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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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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望。
也許是每一對戀人都會有的情緒。
吵架吵得雞飛狗跳會說:你怎麽會是這樣的人?潛臺詞就是:我原以為你應該是更好的人啊!
分手分到天崩地裂也會說:我看透你不過如此。潛臺詞就是:我已經不指望你能變得更好了。
失望,因為已經喪盡力氣,沒辦法再撒嬌着耍賴着讓對方改變。磨合也是一種磨損,自己的力氣不夠厚的話,一磨就成碎片了。
沈少渝也不知道,為什麽分手這麽久,他們竟然還要來處理這個“失望”的課題。歸根結底,大約還是當炮友的這大半年,走歪了路,帶歪了期待。
他呆了片刻,忽而抓起被子,翻身要躺回床上去。
噩夢,這一定是他剛才還沒做完的噩夢。噩夢裏薛策就是這樣用眼神鉗住他,冷冷地問他到底想怎樣。他要回到夢境裏去,回答那個失望的薛策:我不想怎樣,你放過我吧。
但薛策這邊,他卻只看到一屋淩亂的紙箱,好像在收拾東西,卻越收拾越亂。書架空了,衣櫃門敞開着,冬天的衣物也不見了。原本放在陽臺上的大收納箱都被拿到了客廳,只是尚未裝滿。卧室裏那個讀書用的小沙發上堆着雜物,垃圾桶都要塞滿,床頭櫃上擺着很多剛拆封的藥盒,還有喝空的水杯。
這就是你要的生活嗎?
他自認為是很誠實的發問,他沒有想要演電影,也沒有想給沈少渝添一場噩夢。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會是最容易壓垮沈少渝的一種力量。
如果沒有為了那些不順心的瑣事吵架,如果沒有一意孤行隔着電話說分手,如果沒有用那麽荒唐的态度重啓一段只有性愛的關系,如果沒有……
如果自己一直在沈少渝身邊,自己不會讓沈少渝的生活過成這副鬼樣子。
明明上一次見面的結局是自己放了狠話摔門而出,但此時此刻,凝望着縮在床上當烏龜的沈少渝,他卻仍然生不起氣來,反而只覺無所适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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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們已經分手了,所以他分辨不出,這種情緒其實叫疼惜。
他默默轉身去廚房,找出新的玻璃杯,洗幹淨了,再開始燒熱水。在這過程中,又收拾了客廳和卧室床邊的雜物,清空了垃圾桶,再開窗通風。夏夜朗朗,拉上窗簾,是一片幽藍色。
水壺“嘟”地一彈,他倒出一杯熱水,與涼水一同混合出合适的溫度,再送到卧室,擺在沈少渝的床頭。
大概是終于受不了房中有個大活人的壓迫感,沈少渝稍稍拉下了被角,淩亂地看他一眼,又将目光轉到了別處去。
“你來做什麽。”一開口,發現嗓音沙啞極了,但這時候他是不可能起身喝水的。
“你在收拾家?”薛策卻沒回答他,“為什麽?”
也許他是收拾着收拾着病倒了的。
“想把房子租出去。”沈少渝手掌貼着額頭,低聲地回答,“貸款太重了,不如賺點房租。”
“那你要去哪兒?”話趕話似地,薛策的語氣越來越急促,“你要離開北京嗎?你的工作呢?”
空氣微微地冷下來,不是突然的,而是像溺水一樣,逐漸被難堪的沉默填滿。沈少渝很顯然不想回答他這一連串的問題,薛策抿了下唇,心裏空得可怕。
如果沈少渝要走,他怎麽辦?
他怎麽辦啊?
“為什麽突然要這樣?”薛策一開口,沒注意自己聲音變得很壓抑,“貸款重也不是一天兩天,之前……之前不是好好的嗎?”
沈少渝仍不說話。要怎麽說呢,自己被裁員了。雖然拿了N+1,又有存款,暫且可以過一段喝西北風的日子,但他骨子裏的恐懼仍讓他不得不未雨綢缪。就像薛策去留學的時候一樣。
薛策又放低了聲音哀求地問:“你請了幾天假?明天帶你去趟醫院吧。”
沈少渝幹脆閉上了眼睛。
薛策垂下眼,有點沒來由的生氣,像在撞一堵南牆,可是他跟一堵牆又有什麽好埋怨的呢?“行。”他暗淡了眸色,“是我犯賤。”
“不是。”沈少渝卻驀地回答,“你不能這麽說話。”
薛策在床邊的小沙發上坐下,平和地道:“那你說說,我應該怎麽說話?”
沈少渝卻又躊躇了。他捏緊了被角,汗濕的頭發貼在臉頰,眼神因病氣而潮濕,像盛着盈盈的千言萬語。
“不是你……犯賤。”他的聲音悶悶的,像在掙紮一樣探出被子,“你很好,真的。我只是……一時過得不順,你也不用擔心。”
是因為生病了嗎?擱平常他一定說不出這樣弱氣的話。
但這樣一來,反而把薛策架在了一個不上不下的位置上。薛策笑了笑說:“我不用擔心?你以為我想擔心?那你能不能讓自己過得好一些,過得自在一些,不要總是……”
沈少渝也跟着他笑笑,但笑意很快就蒸發盡了。“我過得怎樣都是自找的,和你沒有關系。以前我總是把自己的不順怪在你身上,向你發洩情緒,向你索取,但是……你上次說的話,我想了很久,你說得對。”
——按摩棒做不了救世主。
薛策想搖頭,他有些悔恨自己當時嘴快說了一些不能撤銷的話。沈少渝的心這麽重,他一定會記住他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個字都是一個釘子。釘得千瘡百孔之後,沈少渝好像就打定主意要自己過生活了,可是沈少渝明明自己過不好。
自己明明也不可能不擔心。按摩棒也有情緒的好嗎。
“你先好好養病,睡一覺,我陪着你。”薛策別着臉說道,“不要胡思亂想,不要胡言亂語……”
“可我說的是心裏話啊。”沈少渝很溫柔地接道,卻好像并不在對着薛策說話,聲音虛無缥缈地蕩在空氣中。“就因為我是這樣的人,所以我會失去你……兩次失去你。是我自找的。”
天花板上的燈光落在眼底又幻出了虛影。自己愛上這個人是因為他的輕盈,可自己惱恨這個人也是因為他的輕盈。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薛策一定有個幸福的家庭,歡樂的童年,開朗的交際圈。他從一開始就知道薛策是很容易獲得幸福的。
是自己的沉重拖垮了薛策。其實,像薛策這樣健全的人格,本就是可以不需要他的。
薛策仰起了頭,和他一同看着天花板上的虛影。
“傻魚。”他吸了下鼻子,卻好像把自己也吓住,“你把我想得也太好了吧。”
沈少渝的聲音輕得像要飄走:“你當然好了,不然我當初怎麽會喜歡上你?”
會把對方想得太好,因而感到自己的虧欠。
“都這時候了,說這個?”薛策又笑了,笑得很難看,幾乎像要哭出來一樣,“你說失去我兩次,可是明明這兩次,都是你先甩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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