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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 60 章
“本案相關所有人員皆要問審。”拿着筆的官差道。
蓮花和阿雪都和周海天有接觸, 因此倆人一同被詢問。那官差一板一眼的問蓮花,蓮花剛開始答的好好的,等問詢至為何與周海天解除婚約時, 她面如菜色。
官差不知道面前兩個娘子的身份, 只覺得沒讓其進公房候着已經是優待了,怎麽還扭扭捏捏,不說實話。
傷疤被觸碰,蓮花手都在抖,阿雪有所察覺便開口道:“這裏涉及到另外一樁案子,你們應當有記錄吧?”
“大膽!”那人呵斥,“官府問什麽說什麽, 豈敢言行無狀!”
阿雪下意識的觑了一眼謝臨安, 他紋絲不動,像是在把玩摩挲手上的杯盞。
這邊蓮花面色又白了幾分,顯然不想在衆人面前敘述她和賣貨郎的事情。
阿雪咬了咬唇。
“她遭此大難有些事情記不清,我來說。”
官差皺眉:“你是你, 她是她, 怎可混為一談?”
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官府之人都是如此冷面冷心嗎?
明明謝臨安是個外冷內熱的郎君來着。
阿雪握緊蓮花的手,欲要再說,手卻被蓮花握緊。
“我自己來就好。”蓮花小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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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 她就真的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沒有忽略任何細節。說到傷心之處, 擡手抹臉。
阿雪不忍心, 道:“官爺,她說完了, 是不是該到我了?”
那位官差頻頻被打斷覺得不舒快,“無知愚民, 可知道阻礙官府辦案要判何罪?”
他認為就不該在這裏問話,否則這些老百姓會蹬鼻子上臉,看吧,果然如他猜測。
“退下。”
“大人?”
謝臨安斜眼看他,聲音淡淡。
“本官說的不夠清楚嗎?退下。”
那人錯失了在謝臨安面前表現的機會,恨恨的看阿雪一眼才出去。
屋裏只有謝臨安一個人坐着,門口有兩個捕快守門,謝臨安召了一個進來記錄,他親自問審。
“姓甚名誰?”
陌生的口吻,好像與阿雪素不相識一般。
“民女盧雪,家住東山縣。”她起身自報家門,謝臨安繼續問話,聲音依舊是清潤的,但在阿雪聽來冷冰冰沒有半點溫度。
貌美的小娘子平日裏散發着勃勃生機,如今卻如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她站在那,雙手擰在一起,低垂着腦袋,一雙杏眸盯着自己腳尖,聽頭頂上的人問話,問什麽便回答什麽。
從正面處是看不清她臉上的傷的,主座上的郎君視線偏了偏,細長條的紅痕入眼,已經有結痂的跡象。
……
問話結束,阿雪其實想單獨找謝臨安聊聊的,起碼讓她認真道個歉。但謝臨安顯然不給她機會,起身離開,身形如風。
衙署繁忙,便讓兩個娘子從來時的路自行離開。
阿雪攙扶着蓮花走在小道上,因着蓮花身體不适,她們便走的慢了一些。身邊穿着官服的差役來去匆匆,過了會才無人,蓮花小聲問阿雪。
“你老實同我講,你和謝大人到底怎麽回事?”
記得之前倆人頗有淵源的樣子,怎麽今日卻好像是陌生人?
阿雪不知道該怎麽說。
其實方才她心情有點奇怪。
按照她的猜想,謝臨安應當是恨她的,畢竟是她有錯在先,認錯人報錯仇,他埋怨她也無可厚非。可方才他的表現中規中矩,阿雪拿不準了,又想,或許人家謝臨安是天之驕子,大人不記小人過呢。
如此這般想來,簡直是既高興又難過。
“也沒什麽,”阿雪踢了腳下的一塊小石子,看着它滾落在草叢裏。六月草木豐茂,石子很快就消失無影無蹤,像是他們之間曾經種種,消失不見了。
“他是官,我是民,我們之間什麽都沒有的,往後……往後也不會有。”
夏風吹過,夾雜着草木清爽之氣,阿雪抽了抽鼻子,心道這股味道和他身上好香,清冽的讓人沉靜的氣味。
可惜,以後她再也不能聞到這種味道了。
小娘子一副傷心模樣偏不自知,蓮花嘆了口氣,倆人相扶相伴走出月牙門,身影漸漸消失在視野中。
“郎君……”
拱門之後站着的松石小聲喊站定之人,心想盧娘子真是不識好人心。他們郎君對她那麽好,她倒是在外人面前将關系撇的一幹二淨。
“辦事。”謝臨安留下這麽一句,面無表情的離開了。
……
晌午時候衙署休息,午飯謝臨安都會在衙署吃,趙友成見他神色疲憊便沒纏着追問和阿雪的事情,但有不長眼的人,在吃完飯後攔住謝臨安的去路。
“堂兄,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訴你。”
謝康安擋住了去路,謝臨安便停下腳步。
幾年前侯府二房說有個流落在外的私生子要認回來,但二夫人不同意,二房雞飛狗跳了很長時間,還是謝臨安的父親,整個侯府主事人親自發話,同意接孩子回來。
當晚飯桌上,侯爺詢問侯夫人的意見,美麗高貴的女人笑了笑:“如果是我,肯定不會接個私生子回來,但二房也沒有什麽東西值得争搶,人丁興旺是好事。何況,侯爺不是已經決定了嗎?”
侯爺點頭,稱贊夫人明事理,還說請她幫忙說服二夫人。轉過頭囑咐謝臨安道:“他剛來京城,人生地不熟,臨安好生照顧弟弟。”
還是少年的謝臨安微微颔首。
那時候謝康安還不是用這個名字,只叫謝小安,是進侯府之後才起的大名。他從鄉下來,舉手投足透着小家子氣,又因為身份特殊,所以二房的孩子們總是欺負他。
謝臨安身為整個謝家小輩最大的人,多次訓斥弟弟妹妹們,也為謝康安解圍多回。
但有一天,謝臨安看見了他的另一面。
剛被二房孩子按在水裏欺負的小孩,在那些孩子們離開之後,撿起地上一塊石頭,想都不想,直接朝自己腿上劃去。
小孩皮膚嫩,當即有擦痕出現,血珠子上湧。
謝臨安微微蹙眉,他看見仆人們過來,簇擁着謝康安走了。
當天晚上,那幾個孩子就因為傷害手足而被請家法。興許是因為這樣,後來便沒人欺負謝康安了,頂多是逞口舌之快。
謝臨安并沒有戳破謝康安的謊言,他本人當太子伴讀早出晚歸,沒時間處理這等小事。只是偶爾聽松石說府裏的事情,謝康安總是被欺負吃虧的那個,所以老夫人更加寵愛他。
因着相處時間不長,謝臨安并沒有過多關注他。直到他們都成長為大人,謝臨安探花郎走馬游街時候,在人群裏看見謝家小輩們。
謝臨安一眼就看見了謝康安。
不是因為他樣貌出衆,而是因為他今日也穿着一身豔色鮮亮的衣服,乍一看,二人有些相像。
後來,不止一個人同謝臨安說過,“你那個堂弟和你好生相似,不愧是同出一門的血緣兄弟。”
謝臨安只是神色淡淡,他壓根就沒将謝康安放在眼裏。
就像是此刻,他不輕不重的開口。“何事?”
謝康安眼裏閃過猶豫,但咬咬牙,還是開口道:“實不相瞞,在回到京城謝家前,我和娘就住在東山縣上,而且和盧家是鄰居,當時為了生存,不得已和盧家定了娃娃親。”
謝臨安眼睛眯了一下。
對面的謝康安沒有察覺出他的不悅,繼續撇清關系道:“後來進京城就沒聯系了,小時候口頭上的娃娃親當然不作數,堂兄,我說這番話就是想告訴你,我和盧娘子沒什麽關系。”
謝康安深思熟慮之後,覺得有必要先将這件事放在明面上,免得到時候被他那個聰慧堂兄知道反而不美。而且他先說明,證明和盧娘子沒關系,他堂兄不就可以更加光明正大的和她親近了嗎?
只是他想的好,卻見謝臨安不甚在意的跨過他,筆直的朝前走了。
“堂兄?”
看着謝臨安走遠,謝康安隐隐有一種不安之感。
不行,他必須要讓謝臨安和盧家娘子好,必須看着如谪仙一般的人墜落凡間!
……
今日天氣爽朗,盧大富去取了賣皮子的錢,還在鎮上采辦了不少東西,額外給阿雪買了幾包零嘴。回程看見有人賣糖人,盧大富心情頓時沉重。
小石頭就喜歡糖人。
想了想,他走過去說買一個,眼巴巴的看着攤主做好送他手裏。
“爹,你怎麽還買糖人了啊?”
盧大富笑呵呵:“買了倆,你和蓮花一人一個。”
多災多難的蓮花沒有享受特別待遇,只是不再受爹娘的責備罷了。
那位周海天已經被官府抓了起來,是他竄通貨郎設局,故意引誘蓮花私奔,甚至周海天之前那位未婚妻,也是用同樣手法“私奔”,到時候再将貌美的女子轉手賣掉。
就算是這樣,蓮花爹娘依舊念叨着,說蓮花不該和賣貨郎私奔,搞出來這麽多事。
盧大富看不過去,卻也不好說別人家的事情,只能讓阿雪過去多寬慰蓮花。
可憐的孩子。
得到糖人的蓮花綻放一個笑容。
“上次吃糖人還是幾歲的時候。”
阿雪咯嘣啃着糖人,含糊不清道:“想吃就買啊,也可以自己買。”
盧大富每次去賣皮子都會從城裏給姐弟倆帶好東西,蓮花豔羨看着阿雪。
“父母恩愛,對你們姐弟又多有照顧,阿雪,我好生羨慕你,肯定沒有任何煩惱吧?”
“有的。”
阿雪神色落寞了幾分。
嘴巴裏本該是甜津津的,怎麽現在泛起了苦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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