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別傷心
第24章 別傷心
雲織的目光逐漸落在岸邊平靜的湖面上, 兩個魈在湖中央騰躍或者穿梭,波翻浪湧,但湖邊卻始終平靜無波。
她伸出只手指觸摸湖水, 如外界寒潭一樣, 刺骨寒冷, 一股吸力拉扯着她下墜。
她順勢将整只手臂探下去, 沿着岸壁一路摸索,既沒有摸到底, 也沒有其他物體。
像是一個裝滿水的塑料袋,除了水空空蕩蕩。
但換做腳踩上去時, 卻不會深陷其中, 到了一定地方便被攔住。
雲織若有所思,擡起手來, 指尖微微冒着寒氣。
一絲不起眼的黑色氣息偷偷蜷縮在她指甲的凹陷處, 雲織吹了口氣, 那氣息便扭曲着向正在纏打的二人飛去。
這場戰鬥像是自殘。
風卷來了潮濕的血腥氣息,二人從一開始看不清身影的纏鬥, 逐漸變成行動阻滞, 甚至難以支撐站立。
三魈冷冷的看着魈,業障纏身,黑氣四溢。他一身傷痕,雙目泛紅, 身上已經出現了一些青綠色的羽毛印記, 顯然已經快堅持不住。
魈借着和璞鳶支撐勉力站直, 面頰上覆滿鮮血, 只有那雙金色的眼睛依舊純淨。
他看着另一個自己,三魈也壓抑着業障纏身的痛苦與他對視, 眼中并沒有不甘與憤懑。
像是早就知道了結局,做好了準備。
像是當時面對紅魈一樣,魈依舊幹脆利落,好似沒有感情的機器。和璞鳶在他手中微微發亮,尖銳的刃刺破□□最脆弱的部位,熱意滾滾。
三魈單膝跪在地上,頭垂落時看見湖面倒映着自己業障纏身的可怖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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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緊和璞鳶的手臂青筋暴起,好似最後用力了一下。
業障有隐隐收回的趨勢,但很快,感受到三魈的無力,反彈回了更大的傷害。
血珠成線,彙入湖水,二人身下皆暈開一片由身轉淡的紅。
雲織踏入湖水,水剛沒過她膝彎。看似深不見底,實際腳下卻有一層看不見的膜。
她走到三魈身邊,已經失去生息的他依舊保持着最後單膝點地的模樣,只是雙目失去神采,金色黯淡無光。
雲織伸手合上他的雙眼,業障順着她的手指被吸入身體。
她擡頭看向面色慘白的魈,沉沉問道:“下一個,該輪到你了嗎?”
三魈化為光點向着陽光落入的地方散去,雲織衣擺已經染上了他的血跡,再往前一步,也染上了魈的血跡。
和璞鳶轟然掉落,砸進湖水中,光色暗淡。
魈雙眼、嘴角均緩緩流出顏色更深些的血液,踉跄一步往前栽倒。
雲織接住他,血腥味瘋狂鑽入鼻腔,只一瞬間,她衣服便被魈身上的血染濕。
“你不是……早就猜到了。”
如同雲織剛在寒潭中發現他時一樣,魈半截身體被湖水淹沒,血色從他身下暈染開,像鋪開的扇面。
雲織扯着衣袖擦拭他臉上的血跡,魈無力躲開,目光逐漸失神。
他望着頭頂的須臾光點,感受着熟悉的力量翻湧,目光中劃過一絲了然。
“殺戮的終點,是輪回——”
魈說話需得雲織貼着才能聽見了,煞氣從他四肢百骸中傾瀉而出,比以往三個魈來得都要猛烈。
轉瞬間,湖泊便被煞氣籠罩,黑氣遮住了洞頂的光。
“我可以幫你。”雲織之間點燃一簇光,半抱着魈讓他頭靠在臂彎。
魈阖下眼皮,遮住開始黯淡的雙眸,将頭扭到一邊。
墨綠色的發絲沾着血黏在他臉側,突出俊美清隽的輪廓。
雲織見他不表态,只能握緊他的手腕,往他身體內輸入法力。
這個力量壓制了業障纏身時帶給他的痛苦,魈微微用了些力,并沒有成功将手腕從她手裏掙脫開。
生命結束的進程被延緩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魈只能又看向一直注視着他的雲織,咳出一口血,說:“你不能永遠幫助我。”
“只要殺戮不止,夜叉便會一直背負業障。”
“魈。”雲織輕喚他名,目光如望舒客棧清晨落下的第一束陽光。
邪祟喜歡夜間作惡,魈也習慣了晝伏夜出的生活。偶爾清晨他回到客棧時,陽光正好落在他身上,很暖,能帶給他精神片刻的松懈。
現在他被雲織以這種目光注視着,恍惚了一瞬,忘記了要說的話。
“四個噩夢,你已經無畏與其他三個,但卻無法逃出自己現階段的噩夢,不是嗎?”
以雲織坐着的位置為中心,水紋晃動,水下似乎有什麽巨物在翻身,即将蘇醒。
她不曾中斷話語,字字句句如同山寺清晨敲響的鐘,震得魈一時失語。
“幼時被迫做出的無數殘殺是你的噩夢、魔神戰争時期夜叉一族的末路是你的噩夢、畏懼業障傷人也是你的噩夢,你已經将前三種噩夢克服抛棄,又為何沉淪于最後一種不願改變呢?”
魈猛地提了口氣,眼睛睜大了些,反手抓住雲織手腕:“不——”
“我的存在就能解決你所畏懼的輪回,你為什麽不敢直視我!”
只要有殺戮,夜叉就會背負業障。
即便魈已經放下了過去的苦痛、殘忍、擔憂,也無法抵抗夜叉一族的特性。
他們無法脫離業障侵染,即便當下輕松了,業障也勢必在未來等待。
這是一場無終止的輪回。
他明明知道雲織能吸收自己身上的煞氣,甚至對業障也有所緩解。
但他始終不願意拉其他人下水,這種苦痛,就由他一人得知便好。
只要他尚且能提起武器,就絕不會讓邪祟侵擾璃月土地。
但雲織可不在乎這些!
這不是她的世界,她心存善念,自然能善待百姓。但非她職責,她也能做到視凡人為無物。
她只在乎魈的意見。
這是她失憶時第一眼見到的人,由他心性吸引,是她在心思最純潔時有好感的第一個人。
也許是雛鳥情節,也許是見色起意,也許是被他身上神秘、清冷,卻又在冷酷下隐隐流動的溫柔打動。
她只想與魈有更長久相處的未來。
“你知道嗎?”雲織松開微蹙的眉頭,突然展顏一笑,話語輕飄飄的落在魈的耳中。
“我一向是個霸道的人。”
眼前驟然綻開的金光蒙住了魈的雙眼,大地震顫,湖水翻騰,他們腳下那層無形的膜轟然破碎。
雲織抱緊魈,在下墜來臨的那一瞬間,溫暖的光化成繭包裹住二人的身體,緊密相貼。
魈在她溫暖的懷中微微張開眼,看見她神情溫和,發絲染光。
金色的法印在周身流轉,神聖而不可侵犯。她強硬的打破了魈的夢境,拉扯着帶着噩夢的魈尋找出路。
魈手指動了動,将腰間的傩面取下,放進雲織懷中。
他嘴唇張合,聲音細如游絲,也不知雲織聽見沒有,但還是說了。
“去找我,戴上傩面,我會蘇醒。”
雲織若有所感,張開眼,注意到魈不知道看了自己多久。
他和雲織對視上,從胸腔中嘆了口氣出來,好似是妥協。
幹涸的血液已經發黑,亦如魈曾經純淨的眼眸,越接近墜落的終點,他的氣息便越發微薄。
雲織看見魈的衣擺已經開始晶化,如碾碎的星辰般漸漸散開。
她心中逐漸泛起陣陣難過,忽然落了滴淚水在魈的唇邊。
仙人的眼淚是什麽滋味,魈兩千多年的生命中從未體會過,卻在噩夢中品味到了。
苦澀,像他第一次陪在陷入業障的浮舍身邊,聽他一一喊過伐難、應達和彌怒,最後清醒時卻看見他,露出的那個恍然大悟表情時一樣,有一種不知名的情緒充斥在心頭。
“我不會死,這只是夢。”
所以,別傷心。
光繭在落地時便碎開,魈的身體化作光點慢慢飄向前方,沒有以往那樣急切,像是在給雲織指路,等着她跟上前來。
雲織站起身來,顧不得身處何處,一路疾行。
眼前有豆大一點光亮,雲織拔出逢生用力一劈,秘境瞬時倒塌一半,将隐藏的地方暴露無遺。
還是那個洞穴,湖泊面積縮小至寒潭大小,但寒氣不在,轉而充斥着一片血紅,洞內像是剛潑滿了血,駭人十足。
煞氣凝成繩索縱橫在洞穴之內,雲織讓逢生給自己開路,瞬間斬斷了面前阻礙道路的所有煞氣。
魈到了這兒便迅速消失在前,不見蹤影,雲織跟着一腳踏入寒潭。瞬間,無數邪祟、魔神殘念、怪物從水中伸出殘破尖利的爪子,抓住她的腿,将她往深處拉去。
雲織一腳震斷一片,剛走兩步,下一茬斷臂又接踵而至。
一茬又一茬,像燒不盡的野草,生生不息。
越靠近中央,步履便越艱難。
她隐約看見潭水中央有一個被束縛着的身影,輪廓熟悉,便踩着無數斷手白骨向前。
身體被煞氣化作的繩索緊緊纏繞,拉扯着半站在寒潭中央。他的頭顱無力垂落,發絲想下垂落遮住了臉。
而下半身,源源不斷的利爪死死陷入他的腿中,掙紮着想借力往他身上爬上去,劃出了一道又一道深痕。
雲織眸色一深,放出逢生讓她在周圍作戰,消滅那些源源不斷的殘骸。
而她拿出魈留下的傩面,覆于面上,只露出兩只黝黑的眸子。
看見傩面,血水沸騰,無數怨魂從血池中拔地而起,尖叫着沖向雲織。
雲織擡手,以她為中心時間便逐漸凝滞,怨魂被定在原地,第二道光束彈開時,接觸到光束的怨魂瞬間灰飛煙滅,如同水汽消散于天地。
她這樣的速度極快,區域外的怨魂擠壓成一堵黑牆朝中間擠壓,可一旦觸碰到光束,便迅速融化。
逢生也在怨魂中穿梭吸食,煞氣不消,怨魂卻逐漸減少。
怨氣消散,血池中源源不斷的斷手數量也逐漸下降,只至消失。
積攢了兩千多年的怨魂,工作量可真不算小。
傩面完成了自己的任務,邊緣居然裂開了一道縫。
雲織嘗試着修複,但法器有靈,消散了便是消散了,神也救不回來。
逢生抱着劍駐在潭邊緊盯着潭內的動靜,沒有打擾主人逐漸靠近弟弟的動靜。
在傩面開裂之時,雲織就聽到了魈驟然蘇醒時的低咳聲。
她帶着傩面靠近時,發覺魈已經睜開了雙眼,朝她看了過來。
“是你……”
他唇瓣幹涸得起皮,嗓音也啞得不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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