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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 55 章

方才松石送茶時還帶了兩碟子茶點。

窮鄉僻壤也沒什麽美味糕點, 這些是從城裏衙署帶出來的,那廚子是侯夫人安排千裏迢迢跟着謝臨安上任,最是了解謝臨安口味。

“這是什麽?”

謝臨安已經淨過手, 拿着一塊手指節大小的糕點。白色呈長條形的糕點, 表皮泛黃,灑了一層細薄的糖霜。他遞過來,阿雪直接咬了一口,裏面露出漿紅色的餡料。

“是梅子?”

酸酸甜甜,應當是梅子無疑。

方才還擔憂弟弟的小娘子被吃食堵住了嘴,總算不唉聲嘆氣了。就着謝臨安的手吃完剩下的半口糕點。

“喜歡吃?”謝臨安問她。

阿雪咂咂嘴,回味無窮。

“沒吃過的味道, 感覺挺好吃的, 是城裏的糕點嗎?我娘說城裏富裕,吃穿住行都比我們這精致,果然如此。”

正在用帕子擦手的謝臨安意味不明說了句:“那你想去城裏生活嗎?”

“我長這麽大,還真沒去過幾次城裏, ”阿雪實話實說, “城裏是挺好的,但我家在這朋友在這,而且我的鋪子也在着, 所以覺得在鎮子上生活也很不錯。”

阿雪又拿了一塊塞嘴裏, 謝臨安側過身子看她, 循循誘之。“家人可以和你一起進城, 離這裏不遠,騎馬一天便也到了。”

“這麽快嗎?我們上次坐驢車進城, 走了整整四天四夜呢。”

糕點滋味不錯,阿雪吃了一塊又一塊, 咽下去之後,她腦子都轉的快了,道:“可我還是不想去,城裏的鋪子那麽貴,我怕是都租不起,而且我們在城裏也沒房子,到時候爹娘石頭沒地方住,反正我覺得現在挺好的,不想随意挪動。現在生意不大好,過些日子就會和以前一樣,到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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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現在鋪子生意不好日子不大好過,阿雪是個善于開導自己的小娘子,凡事都往好處想,覺得人只有向前看有盼頭哦,日子才會越來越好。

謝臨安眸子垂下,聽着她高談論闊訴說和家裏人的未來,一派欣欣向榮,可沒有他的影子。

心下有一瞬奇怪讓人不舒服的感覺,謝臨安喝了口茶水壓下去。

“房子鋪子都不用你擔心,只要你告訴我,你想還是不想。”

阿雪堅定的搖頭。

“我要和家人在一起的。”

屋裏安靜的針落可聞,阿雪手裏的半塊糕點也不敢吃了,觑着謝臨安的臉色,覺得他今天怎麽如此奇怪呢。

“郎君?”她身子傾斜往他身邊湊,覺得可能是公事勞碌太辛苦了吧,他臉色都不好了。

剛吃過糕點,身上帶了股甜膩的氣味,漂亮的紅唇飽滿,像是熟透的櫻桃,上頭沾了渣滓,倒是有點像櫻桃酪撒上糖霜。

謝臨安眸色暗了暗,胸悶因為她的湊近有所緩解,但這還不夠。

身量高大的郎君俯身過來,阿雪一愣,眼睜睜的看着他越來越近,嘴唇倏地碰觸到一片柔軟。

阿雪瞪大眼睛愣在原地。

有溫柔的大掌覆在她眼睛上,阿雪下意識的閉眼,觸感和嗅覺越發的靈敏。

糕點的甜香與茶水清香混合。

清甜味道竟也極具纏綿之意。

就在這時,房門突然被推開,有人喊道:“你們在做什麽!”

阿雪回過神來去推謝臨安,他似乎有點惱,重重咬了她一下,随後将臉紅透了的小娘子攬在懷裏,側過頭冷聲道:“關門。”

松石趕緊将房門關上了,惱道:“趙郎君,您……唉!”

都怪他沒看好門,這才被趙友成得了空子。

趙友成都懵了,他揉了揉眼睛又使勁掐自己一下,才确定不是做夢。“你們郎君下凡了?”

否則清心寡欲的謝大郎,怎麽會和一個小娘子吻的忘情?

“裏面是誰?盧小娘子?”

“您還是莫要猜測了,請。”松石趕忙做了個手勢,将三個人請到了另外的房間。

趙友成越想越激動,“是盧娘子很正常,如果不是盧娘子,哈哈。”

“盧娘子雖說年歲小,可性子坦直,不會饒了他。”趙友成想到興奮處還拍掌,似乎期待看見謝臨安吃癟。

趙友玉無奈搖頭:“阿兄,你消停些,莫要惹了謝世子不快。”

謝臨安到了年歲有女人也正常,何況他們本就是收到侯府的消息,如今見此更加确定那封密信是謝臨安親自寫下的,而不是別人代寫亦或者被逼迫。

“我就是随口一說,認識多年,我最是了解他是什麽人,即使沒看見臉我也知道那人肯定是盧娘子。啧,沒想到他謝臨安也有跪倒石榴裙下的時候。”

趙友玉對阿雪不免好奇起來,便詢問她的家世身份。

趙友成知道的不多,說了幾句。沒想到一直不吭聲的謝康安插話:“她是後搬來的鎮子。”

趙友成好奇:“你怎麽知道?”

謝康安像是做賊心虛似的喝水,不肯說話了。

……

另一邊,阿雪被人看見做這種事情,惱羞成怒,窩在謝臨安的懷裏,一張臉熱的要冒煙。

“你你你……”

你了半天說不出後面的話。

謝臨安忽然又靠過來,阿雪以為他要親她,便捂住了嘴巴。

鼻尖一熱,他拂過她的面頰,手心裏多了一點食物殘渣,笑容玩味。

“你以為我要做什麽?”

情到濃處想交吻乃是人之常情,謝臨安看着她殷紅的唇,想起來倆人俱是第一次,不免磕磕絆絆,過了會他才掌握訣竅,托着她後脖頸子,叫她仰頭張嘴,吮着花瓣似的唇。

視線落在她唇上。

“不許再看我。”

阿雪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另外一只手去捂住他的眼睛。

只剩下半張臉的俊俏郎君笑起來依舊豐神俊逸。

“都被別人看見了你還有心思笑!”阿雪越發的惱。

“看就看了,兩情相悅的男女之間做這種事很正常。”

阿雪不同意:“才不正常,人家都是夫妻才……”

剩下的話說不出來,阿雪臉已經漲的如熟透的桃子。

這時候謝臨安又輕笑,他伸手,将阿雪的兩只手圈在自己手裏,一雙黑曜石的眸子盯着阿雪。

“訂了婚便算是夫妻了。”

這話說的沒頭沒腦,阿雪兩只手被束縛,便用腦袋去頂他胸膛,頗有以頭搶地之感。

“被他們看見了!”

等等,方才謝臨安說什麽?

才反應過來的阿雪緩緩擡起頭,謝臨安微微颔首,阿雪腦袋卻是嗡的一聲。

未、未婚夫妻?

“已提前寫信告知府裏,待年末回京述職時便可敲定此事。”

見阿雪呆呆愣愣不說話,謝臨安頓了頓,“覺得晚?你若是同意,也可提前辦了,找人挑個合适日子即可。”

“不是晚,是……”阿雪喃喃,只覺得腦子一片空白。

事情怎麽就發展到了這一步?

不對,不對。

她是讨厭謝臨安的。

讨厭他自作主張單方面退了婚,害的她被鎮子裏的百姓們嘲笑,害她娘被族裏的人逼問。

一樁一件,都是支撐阿雪報仇計劃的動力。

可現在目的達成,甚至他還要禀告家裏求娶她,她為何沒有覺得欣喜?

預想中小娘子羞澀答應的畫面沒有出現,謝臨安眯了眯眼,開始回憶他哪句話說錯了。

“郎君,其實我一直有些話想告訴你。”

阿雪說着,毫不留情的抽出手。

謝臨安笑容微僵,阿雪卻顧不了那麽多,努力回憶報仇計劃最後一部分。

“我覺得我們不合适。首先,你在城裏我在鎮上,離的太遠,你又是縣令總不能沒事就跑來,而我守着鋪子,去找你也不大可能。第二呢,我覺得很多習慣也不同,你不喜歡蔥姜蒜,不喜歡五花肉,可這些都是我喜歡的,總吃清淡的口味我還不适應。還有啊,你會讀書寫字我不會,差距就出來了,會讓人覺得不舒服。”

阿雪每說一條,謝臨安的臉色就沉上一分,最後陰沉不定的看着她。

“所以?”

“所以我們就此別過,橋歸橋路歸路。”阿雪一直低垂着腦袋不敢看他,說完起身,也不待謝臨安說什麽,她就朝着門口跑。

“再也不見。”

阿雪一口氣跑出了客棧,生怕謝臨安追出來,她還回頭看了一眼。

沒有任何人出來。

本該松口氣的阿雪,卻覺得有一瞬的寂寥,心裏空蕩蕩的,好似胸膛上開了口子,夏風能吹過去,有呼嘯的風聲。

街道上人聲鼎沸,路邊小攤販吆喝聲此起彼伏,阿雪像是什麽都聽不見似的,腳步虛浮的走回了家,一頭栽倒在床上。

“報仇了。”她喃喃。

“阿雪,正好你回來了,娘有事同你說,你可還記得有個林郎君,他啊……”聽見動靜的焦紅杏進女兒房間,想告訴她有人來提親了,但不想看見女兒雙目通紅,像是要哭的模樣。

“阿雪,是不是在外面受委屈了?來,同娘說說。”

“沒有的事,誰會欺負我,就是黃昏時的小飛蟲太多都飛進我眼睛裏了。”像是為了确鑿說辭,她還伸手去揉,越揉眼睛越紅,還淌下兩行清淚。

“行了,看你眼睛紅,嘴巴怎麽也像是被叮腫了似的,快點去洗把臉。”

阿雪做賊心虛的摸了摸唇,趕忙舀涼水洗把臉,總算覺得臉上的熱度退了,否則一張臉又熱又紅,定會被焦紅杏看出來問題。

晚上時候,盧大富做了點小菜,他喜歡喝酒,每天晚上都會來上一碗。都是不值錢的燒刀子酒,烈且辣,每次盧大富喝完都要嘶哈一聲,夾上一筷子自己做的小菜,像是能忘卻煩惱似的。

盧石頭離家出走之後,盧大富每晚會喝兩碗,喝完倒頭就睡,翌日起來繼續悶不出聲的幹活。阿雪知道他心裏難受,這是他麻痹自己的方式。

“爹,我陪你喝。”阿雪給自己倒了半碗。

焦紅杏要阻止,盧大富擡手示意她莫要說話。他們姐弟倆感情好,阿雪肯定是擔心石頭難受了。

盧大富道:“先吃口飯墊墊肚子,對,再夾口菜。”

阿雪照做,咽下去之後,她雙手捧着酒碗,神情堅毅,仰起頭直接往嘴裏灌。哪裏想到這酒入口之後辣的人難受,咳嗽的阿雪趕忙放下碗,扶着桌子彎腰大口咳。

“你這孩子,慢點喝啊,你沒看爹都是一口一口喝的。”盧大富拍女兒的後背給她順氣,過了片刻阿雪總算不咳了,開始小口喝。

但這東西當真不好喝,入口後從喉嚨開始像是着了火似的一路燒到肚子裏。

“爹,好辣。”

說完砰的一聲,直接醉倒在桌上。

盧大富哈哈大笑,焦紅杏難得使了脾氣打他胳膊,“愣着幹什麽,趕緊背孩子進屋。”

一夜無夢。

翌日阿雪醒來天色還早,她伸了個懶腰,昨日陰郁的情緒一掃而空。

“真是無債一身輕啊。”

和謝臨安說清楚,阿雪便也不用再演戲騙人了,他們之間兩清。

洗漱換衣,阿雪踩着星光往鋪子走去,街道兩邊有燃了一夜的燈籠,照亮阿雪的必經之路。

她這邊剛打開鋪子的門鎖,便聽到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回過頭,便見十幾個捕頭整整齊齊的圍着她。

像是一群獵手要捕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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