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一些心情

第42章 一些心情

人們都說,當一個人完全成長的時候,就是擋在他面前的“牆壁”倒下的時候。

對于許多普通人而言,父母就是那面阻隔死亡的牆壁。

若言是兩姐妹中的姐姐,自然是承擔起了主持母親愛雅葬禮的工作。

她的母親結婚得晚,生她時就已經超過了35歲的高齡産婦歲數,更何況是三年後又生了小妹……也許正是因為年輕時在部落裏生活條件惡劣,外加早年落下了殘疾的緣故,許是因為後來的險些難産,成為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自那以後,身體就不太好的母親,終究是走得比同齡人更早幾年。

但是若言并不為母親的離開感到無法遏制的痛苦……因為母親走得很安詳,那位一生波折的女戰士最終在家人們的圍繞下離開,作為子女的若言覺得這對于母親來說已經沒有比這更好的結局了。

更何況,來自仙人的醫術極大地緩解了愛雅臨終前的痛苦,若言對此非常感激。

她還依稀記得自己幼年時曾與一位魔神玩鬧,那位魔神會化作鴿子、小狗、魚兒甚至是老虎來陪她玩耍,若言與妹妹的确和這位玩伴度過了一段精彩的童年時光……但後來,若言聽說那位大人也變得成熟起來,工作和責任令她無暇分心玩樂,所以那位魔神來他們家的次數也就逐漸減少了許多。

但當結束葬禮的若言提前回到家附近時,卻看見了那個陌生又熟悉的身影在逗弄坐在門檻上的自己女兒。

是的,若言已經成婚三年了,這個年代的人要麽很早結婚,要麽很晚結婚——若言是前者,她的丈夫是一位千岩軍的軍士,兩人從小青梅竹馬長大。如今他正請假回來幫忙張羅丈母娘的葬禮事宜,現在還留在葬禮現場處理一些後續。

小女孩小小的一只,乖乖地坐在門檻上等待着外出的父母小姨和爺爺,反正來往的左鄰右舍也不會幹出拐賣兒童這種事,如今的歸離集民風依舊淳樸清正。

而無良的魔神沒有穿着往日耀眼的紅衣,而是更适合凡人喪葬儀式的白袍,腰間挂着一把十分尋常的長刀,正蹲在孩童面前逗弄對方。

“我用一顆糖,換你三顆糖,好不好?”褪色者說。

“不好。”小女孩脆生生地拒絕。

小孩是年紀小,但不是傻子。

Advertisement

蒙騙小孩失敗的褪色者也不氣餒,只是嘿然一笑:“我這顆糖可了不得啊——這可是吃了會辛辣刺激的神秘糖果!”

小姑娘半信半疑,有點心動:“真、真的嗎……但是娘親說,不要亂吃糖……”

褪色者一臉嚴肅:“我跟你娘親若言分明是好朋友,你可以管我叫姐姐。作為姐姐,怎麽會騙妹妹呢?!”

然而褪色者手心裏躺的分明是一截不知哪裏拔下來的薄荷。

眼看自己女兒就要上當受騙,若言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因為這一幕怎麽看都怎麽眼熟。

“塔尼斯特!”她喊道,原本因為親人逝去的痛苦也悄然消散了幾分。

那成年魔神回過頭來,一雙奇異的藍眸黯淡無光,然而臉上一如既往的露出了沒心沒肺的笑容。

“嘿,若言!”褪色者說,“好久不見!”

“确實呀,塔尼斯特……”若言有點怨念地說,“上次我們見面還是十年前。”

“哈哈哈!這不是想念你了嗎?”褪色者一點也不尴尬地笑起來。

她站起身來,不料早就蓄勢待發的小丫頭突然蹦起身,一把撈走褪色者手裏的“薄荷糖”,同時塞了一枚糖果給她作為交換,然後跑到了母親的身後躲着。

褪色者發出些許驚嘆:“哇!能從我手裏拿走東西!你這孩子的力氣勁兒有點像愛雅年輕的時候哦。”

“這……寶寶?”若言難以置信地低頭教育孩子,“你怎麽能搶阿姨……呃,不,是奶奶的糖果?這是好孩子該做的事情嗎!”

奶奶?

小孩對此覺得自己聽錯了,不過這孩子并不在意,還一臉倔強地辯駁:“我沒搶,我用一個糖跟她交換了。”

停頓了一下,女孩兒又如同驕傲的小孔雀那樣補充道:“我聽爹爹說,這是契約的公平性!”

“什麽?該死的摩拉克斯,你看看你都教了你的子民們什麽糟糕的理念。”

與此同時,低聲吐槽着好友的褪色者表情一下子就垮了:“更何況啊若言,你我朋友一場,讓你的孩子叫我‘奶奶’也太過分了吧!”

“論輩分也确實沒錯啊。”若言微笑着,順手揉了揉身後女兒的柔軟頭毛,“乖,寶寶你先進去玩吧,娘和這位姐姐說幾句話,等會就進屋。”

“哦。”

女孩兒一邊進屋一邊吃糖,旋即被辣得皺眉皺眼起來。

見到女兒的确進屋了,一時間只剩下她與褪色者站在屋外。

若言臉上的笑容才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些許真切的悲傷神色:“我還以為這輩子在我家都不會再見到你了,塔尼斯特。”

褪色者也不笑了,她揉了揉自己的後腦勺,神色也有點黯然:“……抱歉,若言。但我這段時日确實……”

“請你不要誤會,塔尼斯特。”若言很認真地說,“這些年裏,歸離集上下的百姓都能看見你的身影,在仙神們的帶領下,大夥兒的日子的确是一天比一天要好。我聽說過母親與父親每每提起當年在部落裏的苦日子,大家都住在樹上,要吃蘑菇為生。對比起如今,現在已經是非常幸福了。”

“我今日說出這些話,并不是打算責怪你……只是,母親臨走前,不知為何并未提及過你。”

她知道母親生前很重視這位魔神朋友,但到了最後都沒說到塔尼斯特,對此,若言只是覺得有些遺憾,以及困惑。

褪色者聽到這裏,難免愣了一下,她意識到了一件事——旋即,這個意識得出的結論令她想要發笑。

不是嘲笑,是那種很多年的朋友偷偷做了一件關于你的滑稽小事時,你恰好發現了,忍不住露出的那種會心一笑。

愛雅,你這家夥平時對我也不顯山露水的,看起來冷冷淡淡的……但到了生命的最後,你卻沒對任何人說出關于我的詳細故事。

你這樣看起來冷淡的人,也會把我們之間多年的友情當做不願意再告知任何人的小秘密藏在心底,直到帶走它嗎?

朋友之間不能也不願說出來的占有.欲……

哈哈哈,你也會有這樣的一面啊!愛雅!

“我當什麽事情啊,若言,這沒什麽大不了的。”

褪色者笑着解釋,但若言不知是否是自己因為太過疲倦而看錯,她竟然覺得這位魔神的眼眶有點紅。

“——我在你母親臨終前,已經與她托夢好好談過很多事情了。”

“所以我和愛雅之間,已經沒有任何遺憾留下了。”

“這樣啊……真是莫測的仙家手段呢。”

若言凝視着這張将近二十年不變的年輕容顏,記憶中,自己幼年時,塔尼斯特已經是這般容貌了。

……神明啊,你會一直注視着人類的成長與未來,直到一切的結束。對吧?

于是她問出了自己的疑問。

褪色者睜大眼睛,顯然沒想到若言會問出這樣的話。

但她旋即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當然啊!我會一直看着你們的!”

正因為自己當過人類,所以褪色者比誰都清楚——人類的壽命是如此短暫,轉瞬即逝的緣分就是他們的一生。

所以在失去了人類朋友後,對于很多長生種來說是折磨、是揮之不去的痛苦記憶,但是……褪色者如今已經能慢慢接受這一點了。

“沒關系的,若言,你們盡管放心地往前走吧!”

“只要我在一天,只要我活着,就會長久地注視着這片土地和她的子民們。”

“那就……足夠了。謝謝你,塔尼斯特。”

若言也流露出幾分笑意,只是笑着笑着,從母親離世的七日前至今,那積蓄已久的眼淚終于忍不住奪眶而出。

…………

……

褪色者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位處于歸離集中心行政部門的書房中。

看着面前案幾上成山的文書和工作,她忽然不想加班幹活了。

褪色者的擺爛情緒來得是如此之快,當她回過神時,已經跑回山上、躺在歸終的房間門口的椅子上觀賞月色了和山下的萬家燈火了。

而歸終則是躺在另外一張椅子上,兩人中間擺着一壺果茶和些許小點、水果。

至于平日裏愛湊熱鬧看戲的摩拉克斯,這幾日不在歸離集,而是與若陀龍王一并外出訪友辦事去了。

“我突然很疲憊啊,歸終。”褪色者像是自言自語地看着月亮說道。

“沒關系。”歸終回答道,“你确實該好好放松一下了,棱游。”

歸終知道她今日情緒不高,雖然的确是施展了托夢之術與友人臨終詳談,但親手送走一位故友,誰都高興不起來。

再說了,歸終也很清楚褪色者十分在意多年前她親自帶回來的那些人類,其中部落裏的大部分人的後代都與歸離集本地人沒有多少差異,記得“樹屋部落”這個存在的多半都是老一輩的人。

——而如今,在22年過去後,那些知曉自己曾是外來部落一員的民衆,加起來也只剩下二三十位了。

對于一位魔神而言,人類的生老病死是正常的事情。

但當履行最初契約的那批人都離開,對于神明而言,就不再有私人的感情,只剩下公事公辦的契約和責任。

歸終回想起在最初頭幾年,棱游剛來歸離集的時候到處惡作劇,胡作非為,雞飛狗跳,折磨各路親友的日子,一時間只覺得恍如昨日。

但如今她再轉頭看過去,卻看見倚在長椅上的友人面色不太好,黑眼圈浮現,雙目微合,似是困得要随時睡過去一般的成年社畜模樣,就難免唏噓不已。

“棱游?”歸終試探着說,“你睡着了嗎?”

褪色者閉着眼睛,用鼻子發出了一聲低沉的鼻音,表示自己聽到了。

歸終緩緩說道:“你确實該休假了,摩拉克斯與我先前都敦促你好幾次,你總是說‘下次一定’。”

“讓我想想,你上次休假還是在八年前……近日來,赫烏莉亞寫信向我抱怨,說你好些年沒去看她了。”

多年前,褪色者在鹽之魔神那裏混熟以後,就有時候會帶着歸終和流雲借風真君去赫烏莉亞的宮殿裏談生意,談合作,甚至是玩耍。

因此很快,姑娘們都成了朋友。

“赫烏莉亞?對……她會給我留很多肉骨頭……我也想找她玩……”褪色者的回答似是夢話,最終沉沉的淹沒在最後一個字眼的尾音裏消失不見。

歸終擡起自己的手掌,塵土在這座山頭上凝結成足以遮擋月光的“天幕”,替沉睡中的褪色者擋住了那些阻礙睡眠的微光。

“睡一覺吧,吾友……我們都知道,你這些年來确實太累了。”她溫柔無比地輕聲說道。

第二天大睡一覺的褪色者果然在自然醒後精神振奮,情緒也擺脫了那種失落的狀态,興致勃勃地表示自己要開始今年的年休假計劃——還要把過去八年積累的假期一口氣休完!

歸終:你搞我是吧.jpg

歸終先是看着她交接的一大堆工作,忍不住露出了些許愁苦的表情,但看着似乎又回到小時候那種天天都傻樂呵狀态的棱游,還是忍不住還是笑了起來。

“去吧去吧,我和馬科修斯看家,你的工作交給我,保證不會出什麽纰漏。”歸終信心滿滿地保證。

聽聞此言,褪色者開心起來,大力地上前擁抱歸終,以一種交界地人流行的熱切禮儀親了親好姐妹的面頰,類似于西方的貼面禮。

“謝啦!歸終!我要出去玩啦!!”

不知為何,歸終的臉紅得跟泡泡茶壺似的。

開心地與自己這些年來教育、帶大的學生和下屬們告別,褪色者背上行囊準備出去哪裏轉轉,透透氣,看看能不能再撿到一兩個伴手禮回來(浮舍:可以別說了嗎?)。

但事實證明,人算趕不上天算。褪色者這趟遲來八年的年休假終究是沒能展開。

因為……戰争來了。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