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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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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少渝猛然擡頭,看向開發組幾乎已沒有人在的工作區域。他們早就都走了,只留他一個。
“小沈啊,我知道你能力強,趕緊解決了吧。”領導大概也焦頭爛額着,他畢竟不是真正拿鐵飯碗的教授,“bug不止這一處,你多檢查檢查。也不要怪業務老是投訴,這問題怎麽能拖這麽久呢?”
沈少渝無話可說地坐了回來,重新拿出電腦,開機。公司的工作屏也打開了,一下子照得他的臉白得像鬼。他登錄自己的工號,就在剛才還是一片太平的系統裏,突然湧進來五六個工單,後面還有源源不絕的趨勢。
他飛快地浏覽一遍,确認都是小問題,不影響大局。而這些小問題,原本早就應該在他的組員手上解決掉了,但最早的甚至已經拖延了兩個小時。
但從流程上說,又确實是經過了組員的手,到了他的檢核階段了。
“我現在處理。”沈少渝放下了電話。
夜晚太靜,旁邊組的組長聽見了電話內容,安慰他:“你組員呢?叫過來on call!”
沈少渝笑了笑。這可真是個好主意。“就是他們發給我的。”
那個組長好像也嗅出什麽,腦子轉了個彎,“不是大問題吧?”
“嗯。”沈少渝說,“沒事兒。”
對方笑着搖搖頭,“還是你厲害,啥都能搞定。”
沈少渝總覺得這并非一句誇獎,但他懶得再理會了。這麽晚了,他也懶得再想為什麽那個富二代要造他的反,懶得再想為什麽組員要冒着被開除的風險這樣搞他,懶得再想為什麽業務那群人總是專門給他釘子吃。這世上有很多話根本聽不出弦外之音,即使聽出來也都是浪費信息處理空間。敲代碼的聲音像木魚一樣在腦子裏蕩來蕩去,他累得要死,只想趕緊做完這一切然後倒頭就睡。
隔壁組的值班組長也一個個離開了。這次大促的确還算平穩,運營表示網上反響一片向好,只有業務在群裏發瘋,罵開發不做人,而開發組的組員沒有一個吭聲。
或者是都睡覺了,或者是都等着他這個虛線的組長來頂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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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少渝從來不覺得寫代碼是一件難事。每次領導交給他額外的工單,每次組員給他搞出額外的錯誤,他總覺得應下來也沒關系,反正只要幾分鐘就能處理好。他不會為了這幾分鐘去和同事撕得頭破血流。可是他越不在乎,別人就越覺得他還可以承擔更多。
更多的工單,更多的錯誤,更多的臨時加班。
沈少渝咬着手指上的死皮,沒注意撕下了倒刺咬出了血,痛了一瞬,但來不及想更多,堪稱刺耳的鈴聲再次響起。
他麻木地想,該不會是新的投訴又下來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馬上就好。”他将手機夾在耳朵和肩膀之間,眼睛仍盯着屏幕,聲音幹癟地應答。
然而對面驟然爆發出一陣歡呼!
沈少渝的耳朵差點被震聾,手機一跌掉回桌面上,他的目光終于往下落,就看見小小屏幕之中,充斥着鮮花、香槟、彩帶和莫名其妙震耳欲聾的音樂。
“喂?喂,魚?”薛策的那張臉擠進了屏幕,“看見了嗎?看這會場多浮誇,可涵非讓我給你直播一個。”
沈少渝看了一眼電腦下方的時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長長地嘆息出來,“十二點半了,薛策。”
“什麽?你那邊好黑啊!”在那樣嘈雜的環境裏,薛策的聲音自動放大了,甚至顯得空曠,“現在賓客都走了,就留我們幾個老朋友在玩游戲呢!”
沈少渝沒有說話。他将手機放下了,視頻鏡頭對着公司陰暗的天花板,他繼續敲代碼。
薛策像一只伸長脖子的鴕鳥在他的屏幕裏拼命張望:“你也知道可涵,她那個咋咋呼呼的性格,我們都勸她趕緊去洞房,她偏不,偏拉着譚之堯跟我們玩兒……”
“薛策。”沈少渝緊盯着屏幕,聲音繃成一條直線,“你先玩着,我還在改bug。”
“你說什麽?”薛策卻沒聽清,他顯然很興奮,是那種暌違已久的、小孩子吃席的興奮,“他們玩德撲根本玩不過我,我是誰啊?……你猜我贏到什麽了?”
“我猜不到。”沈少渝木然地回答,“或者你猜猜我現在在哪裏?”
薛策大概也沒期待他的回答,徑自說:“你等我回來,給你瞧啊——哎,但是誰也沒想到,可涵居然寫了一份特別感人的誓詞……她說還好她當年堅持下來,她才有了一個海歸博士老公……”
別說了。沈少渝的內心裏有一個聲音在嘯叫。他一點兒也不想知道別人寫了什麽誓詞,他一點兒也不想聽別人是怎樣煎熬着煎熬着見到了幸福。人如果到了三十歲還是單身,就是會抗拒參與別人的婚禮,沒有嫉妒也沒有感傷,純粹就是抗拒調動自己的感官。他沒有閑暇去為別人感動了。
別說了!
像是響應他內心的話,一個陌生的聲音忽而插進來打斷了薛策:“你在跟誰視頻啊,怎麽是黑的。”
“這不是中場休息嘛。”薛策那興奮的聲音頓時沉下來,将手機往胸前收了收。
“誰啊誰啊?”又一個陌生的聲音。
“我知道了,”第三個陌生的聲音,“是沈少渝吧?瞧你們黏糊的!”
“了不起,這都多少年了?”第四個陌生的聲音,“就憑你,堅持這麽久?這誰想得到啊!”
一陣急急的奔跑,似乎是薛策終于繞過了那些陌生聲音此起彼伏的波浪,找到一個相對僻靜的地方,對沈少渝說:“還在加班嗎?看這環境不像家裏。”
沈少渝沒有說話。眼前的代碼好像都亂掉,變成無數個沒有意義的符號,他的腦海裏持續發出一聲接着一聲尖銳的嘯鳴。
是理性的陣地即将失守的警報。
“不好意思啊,吵着你了。”薛策帶笑的眉眼是如此柔和,明亮的燈光映着輕微的醉意,這是一個無限接近于溫柔的時刻,“不然早點回去吧,工作一時半刻也做不完。”
沈少渝的身子一動不動,他像一座工作到全身僵硬的敬業雕像。他的耳朵屏蔽了所有電流的幹擾,他的聲音也變成單調的電子在二維平面上跳躍:“他們不知道我們分手了?”
*
薛策抿了下嘴唇,他沒料到沈少渝會說這樣直接的話,他沒有準備好應對,“都是些……點頭之交。”
沈少渝偏在這種時候變得敏銳,窮追不舍:“你不是說玩游戲的都是老朋友嗎?”
“那也沒必要跟他們說啊。”薛策不自然地接道。
沈少渝點了點頭。可以理解,大概他自己的本科室友也摸不清楚他現在的感情狀況。
薛策沒看見沈少渝點頭,然而心有靈犀似地,薛策說:“讓我看看你。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
是啊,今天是大促上新的日子,是系統報警的日子,是他加班的日子。
腦海裏的嘯鳴終于要劃破了自以為鎮靜的表情。
沈少渝的手指輕輕一滑,将視頻挂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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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越不在乎,別人就越覺得他還可以承擔更多”
擱我還沒上班的時候我一定寫不出這種感悟,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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