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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第二日中午,書塾上完早課後,江決與其它幾個要好的同窗邀徐長清去賭石,徐長清已多日未去石場,沒有多想便一同去了。

此次顯然運氣不錯,石場昨日才上了批新石,徐長清用意念探到一塊顏色種水都不錯的福祿奢,一般的福祿壽三色翡翠基本都是一色豔兩色淡,最好的也是兩色豔一些其中一色較淡,種水也是參差不齊,很少有質地細膩通透的,而這塊石頭卻是極難遇到的福祿壽上品,不僅三色皆豔,還是冰種接近玻璃種的好種水,這一塊雖不大,但是卻能賣到三千兩銀子左右,如果加工成玉飾,料取的好,雕工好,恐怕要翻上兩倍不止。

徐長清并沒有當場解石,而是雇了輛馬車,和其它兩件廢料混在一起,一同運回了玉店。

徐長清一向謹慎,賭石基本保持十賭五輸的機率,也一般不在石場裏解石,一是石場解石的費用貴,不如拉回去讓自己的人解,二是這樣的話,無論是他賭漲了還是賭垮了,外人都無從知曉,也不會引起別人注意,自己的人自然也不會到處亂說。

既使這樣,店裏的人對徐長清的賭石運仍然是震驚的,雖然拉回來的石頭有一半解開是一文不值的廢料,但是若是解出玉來,無一不是讓人驚嘆的上品好玉,即使有賭垮也都是穩賺不賠,這三年來玉店裏售賣的上品玉,大多都是徐長清賭石得來,根本不用買明料來加工,或是與其它地方進些成品玉件來賣,其本自産自銷足夠了,所用的本錢也都是壓到了最低,賺得卻是其它玉店的幾倍不止,可以說手下的人手藝好,也全部都建立在徐長清玉石的供應充足上,沒有足夠的玉石便無法練出上等的雕工。

江決的運氣也極是不錯,開出了一塊臉盆大小,成色很好的墨綠色冰種翡翠,賭石場老板當場要三百兩收購,江決卻是不理會,将石頭直接留給了徐長清,這墨綠冰種很少有成色好無瑕疵的,屬于難以一見的上等玉,開出一塊不易,徐長清很是領情,從袖中取出六百兩銀子給江決,這是賭石場老板出的雙倍的價錢,那賭石場老板見狀當即也就不做聲了,對徐長清的為人心中也是服氣的。

徐長清之所以給江決這麽高的價錢,一是這墨綠翡翠确是不錯,做出玉件售價不低,二是江決二話不說将這塊翡翠轉手給自己的情意,徐長清這人從來不願意欠別人的人情,別人對他有一分好,他必回報人家兩分,本來值三百兩的石頭,他出雙倍的價錢買下,為的就是不拖欠人情。

江決手拿着六百兩銀票,嘴裏卻是與其它人道:“這六百兩就算是我與徐長清搭夥,一起請大家去中街玩耍,我可把話說明了,錢我們出了,一會兒誰也不許唧唧半途離開掃人興,今晚我們幾個同窗可是要不醉不歸。”

回頭沖徐長清道:“咱幾個可好久沒聚了,你平日就老待在玉店不出來,今日可不行啊,若是半途走了,我可是不認你這個朋友了。”

江決直接把徐長清拒絕的話給堵了回去,話說到這份上,也只能苦笑的應了下來,他确實不愛與人去吃喝玩樂,即浪費銀錢也無趣,但是這些年他與江決有同窗之誼,關系也頗為交好,他既然如此盛情邀請,自己也實在不好意思拒絕。

幾人先是去一家酒樓叫了一桌菜,酒足飯飽後,江決這才提議去雲良館玩耍,徐長清雖是不常去這些地方,但也有耳聞雲良館的名頭,随即有些遲疑,江決卻是道:“雲良館去了也就是坐坐,然後吃些點心,聽個小曲什麽的散散心,那裏的小館都是多才多藝小生,咱京城裏不少文人雅客都過去聽曲看畫,大家都是男人,也沒什麽嘛。”

徐長清聽他這麽說,便也罷了離開的念頭,就算是舍命陪君子了。

雲良館離酒樓并不遠,幾步路就到了,布置看起來顯然比青樓妓院要文雅的多,青樓裏一向着于濃彩,顏色搭配極為豔麗,院外也都是掌燈結彩,以吸引客人的注意。

而雲良館卻是反其道而行事,從外面看,極為平常,就像是普通宅院,走進去後,裏面雖有假山池水,樓臺高閣,但整個布置淡雅而不張揚,選得顏色大多是以淺淡色為主。

進了大廳後,果真如江決所言,裏面牆上字畫不少,文人雅客在其中川流不息,這雲良館乃是上等男館,普通等閑人是進不來的,大多是京城裏有頭臉的人物,或是風流才子之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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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決等人一進來,立即便有長像俊俏的小厮上前招呼,得知身份後,便引至空閑的空位,上了些茶酒與點心,江決的目光在人群裏看了一圈後,便問小厮道:“怎麽不見步煙臺?”

小厮立即回道:“步頭牌剛剛被客人标下,一會兒才能出來。”

“他今晚的标價多少?”

“三百兩銀子……”

江決從袖裏掏出五百兩拍在桌子上:“讓他現在過來,就陪我們哥幾個喝喝茶聊聊天。”

小厮立即猶豫了,似乎感覺到江決語氣的不善,然後目光快速看了他們幾眼,最後落在徐長清身上,徐長清自然不知道江決的打算,只是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暗贊了下這極品的碧螺春茶味道卻是不錯。

小厮沒有猶豫太久,立即接了銀兩然後客氣道:“小的這就雲喚步頭牌,請各位爺稍等。”

等的間隙,一個小倌的筆墨贏得滿堂喝彩,吸引了徐長清的目光,不由的過去看了一眼,字寫得極為俊秀,整張聯子看來,如人一樣冰肌玉骨風雅之至,的确是一篇佳作。

而那标下小倌的客人猶如揀着寶一樣,竟是抱着小館當着衆人面抱着一陣猛親,小倌的欲語還羞的模樣讓徐長清看得一陣愕然無語,非禮勿視,正待轉身離開,胳膊卻是被人一把抓住,徐長清回頭便見一身穿紫綢的中年男子,滿嘴的酒氣,目露淫色的抓着他語無倫次的說道:“雲良館居然還有如此絕色,以前怎麽沒有看到你?你是新來的小倌?标價多少我買下你……”

徐長清聞言頓時将眉頭一豎,目光看着他,口氣極為冷淡道:“這位公子,請你把手放開。”

“說嘛,多少銀兩能買下你?”那男子的手抓得更緊,臉色顯然有些急迫,不想輕易放開他,徐長清身上的衣衫料子是上好的玉蠶絲,最耐不得髒,也再無二話,将靈氣運于膊處,然後微微一震,便将那男子的手震開,趁着人多轉身繞路離去。

返回座位後,徐長清微頓,擡眼看了江決及其它幾個人,見其興奮模樣,想離去的話湧到了嘴邊,卻幾次欲言又止,最後只好端起茶碗喝了兩口茶。

這時,大廳的人開始騷動起來,江決等人也随之看過去,只見從二樓的樓梯處走下來一個人。

大廳的衆人都停下手,或站或坐都看得眼睛發直。

“他就是步煙臺。”江決小聲開口跟徐長清說道。

徐長清瞥了江決一眼,本是沒什麽興趣,因為這人是誰跟他沒什麽關系,但聞言還是勉強擡眼看了過去。

大宛的男子大多長得俊秀,因為從小修面,無論男女都極盡保養之能事,所以就算長得不出奇,只要皮膚保養的白皙,一白遮百醜,稍稍裝點都是能看得過眼的,而面前正走下樓的那位雲良館的頭牌,顯然膚色極白,頭上戴着束發的藍玉冠,眉處點綴着二龍搶珠的金飾,身上穿着一件紅百蝶的雙色長衫,腰間束着彩絲攢花結,外罩一件石青镂花穗褂,腳上的是青緞粉底靴,膚白如雪,眼尾處微微上翹,目含秋水,一雙桃花目如春曉之花,面頰有一點美人痣,笑時極為美豔,視人而有情。

怪不得衆人都擡首目送,确實是位俊美少年郎,即有男子的身量,又有女子的妩媚,受人目光敬仰也是情之所處,只是面刷脂粉,穿得像個女人,讓第一次看到這種裝扮的徐長清頗有些不習慣,不過人家穿得如何,與他并無幹系,也不想非議。

步煙臺下了樓,在小厮的引路下,來到了江決一行人桌前,随即施禮道:“步煙臺見過各們公子爺。”聲音不重不輕聽着極是悅耳。

江決心情淡不上好,口氣有些陰陽怪氣道:“步頭牌的架子好大,五百兩銀子都請不動,還讓我們兄弟好等了半個時辰。”

說半個時辰顯然是太誇張了,但步煙臺卻是一點火氣也無,笑着賠禮道:“讓江公子及各位久等,這是煙臺的不是,為了賠罪煙臺特意取來一壺過三十年的佳釀,請各位爺兒品嘗一下。”說完讓小厮拿出裝酒的玉壺來。

過三十年的酒,就算是富家子弟也是不常喝到的,自然對此幾分垂涎期待,江決原本是不想喝,但奈何酒味實在勾人,也就舉杯和衆人幹了,徐長清是最後一個拿起杯子的人,衆人都喝他不喝實在不好,只好佯裝的喝了兩口,滿口酒香,出奇的沒有辣喉之感。

江決喝完後,不吝啬贊美了酒一句,随即道:“這是我的幾個書塾的同窗,想先介紹一下與步頭牌認識認識。”

步煙臺卻是笑道:“江公子還是喚在下煙臺吧,步頭牌只是給外人叫的名號。”

步煙臺極會說話,江決聽着臉色漸緩,開始一一簡單的介紹起來,輪到徐長清時,江決特意的加以介紹一番,徐長清聽着他不斷稱贊自己的語氣,身上極不自在,終于無法忍受的站了起來,拱手道了句:“在下徐長清見過煙臺兄。”成功的打斷了江決的話。

步煙臺一開始聽着江決介紹,見到徐長清的人時,面上笑容已有些勉強,當得知徐長清是戰府的侄少爺時,目光突的轉向徐長清,神色間有些複雜。

而其它幾人已是看得有些發愣,徐長清不站起倒也罷了,一站起身便與步煙臺并排,幾人不由的看看步煙臺又看看徐長清,想不對比一下都難。

徐長清今日身上只着一件輕薄白衫,頭上插着一支綠簪,整個人只有白衣黑發綠簪簡單的三色,腰間不紮不束,與平時的樣子并無不同,原本步煙臺穿着極是耀眼華貴,應該很輕易的就能将徐長清這身簡單的裝束比下去。

但令幾人難以置信的是,徐長清一站起來,步煙臺當即便成了陪襯,他那一身彩色紅金華貴衣衫,竟是壓不過他們同窗簡單的一只綠簪一件白衣,實在是讓人頗有些言語不能,這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除去衣物,面色也顯然易見,初看大家都覺得步煙雲臉色極白,但此時有了對比之下,才發現那種白缺了活氣,說得難聽些就像是塗多了粉的死人臉,哪裏比得上玉白色的溫潤之色,更不要提那染了胭脂的朱紅,和未染半點胭脂自然紅潤的雙唇。

這一個精心裝扮,一個随興而着,高低與否,立即便知。

江決在一邊看得極是得意,尤其是看到步煙雲用嫉妒的眼神盯着徐長清,更是心中大爽,一解昨日受得窩囊氣。

徐長清也似乎察覺到了氣氛的不妙,略有些局促,随即便放下手坐了下來。

衆人這才收回了目光,之前對步煙雲容貌的驚嘆也淡了下去,那步煙雲确是長得一雙勾人的桃花眼,但是與徐長清這正正經經的俊美少年比起來,卻是有了些歪門的邪氣,雖攪得動風浪,卻難登大雅之堂。

就在這時,與步煙臺一同下樓的一位金衣男子,突然走了過來,拱手對徐長清道:“請問這位是大宛美玉的東家徐長清徐公子吧?在下曾在店裏買過美玉,不知徐公子是否還記得在下。”

徐長清聞言回身看去,記憶裏好像确實有這麽一個人,幾次欲買他頭上這支綠簪,甚至多次來玉店買玉,只是後來卻是再沒見過。

既然是玉店的客人,徐長清便起身客氣的拱手笑道:“閣下氣度不凡,在下自然是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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