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走啊進峰

第48章 走啊進峰

安沉拜入戮情峰墨心長老的門下，取字寂。

林子謙偷偷打量墨心，也就是倨真人。他當初還差點弄混了墨心和澹臺景珩兩個人，如今看着墨心和安沉，覺得這兩個人都是沉悶的不行，不愛說話又有些木讷，如今當了師徒還真是合适。

墨心收下安沉，整個過程沒超過五分鐘，兩個人辦事幹脆利落的風格如出一轍，能一句話解決的事情不會說第二句，早前安沉就表示過自己會修劍道，入戮情峰，現在也算是得償所願。

其實過程中也不乏有弟子向澹臺景珩再次申訴要進入霜寒峰，也都被澹臺景珩漠視了。即便是他們如同林子謙一般的叩首等待，甚至痛哭流涕，也沒有多獲得澹臺景珩的一個眼神。

這種明顯的區別對待讓林子謙更加竊喜，看着澹臺景珩的眼神也越發的熱切。

沒有多久，十名弟子全部分派完畢，由各長老帶回自己峰中。

林子謙亦步亦趨地跟着澹臺景珩，他不說話自己也就不說話，看着背影就好，直到澹臺景珩站在長老堂外的青石板上，才站定不動。

澹臺景珩見林子謙停下腳步，回身看他，沒說話，但是頓步的那一刻就是在問林子謙為什麽不動作了。

林子謙揉了揉鼻子，聲音裏有點委屈：“師尊還未給青朝霜寒峰的內門弟子令牌。”他站在原地擡頭看澹臺景珩，把自己的外門弟子令牌拿出來，帶着一點點讨好意味地遞給澹臺景珩，小嘴抿了抿，眼神充滿仰慕地看着自己的師尊。

澹臺景珩接過林子謙遞來的令牌，雙指并起在令牌的面上一抹，随着雙指抹過，令牌漸漸變成了顏色近似半透明的白玉質地，令牌的邊緣也被包裹上一圈淡淡的金邊，樣式精致。林子謙拿回來握在手裏，和師尊的手一樣，有些冰涼，但是觸感很好。

他用神識探查了一下，唔，令牌裏的貢獻點和變形之前一樣，少的可憐，沒有任何變化。

最後林子謙新得的霜寒峰內門弟子令牌也沒有用上，他是乘着澹臺景珩的佩劍進的霜寒峰。

那佩劍顏色像是上等寒玉，劍身上有流動的冰霜樣式暗紋，站在上面的時候，低頭就能看見腳下劍身上綻開的霜花，精致中又蘊含着肅殺之氣。佩劍的劍柄尾端纏着一縷劍穗，劍穗是青色的，和寒玉一樣的佩劍合在一起互相襯托着，當真是好看的人連禦劍都是好看的。

林子謙進到霜寒峰護山結界的一瞬間就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心裏這才明白澹臺景珩所謂的一年四季都是寒冬到底是什麽意思。他調動起身體內的靈力還維持基本的溫度，免得人還沒剛剛進霜寒峰，就被凍出個好歹來。

澹臺景珩先是禦劍帶着林子謙繞着整個霜寒峰飛了一圈，讓他自己大致看看霜寒峰的樣子，全程沒有怎麽說話，若不是林子謙發問，就無甚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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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維持了一個基礎的一問一答的對話形式。

霜寒峰是景仙門所有峰中最高的一處，也是景仙門所在靈脈之中寒氣最重的一處，山勢險峻，平日裏基本不會有其他人随意進入。山上的靈植大多數以耐寒植物為主，而山上的靈獸兇獸不管什麽脾性也多是皮毛厚重，皮下油脂富足的一類，移動速度慢而皮糙肉厚，也不怕打。

這樣的異獸倒是很受青霄峰靈食堂的喜歡，有時候會專門過來知會一聲來抓捕異獸。因為油脂豐厚的異獸一般肉嫩多汁，靈氣又足，所以在靈食堂裏賣的又貴又好。

在霜寒峰的後山裏，有幾處山洞，山洞很淺，基本上很難抵擋什麽風雪。在那些山洞外面就是整個被切斷似的高聳懸崖，摔下去必死無疑的那種。那便是宗門中所謂的思過崖之所在。

犯了小錯的弟子會被帶到思過崖呆上一段時間，等受的罰差不多了才會被所屬的峰內接回去。

由于地勢和峰主能力過高的問題，霜寒峰是沒有什麽禁地的，确切的來說，整個霜寒峰對于外人而言都是禁地，若是自己修為不夠，就不要瞎闖，峰中異獸級別基本都在融合到元嬰左右，甚至還有出竅期的兇獸隐藏其中不怎麽出來。

若非元嬰以上修為，無事就莫要自己輕易找死。

直至澹臺景珩将林子謙帶回自己平日裏居住的地方，林子謙才真正的覺得自己開始融入到這個環境裏。

他們平日活動的地方在霜寒峰的深處，整座山當中地勢最為平緩的地方。

這裏被澹臺景珩辟出一片平整的地面，簡單設計圍成了一處院子。院外一圈是他設下的小結界，是讓其他異獸不要随意靠近所用。說是院子，其實空間很大，甚至有一大片專門用來種植靈植的藥田，只是許久沒人用過，看着土地有些荒，想來是需要再開墾一次的。靈植田的旁邊有兩間小屋，一間屋子外圍被一圈木頭裝飾着，另一間屋子的外圍則是裝飾着翠竹，兩間屋子互相掩映，顏色看着甚是和諧。

距離田地和小屋稍遠一點點的地方是一處洞府，洞府外設有一道石門，平日裏石門都是打開的狀态，裏面的情況可以說是一覽無餘，除了一張寒冰床榻、幾架放置着書籍和日常更換衣服的架子之外再無其他。

看來這便是澹臺景珩的居所了。

除了他之外，再沒有能受得了天天睡在寒冰床榻之上的人。

澹臺景珩收了濯幽劍，納入劍鞘之中，步向他平日修煉的洞府之中：“院中的小屋你且先住着。”

林子謙聞言看了看那兩處并肩而立的小屋，又看了看澹臺景珩的背影，不死心追問：“住哪一間？”

澹臺景珩頓住腳步，回身過來，他今日穿的衣服是一身黑色，衣襟處有暗紅色的紋線勾勒，本就挺拔的身姿加上深色的衣服相襯便顯得更加氣勢迫人。林子謙不管那些，他就是想和澹臺景珩說話，想要聽他回應。

澹臺景珩的目光在兩處房子間逡巡了一番，嘴唇清冷的吐出兩個字：“随你。”便轉身進了洞府之中。

随自己就随自己！

林子謙也不計較，剛剛要随便找個房間進去，就聽見背後的人從洞府之中傳聲過來：“住那件木屋。”

他笑意挂在臉上：“青朝遵命！”說罷，擡腿就往木屋的方向過去。

小屋似乎是很久沒人住過了，林子謙推開木屋的門時，老舊的門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音，哪動靜磨得林子謙的後槽牙都發酸，随着門被打開，有微風吹過，門裏面的塵土四處飛揚，簡直是要眯得人眼都睜不開。

林子謙後退幾步出了小屋，小短腿蹬蹬蹬跑去小竹屋那裏看。

打開門，門也沒有叫喚，風拂過，塵土也沒有飛起，窗明幾淨，所有的物件都像是新安置的一樣，就連擺在床上的被褥看起來都異常的松軟。屋子裏還有着好聞的霜雪味道，帶着淡淡的檀香氣，又将是将至春日的花苞清雅味道。書架上還存放着不少書籍，林子謙打開來看，基本都是木靈根的心法和功法，書案上甚至還有幾本手記，全都是關于木靈根修行時注意的要點難點，而一旁擺着的書上居然還有關于疑難之處的注解。

不管怎麽看，和隔壁的小木屋比起來，那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林子謙意識到，這個房間他似曾相識……他猛然回頭看向門的方向，又仔仔細細端詳了這個房間的所有布局，越看越覺得在哪裏見過。若是他沒有猜錯的話，這裏應該就是自己的那位師兄，也就是澹臺景珩首徒的房間了。

而這個房間，他第一次見到，是在那塊從秘境帶回來的留影鏡裏，那眼眸明媚的青年和被青年熱切挽着的澹臺景珩……

那青年難道就是自己的師兄！？

意識到這件事的林子謙坐在房間裏的椅子上，他還清晰地記得拿青年清朗又熱切的雙眼和模樣，也記得那青年獨自一人的時候周遭散發出來的寂寞，更記得他死前眼中含淚，對着留影鏡最後說出的“我等不到他了”。林子謙只是沒有想到，他才看了留影鏡的影像沒有幾天，就已經身在留影鏡留存的環境之中。

他轉了轉眼睛，邁着小短腿跑出房間，朝着洞府的方向，用了幾分靈力道：“師尊！我可以住在小竹屋嗎！”

洞府之中沒有回音。

林子謙就找了個石頭坐着等。

澹臺景珩沒有回答，而是親自出來了，他換了身衣服，一身白色帶水墨竹韻的圓領袍，外罩一層灰色大袖墨紋衫，雖沒有方才那種打扮那麽肅殺，但是又顯得人很遙遠，即便是近在咫尺卻也讓人覺得遙不可及，像是不染凡塵的神祇一般。他薄唇微抿，眉宇微微皺起，眼神裏是林子謙還看不懂的神色：“想住竹屋？”

林子謙點點頭，從石頭上站起來，小臉皺巴巴的，學起小孩子抱怨家裏衛生那一套：“小木屋和小竹屋就是天差地別嘛！師尊明明知道小竹屋幹幹淨淨的，卻不告訴弟子！”總歸這裏沒有別人，澹臺景珩又和他不熟，林子謙拿捏小孩子腔調熟門熟路，這種時候最适合當個孩子，澹臺景珩若是嫌自己麻煩，估計也不會同自己争辯這些。

聽了林子謙的回答，澹臺景珩一時間沒有回答，他看着竹屋的方向，又看了看孩子氣的林子謙，領着林子謙到了竹屋裏，自己坐在竹屋的椅子上，也示意林子謙坐下。林子謙抱着一把小馬紮，坐在澹臺景珩腳邊，他總是腦子裏想方設法的離澹臺景珩近一些，似乎近一點，再近一點，就能抹掉這人身上孤寂的氣氛，能靠着自己暖呼呼的體溫讓這個人也暖起來似的。

天色漸晚，晚霞從很遠的地方映照過來，從窗戶中透過溫暖的橙紅色的光芒，給原本冰冷的地方用顏色增添了一抹溫度。小竹屋裏随着天色漸漸變暗而亮起了點點光芒。林子謙扭頭看向書案的方向。

書案的前段有一個用油紙罩住的明珠，明珠微黃色的光輝透過油紙的顏色滲透出來，盈盈的，看着有些暖。

不知道有多少個夜裏，澹臺景珩就是在自己的洞府看向小竹屋的方向，看着青年被昏黃珠光投射到窗戶上的影子，度過了一個又一個漫長的黑夜。

澹臺景珩低頭看着這個比他小了三百多歲的孩子，狡黠、早慧、膽子大、又有好的天分，和明光一樣黑亮的眼睛，還有一心想要當自己徒弟的心，若不是年齡着實對不上，他一度都要以為林子謙就是明光的轉世了。

萬幸他們長得不是很像。

可惜他們長得不是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