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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壽安院。
蕭言卿過來的時候, 楊嬷嬷正在給蕭老夫人按揉肩膀,老夫人有午睡的習慣,這會兒有些困了。
看到他過來, 招招手讓他坐旁邊。
蕭言卿看到羅漢床另一邊墊子上的折痕, 以及小幾上還沒清理的核桃殼, 便知老三剛走。
他沒坐旁邊,而是依舊坐在下首位置。
蕭老夫人沒注意到, 以為他習慣了坐這裏, 笑着将描金小碟遞給他, “嘗嘗看,老五媳婦從家裏帶回來的, 上午你媳婦也嘗了兩個, 不知是不是太甜了不喜歡吃。”
蕭言卿有些好笑,原來在這裏還吃了兩顆棗。“不會,她喜歡。”
不喜歡不會吃兩顆,早上吃了那麽多東西。
這次他沒拒絕了, 拿起一個嘗了,确實太甜了, 有點膩嗓子。
他放下銀簽, 端起旁邊青花福字紋蓋碗, 掀開蓋子掠了兩下茶葉,平靜問:“娘是為了老三的事吧?”
喝了一口, 茶水有些淡了。
蕭老夫人正準備開口呢, 沒想到他就先提了, 忍不住嘆了口氣, 無奈道:“你也知道他,心裏一直是有怨的。”
“你大哥和你, 從小在讀書上就極有天賦,唯有他,怎麽都學不進去,身子骨也不好,是個可憐人。”
蕭言卿不知道老三哪裏可憐了。
小時候一同讀書,蕭佑總是喜歡偷懶,母親又護着,父親想管也管不了,最後不得不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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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大哥在讀書上是有天賦,但更多是兩人勤學苦讀的結果,大哥三歲開始認字,每日卯時便起,亥時入睡,從不懈怠。他十三歲棄武從文,每日只睡兩個時辰,背不完書就罰自己不睡覺,冬日只穿薄薄的一件衣衫,凍得手腳腫癢。但一想到蕭家的未來,他只能咬牙堅持下去。
那時候老三在幹嘛?他什麽都不需要做,就擁有了一切。
蕭老夫人還在說着,“老三沒什麽壞心眼,他就是小孩子脾氣,你多體諒體諒。”
蕭言卿垂下眸子,突然問了一句,“母親可還記得我曾經養過的一只黃貍花貓?”
蕭老夫人臉上露出疑惑,“黃貍花貓?”
她認真想了想,實在想不起來他以前有養過貓,她笑道:“是不是老三小時候欺負過那只貓了?”
蕭言卿嗯了一聲,他笑了笑,“那只貓很漂亮,母親不記得就算了。”
确實很漂亮,圓圓的眼睛,很安靜,很乖,每次看到他都會湊過來用尾巴卷他手指玩。
可惜老三背着他用石頭砸死了,他氣得跑去找他理論,母親反倒将他罵了一頓,怪他吓哭老三了。
“倒也不是我不體諒,劉老先生是前太醫院左院判,現在太醫院的院使是他的師弟,你讓他去給一個罪臣之女看病,豈不是将蕭家的把柄往外面說?”
蕭老夫人皺眉,“這般嚴重?不過是一個妓子。”
蕭言卿平靜道:“去年的白雲觀一案涉及魏貴妃一黨,那顧郎中是魏貴妃一派的替罪羊,老三将顧家女買進府裏,母親覺得姚太傅會如何想?”
蕭老夫人不曾想還有這麽一層關系。
她只知道那女子是罪臣之女,沒想到會涉及黨争。
蕭言卿笑着說了一句,“母親若真覺得蕭家風光夠了,那就當我什麽都沒說。若不是,勞煩母親這次莫再驕縱老三了。”
蕭老夫人白了臉色。
等人離開後,蕭老夫人緩了好一會兒後,才氣道:“老三糊塗!”
楊嬷嬷低着頭不敢說什麽,老夫人不記得那只貓,她倒是有印象。
那是大爺送給四爺的,三爺小時候霸道,不讓四爺來正院找夫人,大爺又嫌四爺煩他讀書,聽了下人的建議,從同窗家抱了一只小黃貍花貓給四爺玩。
四爺小時候愛極了。
三爺覺得大爺偏心,氣得跑去拿石頭砸死了,四爺知道後哭紅了眼睛找到正院來。
三爺心眼子多,躲在夫人懷裏,說那只貓抓他了,惹得夫人一陣心疼,反倒将四爺一頓好罵。
哪怕後面知道四爺受了委屈,夫人也只是無奈笑着說三爺太淘氣了。
蕭老夫人不放心,想了想還是道:“明日将那女子送走,不能将禍害放在蕭家。”
楊嬷嬷點頭,“是。”
蕭言卿回到西跨院時,孟椒正坐在桌前描花樣子,看到他回來,笑着擡起頭看了一眼。
眉眼彎彎,整個人都很乖。
他也忍不住笑了下,走過去看,見她畫的花樣子是鯉魚戲珠,頓了頓,“怎麽畫這個?”
孟椒笑着回他,“都還是孩子呢,選個活潑些的花樣子才符合。”
魚躍龍門,寓意也好。
蕭言卿覺得五郎不會喜歡這個,那孩子比他還要老氣橫秋。
想了想建議道:“做大些吧,明年長個子也能穿。”
若是不喜歡也能給他穿。
孟椒覺得有道理,點點頭,“好,男孩子長得都快。”
蕭言卿沒待一會兒就離開了,人走後,孟椒讓陳霜出去打聽打聽,“你去問問今日發生了什麽事?我怎麽瞧着四爺有些不高興?”
陳霜應了一聲。
她很快就回來了,然後跟孟椒說了上午三爺找過來的事,“聽說三爺想讓劉老先生給自己新納的侍妾也看看,那侍妾是罪臣之後,在牢房裏待過一段時間。”
說完還壓低聲音湊到孟椒耳邊道:“娘子可知道去年年底的白雲觀一案,那侍妾的父親便涉及此案被罷官斬首了,她入了教坊司,三爺将人偷偷買了回來。”
這個她是從弟弟那裏打聽回來的。
她怕孟椒不懂,主動解釋道:“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入了教坊司便是奴籍,三爺将人買回來偷偷藏着便是,怎麽還如此大張旗鼓的?四爺雖然身居高位,但總有不對付的,若是有人拿這個做文章,應該也是麻煩。”
“再者,那劉老先生是什麽人?前太醫院院判,如今還有很多禦醫經常上門去請教,他來給娘子瞧病,全是看在四爺面子上,三爺可真……”
陳霜說到這裏頓住,雖沒說什麽,但光聽語氣也能聽出裏面的不滿。
孟椒聽了蹙起眉頭,“莫不是老夫人也讓四爺為難。”
陳霜搖頭,她也不清楚,“不過三爺是在老夫人身邊長大的,到底有些不一樣。”
孟椒微愣,老夫人這麽偏心嗎,可……不都是自己生的嗎?
更何況四爺那麽好。
晚膳蕭言卿派人過來說,不回來吃了。還讓人特意叮囑一聲,讓她少吃一些。
孟椒有些無奈,說得她好像很貪嘴。
戌正,孟椒見人還沒有回來,花雲端着一碗藥和一小碟山藥杏仁糕進屋。
她将藥喝了,又嘗了兩塊糕,壓壓嘴裏的苦味。
覺得味道不錯,問了一句,“還有糕嗎?”
花雲點頭,“有的,葉九做了不少。”
孟椒想了想道:“再拿一碟子過來,我們去書房看看。”
“是。”
孟椒帶着花雲和陳霜往前院走去,晚上府裏有些安靜,不過檐廊上都挂着燈籠。
陳霜走在前面打着燈籠,孟椒和花雲跟在後面,花雲手裏端着糕點和一碗玫瑰綠豆湯。
主仆三人剛穿過松雪齋的洞門時,就見兩個高大的身形一前一後往這邊過來。
陳霜腳步一頓,偏過頭看孟椒。
孟椒也頓住了,不确定地往前看去。
徐逸打着燈籠走在前面,他眼睛好使,忙回頭提醒道:“主子,是夫人。”
蕭言卿也看到了,愣了一下後,便大步朝前走去,到了跟前,握住孟椒的手問:“怎麽過來了?”
孟椒笑了笑,“剛才吃了一塊山藥杏仁糕,覺得味道不錯,就想着送過來給您嘗嘗。”
蕭言卿心裏莫名被觸動了一下,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緊,他很少有這麽被人在乎的時候。
他看着孟椒嬌美的臉龐,也跟着笑了笑,溫柔道:“那回去嘗嘗。”
孟椒輕輕嗯了一聲。
徐逸跟了上來,他手裏打着燈籠,也走到前面引路。
他聽到身後夫人跟四爺說:“府裏好安靜,都沒有蟬叫,老家每年夏天總是很吵的。”
四爺很有耐心的解釋,“娘睡覺淺,太吵了會睡不着,一到夏天,會有人将樹上的蟬抓走。”
孟椒哦了一聲,說了一句“原來如此”。
四爺又笑着道:“年少學武的時候,經常在彭家留宿,文紹還帶我半夜捉過蟬,蟬剛蛻殼的時候是青白色的,可以炸着吃。”
孟椒驚奇,“還能吃?”
四爺聲音含笑,“口感脆脆香香的,你要是好奇,明日我讓人給你弄一些嘗嘗。”
孟椒忙搖頭,“還是算了。”
不太敢吃蟲子。
兩人像唠家常一樣說着話,徐逸心裏意外,感覺四爺和夫人相處起來,跟尋常人家的夫婦倆沒什麽區別。
回到西跨院,蕭言卿将一小碟山藥杏仁糕全都吃了,還喝了半碗玫瑰綠豆湯。
孟椒從湢室出來,就催促他也趕緊去洗漱,明日要早起上朝。
又和陳霜花雲将他明早要穿的官服收拾出來,擔心遺漏了什麽,明早一時半會兒找不到。
垂拱殿偏房裏。
姚太傅坐在上首的圈椅裏,雙手交握閉目養神,旁邊幾子上放着一盞香茗,沒有動過。
蕭言卿坐在下首,垂眸看着地上的玄黑金磚,金磚映着燭火,發出一層光暈。
一會兒小太監端着盤子進來,給換了茶添上點心。
屋子裏靜悄悄的,角落裏立着青銅油燈,燈火昏暗,明明滅滅照在各人臉上,顯得有幾分陰森可怖。
坐在蕭言卿對面的常錫林看了他好幾眼,最後也學着他的樣子低頭斂眉。
又過了會兒,馮都都知笑眯眯進來,有些尖細聲音故意壓着嗓子道:“陛下請姚太傅進去說話,其他各位大人就先散了吧。”
聽到這話,衆人才似乎有了反應,下意識看向坐在上首的姚太傅。
姚宗禹睜開細長的眼睛,面無波瀾,他緩慢起身,理了理衣袖,馮都都知微微弓着身子,笑着走近,“姚太傅,請。”
姚宗禹沒看他,反而偏頭看向身旁的蕭言卿,溫聲道:“言卿,你在這裏等我片刻。”
蕭言卿心裏微訝,不過還是點頭,“是,老師。”
小太監打着紅紗罩燈籠走在前面,衆人目送他離開的背影。
太傅一走,屋子裏才傳來稀稀疏疏的說話聲,其他人也陸陸續續離開了。常錫林留在最後,等屋子裏沒人了才走到蕭言卿旁邊坐下,小聲道:“陛下已經有三天沒有上朝了。”
這事蕭言卿知道,他雖然在家中,但朝堂上發生的事都一清二楚。
常錫林又小聲說了一句,“你說此事真跟那位有關?”
說這話的時候,偷偷比了兩根手指。
五皇子中毒這事最後查出來似乎牽扯到坤寧殿的一位宮女,繼續追查時,同一屋子裏的四個宮女全部自盡,有一人在床上留下血書,寫着“二皇子所逼”幾個字。
此事透着蹊跷,陛下只是将二皇子和繼後禁足了,并未做後續的處置。
蕭言卿偏過頭警告看了他一眼。
常錫林便閉上嘴了,知道他性子謹慎,轉而說起其他,“聽說陛下要在西苑建一座修煉道法的玉壽宮。”
去年國庫虧空的爛賬還沒填上,現在卻要花幾百萬兩白銀建道宮,覺得陛下越來越糊塗了。
蕭言卿淡淡道:“陛下英明之主。”
常錫林被噎了一下,覺得兩人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沒好氣道:“行了,你在這等着吧,我就先回去了。”
起身理了理衣領,“真是熱死了,一盆冰都舍不得放。”
低頭看到蕭言卿雖一臉沉靜,但額頭也冒着細密汗珠,心裏頓時好受很多,這小子等會兒還要跟太傅周旋,自己可以先回去喝一碗冰飲了。
拍了拍蕭言卿肩膀,“走了。”
蕭言卿擡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嗯了一聲。本想端起旁邊的涼茶喝一口,想了想還是算了,五皇子一事,鬧得人心惶惶的。
剛才常錫林說的事他知道,那晚他從宮裏出來就去了太傅府,俞萬春,杜惠直、吳文英等人都在,繼後害怕陛下立儲,買通了人下毒,毒抹在筷子上,所以試菜的太監沒嘗出來。
老師在試探他們,要他們從二皇子和八皇子中做出決定。
走到這一步,他們已經沒了選擇。
只是八皇子年幼,一旦他坐上那個位置,老師的權利只會更甚……
蕭言卿心裏有些發寒。
他閉了閉眼睛,輕輕吐了口氣。
等會兒見到老師,還要提一下老三的事。跟在老師身邊這麽久,他再清楚不過他的性子。
雖不是什麽大事,但不能不報。
腦海裏突然想起孟椒,也不知這會兒起了沒有,昨晚應該是累壞她了,怪他一時沒了節制。
孟椒起來時,屋子裏已經沒有人了。
問陳霜,才知道四爺卯初就走了,沒讓她們喊醒她。
孟椒坐在梳妝臺前,皺了皺眉,“這怎麽能行?明日還是叫我吧。”
陳霜笑着道:“四爺這是心疼您呢。”
孟椒有些無語,要真是心疼她,昨晚就不會要兩回了,她都哭着求他了也沒停下。
收拾妥當後,就去正院請安了,今日老夫人沒見她們,打發楊嬷嬷出來說身子不适,讓她們各自回去。
孟椒就只好回了西跨院,用完膳後,讓花雲拿兩張花帖出來,準備邀請焦娘子和許娘子過幾日上門來玩。
剛寫完,夏月就拿着一張請帖進屋,“夫人,這是前院送過來的。”
花雲接過遞給孟椒。
陳霜就坐在旁邊鼓凳上縫制衣服,繡花她不太擅長,但簡單縫制衣服還是會的,娘子要給五郎和陳家小公子做衣衫,幾天功夫是做不好的,所以屋子裏的幾個婢女都在幫忙。
她伸長脖子看了一眼,是袁夫人的。
孟椒心裏奇怪,“也才幾日的功夫,袁夫人怎麽就邀請我了?”
陳霜提醒,“娘子怕是忘了袁夫人那個侄女的事?”
孟椒恍然大悟,她确實忘了這出,主要是蘇琴和郭氏覺得對方門第太高了,而且袁夫人也沒個準話,所以就熄了心思,不敢奢望。
陳霜笑着勸道:“夫人去吧,整日待在院子裏也無趣,也好看看袁夫人怎麽說。”
自然是要去的,帖子都送來了。
孟椒點頭,“也不知帶什麽禮物好,你幫我想一想。”
陳霜略一沉思,“上次袁夫人過來送了一匣子明珠,顆顆圓潤飽滿,我記得庫房裏有一尊白玉觀音像,袁夫人生有一子一女,女兒年十二,送一瓶琉璃香露合适。”
那琉璃香露是成親之前,宮裏繼後賞賜下來的,一共九瓶,四爺一并給夫人了。
只是夫人鼻子靈敏,覺得那香味有些濃了,平時沐浴時滴在水裏用。
孟椒點頭,“選那瓶粉色的香露吧,顏色好看。”
“是。”
下午,孟椒有些不放心,想着老夫人應該午睡起了,帶着人去了趟正院。
到了堂屋,楊嬷嬷随後出來說:“老夫人中午喝了藥,方才眯着,四夫人還是先回去吧。”
孟椒起身,溫柔道:“那娘好好休息,我就先回去了,我讓人做了一些好克化的點心,就留在這裏了。”
楊嬷嬷笑,“四夫人有心了。”
孟椒走後,楊嬷嬷拎着食盒去了裏面。
穿過兩道隔扇門,挑開簾子,繞過一座落地山水屏風,楊嬷嬷将食盒放在紅木圓桌上,打開拿出裏面兩盤點心一碗湯,點心小小圓圓的一顆,也不知什麽做的,上面一點紅。另一盤是金黃色的長條狀,有六塊。都十分精美好看。
湯色澤清透,還有幾分溫熱,剛好入口。
她對坐在床上的老夫人道:“夫人可要嘗一嘗?”
蕭老夫人瞥了一眼,想了想,還是道:“拿過來吧,讓我嘗嘗那點心。”
楊嬷嬷笑着應了一聲,将兩盤點心都端過去了。
蕭老夫人拿着銀筷子夾了一顆,白色的小圓子入口即化,綿軟香甜,眉眼松了松,“裏面放了山藥、核桃……好像還有牛乳,味道不錯。”
說完補充了一句,“比老四有心。”
這話說的,四爺也沒怎麽樣,老夫人純屬就是氣沒地方出。
楊嬷嬷笑,“四爺和四夫人是夫妻倆,四夫人孝敬您,也就是四爺孝敬您。別的不說,四夫人聽到您身子不适,特意過來給您送點吃的,這份心難得。”
“那湯熱度剛剛好,應該是四夫人算着您剛午睡起來,都記在心裏呢。”
蕭老夫人聽了,心裏微微舒服,語氣也溫和了很多,“那孩子是個有心的。”
早上她說身子不适,今日只有她來了兩趟。老大媳婦管家忙,老三媳婦應該是心裏記恨她偏頗兒子納妾的事。
頓了頓,“把湯也端過來。”
“哎。”
——
一行人走到青磚甬道時,天突然陰沉了起來。
陳霜擡頭看了看,“應該是要下雨了,娘子,我們快點。”
好久沒下雨了,這幾天十分悶熱,坐着不動都流汗。
孟椒嗯了一聲,加快了步子。
主仆幾人匆忙趕到院子,雨就淅淅瀝瀝下了起來。
花雲拿着帕子擦了擦孟椒衣服頭發,孟椒擺擺手,“沒淋到多少,先進屋吧。”
屋子裏有點黑,花雲幾個趕緊找出火絨去點燈,陳霜去關窗戶,孟椒繞過屏風去了西次間,她用帕子抹掉臉頰上的水珠,一擡頭便看到躺在臨窗羅漢床上的蕭言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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