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 隔壁小王他鄰居(八)

49   隔壁小王他鄰居(八)

◎“給錢。”◎

玉天寶一句“爹!給我錢!”脫口而出, 院子內的氣氛短暫的凝滞,陸小鳳幹咳一聲,朝玉羅剎問候:“玉教主, 久仰大名。”

玉羅剎禮貌地回以一笑, 态度如常。玉天寶殷勤地将他帶來的禮盒搬到內屋放置,玉羅剎的視線追着他,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諸非相目光中含着笑意,玉羅剎和他對上眼睛。

傳聞裏對諸非相的容貌描述最多, 玉羅剎對一個男人的長相不感興趣,反倒認為只論長相少論武功有些上不得臺面,但此刻親眼見到諸非相,方才明白旁人為何會注重讨論其容貌。

容貌出衆不假,天人之姿不假,但諸非相最為特殊的是他的氣質。

見之難忘。

不管是在以容貌出名的江湖美人身上, 還是以武藝出名的江湖俠客身上,都沒有像諸非相一樣給他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諸非相對玉羅剎微笑:“玉教主。”

玉羅剎也笑:“諸大師。”

王憐花看了看三個笑嘻嘻的人,徑直在陸小鳳身旁坐下。

玉天寶殷勤地端來茶壺, 又搬來凳子, 在玉羅剎眼皮子底下做盡從不會在羅剎教裏做的事情。

玉羅剎心中帶上些許審視,目光停留在玉天寶握着壺把的手上。

他握着壺把的手帶着新傷,将将結痂,細紅色的長痂在手背上分外顯眼。

玉天寶先是想為玉羅剎斟茶,待瞥見諸非相空蕩蕩的杯盞, 想也不想,茶壺一拐, 茶水順着壺嘴倒進諸非相面前的茶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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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盞才是玉羅剎的茶。

玉羅剎:“……”

玉天寶放下茶壺。

玉羅剎道:“天寶, 你手怎麽受了傷?”

玉天寶歡快道:“我和大師去山上挖藥草, 被樹枝劃傷的。”

玉羅剎嘆氣道:“是我不好,來接你接得晚了。”

諸非相似笑非笑,端起茶盞不說話。

玉天寶“唉呀”一聲,樂颠颠道:“多虧爹你來得晚,我發現洛陽真是個好地方,人多又熱鬧,我都不想回去了,就是爹你得給我點錢,我不能吃大師白食,得給他飯錢和房錢。”

又回到了最初的話題。

玉羅剎笑道:“看來大師将你照顧的很好,多謝諸大師。”

可玉天寶不是人質嗎?

他目光瞥向諸非相。

諸非相端着茶盞,正和陸小鳳王憐花交換眼神,注意到他的打量,擡首微笑,道:“出家人慈悲為懷,玉教主不必道謝。”

如果不是知道諸非相在石林洞府做了何事,如何對待他的手下,又是如何在信裏大放狂言,玉羅剎或許會忽略對方的滿頭秀發相信這人是個悲憫天人的和尚。

玉天寶有時機敏,有時卻不會看氛圍,此刻念念不忘問他爹要錢的事,锲而不舍繼續追要:“爹——我就不急着回去煩你了,你多給我些錢。”

玉羅剎心想你現在就很煩人了。

與一開始預想的情況出現差錯,玉羅剎心情略微複雜,玉天寶在諸非相手下非但完好無損,甚至吃好穿好,活得很自在。

這與玉羅剎所料想過的情況不同。

諸非相對玉天寶太好了。

但他在玉天寶面前一向是個好父親,因此微微一笑,應了下來:“好,我給你。你之後也要和諸大師住在一起麽?莫要打擾他。”

玉天寶認真地點頭:“不會不會!謝謝爹!”

王憐花默默地看着這父子倆,喝了口茶。

諸非相翹起二郎腿:“小僧有話想說。”其餘四人都看向他,只見赤衣年輕人下巴微仰,毫不猶豫地道:“玉少主打擾到小僧了。”

玉天寶委屈道:“大師!”

玉羅剎道:“可天寶很喜歡大師。”

這話說出來連玉羅剎本人都有些訝異,玉天寶很少對人表示喜愛,交際範圍狹窄,但僅憑方才那幾件事玉天寶便對諸非相表明出一種難言的喜愛。

諸非相攤開左手手掌。

陸小鳳不忍直視,別開臉,過了一會兒又看向玉羅剎。

玉天寶有些呆,玉羅剎心中明了,大約是叫他給一些報酬。

只是不知這報酬是該給實物還是實權。

玉羅剎面上作出疑惑狀,意在試探。

“給錢。”諸非相兩個字铿锵有力簡潔明了,接下來的話更是直接,“小僧寫的信你看不懂,比的手勢也看不懂麽?”

玉天寶在一旁驚恐地捂住嘴巴,視線在兩人中間打轉。

氣氛有些凝重,陸小鳳和王憐花交換一個眼神,安靜地看戲。

玉羅剎不怒反笑,但神色微冷,終于沒有了一直浮于表面的親和:“諸大師說笑了,不管是你的信還是手勢,我都看得懂,只是不想理你。”

諸非相微笑:“那也不打算給錢?”

玉羅剎假笑:“大師說笑了。天寶想與你同行,我自然得滿足他。錢,會給你。”

諸非相道:“他起初還很想回家呢。”

玉羅剎笑容不變:“教中事務繁忙,天寶會體諒我的。”

諸非相輕笑一聲。

玉天寶身子朝王憐花那側斜了斜,不敢發聲。

雖然話題的中心似乎是他,但重點又不是他。

玉羅剎又道:“大師很會過日子。”

諸非相有石觀音的遺産,不該缺錢,玉羅剎此言意在諷刺,但諸非相放下二郎腿,悠悠然地将茶盞往陸小鳳面前一遞,笑着道:“多謝誇獎。”

陸小鳳很配合地提起茶壺給諸非相倒了一盞熱茶。

王憐花和玉天寶依次伸出杯盞。

玉羅剎面前的茶水未曾動過,已然放涼了。

敗興而歸。

玉羅剎跟着王憐花來,又随王憐花回去。諸非相不打算給他布置房間,而玉天寶揣着新到手的銀票,熱情洋溢地也跟着他們兩人去了隔壁。

來洛陽這麽久,玉天寶是頭一次來王憐花家,第一印象便是人不少,但莫名冷清。他掃視一圈,發現府中下人皆是閉口不言,垂眉斂目。

和羅剎教內的氛圍差不多。

玉天寶終于明白自己為何會喜歡待在諸大師家,因為諸大師家雖然人少,但不冷清。

王憐花吩咐人為玉羅剎布置寝屋,玉羅剎和玉天寶落後數步,交談起來。

“我來晚了,天寶。”玉羅剎看起來滿是歉意,但他來晚的不是一點點,而是很晚很晚很晚。

他總是如此,所以玉天寶很久以前便明白他不喜歡自己。

即使他們是父子。

“教中事務繁忙,我明白的。”玉天寶絕口不提自己最初那幾日輾轉反側徹夜難眠的事情,半是抱怨半是玩笑,“但爹你來的太晚了——我都以為你不打算要我了。”

……倒是有過這個打算。

玉羅剎确認道:“你當真不和我一同回去?”

玉天寶搖頭。

玉羅剎便道:“待你玩夠了便回去吧,萬事小心,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玉天寶點頭,道:“這我當然不會忘,爹你回去也要小心身體,記得讓他們把我的寝屋按時打理幹淨。”

玉羅剎心想,不管發生何事,玉天寶永遠是這個态度。即使他作為“父親”并不稱職,他給予玉天寶富庶的生活條件,但并沒有給予他“父愛”,然而玉天寶一直是個稱職的“兒子”。

玉天寶回去時王憐花陪他去走那趟同樣諸非相宅院的小路,竹林幽深,樹影婆娑,月光零碎,只有王憐花手中的燈籠泛着溫暖的光。

玉天寶道了聲謝,随後不再多說,不似平日一般活潑,面上神情平靜,被暖光映照,卻有幾分冷然。

王憐花側目,心下訝異。

“你難過嗎?”

“不難過。”

“哦。”

“…………”玉天寶垮起臉,嘴一張,又透出股傻勁,“小王公子,你不安慰我嗎?我看起來明明這麽難過。”

王憐花淡然道:“你說你不難過。”

玉天寶嘆氣道:“我記得有個詞叫口是心非?你多問我幾句嘛。”

王憐花輕哼一聲,并不認為玉天寶此刻需要安慰,對方顯然已經自我疏導過了,看這模樣沒有半點難過的影子。

兩人沒有多談,在小道盡頭分別,王憐花提燈往回走,暖光在空中輕晃,月光如水,玉天寶看竹林深處燈火化作星點,這才收回視線,轉身進了屋。

諸非相和陸小鳳在屋裏等着他,看玉天寶從院門口步伐輕快地跑到他們面前。

方才不好當着他爹的面将剛到手的錢轉手給諸非相,此刻玉天寶笑盈盈地将銀票掏出來兩張,豪爽道:“大師,這是我之後的飯錢和房錢,不夠了你再問我要。”

諸非相微微歪頭打量着他,沒有去接銀票,玉天寶便把銀票放到桌面,陸小鳳瞅了兩眼,給玉天寶斟了碗茶。

玉天寶道了聲謝謝。

諸非相問道:“玉教主沒逼着你回去嗎?”

玉天寶叫屈:“當然沒有!他都給我錢了,自然是允許我留在大師這裏。”

諸非相直言道:“看來玉教主對你這個少主很放心。”

玉天寶張了張口,露出一個略顯難看的笑容:“我爹對我一直很放心。”

雖然見面之後玉羅剎表現出一副關愛孩子的模樣,但在玉天寶當了許久“人質”的情況下,這副關愛的姿态便顯得惺惺作态,假到不行。

諸非相不知道玉天寶和他爹是如何談的,平日又究竟是怎麽個相處法,單憑他雙目所見,玉天寶名義上為羅剎教少主,實則不然。

這點他和陸小鳳有共識,在王憐花和羅剎教父子往隔壁去時,他們便交換過意見,一致認為玉羅剎并沒有将教主之位傳給玉天寶的打算。

得羅剎牌者為羅剎教教主,縱使日後玉羅剎将羅剎牌傳于玉天寶,以玉天寶的能力也難以坐穩教主之位。

諸非相見多不怪,以這種情況來看,玉天寶不是擋箭牌就是替死鬼。

這個猜想他沒有告訴陸小鳳,畢竟這種事情往深處想有些駭人。

不管是否有血緣關系,可以肯定的是玉羅剎并不看重玉天寶。

也許玉天寶本人也有所察覺。

諸非相敲了敲桌上兩張銀票,道:“小僧過段時間會離開洛陽,這些就足夠了。”

玉天寶微微瞪大眼睛。

諸非相道:“待看過洛陽的牡丹,小僧會和陸小鳳一起去江湖上走走。”

從一個月之前開始陸小鳳便盛情相邀,諸非相在這座宅院已經待膩了,方才正式下了決定。

他不讨厭陸小鳳,與陸小鳳相處的日子輕松自在,對方身上有諸非相非常喜歡的潇灑特質。

玉天寶眨眨眼,扭捏道:“那、那能帶上我麽?”

陸小鳳欣然道:“當然可以。”

諸非相則道:“吃穿用度自己負責,那便可以。”

玉天寶爽快道:“我會向我爹多要些錢,保證不勞兩位費心!”

【作者有話說】

玉羅剎看玉天寶:假兒子,擋箭牌。

玉天寶看玉羅剎:行走的ATM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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