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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無色玻璃種玉簪第二日徐長清插在發髻上,去了書塾果然引起其它學子的注意,因為整個書塾裏戴簪子的不計其數,但還沒一個人戴得是無色的玻璃種,原來他們認為這種玻璃種翡翠雖有種但沒色,戴着肯定無趣,但徐長清卻戴出一股內斂的含蓄美态,幾人這才細看了下那支簪,實在沒想到無色的玻璃種玉簪,竟也可以這樣的晶瑩剔透,玉飾不僅顯得人膚色白皙,整個人看起來也是更加的靈動。

中午過後,便有幾個學子匆匆去周圍玉店購買,一般玉店的無色玻璃種翡翠幾乎是沒有,因為這種磚頭料在切開時大多都扔掉了,沒幾個人會花錢做成玉器出售的,就算少數幾家有,也都只是普通劣質貨色,賣個幾十文頂天了,雕工更是慘不忍堵。

最後,幾人終于在大宛美玉店裏找到了,只有十餘款,件件與徐長清頭上的質地一樣,晶瑩水潤,一下午的時間十多件玉件便被人一掃而光,甚至還有人事先付銀兩預定,掌櫃的賣的是心花怒放,急忙讓德子停下雕那塊鯉魚戲水的玉臺,改雕玻璃種的手飾,無論男女都做上幾套,玉簪可以多做一些。

不久後,京城裏便刮出了一陣佩戴無色玻璃種首飾的風氣,以前因為無色的好種是磚頭料,都不屑一顧,等有人戴上幾天,卻是發現,這種透明無色的玻璃種玉件,比有色的更為剔透,它雖不像是帶色的那麽明豔張揚,卻自有一股通透美,每每看着透明的玉件就讓帶得人心生歡喜,而且玉件越戴越是透亮,買玉得人也就越來越愛不釋手。

因為有人求,必然有人應,原來的磚頭料轉眼一變竟成了上品美玉,而且是風潮也是愈演愈烈,價格飙升的極快,竟與帶色的上品翡翠不相上下,平時割到一塊都會扔掉的石頭,真到值錢的時候,卻是怎麽也買不到,這才有人發現,上品的無色玻璃種與上品帶色玉一樣,極是稀少。

于是不少搗騰玉器扔過無色玻璃種的紛紛都捶胸頓足,責怪自己有眼無珠,不過,這事也怪不得他們,畢竟誰也不會想到這沒色的翡翠也會有翻身的一天。

不僅他們沒想到,連陳掌櫃的也沒有想到,徐長清上次拍回來的無色玻璃種翡翠是罕有的一大塊,做首飾省着料用,足可以做上百套,這種你們都沒有,只有我有的優勢,讓玉店再一次賺的滿盆皆溢,不只是光賣玻璃種翡翠,也間接帶動了其它玉件的售賣,那賺得可就不是一點兩點了,而且不只是賺了錢,也賺得了更多的名氣,可謂是一舉兩得。

徐長清這天查了帳後,知道那塊花了五十五兩銀子拍下的石頭,隔置了一年後,竟轉眼賣了幾千兩,也是有些驚訝,雖然陳掌櫃說這都是東家的功勞,但徐長清卻心中明鏡。

這玻璃種能流行開來,很大的原因是京城人玩玉的風氣濃郁,然而常玩的玉只有幾種和幾色,早已不能滿足人們愛美的需求,所以出現一個新奇的不帶色的玻璃種玉件的人,便會覺得驚訝,才會發現原來沒有顏色的透明翡翠居然也能這麽美,關于他擡了無色玻璃種翡翠身價的說法,也不是,其實這只是必然趨勢,總會有這麽一天,有這麽一個人戴,就算不是自己,也會是其它人。

說到功勞,玉石雖是自己買回來的,但是切石,出花樣,雕玉,制盒,售賣的,可都是自己店裏夥計的用心做的,他們若不用心,玉也不會賣的這麽火,往大了說,沒有他們一點一滴的心思,這玉店也不可能有現在這樣的名氣。

當天中午,徐長清便讓人在祥和酒樓訂了幾十樣名貴的酒菜,光是肉就有驢肉炖白菜、羊肉絲焖跑、炸熏肘花小肚、鹵煮豆腐、五香幹、烹白肉,飯間點心是七巧點心和花開富貴,還有吉祥果和卷煎餅等等,全是詳和酒樓的招牌菜,非有錢人不能吃到。

付了銀兩做好後讓他們送到店裏來,然後讓自己家的夥計在院子裏擺三張桌子。

來送菜的祥和酒樓夥計進後院擺菜時,目光都是極為羨慕的,這玉店的玉器,工好色美的名頭他們知道的,但沒想到,東家為人也是這麽好,為人溫雅對下人也極是大方,他們在酒樓做了這麽久的工,見多了三人一夥,兩人一桌大吃大喝的貴人子弟,但真的沒有見過有給下人買酒菜的東家,別說是酒樓裏沒有,試問整個京城,恐怕也沒幾個東家會舍得銀兩給下人訂這麽好的吃食。

也難怪這大宛美玉三年來風頭獨顯,有了這麽好東家,那就是下人的福氣,換成是他們,他們也會心甘情願為東家做事,回報東家。

幾個夥計邊擺菜邊羨慕,眼光也偷偷打量起院子來,到處都收拾的幹幹淨淨,別說是人住的地方,就是做活的房子也堪比大戶人家的建築,根本不是那些石場下人住的含酸草屋可比,院子裏忙裏忙外的大概有十來個人,個個穿着上街有名的劉裁縫訂制的薄棉新衣,即吸汗又舒服,而且都笑容滿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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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兩個玉店的夥計見徐長清邊上看着菜色,怕油星濺到他身上,也不多話,轉身便去前廳取來玉席給徐長清,讓他坐得遠些,馮滿還取來他前幾日特意給徐長清做的一只大的草簾傘,放到徐長清邊上可以遮擋乘涼,虎子則抽空去廚房拿來涼茶和幾塊點心送到他旁邊桌上,讓他沒事掂掂,徐長清都一一微笑接過倒謝。

德子愛酒,徐長清買來的酒是過十年的曲酒,味道極為香郁濃烈,幾乎就是按他口味買的,往每人碗裏倒酒時一時嘴饞竟是偷喝了兩口,喝完吧唧吧唧嘴滿臉享受樣兒,而馮滿最是愛魚,那一大盤香酥炸魚是徐長清專門為他訂做的,他忍不住偷拿了一小根到嘴裏,吃得津津有味,而虎子就更誇張了,這菜還沒擺全乎,自己一人就吃着滿嘴流油,嘴角還挂着點心上的黑芝麻。

那幾個祥和酒樓的夥計在一邊看得有些目瞪口呆,這玉店的下人哪裏有個下人樣?幹這些事兒可都是在東家眼皮子底下,不過,這舉動顯然不是一回兩回能養成的,否則怎麽敢做出這麽無理的舉動,再看東家,果然是平日裏被慣出來的,見到了半點不呵斥,甚至可以說是默許。

徐長清哪知道這幾個外來夥計的心思,這幾桌菜本來就是給大夥訂的,他們想吃就吃,愛吃什麽就吃什麽,敞開了肚皮,怎麽吃都無所謂,若是真覺得偷吃的香,那就偷着吃,既然花錢買給他們,就是他們的獎勵,如何折騰他自然不管,只要不為食兒打起來就行。

祥和酒樓的夥計暗地裏算了下,這三桌飯菜和酒加一起已經超出了八十兩銀子,于是幾個夥計忙跟徐長清一說,本以為徐長清會後悔點得太多了,畢竟八十兩銀子數目不小,可是他們一個夥計三四年的工錢,誰知徐長清的一句話,立即讓幾個夥計落了下巴,再次目瞪口呆起來。

徐長清聽完微笑着從袖裏又拿出一百兩,然後指着那香酥小炸魚道:“麻煩幾位,回去後把那個魚再送過來三盤。”

夥計下巴當即掉下一寸,這炸魚極為貴,一盤十幾根,售價是八兩銀子,可別小瞧那魚,品種極是罕有,是從南方一個叫修作的地方運帶回來飼養的,平日都用上好的飼料單獨喂食,而且長得很慢,一年只能長成小孩巴掌那麽大,但是全身肉極為鮮美,掌櫃不久前也只是買到了十多斤,一直放在冰窖裏涼着,豈不知才幾天的工夫,就要被這大宛美玉的下人全部吃光了,這幾個夥計個個面色有些異樣,這本是給名貴人士備的,卻進了和他們一樣的下人肚子裏,說他們不酸溜溜都是假的。

接着徐長清又指了那過十年的佳釀,“将那曲酒也再拿兩壇過來,嗯,三壇吧,兩壇怕是不夠。”掌櫃和帳房都能喝一些。

幾個夥計的下巴又掉下一寸,這幾壇子酒也不是尋常的米酒,是過十年的佳釀,一壇值二十兩銀子,這三壇就是六十兩,富貴家辦酒席時給上賓喝的,可是給夥計喝……這東家,可真是暴斂天物啊。

徐長清平時只喝小山裏紫紫釀的果酒,這米酒雖是十年佳釀,對他來說與普通的酒并無區別,也就不甚在乎,然後又将虎子和其它人喜歡的幾樣菜色,又都多要了一盤。

幾個夥計握着那一百兩的銀票最後弓着身子極為恭敬的離開了,雖然徐長清并沒有多給他們多少賞銀,但是像這樣對下人大方的東家,他們都是極有好感的。

菜一到位,大家笑着坐下,平日在一起吃住早就習慣了,拿起筷子酒杯就開始大喝海喝,錢遠在廚房裏做了一大鍋米飯,喜歡喝酒的喝酒,喜歡吃飯的吃飯,想喝湯的有湯,想吃肉的有肉。

熱鬧之餘,徐長清也陪着吃了點米糕和清湯,錢遠還特意給他做了一碗豆花,吃完後便起身去了前廳,後院随着他們鬧了,到時收拾幹淨就行。

而詳和酒樓那邊,江決正和幾個平日交好的友人在雅間享用酒菜,因為他上午賭了一塊石頭,切開竟是現下最火的無色玻璃種,但是偌大一塊,純玻璃種也只有兩個拳頭大小,其它部分是無色冰種,冰種比玻璃種透明度要差一些,裏面有些霧狀絮,不完全的通透,但是無色玻璃種賣火了以後,因為稀少的緣故,無色冰種也就上了臺面,以次充好倒也賣得出去,只是價錢方面要差上很多。

那塊玻璃種最少也能賣五百兩到八百兩左右,所以這才請人過來酒樓吃飯,幾個人邊吃邊喝,話題逐漸從玉石轉到了風月場所。

大家都是十八九歲的年紀,精力旺盛,又都是少爺公子,不缺銀兩,平時讀書煩悶,便結夥喝酒賭石或到風月之地玩耍享樂,這些早就見怪不怪,家常便飯了。

對于京城裏那些排得上號的青樓妓館,哪家的姑娘俏,哪家的姑娘嫩,哪家的姑娘嘴兒甜,差不多都是了如指掌。

江決喝得有了些醉意,随即開口不屑道:“我說啊,剛才說的那些個姑娘沒什麽意思,玩來玩去也都那樣,你們可知道我昨天去哪了?”

有人笑着接口道:“難怪江兄昨天不在,原來是去別處風流快活了,到底是去了哪兒,說出來改天我們也去湊湊熱鬧。”

江決嘿嘿笑道:“說出來吓你們一跳,雲良館你們知道不……”

聞言旁邊幾個人互視一眼,都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來,幾個人裏就數江決年紀最小,其它人都比他長上兩三歲,于是有人打趣道:“江兄也到了年紀了,有些事也該通氣了,咱大宛幾年前不是有個風流書生說過一句話麽,叫做:男人不去雲良館,閱盡美人也不風流啊。”

江決聽罷轉圈看了他們一眼,挨個指指:“啊,原來你們都去過?”

其它幾人當下低咳了幾聲,都佯裝閉口吃菜憋嘴笑而不語。

大宛男妓之風極是昌盛,這主要是大宛的歷代皇帝皆好男風的緣故,宮裏養着衆多男寵娈童,以至于對此極為開放,民間有的富家甚至納上幾個男妾也大有人在,風氣如此,大宛的女人也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因此不少子弟自小好男風的就大有人在,而青樓也就随之有了男女之分,女的為樓,男的為館。

雲良館便是男館其中的姣姣者,昨天江決是和別人第一次去,因為他朋友說京城的四大美男之首,就是出自雲良館,他極為好奇,便跟去見識了一下。

“那你們見過步煙臺沒有?”江決開口問。

步煙臺就是雲良館的頭牌,也是雲良館最大的招牌,琴棋書畫無一不精,人長得也極是俊俏美貌。

“自然見過。”其中一人道:“青樓的花魁和他一比都相形見拙,那一雙桃花眼特別勾人,聽說他的床上工夫一絕,做為四大美男之首當之無愧。”其它幾人顯然也是知道的,不由的點頭附合。

可是江決卻是欲言又止,最後忍不住說道:“難道你們都這麽認為?”說完拿扇子一拍桌子不滿道:“也不知是京城哪個瞎子排的名次。”憤聲念道:“雲良館的頭牌步煙臺,城北柳家二公子柳絮,中街富商之子鄭其次,還有齊家的小公子齊名,好,後三個算是大家之子,倒也俊秀,但步煙臺那位,且不說他是個男倌,光是樣貌你們覺得他排在首位真的沒問題?”

幾個人手拿着筷子面面相視,然後一齊不解的問道:“這有什麽問題?”

江決頓時氣結,也是酒意有些濃,口中不擇言起來,“狗屁的美男,長得也就比我強那麽一丁點吧,算哪門子美男之首啊,尤其是他臉上那個大黑痣,真是讓人笑掉大牙。”随即不憤又道:“說句不好聽的,他連我同窗半根指頭都不如,徐長清你們知道吧?就是大宛美玉的東家,你們覺得他怎麽樣?”

幾人一聽江決把步煙臺的美人痣說成了大黑痣,都有些想笑,但聽到他提及徐長清三個字來,才紛紛褪了笑意認真點頭:“自然見過。”

“長得怎麽樣我就不誇了,可那四大美男裏居然會沒有他?你們說排名的那個人眼睛瞎不瞎?”

那幾個人不由的對視了一眼,均有些不自在的瞥開頭各幹各的,其中一個忍不住擺手道:“江兄,你喝醉了……”

“你才喝醉了!”江決指着他道:“你說,你來說,徐長清的長相比不比得上那四大美男任何一個?”

四個人都道:“自然比得上。”谪仙一樣的人物,怎麽是那庸脂俗粉可以比拟。

江決聞言更是一臉不平道:“就是說嘛,這排名完全不屬實,狗屎一堆,排得一個比一個爛,更可氣得是,那步煙臺還真把自己當京城四首了,看他昨晚那個騷包樣,別人的恭維居然來者不拒,還真把自己當成天仙,那臉上還塗着胭脂,看着我就倒足了胃口。”

幾個人聞言又互相看了一眼,不由苦笑,雲良館就是那種場所,小倌自然要塗些脂粉待客,其實京城裏有心人排得這四大美男還算是公道的,長得都是極為俊美,而且各有各的特色,只不過這都是平常人的眼裏美男子,像江三公子之列,也就例外了,一是他以前沒去過那些男娼之地,不甚了解,二是常對着谪仙一樣的人看,眼光自然就高杆了,到時再看那些普通的美男,就覺得名不符實,但這跟人家排名的人沒什麽關系,主要是他自己眼光高的問題。

半響,幾人中一個猶豫道:“其實,最開始排名時四美之首是徐長清,只是後來撤下來了。”說完目光猶豫的看向其它幾人,急忙又解釋道:“大概是徐長清平日不太露臉,也不像我們這樣常到風月場所玩樂,所以見過他的人少,知名度不高……”

“是嗎?”江決有些不信的問道。

“當然是了。”其它幾個人紛紛點頭附合着。

江決拿起杯子一口幹了酒後,一展桌上的扇子,想了想開口仍不解氣道:“哼,既然如此,待明日我就把徐長清帶到那雲良館,去煞煞那個步煙臺的傲氣,也讓他知道知道,京城裏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那京城四美之首的位置,與我同桌相比,也不過是爾爾罷了……”

其它幾個聞言差點沒把嘴裏的東西吐出來,緊張的後頸都出了汗,這江公子是朝中一品大員之子,地位自不是他們能比,所以一些內幕也就無人告知他,不知曉這事其中的緣由也是正常。

可是,為什麽那徐長清為什麽沒有排上名次?為什麽排上了又被撤下來了,仔細想想就能發現其中的端倪極為顯而易見。

若非是有人暗中動了手腳,不想讓他的人在人前被人品頭論足,豈會四人中沒有徐長清之地?

而那個動手腳的人,根本不難猜,想想就知道了,他們幾人之前也是倒黴的受了牽連,被人割袍警告,尤其查到警告那個幕後之人是誰後,更是半分不敢再提,這江三公子居然要帶那徐長清去雲良館……

幾人一陣惡寒過後,再次互相看了一眼,然後紛紛低頭佯裝喝酒,然後腦中迅速琢磨着明日該尋哪些閉門不出的借口,此事也不能怪他們不厚道,如果現在阻止了那就是得罪了江家三公子,若一起陪同去又恐怕惹毛那位做事不手軟的大人……

相比之下,就只能兩面都不得罪好了,何況他們與江決只不過是酒肉朋友,江決想要如何就如何,可那位卻不一樣,反正他們這次是肯定不沾水的,打死也不會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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