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水痘

四阿哥有些出神，聽着太子吐槽。

“…索額圖和納蘭明珠吐槽對方，一個有一個叉燒兒子，一個有一個情聖兒子。”太子摸着下巴皺眉思考，到底情聖兒子好一些，還是叉燒兒子好一些呢？

太子思考良久，不是很确定道：“納蘭容若還算不上情聖兒子。”納蘭容若為情聖尚算是個褒義詞，而情聖要淪為貶義詞，那就是博愛呀，見一個愛一個，但卻不喜新厭舊。

四阿哥眨眨眼，回過神，說道：“納蘭容若？還好吧。”其實真正見過納蘭容若的人是很難讨厭他的。

納蘭容若比康熙帝小一歲，也是将近四十歲的人了，過了最初那段容易多愁善感的年紀，現在成熟起來，不可能再為一段情要死要活。

不過他好像真的收心了，有了沈宛這個紅顏知己之後，日子一天比一天快活，這幾年時常有不少感人的詩詞流傳出來，且近一兩年的詩詞比較大氣，不再像以前那麽惆悵、婉約。

納蘭容若現在四子三女。長子富格，十四年生人，生母顏氏，早已經去世。次子富爾敦，十六年生人，生母原配盧氏，當初生下兒子血崩而亡。三子富森，二十四年生人，生母沈宛。四子富良，二十五年生人，生母繼室官氏。

長女嘉馨，二十三年生人，生母繼室官氏。次女嘉玥，二十六年生人，生母沈宛。三女嘉菱，二十八年生人，生母沈宛。

太子湊到四阿哥近前，眉眼都帶笑，說：“四弟，你知道嗎？納蘭容若那次女長得特別好看，十五弟首次看到人家小姑娘，直接抱着人家小姑娘不放手，還當着梅夫人、納蘭夫人的面，說他要娶小姑娘做福晉。”

四阿哥揚眉：“有這種事？”

十五阿哥胤祥，母妃嘉嫔，半月前嘉嫔母親梅夫人過壽，嘉嫔求了旨意領着兒子回娘家給母親賀壽來着。

嘉嫔父親是禮部尚書，梅夫人作為二品诰命夫人，且宮中還有嘉嫔及十五阿哥胤祥，所以梅夫人生辰很是來了不少賀壽的賓客。

納蘭夫人領着兒媳婦官氏和兩個孫女道賀，而後小孩子們都自己在花廳玩耍，不知怎麽回事，十五阿哥牽着四歲大點的嘉玥跑進屋裏來，大言不慚道：“額娘，額娘，我要娶妹妹做我福晉。”

滿屋子貴夫人瞠目結舌，而後哄堂大笑。不過誰也沒當一回事，仔細看和十五阿哥手牽手很是茫然不解的小姑娘，确實長得很漂亮，衆貴夫人心中暗道，這是一個好苗子，只是不知是哪家的孩子？

等到知道是納蘭容若的庶出二女，大部分貴夫人都失去了興趣，畢竟自家家世貴重，兒孫有才，怎麽也不能娶一個庶女。

納蘭夫人覺羅氏倒也沒有放在心上，只當小孩子的天真之言，再看後面跟着進來的嫡孫女，覺羅氏心頭嘆了口氣。

家裏三個孫女，若是在別人家，嫡孫女那是容貌才華集于一身的天子驕子，但在自己家，嫡孫女的容貌被庶孫女比下去，才華更是望塵莫及，讓她教導起來時常發愁。

要說兒子偏心呢，但也沒有格外偏心，富森、富良都是一同教導的，但在讀書方面的天賦，富良放在外面可以吊打別人，在自己家，卻比不過富森，這嫡出的孫子孫女都比不上庶出的孫子孫女，覺羅氏總覺得自己家要完。

……

太子說完十五阿哥鬧出來的趣事，就免不了說起納蘭容若家的瑣事，其實不是他特意打聽，是納蘭明珠和索額圖時常吐槽對方，當着他的面吐槽，他想不聽見都難。

四阿哥恍然大悟道：“難怪近些年阿瑪和納蘭容若走得這麽近，只怕兩人感同身受，惺惺相惜。”

康熙帝在太子時常的唠叨之下，也格外注重兒女的教導，就是這個問題吧，不管怎麽教導，都會有這樣那樣的問題。

諸位阿哥還畏懼康熙帝的身份，不只是他們阿瑪，還是皇帝，所以康熙帝給多少他們接受多少，不敢額外要求。

但納蘭家不是，納蘭容若本就性子有幾分軟綿，他這個當父親的威嚴不夠，就容易出現一些問題。

富森六歲，富良五歲，兄弟倆是一起上學的，納蘭容若每天下學回來檢查功課，富良性子有些活躍，不像富森坐得住，不管做什麽都容易三心二意，納蘭容若一旦批評他，他就會使小性子，還會大喊大叫：“阿瑪，你就喜歡三哥，看我哪哪都不順眼，你又不喜歡我，你管我作甚？”

富森白天跟着先生學習，偶爾還有沈宛給他補習，且從小深受沈宛的影響，富森就是一個安靜的小美男子，給他一本書，他可以自己呆一天那種，所以他的課業是超前的，且不是大人逼迫，是他自己喜歡。

富良的小心思就是不想學習，所以每次都拿這個借口來搪塞納蘭容若，關鍵是每次他都成功了，納蘭容若很頭疼。最後還是納蘭明珠心血來潮抽查兩個小孫子的功課，富良想故技重施，被納蘭明珠發現了，他可不是納蘭容若，當即就讓下人拿來藤條抽打了富良一頓，驚動了全家人，富良的小心思就曝光了。

納蘭明珠當着全家人教訓孫子：“葉赫那拉富良，你以為你是誰？全家就你最聰明？你是嫡次子，聽清楚了，你是嫡次子，在你上面還有一個嫡長子，你阿瑪的家業四個兒子分配，嫡出七成，庶出三成，富爾敦是嫡長子，他會再分七成，你自己最後算一算，你能分得多少？”

“你現在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玩耍上面，等你長大之後，你有什麽成就？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小小年紀不學好，盡學些歪門邪道，和富森争寵？咱們家有什麽可争的啊……”

總之納蘭明珠一頓發火，把五歲的富良吓到了，也把官氏吓到了，她自己也不知道兒子在學習之餘搞些小心思，而後富良就悲劇了，身邊的小厮、丫鬟、嬷嬷全給換了，再也不敢偷懶耍滑了。

納蘭家的事情外人自然不會一清二楚，但索額圖和納蘭明珠作對多年，兩人對收集對方的情報那是非常熱忱，索額圖雖然不知道具體經過，但他擅長胡編亂造，就差杜撰出沈宛被覺羅氏、官氏欺負的像一棵地裏的小白菜，或者納蘭容若寵妾滅妻……

太子感慨了一番，捧着下巴，說道：“這些大人物都不擅長教兒子呀。”

納蘭明珠三個兒子，嫡長子納蘭容若最是出名，是滿洲文化人的代表，但可能是被當初多愁善感的長子吓到了，二子、三子他就換了方法教導，結果呢，納蘭揆敘、納蘭揆方才華不夠，徹底泯滅于普通人當中了。

“我爸當初時常對着我大哥、二哥唉聲嘆氣，因為我大哥他們同齡有一個別人家的孩子，從幼兒園開始，就是學校的第一名，從來沒有下來過，且他也不打架鬥毆，也不泡酒吧泡妹，襯托的我大哥他們就是地上的灰泥，他是天上的雲彩。”太子想起他那現代的家人，眼神還有幾分迷離。

四阿哥仔細回想了一下，沒有聽說過比太子那大哥、二哥更出色的年輕富二代、富三代呀？

“後來呢？”太子的話明顯還有後續，肯定還有神轉折。

太子拍腿大笑：“哈哈哈哈，他是戀愛腦啊。進入高中之後，認識了一個草根女，被其堅韌的性格吸引，兩人偷偷摸摸談起了戀愛。進入大學之後，一發不可收拾，鬧得轟轟烈烈，最後他們成功結婚。但還沒有完。那女人性格有些偏執，只要是別人說一點不好的話，她就覺得受了侮辱，長輩說兩句，就覺得看不起她，鬧得家宅不寧，懷孕了更是疑神疑鬼，結果兩次流産之後，形成習慣性流産，這下生不了孩子，家裏長輩就不答應了，最後他沒法，主動要求開辟海外市場，領着那女人出國了。後面怎麽樣我就不知道，我這不是穿越了麽？”

四阿哥嘴角微微抽了抽，說道：“然後，你爸爸瞬間覺得你大哥、二哥很好？再也不羨慕別人家的兒子了？”

太子連連點頭，樂不可支道：“不只我爸，還有其他叔叔伯伯大爺大媽瞬間覺得自家的崽雖然也不是很省心，但絕不會像沈臻那樣，安分幾十年，中二病一犯就惹出大麻煩，攪得家宅不寧。我大哥、二哥他們可就解氣了，在沈臻出國當晚，十幾個人相聚酒吧慶祝來着。”

狂風吹得嗚嗚的響，天色暗了下來，但地上的積雪反光，即便是身處皇宮禁地，眼睛看到的地方仍然有幾分明亮，入夜之後，這天氣又冷了幾分。

等到蘇順、陳福擺膳後，太子、四阿哥才反應過來，他們不是讨論索額圖叉燒兒子的事情嗎？怎麽轉到納蘭容若身上去了呢？又是怎麽轉到教子方面了呢？

吃過晚飯，太子拿着筷子敲着碗，神色-欲言又止，但最後終究什麽也沒有說出口，四阿哥也沒有問。

亥時左右，四阿哥躺在床上，和安蓉聊天身邊發生的有趣的事情，聊着京城各種八卦緋聞。

……

寒冬過去，進入康熙三十一年，幾乎元宵過後，天氣就開始轉暖了。

二月初八是太皇太後的壽辰，近幾年太皇太後時常在行宮頤養天年，很難得在宮裏久呆，所以今年康熙帝把太皇太後留了下來，要為其大辦壽辰，是以元宵過後，太皇太後就沒有出宮。

今年是太皇太後七十八歲高壽之際，這在皇室來講，實在是長壽的老人，很不多見，所以康熙帝要為太皇太後壽辰大操大辦的消息傳出來之後，大家也覺得很正常。

慈寧宮，太皇太後身前已經來了不少請安的嫔妃，過了一會，就有诰命夫人領着孫女、女兒來給太皇太後請安。

太皇太後現在忘性大，很多事情轉瞬間就忘了，聽到大家提起孩子的事情，突然想起大阿哥的孩子。

遠在松江府的大福晉齊佳氏在正月二十日平安生下了孩子，是一個阿哥，年前是大阿哥獨自一人回京過年的，因為齊佳氏身懷六甲，松江府離着京城路途遙遠，且天氣又冷，哪敢讓她回京？

大阿哥過完年就離開京城了，等他趕到松江府，恰好臨上齊佳氏生産，聽說當時還鬧出一些笑話，他一個大男人被吓得暈厥過去了。

此刻，太皇太後提起大阿哥和大福晉，惠妃也只能面上含笑，還得裝着無所謂，說兒媳婦去照顧兒子，她很高興，其實她內心擔心極了，還有她很想孫子啊，還只怕要等好幾個月才能見到孫子呢。

“老大都有孩子了，哀家的太子呢？”太皇太後話鋒一轉，目光落在了诰命夫人帶來的年輕漂亮的女孩子身上，這些女孩子都是十二歲到十五歲之間，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即便容貌不美，但年輕就是她們最好的資本。

惠妃心中松了口氣，她是很怕太皇太後怪罪兒媳婦，同時心中也有些煩躁。因為兒子兒媳婦遠在天邊，京城發生了什麽事情，他們都不知道，很容易被排出權力中心。

皇貴妃目光在一衆女孩子身上梭巡了一圈，當然在愛蘭珠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她心中暗暗道，以她的眼光來看，愛蘭珠确實非常出色，但愛蘭珠太沉穩了，缺少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應有的活力，如果太子是一般同齡男子，愛蘭珠是吸引不到他的目光的。

今天只是一衆夫人相約來給太皇太後請安，并且有提前請太皇太後、皇太後相看自家女孩子的意圖。

只不過诰命夫人們只怕要失望了，太皇太後、皇太後并不知道太子妃候選人有哪些。

半個時辰之後，請安的诰命夫人們離開了，一衆嫔妃也都離開了，慈寧宮就剩下太皇太後和皇太後了，她們倆讨論了一下太子妃人選的事情。

“姑祖母，不若兒臣讓人去請皇上，我們這樣瞎猜也無用。”太後其實心中并不着急，在選秀之前，康熙帝肯定會先一步告訴她他選定的太子妃人選。

太皇太後擺擺手：“不用，等玄烨來了，再順便問他。”

大約午後，康熙帝就來給太皇太後請安了，如果不是大朝會，他一天會來給太皇太後請安兩次。

太皇太後問起太子妃人選的問題，康熙帝猶豫了一下，才低聲說道：“祖父，母後，朕看中了誠襄公之女舒穆祿愛蘭珠。”

太後有幾分驚訝，她可是知道愛蘭珠的身份的，但太皇太後不知道，眯着眼睛思考了半晌，說道：“今兒上午穿綠色衣裳的那個小丫頭？”

康熙帝可不知道愛蘭珠今天穿了什麽顏色的衣裳，太後知道，她點了點頭道：“是啊，姑祖母記性真好，幾個女孩子當中，愛蘭珠最是穩重大方，容色也長得好，笑起來臉頰上還有兩個小酒窩，讓人印象深刻。”

太皇太後笑眯了眼，說道：“那真是太好了，太子妃可不是一般人，那小姑娘配得上太子。”

祖孫三人說了好一會話，等到太皇太後休息之後，康熙帝再送太後回壽康宮。

慈寧宮和壽康宮相隔很近，太後和康熙帝走在前面，一衆宮人跟在十步之後，保持着一定距離，卻也聽不到前面主子在讨論什麽。

“皇上，太子妃的人選不是你自己看中的吧？”太後以一種調笑的語氣說道，對太子的秉性，她也是知曉的，他若是不同意，就算是皇帝也逼迫不了，因為太子幹得出出家當和尚的事情來，且若是太子不喜歡，也不能強迫他入洞房吧？

康熙帝嘴角抽了抽，嘴硬狡辯道：“母後，您說什麽呢？當然是朕看中的。博克達那閨女不錯，朕很滿意。”

太後輕輕笑了一聲，拍了拍康熙帝的手背，含笑道：“是是是，皇上看中的。”

在太皇太後壽辰到來之前，京城有更多的事情引人關注，一件是今年又是春闱之年，開年後全國各地的考生都陸續上京來了。

一件是年前西川的冤案總算有了結果，所有犯事官員都押解進京，等待最後的審判，至于那些與官員勾結的富商就沒有這等待遇了，他們被關押在蜀都知府衙門大牢，等待朝廷的判決書下發到蜀都。

當然還有張懷遠背後的靠山，他的靠山不只是索額圖二兒子的小舅子，還有兩個膽大包天的侯爺、伯爺，也要一并論罪。

不過像侯爺、伯爺有爵在身，可以用爵位抵罪，可能最後就罰錢除爵，而不會流放，也沒有性命威脅，更不會抄家滅族。

安蓉聽着額娘說了一通西川案子之事，又聽額娘說了春闱科舉之事，不過她知道額娘最關心的肯定是春闱之後選秀的事情，因為二哥、三哥還沒有成婚啊，兩位兄長一年到頭都在外面奔波，年過二十歲的人了，還沒有娶妻，這都成額娘的心病了。

“六兒，以後你不成親，額娘絕對不允許你外出。”德寧格格話鋒立即轉到小兒子身上。

六格眨眨眼，乖巧讨好地說：“額娘說得是，兒子會快快成親，不讓額娘操心。”

德寧格格捏了兒子臉頰一下，嗔笑道：“小滑頭！”就知道在她面前表衷心，但大話誰都會說啊，只有做到才是最好的。

安蓉、安敏心中暗暗嘆氣，論讨好父母，她們倆合起來都不及六格呢！

德寧格格被兒子逗笑了，立即轉過話題，說道：“安蓉、安敏，你們在學校裏要小心點，千萬不要被算計了。”

安蓉、安敏雙眼茫然，發生了什麽事情？

“富察碧梵出天花了。”德寧格格眉頭緊皺，烏拉那拉家和富察氏交情不深，兩家幾乎沒什麽來往，德寧格格是知道富察碧梵是太子妃候選人，這才重點關注的，當然她是知道太子妃已經內定了，其他候選人永遠也不能上位。

“啊？”安敏悚然一驚，眨眨眼：“碧梵姐姐？”

安蓉眨眨眼，她雖然和富察碧梵沒有來往，但不代表她不認識她呀。

烏拉那拉家和富察家雖然沒有來往，但安敏在外認識不少貴女，見到富察碧梵，也都是叫一聲碧梵姐姐的，所以雖然交情不深，但也是認識的熟人。

德寧格格又道：“有些奇怪，自從太醫院推廣接種牛痘之後，天花就不再是絕症了，你們都是種了痘的，富察碧梵也是種了痘的，但不知為何她還會得天花。”

“那應該不是天花，是水痘。”安蓉琢磨着還沒有聽說過種了牛痘還會得天花的，所以那應該是水痘。

但就算是水痘，也讓人震驚，這馬上就選秀了，像這種傳染病，基本上會隔離許久，沒有三五個月，基本上痊愈不了，富察碧梵就會錯過這一屆選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