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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一年後的冬日,徐長清從書塾匆匆回來,剛一進屋便見鋪着虎皮的地板上正睡着四仰八叉的一大一小兩只銀狼,大的那只睡得毫無形象可言,小的那只更是不知怎地滾到了大的腹下,被壓得只露出個毛茸茸頭,徐長清進來時,他正閉着眼睛用力伸着腦袋,一只爪子笨拙的撓着前方的虎皮想爬出來,結果撓了幾下後便放棄了,微微張着小紅嘴,伸着舌頭舔了舔,認命的就着姿勢歪倒,繼續呼呼熟睡着。
徐長清見狀不由扯着嘴角笑了笑,卻也沒吵醒它們,只是放下書袋,脫了身上的大裘,輕手輕腳的換了身厚實的棉服,轉身便出去了。
來到廚房後,先是用溫水洗了洗手和臉,這一年來,大小銀狼的飯食幾乎都是徐長清在打理,因戰無野上次受了重傷從荒島回來,傷勢極重,之所以恢得的這麽快,全是依仗徐長清所做的飯食調理緣故。
他所做的每餐飯菜所用的水都是空間裏回春木所生的樹水,能夠生肌活血,又時常用綠液熬湯,能讓人的體內生機不斷,每日擦洗銀狼身體也都用回春水與綠液水相摻,才使他身上的傷勢從卧榻不能動到現在這樣能吃能睡,恢複的如此之快,如此重的傷只養了半年便能起榻,後半年已是恢複了生猛活氣。
小狼崽也是随他爹一般,剛開始時還能喝些綠液水,之後嘗到肉後,就是無肉不歡了,平日只要聞着肉香便是饞的口水拉拉,将它抱起來就會看到流了一下巴口水,讓人哭笑不得。
徐長清今日炖了一大鍋肉,火候适宜,給小銀狼的肉選的是最嫩的肉質,炖爛了它吃着才好下咽,那大的一只喜歡肉質硬一些,倒是不必炖得太久。
待香味漫了整個院子後,一大一小銀狼頓時從夢中豎起鼻子,随着後半睜着眼睛,齊齊抖了抖身上的銀毛。
徐長清将炖好煎好的肉塊端過來時,戰無野已是起身穿上了衣袍,而小銀狼則是在地上滾了兩滾短手短腳的慢了他一步,竟耍賴的用爪尖吊在戰無野的衣袍邊上,此時它的身子已比剛出生時大了一圈,挂在衣服上就像個銀色毛團,雖是整日只知酣睡玩耍,腦袋卻也極為聰明,已是能聽得懂簡單人語和動作。
戰無野走了兩步,忽而皺眉一回頭,便見它竟然勾着袍子邊不松爪,這袍子是徐長清送他的衣物,若被勾花可是心疼不已,不由的大掌一伸便将小銀狼不客氣的抓了起來,扯着它的小爪子,便在空中抖了兩下,硬生生将它從衣袍邊抖了下來。
戰無野見衣袍勾出了根絲,臉色一沉,轉頭見它欲逃,便一把揪過它,想要好好教訓一番,剛擡手便聽到一陣腳步聲,随即又垂下手,眼睛看向門口,臉上也是換了副笑臉,手勢立即改掐為摸,徐長清端着飯菜一進來便見到戰無野正露出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容,手裏作勢摸着小狼崽,小狼崽卻是毫不給臉的沖他呲牙,怎麽看都有一種違和感。
徐長清如何不明白其中緣由,不由瞪了戰無野一眼,不過嘴裏倒也沒說什麽,虎毒不食子,戰無野雖是經常欺負天兒,但畢竟是戰家血脈,下手自然有分寸,倒也不至于打壞哪裏,對此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因小銀狼一出生便遭遇九道天雷,戰老将軍便給它起名為戰九天,徐長清雖然聽得直皺眉,但戰家人的名子一向不求文雅但求霸道,也就罷了。
此時見到徐長清手裏的美食,小狼崽聞着味兒小眼神也跟是軟乎下來,老實的趴在戰無野手裏,等着帶它過去吃好吃的。
徐長清今日炖了雀肉湯,豬蹄肉,和一盤鹵好的雀蛋,還有半小鍋米飯,格外給小狼崽炖了一小盅雀肉,湯裏還多放了些綠液,這小銀狼食靈液極為厲害,每天要食五次之多才能保證體內靈氣的供給,好在小山上玉液每日都能産下一杯,供着它倒也是綽綽有餘。
徐長清放下飯菜後,伸手自戰無野手中接過一直沖他伸爪口裏不斷撒嬌嗚嗚的小銀狼,而戰無野也是極為默契的為他脫下身上的棉衣挂到一邊,接着兩人一獸便在桌邊挨着坐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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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銀狼因半日沒見到徐長清,極是委屈的扁扁嘴,大眼淚汪汪的看着他,見徐長清扯它耳朵面不改色的訓它是不是又不聽話,似乎知裝可憐的這招不好用了,便立即收了委屈的目光,改為耍賴裝傻,沖他搖搖尾巴然後用爪子撓撓徐長清手心,随即讨好似的仰躺着露出肚皮,想要用自己的小白肚子來裝純賣萌,見徐長清沒反應,便又用爪子直扒着徐長清着手指,然後直晃着兩只後腿,意思要他像往常一樣給它搔癢癢撓腿腿。
那粉乎乎的肚皮上細白色的絨毛此時看着極是可愛,因每日都用靈水給他洗澡,所以毛色銀亮,可能是剛剛睡了一覺起來,腹下的毛竟是東倒西歪,徐長清忍不住伸手給它梳理了下。
此時戰無野已是坐下擦手為徐長清舀湯,知徐長清喜清淡菜色,便将花菜蘑菇湯舀了一碗放到他面前,伸手舀肉湯時,勺子攪得肉味香膩,小銀狼本是躺着聞味頓時睜開眼,然後一骨碌從徐長清掌心爬起,大眼睛在桌上掃了一圈後,最後落到它的專屬之地,那只裝雀肉的小盅罐上。
徐長清也知它餓了,便将它送到肉盅旁邊,小銀狼立即精神抖擻抖了抖身上毛,然後圍着肉盅轉了兩圈,最後口裏叼着盅把手,熟練的把肉盅往徐長清邊上拖,拖到它覺得安全的地方,才開始手腳捧着盅罐吃起來。
徐長清對此早已是見怪不怪了,這小東西聰明的緊,又護食的很,自從戰無野偷了它兩塊肉後,便是吃飯時都離戰無野遠遠的,非要在自己身邊進食才安心,兩只小爪子此時正按着肉,嘴裏則在撕扯,動作有些笨拙,因剛剛才會進些肉食,以前都只喂它肉湯,所以吃得有些慢。
雀肉極嫩,且肉已被徐長清炖得很爛,小銀狼咬起來并不費力,只是吃到最後兩只爪子又油又膩,四處亂蹭,等兩人一獸飯飽後,小銀狼便被徐長清拎去用溫水給洗了爪子,剛洗完沖淨欲睡,老将軍卻是帶着管家奔着院子而來。
戰老将軍一年前與鸠元老道大戰一場後,也幾乎是死裏逃生,那鸠元不知從哪尋了株化形的妖花,竟是煉了具身外化身,被戰老将軍重傷後,便是使了個法術用身外化身騙得老将軍以為他已死,之後才會出現鸠元真身又出現在荒島之上之事。
後來時在得知徐長清救了戰無野時,竟是老淚縱橫,想起當年那算命之人的卦象果真半點不假,這徐長清當真是戰家的大貴之人,此次保得戰家兩代不死,如何不讓他感激莫名。
其實戰家乃是貪狼一族的血脈,本可以隐居山林過得逍遙自在的生活,但因當年大宛祖帝曾與他父有過命之恩,便答應留在大宛保他江山子孫千年無憂,這些年大宛人盛國昌,但戰家子孫卻是人丁稀薄,他曾埋怨過天道不公,戰家在邊關威振西奴人,幾百年間不知免去多少戰争人禍,怎麽最後卻要落得斷子絕孫的下場。
直到此時才是解了心結,善惡終有道,天道好輪回,這戰家即是大宛人的貴人,那自會有貴人保他戰家,使戰家子孫化險為夷,平安昌盛。
而這個人,莫過于徐長清是已。
之前戰老将軍對徐長清便是處處照拂,此事之後更是一心向之,閉關一年中,更是将整個府裏的鑰匙都交于徐長清打理,出府不久更是三天兩頭過來探望。
一是給他送些罕見稀奇之物來,看是否能用得上,二是來看他的小重孫兒,說到這小重孫兒,莫過于是他的心肝寶心頭肉,這可是數百年來戰家貪狼血脈最純正的一只。
貪狼血脈的多少從化形上便能看得出來,如果血脈濃些,從一出生便會以狼得形态出現,人形時極少,若是血脈薄些或極少,則會一直以人的嬰兒形态出現,化成狼形的時間很少,甚至幾年沒有,或者化形不全。
顯然徐長清所誕之子,從出生到現在一直是以狼形現世,如今竟是半點也未化人形,這如何不讓戰老将軍又驚又喜,貪狼血脈的純正所代表的是貪狼能力的複蘇與強大,是戰家日後的家族興旺之源,是血脈萬年常存的希望。
這老将軍最重血脈之事,如何不将它寵到心尖上,只差派千兵把守,日日放在眼皮子底下了。
小貪狼吃飽後賴在徐長清懷裏眼睛已是有些半睜半閉,小尾巴也搭拉下來,誰知老将軍來後,竟是帶了玩具來,一只用金子做的鳥籠。
籠中有一只全身翠綠,頭上一點金黃的美麗小鳥,老将軍将一些大補的食材讓人送給徐長清清點,然後就拿着鳥籠引誘小銀狼。
“小天天,小乖乖,來看太爺爺尋給你尋來得綠凰鳥……”這只鳥兒本身是鳳凰遺族,身上血脈也是極為純正,是戰老将軍低三下四花了大價錢從死對頭當朝一品宰相手中購了來,這鳥本是那宰相從罪人家中搜刮出來,見它生得漂亮,便養在身邊想留個趣意,誰想戰浩天竟是看上了眼,對于死對頭,這鳥自是賣誰也不賣他,但奈何戰浩天拿延年益壽的方子和若幹銀錢相換,最終宰相還是敵不過長生不老的誘惑,用一只啞巴鳥與老将軍換了來。
小銀狼見了綠凰鳥,竟是睜大了眼從徐長清手中爬了起來,然後晃晃悠悠的在金籠子邊上邊爬邊歪着頭看着綠凰鳥,而綠凰鳥本來一直冷漠高傲的态度此時也發生了轉變,竟是防備的盯着小狼伸進籠子裏的爪子,第一次在人前開口。
“啾啾……”聲音竟如天簌,即清脆又悅耳,繞梁三日也是不絕。
小銀狼則是收回爪子沖着綠凰鳥:“嗚嗚……”
“啾啾……”
“嗚嗚……”
最後老将軍用這只綠凰鳥成功的把小銀狼騙到他院子裏去了,戰無野早就樂見那調皮蛋被人帶走,省得天天霸着徐長清不放。
待這一老一少走後,戰無野破天荒的送了出去,回來時頓覺得這回世界算是清靜了,然後把門一關,便是帶着徐長清回床上甜甜蜜蜜的午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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