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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趙石榴兩邊都舍不得,一邊舍不得自由,另一邊又舍不得錢,即使張慶收吼她,她也沒有動作,只是死死捂着自己的褲腰帶。張慶收又吼了她一遍,她才終于掉下眼淚,哭哭啼啼的轉過身,磨磨蹭蹭的抽出了自己的褲腰帶,然後摳出了裏面藏着的錢。
張慶收早就等的不耐煩了,見她把錢拿出來,立刻,他搶過去,拿着錢的一瞬間,張慶收也感受到了什麽叫做心如刀絞,然而不還不行,再不還,連他們這一家子都得搭進去。
再一次把錢扔到地上,張慶收惡狠狠道:“一共一百,就這麽多!彙款總共來了五個月,每個月都是二十塊錢,要是不信,你們就去查!”
表面的他兇神惡煞,背地裏,他已經心痛的無法呼吸了,都怪趙石榴,她非說要把錢全都攢着,等有事了再用,現在可好,他們辛辛苦苦攢了五個月,一分還沒花呢,就都還給楚紹了。
這不是白忙活嗎?
趙石榴痛哭出聲,除了為錢,也為她自己,起早貪黑的堵彙款,現在不僅彙款飛了,她還挨了三巴掌,這輩子都沒有過這麽丢人的時候,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話,不出意外的話,她要被這些人笑話一輩子了。
看着趙石榴的反應,楚酒酒覺得,這回他們應該是真的把錢都拿出來了,不用韓生義彎腰,楚酒酒已經主動蹲下去,把錢撿了起來,也遞給楚紹,楚酒酒的目光在這摞紙幣上停留了一會兒,突然,她扭頭問道:“趙石榴,你說彙款的人不姓楚,那他姓什麽?”
趙石榴哭的正傷心,聽到這話,她條件反射就要說,我憑什麽告訴你,然而對上楚酒酒的視線以後,她又覺得,這個問題好像沒這麽簡單。她以前的确認為楚酒酒和楚紹不是同一個爹生的,可今天她提了好幾回,楚酒酒一次都沒心虛過,根本不像是被發現身世秘密的樣子。
難道,是她猜錯了,而楚酒酒,她認識這個彙款的人?
趙石榴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她盡量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讓別人看出自己的異樣,抹了抹臉上的眼淚,她有點緊張的回答:“姓聶。”
聽到這個答案,楚酒酒了然的點了點頭,“我之前就猜到了。”
“這個姓聶的,就是我叔叔的秘書,看來這筆彙款是我叔叔寄來的。我叔叔之前說過,等我到了青竹村,就能跟媽媽哥哥一起好好的過日子,原來他說這句話的意思是,他要給我們寄錢。”
再度聽到叔叔這兩個字,村民還需要回憶一會兒,才能想起來,楚酒酒好像是個有背景的,而楚紹和韓生義,都不約而同的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又想做什麽。
趙石榴就是那個需要回憶一會兒才能想起事情的人,等她想起來以後,她的表情刷的就變了。
時間确實差不多,彙款剛來沒多久,楚酒酒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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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本還懷疑楚酒酒背景的真實性,原來……原來是真的啊!
再想想收據上寫着的彙款人地址,不知道聯想到了什麽,趙石榴腿都開始發軟了。
看着她的表情變得精彩紛呈,楚酒酒在心裏冷笑一聲,語氣卻是無比嚴肅:“我叔叔廉潔奉公、紀律嚴明,你竟然污蔑他,說他生活作風有問題,你就等着吧,哼!”
說完,楚酒酒再不看其他人是什麽反應,她一手牽着楚紹,另一手牽着韓生義,氣呼呼的往外走,直到遠離了張家的地界,而身後也沒有村民了,她才松開手,哈哈笑了起來,“這句話夠吓他們一陣子的了,看他們還敢不敢再欺負咱們。”
看她笑的這麽開心,楚紹也扯了扯嘴角,把錢攥在手心,楚紹說道:“回家吧。”
楚酒酒:“回家?不先去郵局嗎?查一查,咱們心裏也好有個底啊。”
楚紹往前走的動作一頓,他沒回答,而是看向了身邊的韓生義。
接收到他幽幽的目光,韓生義輕輕一笑,“原來你知道。”
楚酒酒好奇,“知道什麽?”
韓生義看向她,聲音溫和,“郵局不給外人查彙款記錄,即使拿着介紹信去,也只能補辦七天內的彙款收據,其他時間的,都是查不了的。我當時這麽說,只是想詐一詐他們。”
楚酒酒愣了半晌,她眨眨眼,問楚紹:“你知道這個?”
楚紹搖頭,“不知道。”
楚酒酒:“那你怎麽一點都不驚訝?”
楚紹:“因為如果這是真的,昨天他就把這件事告訴你了,那咱們今天也不至于過來做賊了。”
楚酒酒:“……”
對哦,她怎麽沒想到。
幸好村裏人都不清楚郵局的規定,不然他們今天還有的磨。
不管過程如何,只要結局是好的就行了,不再糾結其他的事,楚酒酒再度笑起來,高高興興的回家了,而另一邊的張家,可沒有那麽和諧。
幾個孩子離開了,圍觀的村民卻不想這麽快就走,看了這麽大的一場好戲,不說點什麽,他們可忍不住。
“現在知道哭,早幹嘛去啦?就沒見過跟你們夫妻一樣心黑的人,連孩子的錢都偷,還死不承認,哪來這麽大的臉啊。”
“咋沒有一樣的呢,你忘了,張慶國和牛愛玲,他們可是打算把楚酒酒賣了換錢呢,一壞壞一窩,我看啊,老張家從根上就不正!”
張婆子從趙前進發火開始,就不敢再吱聲了,後面張慶收要把錢還回去,她因為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錢,猶豫了一下,就沒插手,等看見足足一百塊的時候,已經晚了。
張慶收夫妻好歹還把這一百塊捂熱了一陣子,張婆子卻是只來得及看了一眼,心裏正是懊惱的時候,一群鄰居還在一旁說風涼話,張婆子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叽叽喳喳的耳朵裏,突然鑽進一道微弱的哭聲,張婆子擡起頭,恰好看見趙石榴擦眼淚。
心頭一頓火起,張婆子總算找到了這件事的罪魁禍首,她快步走向大屋的牆邊,把比人都高的笤帚抄起來,狠狠拍在趙石榴的身上。
“我打死你個黑心肝的東西!”
“嫁進來這麽多年,吃我的喝我的,這都不夠,你居然還敢背着我偷錢!你這是想當家做主了啊,想咒死我這個老太婆,是不是!”
張慶收看他娘是真發火了,條件反射的就伸出胳膊,替趙石榴擋了一笤帚,誰知張婆子看見,氣更大了,直接調轉方向,拼命的用笤帚拍他。
“娶了媳婦忘了娘,你也是個孬貨!從小你就不如慶國聽話,你就知道聽她的,現在都讓你媳婦騎到我頭上來了!手裏攥着錢,都不知道孝敬你老娘,我辛辛苦苦養大你幹什麽,還不如當初把你扔河裏淹死算了!”
張婆子在院子裏追着張慶收打,原本還有幾個村民站他家院子裏,見狀,都趕緊跑出去避難了,張婆子正在氣頭上,她可不管自己誤傷了誰。趙前進皺了皺眉,最後還是沒說什麽,也轉身走了出去。
趙前進是這個村的民兵連長沒錯,但同時,他也是這片土地上土生土長的人,老子打兒子,在他眼裏是很正常的事情,沒犯法,沒見血,那就不是他該管的事。
笤帚抽人是非常疼的,尤其這時候的笤帚都是細木枝做的,尖端劃在臉上、胳膊上,道道都是血印,張慶收被打急了,一把搶過笤帚,怒道:“有完沒完!”
“你這麽喜歡大哥,那你跟他一塊走得了!你們都住勞改農場去,讓他養你,伺候你,行了吧!”
張婆子沒了武器,像是被人卸下了爪牙,她愣了一會兒,反應過來以後,她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哭天搶地:“沒良心啊,我苦了一輩子,到老連一個孝順的兒女都沒有啊!”
她連哭帶嚎,嚎的衆人腦袋疼,有些心軟的,看到這一幕以後,又開始倒戈,對張婆子勸說起來。剩下的鬧劇都與他無關,趙前進就準備回家了,誰知道往外走了沒幾步,他突然看到了自己媳婦周小禾的身影。
周小禾看上去沒什麽精神,病殃殃的,趙前進腳步一頓,心裏也随之咯噔一下。
她什麽時候來的?
剛剛趙石榴說的話,她是不是聽見了?
周小禾慢吞吞的邁着步子,來到趙前進面前,她柔聲說道:“前進,你等一會兒,我也去勸勸張大娘。”
“你別去了,她……”
話還沒說完,周小禾就已經走了過去,她和其他婆婆媳婦站在一起,趙前進不好過去,只好待在原地等她。
而周小禾過去以後,其實也沒說幾句話,就是在別人說話的空檔裏,她插了一句嘴:“是啊,大娘,他知錯改錯就好了,慶收兄弟是從您肚皮裏爬出來的,血濃于水,你們永遠都是最親的,別人再怎麽上蹿下跳,也越不過您去呀。”
笑了笑,她又轉過頭,安慰趙石榴:“你也別哭了,這事不怪大娘和慶收,石榴你說說,你每天出去這麽早,回來的又這麽晚,連我都撞見過一回,你在外面做了什麽、見了什麽人,咱們大家夥全都不清楚,能不懷疑你嗎?慶收兄弟剛才是心急了,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你可千萬別跟他生分了。”
周小禾在村裏人緣很好,她說話,大家都樂意聽着,而且因為她讀過幾年書,上過初中,大家總覺得她說的話特別有道理。在她剛嫁給趙前進的時候,張婆子其實挺不喜歡她的,但這麽多年下來,張婆子對她的偏見也漸漸消除了,此時聽着她的溫聲細語,臉色慢慢變好看了一點。
圍觀的村民可沒忘了,之前趙石榴對趙前進破口大罵的事情,要換了她們,早就跟趙石榴撕起來了,周小禾竟然一點沒生氣,還好心好意的來勸他們夫妻和好,多大度啊。
村民們交口稱贊,趙石榴還在心疼她的彙款,只垂頭不說話,誰也沒注意到,張慶收在聽到周小禾的話以後,又握緊了拳頭。
早出晚歸,不知道去了哪、見了誰……
……
這場鬧劇到這就差不多收場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就只有他們老張家自己知道了,馬文娟和李豔看了大半天的熱鬧,離開的時候,李豔不怎麽高興。
什麽嘛,沒把楚紹抓起來,也沒把趙石榴抓起來,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最後一點水花都沒有,更氣人的是,楚紹他還得了一百塊錢!
一百塊呢!
還有楚酒酒說的什麽叔叔,搞不好以後他們每個月都能拿到二十塊,一個月二十塊,一年就是二百四十塊,天吶,為什麽好事總是發生在他們身上?
同樣是叔叔,楚酒酒的叔叔每月給她寄錢,而自己的親二叔,卻什麽都不給自己,連回城都不幫自己辦……
李豔越想越氣,臉拉的老長,她随口抱怨了幾句,卻沒聽到馬文娟的回應,停下腳步,她豎起眉毛,“喂,跟你說話呢,你聾啦!”
要是平常,馬文娟早就跟李豔嗆起來了,但今天她想着事,愣了一會兒,她皺皺眉,“我沒聽見,你說什麽來着?”
李豔卻不想再重複了,扔下馬文娟一個人,她自己往前走,馬文娟回頭看了看張家的方向,然後又看了看趙前進家的方向,糾結一會兒,她才轉回頭,追上了李豔的腳步。
兩個女知青回到水稻田,本以為自己握着第一手八卦資料,誰知道,在她們回來以前,趙石榴的事跡就已經傳遍了整個農田,連大隊長都在默不作聲的吃瓜。
副隊長陳解放的媳婦就是之前圍觀的村民之一,他一邊扒拉飯,一邊說的唾沫橫飛,十分有說書人的潛質。
大隊長悶頭吃飯,沒有讨論的興趣,另一個副隊長張慶發聽了一會兒,不贊成道:“怎麽能去偷東西呢,真該管管楚紹了,上回他當着一群人的面打張婆子,這回又偷東西,還抽自己舅娘巴掌,再不管,以後還得了啊。”
陳解放真想把自己的飯碗扣他腦門上,“你聽明白沒有,楚紹是去找收據的,找證據,不是偷東西!我也納了悶,你怎麽就跟楚紹過不去,他欠你錢啊?”
張慶發:“我只是就事論事。”
陳解放:“那我也就事論事,你就是個棒槌!”
大隊長:“……”
每一天,真的是每一天,兩個副隊長都像現在這樣,一見面就吵架,陳解放性子又急又莽,說話直來直去,從不關心別人的想法,而張慶發又迂腐的過了頭,從不知道什麽叫變通,大隊長上任至今已經四年了,他們也吵了四年的架,他們不累,大隊長都嫌累。
激烈的辯論到一半,陳解放還想跟大隊長尋求認同,“大隊長,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在兩位副隊長的共同注視下,大隊長快速把最後的窩頭塞進嘴裏,他一邊站起來,一邊口齒不清的說:“忠堂呢,臭小子又跑哪去了,沒個省心,我得去找找。”
說完,他背着手走了,一路都沒有回頭過。
陳解放:“……”
張慶發:“……”
老油條。
——
這一天累得要命,跟趙石榴吵架比割稻子累多了。楚紹一天沒上工,到了下午,他、楚酒酒以及韓生義三人一起去給牛打草,說是三個人,其實真正幹活的就是楚紹和韓生義,多了一個勞動力,原本需要一個多小時才能打完的草,今天半個多小時就打完了。跟韓生義告別以後,楚紹和楚酒酒一起回到家裏,坐在自家的床上,共同商量起來。
楚酒酒:“爺爺你好好想想,真的一個都沒有嗎?”
楚紹:“沒有,我不記得我認識的哪個人姓聶。”
楚酒酒跪坐在床上,她垂頭想了好一會兒,也沒從記憶裏找到和聶有關的人名,歪了歪頭,她問楚紹:“爺爺,這人會不會是太奶奶的同學呀,只是她沒跟你說過。”
楚紹思考片刻,“我不知道,不過應該不是,我媽媽大學剛畢業,就嫁給我爸爸了,後來她跟着随軍,去了西南,我也是在西南部隊出生的,一直到64年,我們全家才回到首都。我印象裏,沒見過我媽媽和哪個同學有往來,她平時只給我爸戰友的媳婦寫信問好,那些人……應該不會給我媽寄這麽多錢。”
楚酒酒眨眨眼,突然直起腰,“我知道了!如果不是太奶奶的同學,那就是太爺爺的戰友!戰友情都是很寶貴的呀,為了照顧老戰友的妻兒,給點錢,應該說得通吧?”
楚紹:“我爸關系好的戰友我都見過,沒有姓聶的。”
啊了一聲,楚酒酒剛激動起來的心情又低落了下去,“那到底是誰呢……”
是誰都一樣,自從知道彙款人不姓楚,楚酒酒就一直覺得很失望。
但她又不敢說,她怕把楚紹的情緒也勾起來,沉默一會兒,楚酒酒拍了拍自己的臉,重新打起精神,“不猜了不猜了,爺爺,咱們明天一大早就去郵局,補辦一張收據,到時候就能看到他的名字了。”
笑了笑,楚酒酒湊近一點,試探的問道:“爺爺,看見名字以後,你打算怎麽辦?”
楚紹剛剛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沒聽見她說的話,慢了半拍,他才擡起頭,想了想,楚紹說出那句口頭禪:“再說吧。”
楚酒酒:“……”
行吧,那就再說吧。
……
昨天楚紹沒上工,也沒跟任何人說一聲,是因為他怕打草驚蛇,今天就沒這個顧慮了,離開村子之前,他去大隊長家裏請了個假,大隊長知道他家裏發生了什麽事,很爽快的同意了。
左右楚紹還是個孩子,少他一個人,栽種的進度也不會受到什麽影響,再說了,楚紹現在可是有錢人,就算拿不到工分,他和楚酒酒也不用怕餓肚子了。
楚紹在大隊長家裏逗留的時候,楚酒酒也沒閑着,她跑到韓家,輕輕敲了敲門,本來離門最近的人是韓爺爺,他剛要把門打開,一個身影咻的竄過來,把他擠到一邊,門開了一條縫,那個身影又迅速鑽了出去,等韓爺爺穩住身體的時候,大門已經關上了。
韓爺爺:“……”
韓生義剛起床,站在門外,他問楚酒酒:“怎麽了,怎麽來的這麽早?”
楚酒酒笑着露出一口小白牙:“楚紹要帶我去鎮上的郵局,我們打算補辦一張彙款的收據。”
說到這,她的話就說完了。
韓生義反應一秒,明白過來。
他溫和的笑了笑,“知道了,去吧,路上注意安全,這次讓楚紹給你多帶點水。”
上回剛剛約好,以後進城就要一起去,結果這麽快,楚酒酒就爽約了,她感覺挺不好意思的,來的一路上,連韓生義問她為什麽,她該怎麽回答,都想了好幾個版本,誰知道韓生義這麽體貼,根本不問。
腳尖對了對,楚酒酒扭着手說道:“生義哥,謝謝你呀。”
她的道謝沒頭沒尾,韓生義卻聽懂了,再度笑了一下,突然想起什麽,韓生義叫住她,“先等一下。”
說完,他回到屋子裏,過了幾秒,他拿着一個全新的淡黃色圓錐型鬥笠走了出來,拿在手裏鼓搗了一下,他把這頂竹篾編成的帽子輕輕扣在了楚酒酒的頭上,“我爺爺做的鬥笠,戴着這個去,就不怕曬了。”
鬥笠稍微有點大,楚酒酒不得不伸出一只手來托着它,把鬥笠擺正,露出前面的視野,楚酒酒受寵若驚道:“真的呀,韓爺爺給我做的?”
其實是給韓生義做的,只是韓生義看到以後,想起楚酒酒沒有鬥笠,而她細皮嫩肉的,特別怕曬,他就讓韓爺爺改了一下尺寸。
他沒解釋這些,只是問她:“你喜歡嗎?”
楚酒酒連忙說:“喜歡喜歡,楚紹也說要幫我做一個呢,但是一直沒抽出空來,還是你的爺爺更好~”
韓生義歪了歪頭。
什麽叫你的爺爺更好,難不成這裏還有別人的爺爺?
楚酒酒沒注意他,她往前跑了兩步,隔着門,對裏面甜甜的說道:“謝謝韓爺爺!有了這個鬥笠,以後我再也不怕變成黑小孩啦!”
說完,她一手撐着鬥笠,一手對韓生義擺了擺,看到韓生義也對自己擺手,她才轉身,往大隊長家跑去。
屋子裏的韓爺爺聽着一連串越來越遠的跑步聲,忍不住扯起了嘴角:“小孩嘴真甜,才一個鬥笠,看把她高興的,哎,生義要是有個妹妹就好了。”
有個妹妹能怎麽,還不是跟着我們一起受苦?
這句話條件反射的就要從韓奶奶嘴裏說出來,但是想起自己昨天報複性的說了一句話,惹得韓爺爺安靜了一晚上,她就把這句話又咽了回去,換了一句更溫和的,“生義有妹妹,半天不就是。”
韓爺爺害了一聲,“那怎麽一樣,堂妹,又不是親妹妹。”
“更何況……”韓爺爺一邊扭動僵硬的腰腿,一邊慢吞吞的感慨,“現在連堂妹都算不上啦……”
——
楚紹在大隊長家門口等了有一會兒,楚酒酒才冒冒失失的跑過來,看着她腦袋頂上的新物件,楚紹明明知道,卻還是要問一句:“韓生義給你的?”
楚酒酒一點頭,鬥笠就跟着上下翻動,“嗯嗯,是生義哥的爺爺給我編的。”
韓爺爺給編鬥笠,韓奶奶給送腌菜,如果不是他們一家住在牛棚裏,楚紹能把這兩位老人當自己的爺爺奶奶來孝敬。
然而,他們住在牛棚,哪怕知道他們都是好人,楚紹心裏也忍不住的犯嘀咕。
沉默兩秒,楚紹開口:“算了,走吧。”
楚酒酒:“……”
一聽就知道,楚紹肯定又想讓她離牛棚遠一點了,不過現在兩家之間的往來越來越多,他就是想開這口,也是有心無力,等再過一段時間,楚紹邁過了心裏的那道坎,到那時候,估計讓他去牛棚做客,他都不會有意見。
這就叫溫水煮爺爺,嘿嘿。
……
兩人心裏都記挂着彙款人的事情,不禁都加快了腳程,楚酒酒再也沒有之前走三步歇兩步的時候了,一路健步如飛,偶爾還會催楚紹兩句,讓他快一點。
來到解放大街,楚酒酒拉着楚紹的手,徑直向郵局走來,然而到了郵局門口,楚酒酒卻停了下來。
輕咳一聲,楚酒酒解釋道:“爺爺,還是你自己進去吧,前天我來的時候,全郵局都看見我了,他們以為我是張鳳娟的外甥女,要是被認出來,再解釋一遍,多丢臉啊。”
楚紹:“……”
“那你在門口等我,別亂跑。”
“知道啦,”楚酒酒連忙催促他,“你快去,拿到收據了也讓我看一眼。”
确定她真的乖乖待在原地以後,楚紹才走進了郵局。現在是早上八點過十分,郵局剛開門沒多久,來辦業務的人還比較少,楚紹張望了一會兒,發現這些窗口前面都沒寫業務範圍,他只好找了一個工作人員,聽到他的問題以後,工作人員指了指最裏面的窗口,楚紹走過去,才發現整個郵局,就數這個窗口最清淨。
現在還沒出現打工熱,大家都待在自己的家裏,除了軍人和學生,鮮少有人離家千裏,哪怕真的有,也必然是拖家帶口,恨不得把一大家子都帶進城裏去,孤身在外,按時往家中寄錢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了。
楚紹過去以後,把張鳳娟的介紹信,還有自己家開戶以後辦下來的戶口本,以及張鳳娟的大學生證明、在校獲得的榮譽證書等等,全都一股腦塞了過去。
此時的郵局還不像幾十年後那樣,工作人員和客戶之間隔着一整面巨大的玻璃,工作人員側坐,他在做什麽,客戶全都看得清。這間郵局的工作人員是正對着客戶的,兩人中間隔着的,也不是整面玻璃,而是老式電影裏當鋪櫃臺一般的格栅,格栅密度小,中間也沒有鑲嵌玻璃,平時大家遞東西,就從格栅的縫裏遞過去,根本不用底下專門的小窗口。
然而楚紹遞的東西太多,他一下子塞不過去,嘗試了兩遍以後,他微微彎下一點腰,通過小窗口,把這些證件送過去,楚紹說道:“您看一下,這是我媽媽張鳳娟的介紹信,這是我們家的戶口本,還有這些,都是能證明我媽媽身份的東西。前兩天有人給我媽媽彙過款,勞駕您補辦一張彙款的收據。”
工作人員正納悶呢,怎麽還有一上來就遞這麽多文件的,聽到張鳳娟這個名字,她收拾文件的動作一頓,“張鳳娟?青竹村的張鳳娟?”
楚紹點了點頭,“對,我媽媽今年一月份已經過世了,她沒法來,所以我來替她領了。”
工作人員反應一秒,然後猛地撐着桌子站起來,“啥?!張鳳娟已經過世了?”
這位工作人員年紀不大,可能也就是二十出頭,她反應這麽大,把她周圍的同事都吓了一跳,有個年長的訓斥了她一句,她一臉驚悚的回頭,“不是啊,師傅,你聽這小孩說的,他、他他說張鳳娟同志早就過世了,那咱們前兩天看見的、的……”
嘴唇哆嗦半天,她還是不敢說出下一個字來,被她稱為師傅的女人站起身,她走過來,看了一眼外面的楚紹,“好好說話,小于同志,封建迷信要不得,你這個年輕人的思想怎麽比我還落後,大白天的,淨自己吓唬自己,先問清楚,到底怎麽回事。”
小于同志吓得連舌頭都捋不直了,還怎麽問清楚,幸好楚紹善解人意,他率先解釋道:“你們誤會了,前兩天,還有之前幾個月來的人不是我媽媽,是我舅娘,她想私吞這筆錢,就一直冒充我媽媽,直到昨天才被我們發現。”
原來是這樣啊。
小于同志不哆嗦了,沒了吓人的鬼故事,她的膽量又占領高地了。
聽楚紹簡略的說完來龍去脈,小于同志氣憤的一拍桌子,“豈有此理!怎麽還有這種人呢,她之前來的時候一口一個同志,對誰都笑,原來是一只笑面虎!她可真給咱們婦女同志和農民兄弟丢臉!”
一邊說,小于同志一邊撕下剛剛寫好的彙款單,舉起印章,她用力的在彙款單上砸了兩下,砰砰的聲音從裏面傳到外面,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要拆桌子了。
馮如意是小于同志的師傅,要是平時看她這麽咋呼,早就開始說教了,但是今天她也很震驚,一時之間,就忘了自己作為師傅的職責。自從小于同志嚷出張鳳娟這個名字,除了正在忙的工作人員,後面那些處理文件的、打電話的、喝茶的,就全都湊過來了。一開始他們還安靜的旁聽,過了一會兒,他們忍不住提問起來。
“張鳳娟同志是怎麽過世的?”
“彙款一直都是我收的,我記得張鳳娟這個名字,從西南來的彙款不多嘛,她家還是固定的,看幾回我就記住了,這彙款來了總共也沒幾個月,幸虧發現得早,對了,你們把錢都要回去沒有?”
“收據哪是沒有啊,肯定是她把收據扔了,這人心思多,當然不會把收據留着,留出事,她以後還怎麽偷錢吶!”
“可惜了,竟然把錢都還上了,不然就沖她冒領軍屬彙款這一點,她以後就別想有好日子過!”
西南,軍屬,楚紹越聽心裏越着急,難不成真是他爸爸的戰友寄來的,他想去拿收據,可小于同志捏着收據,正跟裏面的工作人員一起言辭激烈的抨擊趙石榴,她都忘了楚紹來這是辦業務,而不是給他們提供八卦資源的。
大清早的,其他窗口排長龍,彙款的窗口則形衆星捧月之勢,衆工作人員捧楚紹。
……
“哎,我記得前天張鳳娟,不對,現在該叫趙石榴了,趙石榴來的時候,有個小孩也在找她,還叫她舅娘,這又是怎麽回事,那小孩跟趙石榴一夥的?”
楚紹:“……不是的,她是我妹妹。趙石榴之前就跟我家有仇,她想把我妹妹賣掉換錢,我妹妹聰明,逃過去了,那天也是她發現趙石榴鬼鬼祟祟,想弄清楚趙石榴幹了什麽,她不敢直接說,就假裝自己走丢了,跑進來跟你們套話。”
說到這,楚紹抿了抿唇,“事出突然,對不起,我替我妹妹跟你們道歉。”
一衆工作人員面面相觑,所以,他們是被一個小女孩擺了一道?
安靜的空氣中,馮如意先笑了一聲,很快,所有人都笑了,多大點事啊,換位思考一下,如果自己是那個小女孩,恐怕也得想出一些不走尋常路的辦法才行,不過要是真的換成自己,他們可想不出這麽聰明的辦法。
楚酒酒站在郵局的大門口,她不停的來回踱步,隔一會兒就往裏看看,只見楚紹一直站在辦業務的窗口前,都沒怎麽動過。
說什麽呢,不就補辦個收據嗎,怎麽還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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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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