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三更合一(捉蟲)
第22章 三更合一(捉蟲)
林湘并不清楚自己誤入修羅場, 她一心想靠熟悉軍區地形的賀鴻遠幫着找周月竹,這會兒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抓住了他的手臂。
可這落在衆人眼中就是不得了,原本孟菁和江秀蓉就較着勁呢, 怎麽還又冒出個陌生的漂亮姑娘。
不論如何, 賀團長都不可能給這個對動手動腳的姑娘好臉色啊。
可偏偏, 賀鴻遠這回卻是驚掉了衆人下巴。
只見他微微側身聽那女同志說了句什麽,片刻後竟然就真的被人給拉着手跑了...跑了!
人群中響起此起彼伏地吸氣聲,一雙雙八卦的眼睛在孟菁和江秀蓉身上轉悠, 時不時還看上兩眼一旁黑着臉的蔣正豪參謀長,最後齊齊望向賀團長與那個陌生漂亮的女同志遠去的背影, 若有所思。
就這件事, 大夥兒回去能嚼個十來天,可有的聊了!
作為當事人, 孟菁見着賀鴻遠竟然真跟那個女同志走了,心頭湧上幾分不甘, 自己從小到大走到哪兒都備受關注與寵愛,偏偏在賀鴻遠這裏栽了跟頭, 她心下難平,可并不顯露在面上。
她才不會讓這些看熱鬧的人看扁, 這便神色如常,昂着頭轉身聽廣播裏的樣板戲去了。
臨走時,只微笑對衆人道:“那是賀團長親戚, 興許是有急事吧。”
有人确實聽說近來賀團長親戚來探親, 原來是這麽漂亮一姑娘啊!
與她同樣動作的還有江秀蓉, 她也沒有任何過激行為, 只眼底顯出幾分不悅,自顧自品茶去了。
——
從聯誼會現場離開, 一門心思惦記着尋找周月竹蹤影的林湘仍舊拉着賀鴻遠的手臂,天氣炎熱,她掌心微微滲出薄汗,與男人結實手臂緊緊相貼,直到聽到賀鴻遠不冷不淡的一句話:“你準備拽着我到什麽時候?”
話音剛落地,林湘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一時情急竟然拽着賀鴻遠的手臂就跑了,她當真是無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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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會兒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烈焰驕陽炙烤着大地,青石路面蒸騰起陣陣熱浪,林湘舔了舔急得幹燥的嘴唇:“賀鴻遠,你記得這附近有什麽能休息的屋子嗎?”
她要是沒記錯劇情,月竹誤打誤撞喝下了幾口被摻藥的茶水,而那個被下藥的軍人則是喝了整整一盅,後來事發緊急,應當是有人經過禮堂附近的一處平房聽到些動靜才趕了過去。
林湘對軍區并不熟悉,只能指望賀鴻遠帶路,她想了想,補充道:“剛剛我聽月竹說覺得天氣太熱不太舒服,估摸尋了個空屋子休息會兒,我不放心她,還是想去看看。”
這個理由倒還算合适。
賀鴻遠沒成想她是惦記這個,沉默思考一瞬,便大步往禮堂左側走去,只淡淡道:“那應該是在後邊的休息室。”
部隊禮堂出門左轉有幾間休息室,平日裏沒什麽人,偶爾用作臨時開會的地方,屋裏有桌椅和沙發,倒是能簡單休息。
林湘緊跟上賀鴻遠的步伐,盼着一切都來得及,至少趕在事發前阻止這場事關幾人的悲劇發生。
她記得書中提到,這樣一場鬧劇,最終導致被下藥的兩人被衆人發現,因為鬧出的影響不好,女方跳河自盡,那個軍人也自責羞恥,自己在被下藥後同女方衣衫不整地貼着,總是毀了人名聲,卻又知道自己高攀不上對方,一時陷入兩難,在被部隊處罰以及女方跳河後,更是心裏壓力太大,沒多久就選擇了退伍回鄉。而女方心儀的對象更是遭受打擊,于一年後犧牲。
想想如此悲劇毀了好幾人的人生,林湘不禁加快了腳步,恨不得立刻飛過去。
林湘的猜測沒錯,待走近後遠遠望到那一排四間白牆平房前隐約有個步伐淩亂的軍人時,眼睛兀自一亮。
那軍人的背影就透出幾分失去理智,往日應當是步伐堅定地行走,這會兒卻難以控制自己的肢體似的,正有些粗暴地在某間緊閉的房門前搗鼓。
“賀鴻遠,你看那兒,那個軍人是不是有些不對勁?快過去看看。”林湘見他已經打開了房門,心中更是焦急起來,當下扔下一句話,拔腿就跑。
賀鴻遠耳聰目明,自然也遠遠見到了戰友似乎有些不對勁,起初他以為是這人大白天地偷摸喝醉了酒,以至于難以穩住身形,就連走路都東倒西歪的。
軍人平日處于随時待命狀态,自然是不能飲酒的,尤其是将自己喝成這幅模樣,更是違反紀律。賀鴻遠眉頭緊皺,正準備過去看看情況,豈料林湘比自己更為激動,竟然一溜煙便跑開了。
燦燦豔陽下,一抹紅色的身影迎風奔跑,兩條烏黑油亮的麻花辮跟随着她的動作晃動起來,自空中舞出兩道優美的弧線。
林湘很快沖刺到了平房邊,剛進屋往裏一看,就聽到一聲飽含沙啞的嗓音厲聲道:“你快出去。”
被下藥的軍人此刻面紅耳赤,眼珠子似乎要瞪出來似的,渾身散發着熱氣,正盯着躺在沙發上同樣有些不對勁,卻勉強還有意識的周月竹道。
“月竹!我們回家去!”林湘見一切都來得及,瞬間松了一口氣,忙上前扶起臉頰泛紅,似乎燥熱難耐的周月竹,準備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至于這個軍人,他尚且還有理智是好事,剩下的交給賀鴻遠即可。
周月竹到底是喝下了好幾口摻藥的茶水,多少有些搞不清此刻狀況,被林湘半攙扶半抱着從沙發往門口走去,她也知道自己有些不對勁,像是身體裏生出了一團火似的,令人不安又躁動。
原本她以為是天氣太熱中暑了,便想着在這休息室歇一歇,哪成想突然闖進個軍人,呼呼喘着粗氣,着實有些吓人。
幸好堂嫂出現了,她心下稍定。
林湘在心裏松了一口氣,扶着月竹往外走,想着終于是提前阻止了這場悲劇,欣喜漸漸湧上心頭,直到...
身旁中了藥的軍人像是突然失去理智,口中悶哼一聲,竟然像是要朝自己和月竹這邊撲來!
林湘忙收緊扶着月竹的手,将人掩在自己身後,卻感覺到一陣黑影襲來,心下大駭,應當是中藥後當真克制不住藥物作用,再無法清醒。
電光火石間,林湘掩護着月竹躲避到牆角,擦着牆壁堪堪穩住身形,而因為藥物行動有些淩亂的軍人撲空了,卻準備再次行動...
林湘腦海中想起本在自己身後的賀鴻遠,耳畔沉沉腳步聲響起,她驚聲呼喚:“賀鴻遠——!”
只能在心裏祈禱他快些趕來。
預想中的那失去理智的軍人并沒有撲上來,林湘只感覺自己被一只結實有力的手臂擋住,男人粗糙的指腹扣緊自己的手臂,快速地将自己和月竹收攏到他的身後。
林湘擡眼一看,高大寬厚的背影此刻有沉沉的安全感。
賀鴻遠一手護着林湘兩人,一手攔住中藥後失去理智的軍人,眉目沉沉道:“尤威,你冷靜點!”
被點名的男人似乎清明了片刻,赤紅着雙目怔怔看着眼前的男人,喃喃道:“賀,賀團長...你們快出去!”
可惜這清明維持了不到兩秒,渾身難耐的燥熱與沖動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令他面目都扭曲起來,急促喘着粗氣,竟想是要繼續朝幾人撲去。
林湘吓了一跳,失去理智的男人可怕,不過賀鴻遠這個部隊活閻王更不是吃素的,只見他左手拽住尤威,手刀起落,尤威頸部被重擊,霎時軟倒了下去。
賀鴻遠看着平日裏行事還算沉穩的四營營長面部與露出來的兩節手臂發紅發熱,整個人都不正常,眸光一冷,似是想到了什麽。
林湘見尤威被賀鴻遠一個手刀劈暈了,這才松了一口氣。
如今危機徹底化解,她渾身緊繃的神經似是斷了的琴弦,差點失了力氣。
“我先送月竹回家。”林湘打量幾眼昏倒在地的尤威,卻被賀鴻遠移開兩步擋住視線,擡眸與人對視上,她總覺得賀鴻遠臉色不好。
雖然他一慣便是副嚴肅神情,可這會兒明顯是動怒了。
“嗯。”賀鴻遠對于軍中出現這樣的腌臜事升起憤怒情緒,瞥一眼月竹的情況,他一個大老爺們不便過問,只能讓林湘負責,“你帶月竹回去歇着,多喂她些水,再好好睡一覺。”
“好,我明白的。”林湘再掃一眼昏迷中也呼吸沉重的尤威,猶豫要不要提醒賀鴻遠他是被下藥,不過瞧賀鴻遠的模樣,應當也猜出來了,便沒有多嘴。
畢竟這人心思細膩,機敏多疑,她還是少說話少暴露。
——
林湘避着人群往家屬院去,月竹茶水喝得不多,問題不算嚴重,可到底也不好撞見其他人。
等費了些功夫将人帶回周家,周月竹父母都不在家中,正好也省了一番被問詢的事,要是讓人父母見着月竹這模樣,當真得引起不小的動靜。
周家的二層小樓空曠,林湘将月竹放到沙發上躺着,自個兒端起客廳茶幾上盛着涼白開的巨大搪瓷缸子,給月竹倒了杯涼水。
如今月竹口幹舌燥,渾身燥熱難受,一盅又一盅的涼白開喝下去才漸漸舒服了些。林湘再去廚房取來毛巾,用水浸濕,一遍遍地為月竹擦臉擦手。
要是這藥效猛烈,興許還得去洗個冷水澡,不過多少有些遭罪,一個不慎興許就要鬧出病來。
那摻了藥的茶水,周月竹飲下不多,這會兒用冷水擦臉,再喝下大量涼白開,身上臉上的熱氣便沒那麽盛了,整個人也漸漸平靜下來。
渾濁的杏眼微微眯起,周月竹還鬧不大明白如今的狀況:“湘...湘姐?這是在哪兒啊?”
她緩慢地打量四周,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回家來了?
明明她先前和沈建明羞答答地說了會兒話,沈建明就被他戰友叫走幫着去壯膽與別的女同志搭話,她便在附近溜達,等沈建明待會兒出來,兩人準備找個僻靜地方待着。
她等着等着,天氣炎熱有些口渴,正好在休息室見到了茶水,自己倒了一杯喝了兩口,漸漸地就覺得越來越熱,渾身都難受。
林湘擡手貼了貼她額頭,還有些微熱意,當下也不便多說什麽,只道:“你熱得難受了,好好睡一覺吧。”
說罷,林湘扶着周月竹上樓,将她安頓在房間,見她沾枕頭便有些疲累地閉着眼睡了過去,安靜乖巧地輕輕呼吸着。
林湘長舒一口氣,總歸是徹底安全了。
安頓好周月竹,林湘輕手輕腳帶上房門下樓,由一陣後怕感到慶幸,這場悲劇被阻止,所有人都能安然無恙地度過。
窗外陽光依舊燦爛熾熱,似乎從未發生過什麽不好的事。
月竹這邊安穩下來,林湘琢磨片刻,還是帶上周家大門,重新往休息室那邊去。
她得去看看賀鴻遠和尤威的情況。
約摸半小時前還鬧出些動靜的休息室此刻已經空蕩蕩一片,賀鴻遠與尤威并不在。林湘推開房門,在屋裏仔細檢查一番是否有月竹或者尤威的物件遺漏,未免以後招人話柄,總得全部清理幹淨,以防萬一。
這麽一找,林湘還真的找到了一方手帕,是周月竹随手愛帶着的粉色格子手帕,應當是躺在沙發上休息時無意掉落的,落在沙發下方,無人知曉。
将手帕拾起揣進自己衣兜中,林湘又四處看了看,瞥見沙發旁小茶幾上放着的搪瓷盅,裏頭的茶水已經涼了下來,漂浮着根根新綠的茶葉沫子,昏黃的茶水看似尋常,卻不知不覺混入了藥粉,最終融于其中。
賀鴻遠與尤威不知去向,林湘便将搪瓷盅藏于平房外頭的草叢中,以後真要查起來應當是有用的,畢竟下藥的那人還沒揪出來呢。
想到此時,林湘決定重新回到聯誼會現場看看,那下藥之人一時氣憤沖動,後面也是膽戰心驚,自然容易露出馬腳。
只是她剛走到聯誼會門口,就碰見了着急尋找周月竹的沈建明,林湘這才想起來,二人原本約着在外面見面呢。
她當即撒謊稱周月竹有些中暑,先回家休息了,沈建明這才安心下來,向她道了謝。
等林湘再次進入聯誼會現場,禮堂中的同志們仍是春心萌動般追逐着自己的愛情,男男女女或羞澀或大膽熱烈地交談,處處都透着股不是春日卻勝似春日的氣息。
禮堂右前方的大音響裏放着廣播着的紅色歌曲,好不熱鬧,與衆人的歡聲笑語交織糾纏,共同譜寫出和諧樂章。
而在禮堂中心,最被關注的還是之前事件的幾位當事人,也就是原書中的男女主。
孟菁邀請賀鴻遠失敗,卻也不急不惱,仍舊舉止優雅地倚在桌邊,修長纖細的手指點在卓沿,與廣播中接着播放的歌曲節拍對應。
“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①...”
孟菁周遭有幾個熟識的軍人湊過來噓寒問暖,她本就生得漂亮,為人又熱情張揚,好似帶刺綻放的玫瑰,輕易便能成為衆人焦點,身邊更是不缺乏追求者。
更別提,她還是書中女主,主角光環照萬物,家世好,模樣俏,走到哪兒都受歡迎,妥妥的萬人迷女主劇本。
偏偏在賀鴻遠身上栽了一次又一次跟頭,心中的不甘愈演愈烈,這才糾葛了數年。
她漫不經心和其他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身旁一張臉鐵青的蔣正豪便出言諷刺她:“孟菁,賀鴻遠有什麽好的?你什麽人沒見過啊,還一而再再而三地上趕着去?”
“關你什麽事?”孟菁同這個青梅竹馬的好友說話同樣不客氣,兩人從小一塊兒長大,就愛鬥嘴,幾乎是吵吵鬧鬧十多年過來的,“我的事情你少插手。”
兩人說話聲音不小,附近不少人都聽到了,林湘自然也吃到了這口瓜。
她記得書中劇情便是這樣,原書男女主從小打打鬧鬧,蔣正豪長大些才隐約明白自己的朦胧心意,卻礙于二人長期拌嘴的關系沒有主動表白,孟菁更是不知道蔣正豪喜歡自己,只認為蔣正豪同過去一樣,就是愛和自己唱反調。
嚯,真是一對愛恨情仇能纏纏綿綿一輩子的青梅竹馬啊。
雖說虐,但是也挺甜的不是嘛,兜兜轉轉身邊永遠是你。
蔣正豪見不得孟菁一個從小被團寵着長大的姑娘被賀鴻遠數次無情拒絕,偏偏孟菁還執迷不悟,他被孟菁一句話堵得哽住,對別人的好脾氣在這裏便蕩然無存了,轉身就氣沖沖離開,只撂下一句話。
“你當我想管你?”
林湘瞧着蔣正豪那副模樣,像是要去找賀鴻遠算賬,畢竟自己到海島的第二天就見到過他去警告賀鴻遠,當即也跟了上去。
自己找不到賀鴻遠在何處,興許蔣正豪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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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正豪運氣不錯,走出禮堂沒多久,便瞥見了往休息室去的賀鴻遠。
賀鴻遠不知道從何處過來,此刻軍裝褲腳上沾染着被水浸濕後的痕跡,正眉目嚴肅深沉的大步流星而去。
“賀鴻遠!”蔣正豪與戰友關系都好,他是大院子弟,雖說出身好,卻沒什麽架子,就和剛入伍的新兵蛋子都能随意地哥倆好到一處去,在軍中人緣極佳,人人提到他都會誇一句蔣參謀長好。
與他相反的便是賀鴻遠,對誰都狠,誰提起他總歸要說一句賀團長是真狠啊。
起初,蔣正豪與賀鴻遠關系不鹹不淡,主要是賀鴻遠同誰都不太親近,走動得多些的便是團裏的參謀長張華峰和政委姜衛軍。後來孟菁開始追求賀鴻遠,蔣正豪冷眼旁觀,再是賀鴻遠多次拒絕孟菁,蔣正豪便橫豎都看賀鴻遠不順眼了。
這會兒他厲聲一喝,快步上前,直接就是一拳揮了過去。
林湘跟在身後看着,倏地瞪圓了杏眼,這原書男主真是性情中人啊,直接就要打架了?
面對蔣正豪來勢洶洶地一拳,賀鴻遠回身一掌擋下,擰眉怒視蔣正豪:“蔣參謀長,你在發什麽瘋?”
那語氣像是在斥責什麽不懂事的人,聽得蔣正豪更加火大。
“你說呢?”蔣正豪并未收手,仍在持續進攻,賀鴻遠則是見招拆招,作防守姿态。
兩人都是練家子,在軍中比武能争一二的好苗子,動起手來似是拳拳到肉,有來有回,幾個來回後,賀鴻遠脾氣也上來,當即并不只是防守,而是同蔣正豪正面進攻。
要是放在電視劇裏,林湘肯定能看得津津有味,可這是自己眼前發生的一幕,她見蔣正豪真是氣急了,拳拳下狠手,有些擔心賀鴻遠吃虧,思考一瞬,便對着空氣大喊道:“孟菁,你來啦?”
聽到孟菁,蔣正豪心一亂,瞬間收手。
聽到孟菁,賀鴻遠沒有半分變化,出手的一拳并未收回力道。
兩人就這麽一收一擊,蔣正豪被賀鴻遠的拳頭打了個正着,嘴角瞬間顯出幾分烏青,人也踉跄着退了一步。
他擡手撫了撫嘴角,忙回身尋找,可是空蕩蕩的地方,哪有孟菁的影子,唯有先前将賀鴻遠拉出去的女人。
林湘讪讪對着他扯了扯嘴角,瞧着蔣正豪一副吃癟又挨了一拳,又悄悄轉移視線瞥了眼賀鴻遠,對上他同樣看來的深邃眼眸,林湘沖他眨了眨眼睫,似乎是在訴說——看吧,我幫了你一回,打到蔣正豪了。
林湘見到賀鴻遠像是沒看懂自己的眼神,只冷漠地轉過頭去,不由得撇撇嘴,真是不知道感恩!
只是她的角度看不見,賀鴻遠稍稍轉過頭後,微不可察地扯了扯嘴角。
蔣正豪這會兒清醒過來,在部隊裏同戰友打架是可能受處分的,他氣哼一聲,盯着林湘看了一瞬,再回頭看向賀鴻遠,只撂下一句:“既然你有對象了,就別招惹孟菁。”
賀鴻遠恢複了冷漠神色,沉聲道:“我從來沒招惹過孟菁。”
看着蔣正豪轉身憤然離去的背影,賀鴻遠語帶譏諷:“你是個爺們就跟她說清楚去。”
林湘瞥見蔣正豪腳步一頓,像是當真被賀鴻遠這話擊中了,攥緊了拳頭再舒展開,而後才大步離去。
蔣正豪一走,便只剩下林湘和賀鴻遠距離幾步之遙。
禮堂內笑鬧聲不斷,禮堂外安靜沉寂,只偶有不遠處的軍號響起,伴着戰士訓練的口號聲悠揚。
迎面吹來一陣裹着熱氣的微風,直往林湘臉上撲,她白皙的面容添上幾分緋色,被陽光刺得微眯了眯眼,擡手便撐在眼睫上方阻擋刺眼的光線,順道看着賀鴻遠邀功:“賀團長,我可幫了你。”
賀鴻遠見她一副邀功的模樣,被烈日灼熱着十足地有些嬌氣,可還是帶着人往旁邊陰涼處去,随口回一句:“你倒是能耐,不怕蔣正豪記恨?”
林湘在心裏搖頭,蔣正豪作為書中男主,跟誰都處得好,十分和氣,唯獨遇上孟菁的事情就不理智了,也是因此看賀鴻遠不順眼。
這便是作者給這位男主設置的小缺點,不過許多讀者被甜得嗷嗷叫,看看男主再完美的脾氣也只會為了女主的事破戒,不好嗑嗎?
“那不至于吧,蔣參謀長應該不會那麽小氣,聽說他可是大院子弟,跟誰都稱兄道弟的,特別講義氣會做人,誰提到都是誇...”林湘微微一笑。
只賀鴻遠聽到林湘一番話,冷冷的目光就掃了過去,掃得林湘瞬間噤聲。
算了,這兩人不對付呢,林湘想着自己還是閉嘴吧。
她這趟過來也是為上午的事情:“賀團長,尤副營長人呢?你都處理好了?我撿到個休息室裏的茶盅,想着興許有用,藏在那邊草叢了。”
尤威可是被下藥喝了一大盅茶水,比周月竹的量大多了,還得費些神才能散了。
提到尤威,賀鴻遠眸光漸冷,眉目也更加嚴肅起來:“嗯。他和月竹都被下了藥,我扔他去河裏冷靜了會兒,現在在醫務室輸液。”
居然有人敢在軍區對軍人和軍屬下藥,還是藥效猛烈的獸藥,賀鴻遠面色沉沉,烈日下的下颌線越發淩厲。
“這件事別說出去,不然對月竹和尤威都不好,我會處理。”畢竟兩人當時差點共處一室,甚至要是沒有林湘突發奇想拉着自己去找人,後果不堪設想。
尤威是個心性還算堅定的軍人,彼時尚有一絲理智,卻也不一定能抗住猛烈的藥性,以當時的情形,再待下去,月竹必定會受到傷害。
林湘自然也對這樣的下作手段深惡痛絕,不忘暗搓搓提醒:“一定得把始作俑者抓出來,就是不知道那人下藥是什麽目的?難不成故意害他們,想毀了他們的名聲?不過尤副營長被下的藥像是多了許多,月竹症狀就要輕微些,難不成那人目标其實是尤副營長,月竹是意外被下藥了?”
賀鴻遠已經在尤威稍微清醒後詢問過此事,他也不明白誰會對自己下藥,賀鴻遠又讓他回憶一番近來是否得罪什麽人,或者在今天聯誼會有沒有發生什麽事。
尤威為人還算和氣,并未得罪誰,唯一與人沖突還是今天早上參加聯誼會委婉拒絕了一個女同志,那女同志是尤威所在團團長的小姨子,過來探親的,一來二去地看上了尤威,主動示好,不過尤威對人沒意思,便也實話實說地拒絕了。
賀鴻遠此刻在聽到林湘的猜測,不禁将懷疑的對象更深刻地鎖定在了李團長小姨子身上。
——
熱鬧的一日聯誼會盛大結束,林湘在第二日便聽到了不少好消息,說是誰和誰好上了,哪兩人又般配了。
她住在軍區招待所,隔壁幾個房間來的都是軍嫂,她們男人職位在副營長之下,便沒有資格申請分配住房,媳婦兒也就只能在招待所居住着,一般會待一個月。
“林湘同志,你探親啥時候回去啊?還是就準備在這兒找一個?”有熱情的軍嫂打聽着她,天然有幾分親近感。
“我想看看能不能找個工作呢。”林湘沖人笑了笑,收拾着準備出門去看看周月竹。
“工作可難找,聽說搶手得很。”幾個來探親的軍嫂雖說沒有随軍,可也有所耳聞。
林湘倒是看得開:“我先找找看吧。”
林湘只琢磨着,可惜最帥那個拿不下!
可惡!
“實在不行你相個軍人呗,嫂子瞧你模樣多好啊,配誰都配得上。我們家那口子的營長就可俊了,人高高大大的,年級輕輕就是營長,你要不要跟人見見?聽說人過陣子還要被派去負責招工還是啥的,可有本事,上頭都看重他。”
“招工?”林湘若有所思,自己和賀鴻遠是真不可能了,她也死心了,沒有女主的命,更別犯女主的病,趁早另尋出路才是好事,“好啊,可以見見。”
正好找人打聽打聽招工的事不是正好。
“那行,你中午空不?一起吃個飯,宋營長長得可俊了,這回就托我幫忙打聽找對象呢,他家裏爹娘都不在了,也沒人能幫着張羅。”
“好,那我待會兒回來找嫂子。”林湘将這事兒記下,相親嘛,她已經熟悉了,左右不過是看看,還能趁此機會多問問招工的事情,真不錯。
......
周月竹昨日休息一番後,身體已無大礙,今天一早也去軍區醫院檢查了一番,剛回到家就碰上林湘過來。
她已經聽說了自己竟然喝了摻下獸藥的茶水一事,也記得當時在休息室的驚險一刻,着實後怕。
“湘湘姐,幸好你和堂哥過來了!要不然...”周月竹這輩子連男同志的手都沒拉過呢,和沈建明也是對視一眼,兩人都要臉紅的,經過昨日,着實被吓得不輕。
“沒事就好。”林湘寬慰她,希望這件事不要給她留下心理陰影,“當時情況緊急,如今都解決了,你也別放在心上,盡量忘了它,畢竟沈建明同志對你可是癡心一片啊。”
“湘湘姐,你可別打趣我。”不過經過這麽一打岔,周月竹也漸漸放松下來。
這件事并沒有告訴周月竹父母,她自己不想父母擔心,賀鴻遠和林湘也尊重她的意見。賀鴻遠已經在半日內快刀斬亂麻找上了李團長小姨子何芳,他那麽嚴肅高大一人,光是站着就吓得心虛的何芳發抖,再幾句話厲聲詢問,何芳哪裏招架得住,當即就招了。
何芳趁着探親姐姐姐夫的功夫一心想嫁給軍人來随軍,一眼就相中了曾經來姐夫家裏彙報工作的尤威,奈何尤威無意,昨日何芳在聯誼會再次示好被拒,便一個沖動幹出了下藥的事。
不過她膽子不大,下藥後見着尤威喝下去就有些慌了,剩下的茶水都沒來得及處理,膽戰心驚地跑了,卻被周月竹誤打誤撞喝了。
現在被黑面的賀鴻遠找上門來詢問,就連特務都扛不住他的逼問,何芳更是沒法。
“賀...賀團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不小心放了點兒。”何芳擔心這事兒被姐姐姐夫知道,想着糊弄過去,“這不是沒出事兒嘛,我以後肯定不幹了。”
賀鴻遠卻不吃她這一套,任由她眼淚都憋出來了,只冷漠以待:“在部隊給軍人和軍屬下藥想輕飄飄揭過去?你上公安局說去。”
賀鴻遠絲毫沒留情面,将這事和李團長開誠布公地一提,當即就報了公安。何芳不是部隊的人,沒法直接受自己處罰,他便将人交給公安局。
何芳被連人帶包袱地‘扔’出去,這事兒林湘是聽周月竹說的。
“聽說何芳她姐想求情,讓李團長跟堂哥說說好話,把人趕回老家就算了,沒必要鬧到公安局去。”
林湘氣憤:“怎麽能算了?賀團長不可能答應!”
周月竹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堂哥當然不會答應!他做的決定誰也改不了。李團長本來礙于他愛人說情想找堂哥通融下。結果堂哥就說了一句話。”
林湘好奇:“說什麽了?”
周月竹挺直腰板,故意粗着嗓音模仿昨日自己偷聽到的對話:“說情?想說情去公安局說去。李團長,你該慶幸沒有這件事鬧大,也沒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不然你也會被牽連。”
林湘眉眼一彎,既是為周月竹模仿得像模像樣,也是為賀鴻遠的意志堅定。
“周月竹,背後說我什麽呢?”賀鴻遠大步流星而來,正站在周家門口望着在客廳的兩人。
他背對着光,身材高大地遮天蔽日般帶來一陣陰影。
“堂哥,我誇你呢!”周月竹心虛地讨好一笑,“不信你問湘湘姐。”
林湘聽着周月竹一番話,敏銳地覺察到賀鴻遠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自然得幫忙:“是,誇你呢。”
只是她沒料到,賀鴻遠竟然無聊地回問:“誇我什麽了?說說看,月竹你閉嘴,林湘說。”
周月竹:“...”
林湘:“...”
趕鴨子上架的林湘緊急搜刮着腦海中拍馬屁的詞彙:“我們誇你英明神武,雷厲風行,做事果決,手段了斷,維護正義,真是人民的好軍人,月竹的好堂哥!”
周月竹像是不甘示弱,緊接着補充一句:“湘湘姐的好對象!”
林湘臉色一變,忙伸手在周月竹腰間撓了一下,聽得她笑盈盈地求饒這才睨了她一眼,讓她別再瞎說。
賀鴻遠現在可不是自己能招惹的!況且他本來就一門心思要和自己作廢婚約。
一番打鬧後,林湘悄悄打量賀鴻遠,驚訝地發現他竟然眸光微亮,唇角噙着似有若無的笑意。
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這黑月光一笑快成白月光了!帥是真的帥!
周月竹身體恢複得沒問題,經歷這出鬧劇十分渴望與心儀對象見面,她看一眼手腕上的梅花牌手表,該出門了,拎着小包便沖了出去:“堂哥,湘湘姐,我得走了,你們慢慢聊。”
林湘看着周月竹穿着那件掐腰修身的鵝黃色布拉吉,身姿輕盈,裙擺飛揚,奔向自己喜歡的對象,由衷地為她高興。
“這次的事情多虧你。”賀鴻遠冷不丁出聲打斷了林湘的思緒。
“也是趕巧了。”林湘并不敢多提,就擔心賀鴻遠再對自己起疑心,“還是賀團長處理起來幹淨利落,收拾了壞人。”
“我看你本事也不小,你家裏人應該正在跳腳。”賀鴻遠意有所指,想起她在西豐市幹的事,也當得起幹淨利落幾個字。
林湘忍不住為自己辯解,她行事估摸是比現在這個年代的人大膽了些,加上對那家人沒有親情羁絆,下手自然狠:“誰讓他們那麽壞呢?那是親爸嗎?對我還不如別人的閨女,後媽也是一籮筐心思,要是我不幹淨利落些,現在可不在這裏,已經嫁給那個肥頭大耳還好色的廠長兒子了。”
賀鴻遠眼神微動,目光落在正碎碎念叨的姑娘臉上,看着她櫻唇輕啓,一張一合,是訴說不完的委屈。
“你做得很對,很好。”賀鴻遠沉聲道。
“嗯?”林湘原本是想着再多說幾句,賣賣慘博取同情,讓賀鴻遠不要懷疑自己。可這會兒聽他話語中的意思,擡眸望去卻只見到他眼中的堅定與欣賞。
那淩厲的眉眼似乎都溫柔了下來,令人忘了他可是書裏性情古怪偏執的黑月光。
“我要是你,只會把他們整得更慘。”賀鴻遠面無表情說着狠話。
嚯,還是那個他!随便說句話都像是要弄死自己渣爹後媽一家似的。
林湘算算時間,下午還有和什麽宋營長見面的事情,她起身道別:“賀團長,我先回去了。”
賀鴻遠仰起頭看着她離開,見到紅色身影消失在門口,那白得晃眼的手臂上閃過一道猩紅傷口。
林湘昨日護着周月竹以防尤威撲過來時,手臂在牆上擦出一道口子,問題不大,她也就沒管,只是她皮膚嬌嫩,在白生生的手臂上便有些顯眼。
回到招待所,她回屋歇了會兒便和熱心的軍嫂出門了。
只是她并不知道,就在她走後不久,賀鴻遠來了一趟招待所,敲門沒人應答,這便上前臺詢問服務員。
部隊裏的招待所的服務員也是招的軍嫂,多少能賺些工資。
賀鴻遠将一瓶紅藥水放在桌臺上:“楊大嫂,201室的林湘同志要是回來了,麻煩你把這個交給她。”
楊大嫂點頭應下,替人轉交東西的事她有經驗:“賀團長,我記着了,你放心,肯定替你送到。”
賀鴻遠道了聲謝,這才離開。
臨近午飯時間,賀鴻遠卻沒着急去部隊食堂,轉而上部隊外面的郵局打電話。
輾轉聯系上西豐市知青辦主任時,董主任頗為驚訝,:“你小子怎麽想着打電話過來?”
一般人誰沒事會打電話聯系啊?真是錢多?
想來是有什麽要緊事。
知青辦近來忙碌,在操辦着城市青年下鄉的安排,分配一茬又一茬的知青去往全國各地,這可不輕松。
賀鴻遠輕笑兩聲,同退伍轉業的戰友簡單寒暄幾句便直入主題:“老董,你們那兒是不是有個軋鋼廠三級鉗工的兒子林建新自願報名下鄉的?分配的哪兒啊?”
董主任如今四十有餘,曾經在戰場上和賀鴻遠并肩戰鬥,也是賀鴻遠救了他一命,不過董主任撿回了一條命,身體受傷仍是不支持繼續高強度訓練,這才選擇退伍轉業,被安排回老家西豐市進了知青辦工作,擔任主任,掌管知青下鄉的一切事宜。
他對于單一人員的情況自然沒什麽印象,當即讓幹事去查了查,這一查便瞧出問題,名單上的林建新被調去分配到了條件較為富裕的鄉下,那個地兒基本是有關系或者托人往知青辦送禮後能安排的。
這都是裏頭的彎彎繞繞,盤根錯節,不是一個人能改變的,董主任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董主任摸不清賀鴻遠特意問起這人是關心還是介意,便回他話:“去了個條件不錯的地方,吃不了太多苦。”
賀鴻遠心裏有數:“送禮了?”
董主任嘿嘿笑兩聲:“你小子還什麽都知道?底下人搞的。”
賀鴻遠不太在意這事兒,卻仍然開口:“這種名額不好搶吧?城市青年哪能有畏懼吃苦的情緒,必須得好好改造,我聽說林建新可是自願報名下鄉的,看看這種積極精神,不得給人安排個條件艱苦些的地方發揮餘熱?家裏送禮想謀個好地方下鄉,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董主任眼皮一跳,也不知道這林建新怎麽惹到賀鴻遠了,這個戰友雖說比自己年輕,可做起事雷厲風行的,他都自愧不如。
這會兒聽他這麽說了,尤其還是賀鴻遠第一次找自己幫忙,董主任自然不會不答應:“行,你說得有道理,這種歪風邪氣是該殺一殺,就逮這人殺雞儆猴。不過,我挺好奇,他怎麽招惹你了?”
賀鴻遠眼前似乎浮現着某個姑娘氣鼓鼓着雙頰,一字一句碎碎念叨着親爸後媽一家怎麽欺負她,還有那個可惡的弟弟要自己讓出工作,留他在城裏享福。
他并沒回應這話,只似笑非笑道:“怎麽會惹到我?我只是希望給人自願報名下鄉的好同志一個建設艱苦農村的機會。”
董主任:?
你看我信你嘛!
不過,一轉頭,董主任還是叫來負責分配知青下鄉地的幹事,讓把林建新的名字從條件最好的農村給劃到了條件最艱苦的農村。
那幹事本是收了林光明和邱愛英的禮,又被人拉着好一通說,這才答應為他們兒子悄摸分配個好地方,不用吃太多苦,可現在...
董主任看底下人的臉色就知道這是收禮辦事的,他屈指敲了敲辦公桌,嚴肅道:“你們也注意些影響,別整天收禮辦事,林建新同志報名時間晚,原本也分不到什麽好地方,這不是插了別人的隊嗎?”
聽到主任這麽說,幹事哪裏還敢再猶豫,忙應下了,重新調整了林建新的下鄉地。
——
挂了電話的賀鴻遠心情愉悅起來,上食堂吃了午飯後算算時間,又去了一趟招待所。
天氣熱,林湘出去吃了午飯應該已經回來了。
只是這屋門仍舊敲不開。
賀鴻遠上前臺詢問服務員:“楊大嫂,你知道201的林湘去哪兒了嗎?”
楊大嫂樂呵呵道:“賀團長,這事兒你真是問對人了,說是劉大嫂給她介紹了個對象,她這不就跟人出去見面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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