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第75章

祁峰試着安慰向陽。

他說:“哪有那麽多非黑即白的事啊。我啊,在這件事上看到的就不是誰對誰不對,而是你倆在一些事上,有分歧。你不認同他,他也不認同你。但這件事原本就不絕對。”

可向陽就是介意這件事。

要不然,他也不會明明都想好了要把頭發染回黑色,卻是臨到要給頭發上色了,又跟理發師說他要染成銀藍色的。

還不到國青隊新一期名單公布的時候,他不想自己跪得這麽徹底。

半晌之後,向陽轉頭看向自己的室友,問道:“你有遇到過這樣的事嗎?”

祁峰:“教練一定要我做某件事,但我不想做?”

向陽:“不是這個。”

向陽的表情有點古怪,似乎是覺得這種問題不該去問中超青年賽事裏還從未有過的雙料射手王。

他覺得,自己和國青隊主帥的矛盾雖然依然在,但對于他來說,問題的關鍵卻已經從丁承缽身上轉到了許堰那兒了。

沒錯,一開始的時候,他只是想用行動去證明,他和丁承缽到底誰對誰錯。

可在這個過程中,許堰卻是漸漸成為了一道讓他過不去的坎。

總的來說,那就是和丁承缽的對錯,他可以不去争。

可是與許堰的輸贏,他卻不能不去搶。

向陽想來想去,到底還是開口說道:“我指的是,你想證明你比自己瞧不上眼的某個人要厲害得多。但是證明來證明去,卻把自己證明成了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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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峰……很想安慰向陽。

但是吧,他又不忍心騙自己的室友。

因而祁峰禮貌且帶着些許尴尬地說道:“沒有呢……”

向陽看向他的眼神,溫度瞬間下降了好幾度。

“是吧。”說着,向陽把祁峰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拿了下去。

祁峰:“但是我有另外一種經歷。”

此時的祁峰倒也不是為了強行安慰對方才說出了這樣的話。他只是因為向陽表現出的那種,即便到此時也依舊強烈的“不甘心”而想起了大半年前的自己。

祁峰:“有些東西我覺得它很重要。而且它也的确很重要。但就是有另一些事比堅持那些更重要。”

向陽滿臉的疑惑:“我聽不太明白。”

祁峰說的,其實是他在受傷之後自暴自棄的那段經歷。

他曾想過不再踢球,也慢慢遠離曾經的摯友徐起新。

他讨厭那些滿口可惜的人,讨厭在背後議論着他、說他再也恢複不了的人,他甚至……還讨厭起了在那種時候不願和他談論足球的徐起新。

仿佛他只要讨厭起那些人,就能把滿心的失落和難受都變成冷冰冰的憤怒。

然後他就能好受一些了。

他試圖把自己關在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與過去的自己再沒有交集。

但當徐起新試圖喚醒他對于足球的喜歡,并把他從那個角落裏拉出來,讓他重新煥發光彩。

他會發現,他固守的那些東西其實比不上陽光明媚的球場。

所以他想告訴向陽的是,那些對錯之分的确很重要。

但如果能夠穿着國青隊的球衣,幫助球隊取得一場場的勝利,你或許會覺得……這些比那對錯之分與意氣之争更重要。

可這實在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的事。

老實說,一時之間祁峰也想不好是不是要把這些都告訴向陽。

而不等他做出個決斷,敲門聲就響起了。

于是他立馬起身去開門。

沒曾想,站在門口的居然正好就是許堰。

許堰一看過來開門的人是祁峰,立馬笑了起來。

許堰:“我聽說你已經到了,就過來給你送點水果,順便帶幾個在葡萄牙踢球的隊友來看看你。”

許堰不是自己一個人來的。

在他的身後,還站着兩個祁峰之前從沒見過的同齡人。

他們倆人的手裏各捧着半個用保鮮膜封着的西瓜。那西瓜一看就是清甜可口的樣子,在七月底的北京顯得特別招人喜歡!

“謝謝!”

祁峰連忙從其中一人的手上接過半只西瓜,又對着屋裏高聲說道:“向陽,許堰給我們送西瓜來了。”

許堰臉上的笑意淡了一點,但不等祁峰回頭,他就又笑着把手上另一袋水果拎到了祁峰的面前。

許堰:“還有一點新疆小白杏。很甜。”

向陽剛說完了他和許堰還有丁帥之間的“恩怨情仇”,這會兒心裏正情緒湧動着呢。一聽許堰這小子居然在他的眼皮底下對祁峰獻殷勤,自然是氣不打一處來。

但他好歹也已經十九了,還是自家青訓隊的隊長,這點氣總是能沉得住的。

在深呼吸了那麽三五次之後,向陽終于從床上爬了起來。

過去他老和祁峰說許堰這人忒假,可這會兒的他卻是帶着更為明顯的假笑謝過了許堰特意送來的水果。

祁峰雖已經弄清楚了向陽和許堰到底是怎麽回事,可此時的他還是沒能意識到……他的國青隊“夾心人”生活就要開始了。

翌日。

“在昨天的晚飯前,我已經跟你們重新介紹過一遍你們的隊友了。你們也都看過我找人剪的視頻合集了。現在,我要你們記住自己在這份戰術打法裏的位置,還有任務。

“和上期名單相比,這期的主要變化是多了祁峰和向陽這兩名來自嘉陵雲聯的進攻型球員。他們兩個在前場的跑位都比較靈活,可以給我們的進攻端帶來很大的變化。”

在訓練基地的一間教室裏,丁承缽在黑板上放上了代表着不同球員的小吸鐵石。

這是一套做得還挺可愛的吸鐵石标志,上面蓋着一個個紅色球衣形的塑料板。在球衣形狀的塑料板上,則還印着代表不同球員的號碼。

10號是許堰,19號是向陽,17號則是祁峰。

被許堰“搶走”了10號球衣的向陽就不說了。

但照理來說,像祁峰這種級別的球員,他理應是能拿到7號球衣的。

或者,11號也不錯,适合他在場上的位置。

但向陽與許堰之間的恩怨早就已經讓祁峰明白——對于這個年紀的男孩子來說,奪人球衣號,這簡直是天大的仇和冤。

因而,在不那麽明白青少年敏感內心的丁帥提出要把已經有人了的7號球衣給祁峰的時候,祁峰當然是立馬就拒絕了。

讓他和向陽一個17,一個19的數字組合居然還讓向陽挺高興的。

這份高興勁讓向陽一看到丁帥手上的那幾個球衣型的小吸鐵石都能傻樂。

但是向陽傻樂了,許堰卻是不高興了。

坐在第一排正中間位置的許堰是個十足的“三好學生”,聽起戰術講解來很是認真。

看到旁邊的向陽自己不好好聽講,還要拉着祁峰一起看那些小吸鐵石,許堰自然是不愉快的。

在丁帥轉頭喝水的時候,他轉頭看向和他隔着一個祁峰的向陽。

許堰:“在進攻推進的時候,如果祁峰被人重點盯防。我們倆應該怎麽配合?”

面對許堰的不指名提問,看起來沒有在認真聽課的向陽反應倒是很快。

向陽:“該怎麽配合怎麽配合呗。教練剛剛說了嘛,我們的中鋒在前面拉扯空間。祁峰帶球遇到貼身盯防,讓祁峰自己擺脫,我們負責及時補位,讓他能有出球的選擇。路線不就在那兒麽。”

說罷,向陽對許堰莞爾一笑,許堰則也不冷不熱地笑了一下,兩人繼續聽丁承缽給他們解釋戰術。

被兩人夾在中間的,且被他們各自提了一遍名字的祁峰懵了。

他覺得,剛剛的那一小段對話和他應該沒關系,但又好像有點關系。

可不等他有所反應,向、許二人之間的小碰撞就已經結束了。

這樣的情況在昨天晚餐的時候就已經發生過不止一次了。

但如果說,向陽和許堰之間的這種默契般的“小摩擦”在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還只處在試探階段,那麽到了這天下午的第一次全隊戰術配合訓練時,他們就真的開始“填裝火藥”了!

其主要表現形式就在于……教練讓他們踢4-2-3-1陣型,但是作為待在正印中鋒後面的三名進攻型中場裏的兩個,許堰和向陽愣是十分默契地不給彼此傳球。

他們之間的傳球,要麽通過先回傳給後面的後腰,再由後腰向前輸送來實現;要麽就幹脆在拿到了球以後全往祁峰腳下塞。

一開始,三中場之間的這種不對勁的配合還不是那麽明顯。

因為進攻型中場嘛,他們的出球線路是有很多的,打法上來說,也更為多變。

可數分鐘後,丁帥就看出了苗頭,并讓身邊助教統計兩人之間傳球的次數。

結果嘛,它是一個紅彤彤的零。

丁承缽并不是愛在場邊咆哮的那種教練,因而他也就不會在訓練途中對向陽說:“向陽,你他娘的為什麽不給隊長傳球!”。

同樣地,他也不會對自己的得意門生許堰喊出這樣的話。

在眉頭緊鎖着看了場上的情況大約十分鐘後,丁承缽就對這次戰術配合訓練喊了停。

“許堰、向陽、祁峰留下。其他人休息半小時,去補補水,降降溫。”

于是這些青年國腳們離開了下午四點的草坪,向着涼快的市內走去。

而被留堂了的三人則都走到了場邊,低着頭等訓話。

是的,等訓話。

雖然丁承缽還一句話都沒說,但是這三名有着國青隊實力的球員還不至于連自己剛剛踢得很臭都覺不出來。

果然,等到隊友們都離開了球場,這名對于自己的球員十分嚴厲的教練就問他們:

“你們剛剛踢的到底都是怎麽回事?”

丁帥不是那種愛罵人的“匪氣”型教練,但他卻是那種能不怒自威的教練,讓這些血氣方剛的年輕球員們都對他有些怕怕的。

而當他很不留情地對進攻線上嘴上出色的三名球員問出這樣的問題時,祁峰覺得那簡直是劈頭蓋臉一樣,火辣辣的。

而随着丁承缽對他們問出一個又一個的問題,他的聲音又還能一聲響過一聲。

“你們就是憑這種實力讓我把你們選進國青隊的嗎?”

“你們拿出自己在俱樂部比賽裏的哪怕十分之一的實力了嗎?”

“糟糕透頂!你們三個聽着,自從我發現你們以後,我還沒看過你們踢得這麽爛過!”

丁承缽當然看出來了,祁峰純粹就是被兩人連累的。

因為向陽和許堰都不愛給對方傳球,因而三名進攻型中場之間的傳球路線被大大限制,祁峰這麽一個能突能搶的射手生生被他們兩個給逼成了真·中場核心,扮演起了原先許堰的角色。

但正是因為這樣,他才要把祁峰一起留下來批評,讓許堰和向陽都好好聽聽。

果不其然,許堰很快就說道:“教練,祁峰沒錯,是我拖累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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