
孟少渝虛弱地笑了笑:“傻瓜,哪兒那麽容易死。”
“可是你流血了。”姜栩年手指發顫,不敢再去碰他的臉,“他們是不是打你了?”
“已經不流了。”孟少渝說完艱難地坐起身,“你有沒有受傷?”
姜栩年搖頭:“我沒有。”
孟少渝松了口氣:“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少渝,我們是不是被綁架了?這些人的目的是什麽?”
“沒事。”孟少渝安慰她,“賀清肯定會第一時間發現我不見了,他會想辦法救我們的。”
“他們是為了錢嗎?”
“……或許是吧。”
孟少渝沒敢說實話,真要為了錢不可能蠢到綁架他本人,他心裏有個很不好的猜測,但怕姜栩年擔心所以不敢說出口。
姜栩年接着問:“他們剛才說要放我走,你覺得是真的假的?”
“估計是試探你。”孟少渝在黑暗中凝視着她的眼睛,“那你為什麽沒走?”
“我不放心你啊,這種時候我怎麽可能抛下你自己一個人離開?”
“我過去做了那麽多對不起你的事,你不怪我?”
“一碼歸一碼。”姜栩年頓了頓,又說,“我才不像你那麽沒良心。”
孟少渝似乎是笑了聲,随後一陣猛咳,姜栩年趕緊扶着他:“你傷的重不重?”
“還行。”孟少渝伸手擦掉了嘴角的血沫,“即便真的是為了財而綁架,肯定也不是我們看到的那兩個人,他們只是替人做事而已。”
“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盡量拖延時間吧。”
姜栩年點點頭,事已至此也只能這樣了。
孟少渝重新把她攬入懷裏,她趴在他胸口,聽着他平穩的心跳,竟然奇跡般地感到安心。
孟少渝貼着她耳邊道:“閉上眼睛,不要想太多,我不會讓你出事的,相信我。”
姜栩年沉默良久,然後說:“你也不許出事。”
孟少渝溫柔地應了一聲:“好。”
姜栩年起初還盯着窗外,後來慢慢閉上了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她迷迷糊糊聽到孟少渝喊她,她睜開眼睛,只聽他悄聲道:“那兩個人中有一個開車走了,我們趁這個機會逃出去。”
姜栩年瞬間緊張起來:“怎麽逃?你身上還有傷,能行嗎?”
孟少渝:“總得試試,不然等那人回來了就只能坐以待斃。”
“好吧。”姜栩年扶着他站起來,“從哪兒走?窗戶嗎?”
孟少渝搖頭:“窗戶都被焊死了,我們什麽工具都沒有,撬不開,只能從正門。”
沒等姜栩年反應過來,他已轉身走到門口,接着蓄力擡腳往門上一踹。
這棟房子本就廢棄已久,門鎖自然不牢固,“砰”的一聲,房門應聲而開,這麽大動靜自然也驚動了外面守着的人。
他快步跑進來,惡狠狠罵了聲:“艹!”
孟少渝早就有所準備,迅速從後面扼住他的咽喉,兩人身高不相上下,但孟少渝畢竟受了傷,沒多久就因為體力不支屈于下風。
那人将他從地上拖起來,毫不客氣拽住他的頭發準備往牆上撞。
只聽“砰”一聲悶響。
孟少渝都做好了被狠狠一擊的準備,結果随着這聲響之後,倒在地上的卻是那個人。
他詫異地擡起頭,只見姜栩年手裏握着根棍子,驚慌失措地看着這一幕。
他馬上道:“沒事,別……害怕。”
話一說出來,又帶起胸腔一陣咳嗽,與此同時嗓子眼裏也湧起幾分腥甜。
“……少渝!”姜栩年扔掉棍子,手忙腳亂撲過來抱住了他,“你沒事吧?”
“……沒事。”孟少渝抱緊瑟瑟發抖的她,“要不是你我就死定了。”
“他怎麽樣了?”姜栩年回頭看了眼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男人,“他……不會死了吧?”
“不會,頂多就是昏迷幾個小時。”孟少渝說着艱難地站起身,“走,我們先離開這裏。”
接下來兩人在黑暗的樹林裏穿梭了很久,不知道時間,不知道方向,只能憑着本能往前跑。
直到天邊泛起一絲光亮,林中事物都隐約可見,姜栩年氣喘籲籲地停了下來:“歇會吧,我實在跑不動了。”
孟少渝走到她面前:“我背你。”
姜栩年忙道:“不用,你本來就受了傷,我歇一會自己可以走。”
孟少渝沒說什麽,下一刻卻直接将她攔腰抱了起來:“沒事,我撐得住。”
“天都亮了。”姜栩年看着周圍,“他們應該不會再追上來了吧?”
孟少渝“嗯”了一聲。
其實心裏卻有些沒底。
他總覺得他們逃出來的過程太順利了。
實際上一切都還在對方的掌控之中。
這種感覺當看到前方一棟建築物時更加強烈。
姜栩年卻高興道:“少渝你看!那裏有房子哎!說不定還會有人,我們快過去看看!”
孟少渝沒動,直到裏面的人走了出來。
他一顆心直接沉到了谷底。
與此同時姜栩年也發覺出了不對勁,她瞪大眼睛看着那個人。
這不是昨晚那個黑衣男人嗎?
難道這棟房子就是昨晚他們逃離的地方……
也就是說他們在樹林中跑了大半夜結果又回到了原點!
意識到這一點她渾身都泛起了一陣寒意。
黑衣男人冷笑着看向他們:“這是不是叫自尋死路?本來你們兩個人當中有一個可以活的,但是現在……”
姜栩年脫口而出:“你到底想幹什麽?想要多少錢直說。”
話音剛落,後頸處忽然被人用力一劈,她懵了一瞬,緊接着軟軟倒在孟少渝懷裏。
孟少渝抱着她,擡頭看向那個黑衣男子:“什麽目的直接說,錢肯定不是你們的目标。”
對方挑了挑眉:“你倒是個聰明人,既然這樣那你說我們要的是什麽?”
“什麽都可以,但跟你說沒用。”孟少渝平靜地看着他,“讓真正想要我性命的人來和我談。”
-
姜栩年再次睜開眼睛時首先看到的是一片蔚藍的天空,她怔了怔,剛想起身,旁邊卻伸過來一只手臂按住她:“別動。”
“少渝?”姜栩年轉過頭,“我們現在是在哪裏?”
孟少渝苦笑了一下:“海上。”
“什麽?”姜栩年瞪大眼睛,這才發現他們此刻正躺在一艘救生艇上面。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姜栩年覺得從被那輛車撞了之後一切就又荒誕又離奇,可偏偏又是真實發生的。
“他們為什麽把我們放在這裏?是想讓我們自生自滅嗎?”
孟少渝安慰她:“別擔心,會沒事的。”
“可是現在該怎麽辦?難道要一直在海上飄着?”
“順其自然就好。”孟少渝溫柔地注視着她,“假如今天是生命中的最後一天,你有沒有什麽遺憾?”
姜栩年想了想:“沒有吧,很多事情都不是我能控制的,就算重來一次可能也還是這樣。”
“那有沒有想過以後?”
“……也沒有,先過好當下再說。”
孟少渝笑了笑:“和我結婚的時候喜不喜歡我?”
姜栩年愣了一下:“問這個幹什麽?”
“你只要回答我就行。”
“我……不知道,那時候我覺得你太遙遠太完美了,沒敢去想喜歡。”
孟少渝湊過去吻了吻她的臉頰:“對不起。”
“……都過去了,以後別提這些了。”
孟少渝抵着她的額頭,輕聲問:“你有沒有在網上看到過關于誰跳樓了,誰出了車禍等各種意外頻發的新聞?”
姜栩年頓了頓:“看到過,畢竟現在網絡這麽發達。”
“嗯。”孟少渝握住她的手,“看得再多也覺得離自己很遙遠,畢竟是別人的事,直到……有一天它發生在自己身上……”
姜栩年心裏咯噔一沉。
“我一直都記得那天,我跟同學在街上打完游戲回家,發現樓下圍了一堆人,正當我們覺得好奇時有人跑到我面前說“你媽跳樓了,你還在這看熱鬧”……”
“然後當時所有圍觀的人都朝我看了過來,那些眼神,憐憫,驚詫,好奇,同情,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姜栩年手指微微一顫,下一刻被他握得更緊。
“……那天很熱,非常熱,我站在烈日下,身上卻冷得發抖……”
“我不敢過去,我從未那樣害怕過,我在心裏默默祈禱這是假的,可能是他們看錯了……”
姜栩年感到有水漬流到自己臉上,似乎帶着灼人的溫度,把她的心都燙開了一個窟窿。
“那天的絕望與害怕在日後變成了仇恨的種子,我好恨啊,恨孟恩洄,恨李徵,再後來……包括你……”
“可是有一天……”孟少渝說到這裏擡頭看着姜栩年,“當初你走了之後我去找過李徵,她告訴我,是我錯了,真正導致我母親跳樓的另有其人……”
姜栩年聽得呆住了,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所以你說,我這麽多年的仇恨算什麽?因為我的自負,傷害了你,也讓自己囹于痛苦無法解脫,這讓我怎麽能原諒自己?”
“人真的不能做虧心事,否則早晚會有報應,我有今天,純粹是咎由自取……”
“……少渝。”姜栩年喃喃喊了他一聲,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孟少渝眼中流着淚,無比悲傷地看着她:“我愛你。”
姜栩年眼淚一下子奔湧而出。
她抽泣着:“你別說了……”
“我愛你。”孟少渝閉了閉眼,“到了今天,我最大的遺憾是……沒能好好愛你……”
姜栩年忍不住推了他一把:“現在別說這些……沒用的了,想想怎麽能回到岸上吧,你這話留着以後再說。”
孟少渝搖搖頭:“我不忍心告訴你真相,但我又不想騙你。”
姜栩年:“什麽意思?”
“這是一艘有問題的救生艇,只能撐半個小時。”
姜栩年愣住了:“那怎麽辦?”
“你聽我說,”孟少渝抓着她的手,“我可能是無意中得罪了什麽人,對方蓄意報複,但你是無辜的,所以你一定要活下去,明白嗎?”
姜栩年聞言整顆心都提了起來:“那你呢?”
“我已經跟對方談好了,半個小時一到,他們就會把你救上去。”
“條件是什麽?”姜栩年的聲音染上了哭腔,“你呢?他們要把你怎麽樣?”
孟少渝朝她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你怎麽這麽傻?就這樣相信他們的話了?”
“沒辦法,我不能拿你的性命冒險,只能賭一次,否則我們兩個都活不下去。”
姜栩年一下子哭出了聲:“少渝……”
孟少渝伸手替她擦掉眼淚:“我本來重新拟了一份離婚協議書,就在青湖別墅的書房,比原來的那份多了幾處塵溪的産業,但現在看來用不到了。”
他說着俯身吻了吻她的額頭:“我所有的遺産都是你的。”
這句話讓姜栩年直接淚如泉湧,覺得心裏像被捅了一刀似的疼,她想起來,可身上被什麽東西綁住了,動不了。
“等你回去以後,別想着替我查兇手是誰,也不要讓別人查,對方做的很隐秘,你們查不到,你把這件事忘了,就當沒發生過,過好自己的生活就行。”孟少渝說着輕輕吻了吻她下颌處那道疤,“別有心理負擔,你什麽都沒錯,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如果覺得它妨礙到你的生活,就去做手術祛除,我相信你姐姐也希望你開開心心,漂漂亮亮的。”
“一輩子很短,要過得快樂一點。”
“這是我最大的心願。”
姜栩年已經哭得不能自已,她緊緊抓着他的手:“少渝,你不要丢下我……”
時間快到了,孟少渝最後眷戀地,一遍遍親吻她的臉頰,鼻子,眼睛。
“我愛的人,要永遠平安,幸福。”
說完這句話,他就松開了她的手。
指尖的溫熱驟然消失,緊接着是一聲落水的聲音,姜栩年從未像此刻這樣害怕過,她伸手在空中抓了抓,一片虛無,然後又在旁邊摸索,可依然空空如也,什麽也摸不到……
“少渝!——孟少渝!”
姜栩年徹底崩潰了,她放聲大哭:“你回來——”
然而無論她怎麽喊再也無人回應她,視線中依然是湛藍遼闊的天空,沒過一會飄來幾絲白雲,但很快又被風吹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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