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24章 第 24 章

黑衣男人走來請安, 可是俯身時卻帶着股不情願的傲感,陶錦上下打量他幾眼,輕啧一聲, 她在記憶中搜尋一圈,并未有關于這個男人的記憶。

應該是新入府的男寵, 怎麽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裝給誰看呢。

“見過殿下。”

在男人出聲時,陶錦衣擺擦過地面,毫不留情轉身離開, 長相一般不說, 她讨厭這種自視甚高的男人。

虧他背影有幾分像懷七。

公主府邸寬闊, 一日是逛不完的,回去的路上, 陶錦仍腳步輕盈, 頭腦清醒, 身體沒有半分疲憊感, 這種感覺她已經十幾年未體驗過了,就仿佛回到自己真正的身體一樣,她甚是滿意。

是夜。

池中布滿花瓣,隔着兩層绡簾,悠揚琴聲傳來,似清泉湧動, 流水涓涓淌過碎石, 很是令人心曠神怡。

陶錦靠在池內,指尖撚過緋色花瓣, 擡眸慵懶看向紗帳後的朦胧身影,身後伺候的宮人瞧見, 低聲詢問道。

“殿下,今夜可要招人侍寝?”

陶錦頓了一瞬,花瓣滑落水上,她搖了搖頭,尚不知誰是小皇帝的人,何況今日見的這幾個都姿色一般,她也不是什麽都吃的,更不喜別人玩過的男人。

得把懷七弄過來。

陶錦算了算時間,驚覺‘她’在世人眼中已去世五年之久,距離那場荒唐且香的人鬼情未了也過去足有兩年。

她的彈指一揮間,卻是懷七實打實的五年。

也不知這位前男友如何了,過得苦不苦,有沒有乖乖繼續為她守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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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麽想,但陶錦很确定,就憑懷七這種一根筋的暗衛小狗腦袋,她若是沒有重生,他後半輩子肯定都是與她的孤墳作陪,現在說不定正在給她擦墳頭呢。

鳏夫和孤墳,想到那個孤寂可憐的場景,陶錦就有些想笑。

還有些蠢蠢欲動。

誰家談戀愛談到一半還能換個身份啊,死了五年的主人忽然轉生,這種福氣只有懷七有了,天下獨一份。

他偷着樂吧。

帳後的樂師抱琴告退,陶錦從水池中走出,穿着寝衣坐在銅鏡前,慢悠悠開口,“叫許少良來。”

宮人領命離開,不消片刻,寂靜宮殿腳步聲輕響,許少良駐足她身後。

“殿下有何吩咐?”

*

從殿下處離開後,許少良停下腳步,神情有些古怪與複雜。

随行之人見他如此,不由憂慮道:“許大人,殿下深夜召見,可有要事?”

許少良指尖微動,搖頭淺笑,“無事。近日可有青州來客拜訪?”

“上月是有。”

長公主夜間很少召人,許少良匆匆趕到,他本以為殿下有要事吩咐,但卻沒想到殿下是令他尋一個名為'懷七'之人,甚至地址也很詳細,就在青州邊界的一處山頭。

“他若是不配合,強行綁來就是,不必管他意願,但不可動私刑。”這是陶錦的原話。

許少良沉思片刻,喚來一隊近衛将此事暗中吩咐下去,今夜便出發青州,且特意交代要秘密行事。

他從未聽過'懷七'的名號,但既然是殿下親點,必然有殿下的道理,他只需替殿下辦事。

青州與京城相隔千裏,就算快馬加鞭,一來一回也至少月餘,所以任務吩咐下去後,陶錦再度陷入躺平的狀态。

生活悠哉恣意,除了剛醒那日小皇帝派人來慰問過一次後,宮中再未來人。餘下的時間裏,陶錦要決密探呈上的情報,應付一些幕僚的問話,再商議一些無關痛癢的事。

除此之外,倒也沒有其他的事,憑着腦海中的記憶,就像是考試提前見過答案,她對這幾項工作也算得心應手。

夜深人靜時,陶錦細細将記憶捋了一遍。她與小皇帝處于一種很微妙的持平狀态,只要國家保持繁榮,關外穩定無亂,那兩者便能保持相安無事,但凡天秤傾斜一厘,一方都會瞬間将另一方吞噬。

要麽她死,要麽他亡。

頭好疼,陶錦捂住臉嘆了口氣,忽而有些懷念她的鹹魚劇本了。

嘆息只是一閃而過,并不能改變任何事,在系統留給她的記憶裏,那個改變她命運的琴師是三個月後被送進來的,她是兩年後愛上對方決定厮守終身的。

所以這兩年裏,暫時還是相安無事的。

去掉這些外因,陶錦很快适應了長公主這個身份,無他緣由,只因這種無事便逍遙的生活方式真的很爽,她最擅長躺平擺爛了,尤其這還是奢華版躺平。

蒸籠般的夏日,空氣悶得叫人透不過氣,宮人端來荔枝酥山冰飲,銀盤中特意放了一層冰塊,瞧着便覺得涼快。

“奴喂殿下吧。”柔軟男聲響起。

陶錦正握着書卷看的津津有味,轉頭唇側便送來冒着涼氣的甜點,以前小雲也經常這般喂她,陶錦下意識含入銀勺,才看清身前跪着伺候的男人。

打扮素雅,眉眼清秀內斂,正是前兩天在面首院裏碰上的那個吹笛小寵。

見她打量,小寵未敢擡眸,只是又舀了一勺輕輕送來,盡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陶錦收回視線,繼續翻動書頁,當然,她也沒拒絕小寵的喂食,待吃完冰飲,他又跑去給她捏腿,只是力道有些小,她未理會,兀自看着書卷。

這種恣意又潇灑的生活過得實在舒心,京中的狗血強制文比青州好看多了,直到懷七被帶入府內,陶錦才驚覺時間竟已過去一個月。

是夜。

七八個黑衣人策馬護着一輛馬車疾行,到城門口時,為首之人無聲展示公主府令牌,守城的侍衛立刻吓清醒,擡手将隊伍放行。

守城侍衛目送一隊人馬離開,只是看見那輛馬車時,心間有種說不上來的怪異,可他們無權截搜公主府的人,直到看不清車影,才感覺到怪異的點在哪。

那或許都不能被稱為馬車,因為它實在狹小,不僅窗扇被封住,甚至車門處都被巨大木板釘死。

比起說是馬車,不如說是一間移動牢房,也不知關着什麽危險人物。

一路夜行,直到回到公主府內,一行人對視一眼,為首之人率先下馬将車窗撬開,見人還在後才松了口氣,又忍不住低罵一句。

本以為是個輕松活,誰曾想舟車勞頓不說,這活比在公主府時還要難辦。

一個月前,他們領命趕赴青州來到那座孤山,幾人分頭尋找,果真在半山腰處看見一個男人,還有一座孤墳。

一身粗布黑衣,墨發被發帶束在腦後,正坐在墓碑前低頭刻木雕,場景有些蕭寂,但這個男人看起來很普通,不像是他們猜測的隐士俠客。

侍衛長可沒心情欣賞這孤寂一幕,他诶了一聲,喊道:“兄臺,你可叫懷七?”

話語落地,只見男人緩緩放下手中之物,擡目,一雙黑瞳冷冷盯着他,“你是何人?”

似久不說話,他聲音有些粗粝沙啞。

聽見這個回答,侍衛長便知自己沒尋錯,“那就對了,我等奉主上之令,帶你回府,請吧。”

他說罷往前走了幾步,可不知為何,身前男人盯着他腳底神情驟變,眼底竟有殺意浮現。

侍衛長一愣,跟着低頭看去,才發現是自己踩到了一本書,他移開腳步,正欲道歉,卻在看清上面書名時忍不住嗤笑出聲。

“一個大男人,竟還看這種情情愛愛的書,叫什麽,将軍被我強取豪奪後他.....”

話語頓住那瞬,銀針無聲破空,帶着毫不掩飾的殺意,直奔眉心襲來。侍衛長心底驚駭,下意識用手中書卷去擋,奈何還是躲避不急,銀針擦過他臉頰,堪堪留下一道血痕。

“放下書,滾。”懷七起身冷漠道。

侍衛長罵了一聲,将書狠狠摔到地上,提劍指向懷七,“老子勸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其他幾人聽見聲音趕來,正看見這劍拔弩張的一幕,心知兩人起了争執,紛紛抽出佩劍将懷七包圍。此處地方不大,包圍時有人不可避免的靠近墓碑,并且一腳踢開墳前擺放的貢品。

還沒等那人尋好位置,便見懷七面色陰沉可怖,抽出匕首直奔他來。

懷七不知這群人是何人,但在小姐的書卷被毀的那瞬間,他面色便冷的可怕。

動手只是一瞬間的事,在懷七出手的第一招,他們便驚覺,此人絕非尋常武夫,而是死侍殺手一類的人。只有這種人,出手便直逼對方命門,動作狠厲無度。

衆人心底一驚,紛紛打起十二分警覺應對,最初踢倒貢品的侍衛更是直接滾在草叢裏,但是幾招過後,他們又發現不對。

身前男人似乎只是個空架子,他只用左手持刃,雖說招式矯捷狠毒,可內力微弱到幾乎感受不到,掃過懷七纏着繃帶、始終不動的右手,幾人互相對視一眼,默契點頭。

攻他右手。

懷七花了五年令自己熟悉左手,他雖武功已廢,可畢竟訓練了二十幾年,一招一式皆随心而起,一時間竟處于上風。

可那也是很短暫的事,幾人一起牽絆住他,蘊含內力的劍身拍在被挑斷的筋脈上,懷七右手瞬間疼痛麻痹,克制不住的發顫,身形也僵住一剎。

一步疏,步步輸。

公主府的侍衛也不是吃素的,在發覺懷七的弱點後,幾人配合分明,招招攻他弱勢。

對付一個右手殘疾、又沒有內力的人,簡直像戲弄一只小狗一般輕易,虧他們一開始還被懷七的招式唬住,以為是什麽了不得的人物。

像五年前的場景一樣,懷七被幾炳劍架住脖頸,被強逼着跪下,匕首也被搶走。

侍衛長呸了一口,不屑道:“虧兄弟們全上來招呼你,還以為多大本事呢,不還是紙糊的廢物。”

想起被偷襲的銀針之仇,侍衛長擦了一下臉頰,随後走上前踩住男人右手,狠狠碾了幾下。

看着懷七面色慘白如紙,額角鼻尖流下冷汗,他才嗤笑一聲移開腳,看着男人不斷顫栗的右手,心間才算舒服。

殿下雖交代不能動私刑,可懷七的右手顯然是舊傷,怎麽算也算不到他頭上。況且殿下還有交代,說若是不配合強綁回來也行,想來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人,否則怎會不顧這人意願。

侍衛長在心間判定後,也沒了顧慮,上前狠狠踢了懷七小腹一腳,男人疼的弓起身子,呼吸都被拉長。

“綁起來帶走。”侍衛長下令。

“別帶我走!”

就在幾人聽令動手時,男人忽而開口,聲音低啞發顫。他不能再離開小姐了,懷七看向侍衛長,緩緩扣緊地面土壤。

“我不能離開這裏。你主上是何人,為何要尋我。”

“現在态度好了?晚了。”侍衛長陰陽怪氣,“我可不是在和你商量,主上有令,務必第一時間帶你回去。至于我家主上是誰,你現在還不配知道。”

侍衛長沒再多言,準備将懷七綁下山,可沒想到這人實在卑劣狡猾,竟不知何時在袖中藏了刀片,綁他的兄弟險些被割喉。

一個廢物而已,怎麽敢幾次三番騎到他們兄弟頭上撒野,在狠狠教訓一頓後,幾人将男人身上所有暗器扔掉,最後捆住手腳,蒙住頭,像牲畜一樣五花大綁帶了回來。

可他實在低估了懷七的手段,這一路上他就沒安分過,路途遙遠,最後逼得他不得不用藥,令懷七一直保持半昏迷的狀态,一天喂一頓水糧,保證人不被餓死就行。

侍衛長初始還擔心男人絕食,若是帶個死人回去,殿下定會降罪,每次都是強行将食物塞進男人嘴裏,可是他們後來慢慢發覺,每次喂糧時,男人都很配合。

他不打算自殺。

拆開投食處的小木板,兩個已經馊了的饅頭被扔進去,躺在裏面的男人除了還有呼吸,其餘同死人無異,侍衛長看了幾眼,又将木板釘死。

他會爬起來吃幹淨的。

又想活下去,又這麽不配合,侍衛長簡直不能理解,京城可比青州那偏僻土溝不知好了多少,而且還是長公主欽點,要知道,這種待遇可是獨一份兒。

怪就怪懷七實在蠢笨,不是他們不想給這人好待遇,甚至路途暗示了好幾次,可實在是松開手腳這男人就會跑。

府邸內,刑房前,幾人将懷七從馬車上弄下來,男人雙手雙腳被捆了三重,臉上被蒙着層麻袋,一身黑衣早被磨的破破爛爛,甚至許多地方已經露出肌膚,皮肉被磨破,髒污不堪,比乞丐還狼狽,簡直慘不忍睹。

侍衛長湊上去,對來人谄媚道:“許大人,懷七人帶到了。”

許少良隔老遠便蹙起眉,看向侍衛長,語氣不善,“怎弄成這樣,殿下不是說要活的嗎。”

侍衛長一聽,連忙将麻袋粗魯扯掉,面露苦色,“許大人,他還活着,還活着。你聽我解釋,不是兄弟們故意想虐待他,是他實在狡猾,一路坑害兄弟們數次,甚至傷了我。”

說着,他還給許少良展示面上那點淡的幾乎看不出的傷,但好在有其他侍衛作證,許少良面上的疑慮才消失一些。

他提着燈籠靠近,燈色昏暗,許少良直直對上一雙死物般的黑眸,沒有任何情緒,卻無端令人心驚。

燈籠晃動,他斂起內心驚駭,對身旁人道,“既然不配合,那先送到刑房去,教教規矩,萬萬不能有傷了殿下的機會。”

“是。”

在許少良離開後,侍衛長轉身,慢悠悠蹲在懷七身前,“你可知我們是奉誰命将你帶回來。”

懷七口中纏着布條,一直勒到腦後,他口不能言,視線緩緩落在侍衛長身上,眸底情緒閃動。

他想知道是誰,是誰将他從小姐身邊帶走。

如今已回府內,不怕再出現意外,侍衛長擡拳行禮,口中高聲道:“是奉長公主殿下之命。”

沒給懷七思考的機會,很快有人将他帶進刑房。

‘教導規矩。’

“殿下,懷七已到府上。”幽雅殿內,許少良輕聲開口。

陶錦停下動作,“他人呢?”

“回殿下,懷七不太聽話,幾次行刺殿下近衛,如今已關在刑房內。”

聽見這話,陶錦挑了挑眉,她知道懷七不可能被乖乖帶回來,但是剛進府就被關在刑房,他本事不減當年啊。

壓下心底那絲迫不及待,陶錦起身慢聲道:“帶本宮去見他。”

五年的時間足夠改變很多,可是當陶錦真正看見懷七那瞬,她就知道。

她初心沒變,還是很想搞他。

不似之前的小打小鬧,這次是百分百純戰損風味酷哥,欣賞着前男友凄慘可憐的模樣,她甚至已經激動到心跳加快。

都說了,她xp很怪。

越瀕死,她越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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