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食人

第60章  食人

魚幺/文

陽逍追着小白跑了過去, 也不知怎麽，眼前的景象忽然一花，周遭在那一瞬間都模糊了, 那一刻陽逍就好像進入了時空隧道, 眼前一陣眩暈, 再回神時, 他已經置身于另外一個場景中。

更神奇的是, 他的右手還被小白豆丁牽着，對方似乎在引他往前走。

陽逍疑惑地看了小白一眼, 耳邊的聲音漸漸放大，他這才看清楚，這裏是一處熱鬧的街市, 大街上甚至有很多小販在叫賣, 然而看建築和路人的穿衣風格，卻是幾百年前的樣子, 而且看起來，這裏與世隔絕，并沒有跟外界多少交流。

這到底是什麽地方……

陽逍左右環顧，心裏覺得十分糟糕——可是這裏的人也太多了，尉遲霁難道會躲在這些人中間麽？為什麽要給自己的精神世界放這麽多人, 真的不嫌吵啊！

他低頭看了一眼身邊的豆丁, 清清嗓子：“咳咳，那個，小白啊，你要帶我去哪裏？哥哥還要去找人哦。”

——而且之前他不還說這裏不歡迎外人嘛, 怎麽現在卻主動牽着他的手把他帶進來了？唉……精神世界發生的事果真邏輯混亂，完全說不通嘛。

小白這時候回過頭看了陽逍一眼, 笑嘻嘻地說：“可是你要先去見族長哎，不可以随便走動，尤其你是陌生人，在這裏随便晃的話是會被抓起來的。”

“……”

抓起來什麽意思？這裏不就是尉遲霁的精神世界嗎，要求這麽嚴格？

可是陽逍也沒有過多詢問的機會，便被那豆丁牽着往前走了。豆丁将他帶到一間竹屋裏面，對着一個端坐在桌前的男人叫了一聲：“兄長，我把客人帶來了。”

陽逍站得離那個男人只有三五步距離，他随意地往對方臉上瞧了一眼，卻發現自己竟看不清楚那人的臉，這真是太詭異了……不過既然這是尉遲霁的精神世界，想來是他不願意自己看到那個男人的臉吧……豆丁叫做兄長的男人也穿着一身黑袍子，跟男巫尉遲霁一樣的打扮，陽逍刻意往他手臂上看了一眼，卻沒看到像尉遲霁身上一樣的詭異咒紋。

這到底是個什麽地方……

“…白，不要胡鬧，族裏不收留外人，這是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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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逍猛地回過神，他下意識低頭看向拉着自己右手的豆丁——什麽？剛剛那個男人叫他什麽？什麽白？小白？

陽逍正在疑惑着，忽然聽豆丁又說話了：“兄長，我要他當我的妻子，這樣就不算是外人了吧。”

“……”小朋友？！你是不是想太多了？！毛長齊了嗎就想要老婆？！

陽逍很想吐槽，但是他才張了張嘴，一瞬間，他眼前的場景又變了。大紅的綢布挂得到處都是，張燈結彩，熱鬧非凡，還有一些人來來往往的……陽逍看着這些場景，一時竟然不知道怎麽吐槽好了——他是忘了，這裏是尉遲霁的精神世界，一切以他的意願為先，他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陽逍穿着一身紅色喜服坐在床上，內心相當無力，可是為什麽偏偏跳過了求婚的流程直接成親了啊？尉遲霁這個狡猾的家夥，都不給他機會拒絕。

陽逍本以為自己會被當成童養媳，跟小豆丁結婚，然而推門進來的卻是一個成年男人，陽逍看他現在這張臉倒是覺得熟悉了，就是尉遲霁現在的模樣。

……或許還要更成熟一點，身形也更高大。

他現在要仰着頭看他。

他雖然長着尉遲霁的臉，卻又跟他不太一樣，面前這位頭發很長，形象更貼近上次見過的男巫，只不過他此時沒有男巫時期那種陰森的氣場，穿着這身喜服，竟有一股豐神俊朗的氣度。

陽逍看着他艱難地吞了吞口水——這應該就是他要找的人……莫非他從一開始就一直跟在自己身邊，從來沒離開過？

他猶豫着站起身，試探地叫了一聲：“尉遲霁……”

來人聽到後，臉上的笑容卻淡去一些：“你怎麽還在想他。”

陽逍愣了愣——這是什麽設定？難道面前這位不是尉遲霁？哦……上次的男巫也說過，他不是尉遲霁，可是他們偏偏又長着一張臉……靠，為什麽他總是遇見這種情況啊，在外面的時候尉遲霁要吃這個男巫的醋，來到這裏，男巫又要跟他吃尉遲霁的醋，有沒有搞錯！

陽逍沒說話，身穿喜服的“尉遲霁”已經走上來，他十分溫柔地抱住陽逍：“過了今夜，你就是我的妻子了，不要再去找那個不存在的人了，好麽？”

“……”什麽就過了今夜了啊大哥！如果他不是尉遲霁，他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好麽？！

陽逍滿腦袋黑線，還完全不在狀态，這位大哥卻不由分說地把他抱了起來，直接往床邊走——等等等等！能不能不要滿腦子都是搞這事兒，先說正事行不行？！更何況……如果他真的不是尉遲霁，而自己在有意識的情況下跟他睡了，出去之後肯定會被尉遲霁揪着收拾一頓！

然而上一次男巫同學也給陽逍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他不太敢反抗，只委委屈屈地推着對方的胸口，把臉撇開：“不是……我……我其實，還有事情要做……”

陽逍覺得自己說得夠婉轉了，面前這位卻十分敏銳，他捏着他的下巴，有些受傷地問：“你不喜歡我？”

“……”這讓他怎麽回答？！

陽逍不說話，他就當他默認了，執意将這個洞房花燭夜進行下去，陽逍緊緊閉着眼睛——哪位大神能給他來拉個燈不！！！他完全不想親歷過程啊！！！出去了之後怎麽跟尉遲霁說……

然而尉遲霁的精神世界并沒有什麽大神，于是這個過程不僅沒有拉燈，還把每個細節都呈現得很淋漓盡致——怎麽回事，到這種時候就不快進了，尉遲霁這個臭流氓！

陽逍盯着頭頂的天花板淚流滿面，身邊的人卻湊過來，握着他的手滿足地親了一下：“在想什麽？”

——哦，現在的這個版本比真實的尉遲霁還要溫柔很多呢，如果外面那個知道自己要找人，還跟他結婚，絕對會炸了。

陽逍側頭看向他，只見他滿頭烏發披散下來，襯得“尉遲霁”這張臉更加楚楚動人，陽逍深吸一口氣：“……其實我一直在找一個裂縫，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幫我呢？”

“尉遲霁”将他摟過去，攬在懷裏抱緊：“我從未聽說過什麽裂縫，明日我帶人出去找。”

——哦對了，他現在是類似于一個族群的首領部下的角色，他兄長是這個族群的首領……尉遲霁這個戲精，還真會給自己凹人設。

然而陽逍并沒等到“尉遲霁”告訴他關于那條東非大裂谷的事情，下一個場景，“尉遲霁”已經換上了冬天穿的衣服，似乎剛辦完事，從門外走進來，迎面看見他之後，便綻開笑容：“這麽冷的天怎麽出門來了？你現在這樣不方便。”

啊？他怎麽不方便？他腿斷了？

陽逍下意識低下頭看自己的腿，卻看到了高高隆起的肚子。

……

？？？？

陽逍下意識捂了一下肚子，“尉遲霁”立刻上前扶住他，滿臉擔心地問：“怎麽了？今天小家夥不乖嗎？”

那一瞬間，陽逍只覺得好像被老媽懲罰了似的，一道天雷從頭頂劈下來，差點把他劈得四分五裂——根據上次的經驗，在這裏發生的事情會真實反應在外界自己的身體上，那他外面的……媽的！！尉遲霁不是說不會讓他懷孕嗎？！這是什麽情況！！

噩夢！這絕對是噩夢！！！他不承認！！他是被騙婚的！

陽逍情緒起伏超大，那一瞬間，忽然覺得一陣惡心湧上心頭，他捂住嘴幹嘔起來。“尉遲霁”拍着陽逍的背又對他好一陣安撫，最後生氣地說：“把大夫找來，都多大月份了還在吐，快點。”

陽逍一邊扶着牆幹嘔，一邊迅速崩潰——他不要生孩子！！

再下一個場景，他躺在床上，“尉遲霁”從後面抱着他，貼在他的耳邊輕笑：“你最近身體不方便，不要撩撥我。”

陽逍欲哭無淚，他聞到那股隐約的苦竹清香慢慢朝他籠罩過來，很想問問這到底是誰在撩誰呢？！完蛋了啊，等他出去之後，肯定會被尉遲霁活活掐死，他、他居然跟他精神世界裏的這個生孩子了！

像這樣的瑣碎事情發生了許多，陽逍就一直跟着跑流程，他雖然明白自己只是在跟精神世界的尉遲霁談戀愛，可是難免也被影響到了情緒——或許這一段跑流程的劇情太過詳細，太過真實，就好像……它們真切地發生過。

直到那一天……那天夜裏下着大雨，“尉遲霁”出門辦事沒有回來，陽逍半夜被哭喊聲驚醒，他爬起來一看，院子外面火光沖天，尉遲霁兄長和大嫂所在的屋子竟然燒起來了，他急忙跑出去看，見到了一群黑衣人在殺人，他們像魔鬼一樣，不僅殺人，還把人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來，像打包剩飯一樣裝在飯盒裏，陽逍低頭一看，腳邊全是被剃光了血肉露出白骨的屍體，那些都是尉遲霁的族人。

他想沖出去救人，但是血腥味頂得他又吐了，其中一個黑衣人看到了陽逍，拎着刀沖過來，陽逍條件反射朝他臉上扔去一個閃電，然而他的攻擊還沒打到黑衣人，那人就被一把長鐮刀直接刺了個對穿。

陽逍回過頭，身穿黑袍的尉遲霁站在他身後，渾身浴血。

“白……”

——他在這個世界被稱為白，全名叫什麽，陽逍到現在還不知道，不過陽逍很少叫他的名字，只是刻意注意不管他叫尉遲霁罷了，不然這家夥就會不高興。

他朝陽逍走過來，眼睛卻盯着滿地的屍體，原本奶油色的皮膚現在更是像鬼一樣，毫無血色：“怎麽會這樣……”

他像看不見陽逍似的，直接路過他，朝着哥哥的房間沖過去：“兄長！大嫂！”

陽逍皺了皺眉頭，抓住地上那把長鐮刀，用力從黑衣人的屍體裏chou出來，然後跟了過去。

——這把武器他記得，是夢中的尉遲霁所擁有的……他曾經用這把鐮刀把月亮捅破了。

白的大嫂已經死了，兄長也被剃掉了半邊身體，就連臉頰上的肉也沒剩多少，但是他還活着。

他們竟然是被活生生刮掉了身上的血肉……

一個驚雷打下來，閃電和火光映着他兄長的臉，好似惡鬼一般。陽逍遠遠站在門口，心髒嘭嘭直跳，他看見他兄長用露出一半骨架的手抓住白的袖子，指着自己的心髒處，仇恨地喊：“報仇！！”

白跪在兄長身邊，一直喊着他，他雖然沒有哭，陽逍卻受不了那種情緒，不知覺地，他已經淚流滿面。可是陽逍不明白他兄長的意思，他為什麽指着自己的心髒？

他的兄長死去多時，白還沒有起身，陽逍想上前把他拉開，正在這時，白忽然抓起一把鋼刀，狠狠插進兄長的胸口，然後将他的心髒挖了出來。

陽逍吓得大叫：“你幹什麽！”

他沒有回答陽逍的問題，只是抓着那顆血淋淋的心髒回過頭來，他直直地盯着陽逍，眼睛因憤怒和仇恨充血，陽逍無措地看向他手中那顆人心：“你……”

他忽然道：“陽逍，對不起。”

“……什麽意思？”

白沒有回答，他說完之後，又看了他隆起的肚子一眼，像是自言自語道：“我要報仇，對不起……”

他說完便舉起手裏那顆血淋淋的心髒，大口咬下去，鮮紅的血和渾濁的積液順着他的嘴角流下來，他卻像沒有知覺一樣，大口地吞咽着那顆心髒。

陽逍終于從懵逼狀态中回過神，急忙撲上去抓住他：“你幹什麽！你瘋了？！快停下！！”

白摟着陽逍的腰将他抱緊，嘴唇貼在他耳邊，陽逍耳朵裏全是那些令人牙酸的咀嚼和吞咽聲——尉遲霁吃人了尉遲霁吃人了尉遲霁吃人了……

“嘶……啊！！”

陽逍忽然覺得腹中劇痛，他條件反射地蜷縮起身體：“你媽的，老子要被你吓流産了！快點停下來！”

白用力抱緊陽逍，仿佛早就預料到了這種情況，啃食心髒的動作也沒有停下來。陽逍覺得自己身體有什麽不對勁，他低下頭一看，然後發現一股鮮血順着自己的腿流下來，肚子裏的絞痛也越來越強烈。陽逍這才反應過來，莫非他一語成谶……他真的流産了？！

雖然他不想懷孕，可是流産也不行啊！陽逍驚慌失措地拍着他的手臂：“叫醫生……快點叫醫生！”

然而那個人卻一動不動，只全神貫注地啃吃手中那顆心髒，陽逍掙紮着，卻看見他面無表情的臉上流下一滴眼淚，混着臉上的血慢慢滴下來，好似一滴血淚，他的手臂上浮起一截不詳的黑色咒紋，從小臂開始，一直蔓延到指尖……

“對不起……”

陽逍快疼昏了，朦胧之間，耳邊傳來起了一段詛咒似的吟唱。

“食人氏族，人食其族。飲親人血，則不死不滅，不老不蠹，亦無情無愛，無後無續，永不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