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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 56 章
百姓怕官, 阿雪自然也是怕的。
天色昏暗,圍攏她的捕快們各個面無表情,好像她是什麽十惡不赦的壞人, 要被他們抓走。
正當阿雪要說話時候, 人群裏走出那個被她抛棄的郎君。
昨日她挑三揀四的說些他的毛病,他沒追出來,阿雪想的是倆人之間一筆勾銷算了。此刻他面色沉沉的模樣,難道是要秋後算賬嗎?
謝臨安上前一步,阿雪便後退一步,最後退無可退,後背抵在冰涼的門板上。
阿雪有點不敢看他的眼睛, 盯着他墨色衣角聲如蚊讷。“我昨日應該說清楚了吧?”
“說什麽?”他欺身過來, 似笑非笑道:“随随便便說幾句便要分開?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阿雪聽的心驚,什麽意思?他不想分開?這可不行,阿雪覺得他們兩清了,便不想有牽扯, 此刻心焦之下, 她甚至忘了昨天心裏酸痛的感覺,直言直語道:“說了橋歸橋路歸路,我可是說話算話的。”
謝臨安揚了揚眉梢, “你看着我說。”
阿雪不敢。
“反正、反正就是這樣了, 不知道你派人圍我的鋪子是什麽意思, 我犯了什麽法?”
國有國法, 家有家規,阿雪不覺得自己有什麽錯, 因此越說越理直氣壯。
頭頂上傳來男人的一聲輕嗤。
“玩弄人心,始亂終棄——娘子當真好手段。”他說話聲音和往常有很大區別, 明明是溫潤如玉的郎君,平日裏說話慢條斯理讓人覺得悅耳,但這麽會阿雪卻聽出了諷刺的意味。
那個溫柔的謝家郎君怎麽變了個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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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情急之下連忙道:“四郎,我們緣分已盡。”
“四郎……”謝臨安念着這兩個字,眼神越發犀利,動作粗魯的擡起她的下巴,“看好了,我是謝家大郎。”
腦子嗡的一聲,阿雪沒反應過來。
大郎?什麽大郎?謝臨安明明是被尋回去的四郎啊。
小娘子臉色煞白眼神呆滞。
是了,怪不得他們長的像。
怪不得她一直沒聽他親口承認過他就是四郎,更荒謬的是,她光看長相和手上的痣,便将對方錯認為未婚夫,甚至對他百般撩撥,最後将人狠狠抛棄。
原來被她玩弄的自始至終都是謝家大郎,那個傳聞中的天之驕子,她未婚夫的阿兄。
“錯了,都錯了。”她眼神呆滞直楞楞的看着虛空。
謝臨安轉過她的臉,讓其直視自己,察覺出她的分心,他手指收攏,嬌嫩凝白的皮膚上留下一道指痕,他掐着她的下巴。
“你說我該不該叫人圍你鋪子?”
認識謝臨安這麽久,這是他第一次露出這樣的神情。年輕的郎君明明唇角含笑,可眼神裏一片漠然。
阿雪腦子如一團亂麻,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道歉。
“對不起。”
事到如今,說什麽都于事無補。“你把我抓進牢房吧,我們之間就算兩清,互不相欠。”
謝臨安看着小娘子漂亮的嘴唇。
如花蜜般甜卻吐出冰冷的話。
謝臨安扯起唇角笑了笑,松開手,像是嫌棄似的抽出帕子擦拭方才與阿雪碰觸過的手指。
身後拎着東西的松石猶豫不決,要不要上前啊?準備的禮物要不要給盧娘子?他觑了一眼自家郎君的臉色,決定按兵不動。
謝臨安擦拭幹淨後,像是嫌棄一般,随手将帕子扔在了地上,聲音冰冷道:“抓人。”
一聲令下,這些捕快們當即迅速靠攏過來,阿雪還是第一次碰見這種場面,無助的靠在那,眼睛變得濕漉漉。
進牢房就進吧,反正說來說去,是她欠他的。可阿雪鼻子紅彤彤的,眼睛有點發酸,不知道為什麽,心裏也有一股酸澀的感覺,好像劉二丫家賣的酸梅粉灑在了心口上。
就在她以為要被他們抓走的時候,王捕頭推開阿雪。“盧娘子莫要打擾我們辦公事。”
然後阿雪就看見他們從她鋪子雜物間裏揪出來一個人,還是一個眼熟之人。對方皮膚黝黑形容憔悴,直接被王捕頭捂了嘴帶走,等阿雪反應過來時,那些人如潮水般很快褪去,就連謝臨安也不見蹤影了。
……
阿雪恍恍惚惚,周碧玉都發現不對勁了。
“阿雪,你沒放水。”
兩只手在大盆裏揉了半響,結果一滴水沒有,白揉。
阿雪不好意思的笑笑。“忘了。”
阿雪的面食賣的好當然是因為食材好東西美味,比如和面用的就是涼開水,這樣蒸的面食更加暄軟。
她拿起一旁的葫蘆瓢便要往盆裏倒,周碧玉趕忙過來攔住。“哎哎,我的好阿雪,這是熱水啊。”
倒下去手非得燙熟了不可。
“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我來吧,你坐一邊休息。”
周碧玉做事幹活認真,阿雪也樂得教她,因此基本功都會了,和面不成問題。阿雪點頭,去水盆裏淨了手,坐在一邊幫忙燒火。
火焰跳動,阿雪愣愣的盯着,又想起晨間的謝臨安了。
都怪她做事莽撞,光看面相覺得和小時候長的像,又聽說出自京城侯府,便誤會他是未婚夫,釀成如此錯事。
想必,他恨極了自己吧。
“阿雪,阿雪?”周碧玉叫了她好幾聲,“我看你臉色不好,要不要喝點水?”
“碧玉姐,我沒事,”阿雪随手扔了木柴進竈膛,“你說,一個人做錯事,該怎麽補救?”
周碧玉年長阿雪幾歲,又經歷過不少風雨,因此在她看來,阿雪煩惱的事情大概就是一些小事情。
“道歉,盡力去彌補。”周碧玉給出自己的見解,“不管對方接不接受,盡管去做,起碼你心裏好受一些。”
“是嗎?”阿雪喃喃,還是有點迷茫。
她誤将外人當作前未婚夫報複了,該怎麽補救?
腦子混亂,一上午都心神不定。晌午時候客人多忙碌起來,阿雪還裝錯了包子,對方要全素餡,阿雪混了一個肉餡。肉餡比素餡賣的貴,按理來說是買家得了便宜,但誰料今日是十五,正是吃齋念佛的日子,那人恰好信佛,回到家後咬了一口發現是肉餡,直接鬧到阿雪的鋪子。
阿雪連忙道歉說返還他賣包子的錢,但客人不依不饒。“那是對佛祖對神明的亵渎!你擔當的起這個責任嗎?”
嘴裏說着不好聽的話,那人擺明了就想多要錢,圍觀的人也越來越多,周碧玉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勸阿雪給錢算了。剛碰到阿雪的胳膊,便見她垂着眸子,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
“人家盧娘子都把錢賠給你了,還道了歉,瞧瞧,非得欺負一個小娘子,都給人欺負哭了。”
附近和阿雪交好的人仗義執言,說話的便是賣飲子的劉二丫。“再說,說不定是你自己心不誠,肉餡那麽香,怎麽可能吃不出來?而且盧娘子家的肉餡是麥穗褶,一打眼就能看出來。我說,你莫不是故意過來訛錢的吧?”
人性就是這樣複雜,之前一直對阿雪指指點點小聲蛐蛐,現在見她被欺負,也會挺身而出幫忙說話。
四周鄰裏你一嘴我一言,那人見吵不過,索性拿着錢跑了,不過臨走前放話這件事還沒完。
阿雪壓根就沒聽見,捂着臉站在鋪子門口哭。
周碧玉急死了。“阿雪,你怎麽了和我說,是肚子疼還是哪裏難受?走走,我帶你去看大夫。”
“我沒事。”阿雪哭了一會,心中的憋悶散去,抹了把臉道埋頭繼續幹活。
她不說,周碧玉也沒什麽辦法,不過時刻留意阿雪的動靜。小娘子默不作聲的幹活,如果不是眼圈還紅着,仿若方才哭的人不是她。
才十幾歲的年紀,哭的梨花帶雨,周碧玉心軟的一塌糊塗,打算一會客人少了問問情況,好好開解她。
“客人,您需要什麽?”
這時候有個面容清秀的郎君上門,穿着打扮不俗,周碧玉望過去,還隐隐覺得對方有點眼熟,但她确定自己不認識這個人。
“我想同盧娘子說幾句話。”
聽見自己名字,阿雪擡頭,看清楚那人的臉後,阿雪愣住。
“多年不見,莫不是忘了我?”那人走了進來,挺直腰板步伐穩健,笑着站在阿雪面前。
他背對着光亮,阿雪恍惚之間,以為是謝臨安來了。
但對方比謝臨安矮了半頭,即使風度氣質有三分像,也絕對不是謝臨安。離得近了,阿雪能看清對方的長相,暗嘆道,怪不得我認錯,果然是像的。
只不過多年不見,這人眉眼沒有小時候那般精致了,對比謝臨安更是差上不少,倆人唯一相同的地方,大抵就是身上的墨色長袍。
阿雪打量他的時候,謝康安也在打量阿雪。
之前遠遠的看過幾次,知道她如今出落的越發貌美,可靠近了之後才知道豈止是好看,簡直是天生尤物。
眼圈泛紅,額上貼着打濕的碎發,楚楚動人,我見猶憐。
謝康安愣了愣,心底生出一股懊悔。
早知道就不讓他娘退婚,索性擡回家,當個暖床的也成。
“是你啊。”阿雪瞪着他。
謝康安覺得莫名其妙。
她怎麽好像厭煩他?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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