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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對楚酒酒而言,農忙期幾乎是一眨眼就過去了,反正她不幹活,即使是和韓生義一起去打草,也是韓生義打,她看着,現在她手好了,韓生義卻還是讓她幹撿草的活,毫不誇張的講,楚酒酒現在是絕對的撿草小能手,凡她所到之處,絕不會有一根漏網之草!
……
自從進了八月,雨下的越來越頻繁,這一次已經連下五天了,楚酒酒家大門敞開,她坐在屋檐下,看着身邊的楚紹靈活的用竹篾編雨傘。
撐着頭,楚酒酒問他:“你到底偷學了多少人的手藝,怎麽連雨傘你都會編了?”
楚紹頭也不擡的給雨傘箍緊,一邊用力,他一邊說道:“不用學,方法都是一樣的,稍微琢磨一下就明白了。”
頓了頓,他擡起頭,“怎麽,你琢磨不出來?”
楚酒酒:“……”
她拒絕回答這種問題。
望着外面稀稀拉拉的雨幕,楚酒酒重重嘆了一口氣,“這雨還要下多久啊,再下下去,河堤都要被淹了。”
聞言,楚紹擡頭看了一眼天,“這才哪到哪,每年八月都這樣,一直到九月底,雨季才差不多結束。等到十月,也是三天兩頭就下雨,放心吧,河堤很安全,但是以防萬一,只要下雨,你就不準靠近河邊,更不準上山。”
楚酒酒撇嘴,“還上山呢,現在外面的路都沒法走了。”
過了一會兒,她又小小聲的抱怨道:“三嬸說村裏的路一變成這樣,郵遞員就不會過來了,真是的,什麽時候下雨不好,偏偏現在下。”
楚紹手上動作不停,聽見楚酒酒說的話,他的神色也沒出現異樣,畢竟跟楚酒酒不同,他早早就做好了收不到回信的心理準備,現在不過是心裏的猜測成真了,他自然也失望,卻不會像楚酒酒這樣,翹首以盼、七上八下。
又看了一會兒雨,楚酒酒站起身來,“我回去睡一會兒午覺,爺爺你做晚飯之前記得叫醒我,我跟韓奶奶說了,今天要過去跟她學做腌菜的。”
楚酒酒去韓家搓了兩天的藥丸,韓爺爺終于得見楚酒酒的真容,一個老活寶,一個小活寶,幾乎是轉瞬,他倆就打成了一片。現在楚酒酒和韓家祖孫三人的關系都在穩步貼近中,連牛棚其他的住戶,也都認識楚酒酒了,楚紹一開始還會擔心,到了現在,他已經徹底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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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了一聲,楚紹繼續做他的翠竹雨傘,楚酒酒回到屋裏,小小的嘆了一口氣,沒多久就睡着了。
而此時,遠在千裏之外,由于南方遭遇臺風,又接連強降雨,再加上長江發洪水,淹了一些地方的道路,楚紹寫的那封信,在延遲了一周以後,終于越過重重阻撓,來到了某部隊的收發室裏。
聶白正坐在辦公室看報紙,門被敲了兩下,一個幹事拿着牛皮紙信封走進來,“聶營長,有你的信。”
聶白仍然在看報紙,他皺眉說道:“給我的信?不會又是老家那邊讓我幫忙介紹工作的吧。”
幹事低頭看了看,“不是,這封信的地址比你老家遠多了,我看看,青石鎮青竹村……”
咣當一聲,聶白的茶缸被他自己碰倒了,裏面的茶水漏出來,報紙迅速被洇濕,而聶白顧不上報紙,一把從幹事手裏搶過那封信,他如獲珍寶般的正反看了好幾遍,“真的?!好好好,謝謝你啊,小李,給,這包煙你抽着,我先走了。”
說完,他就風風火火的跑了,小李幹事一頭霧水的看着聶營長跑出去,手裏還捏着那包煙,他不禁皺眉。
沒聽過營長在外面還有姓楚的親戚朋友啊,還有,楚酒酒聽起來像是女孩的名字,噫,嫂子知道這件事嗎?
……
聶白出了辦公室一路狂奔,來到二連,路上碰到的戰士都在跟他行禮,聶白連忙調整好自己的表情,嚴肅的對他們點點頭,直到進了二連的宿舍,保持着嚴肅的表情,他推開一扇單人宿舍的房門,反身進去,砰的把門關上,聶白一臉興高采烈的說道:“政委,來信了!”
這間單人宿舍裏幾乎沒什麽東西,被褥都是新的,一看就知道主人剛住進來不久,聶白對面,一個男人站在洗臉架旁邊,他剛剛在洗臉,聶白闖進來的時候,他正慢慢的給自己擦手。
聽到聶白說了什麽,他愣了一下,“真的?”
聶白的嘴都快咧到耳根了,他揚起手裏的信,“當然是真的,我敢在這種事情上開玩笑麽!”
對面這人就是楚立強,楚紹的爸爸,楚酒酒的太爺爺。此時的他只有三十多歲,他穿着軍裝,一米八三的身高,身材板正,比例也恰到好處,他的長相和楚紹幾乎如出一轍,只是他比楚紹更深邃、更成熟、也更有韻味。
然而他的神态有些憔悴,臉色看着也不怎麽健康,三年前,把妻兒送走以後,他因為離中心太近了,無法避免的首當其沖,後來他被送到西北的一家五七幹校裏,可能有些人不清楚,但五七幹校,就是專門為幹部準備的勞改農場。楚立強在裏面待了兩年多,直到五個月之前,他的老首長不知道抓住了什麽機會,把他從五七幹校裏帶了出來。
三年前,還沒出事的時候,他是駐首都部隊的團級政委,然而現在,他只是一個小小的連級副指導員,這都不能用連降三級來形容了,從正團到副連,中間隔着的不僅僅是級別,還有如日中天的前途。
別人以為楚立強接受不了這種打擊,但其實楚立強心中充滿了感激,最起碼他現在可以安安穩穩的過日子,經歷的太多,說實話,除了自己的家人,他已經什麽都不關心了。
這個陌生的部隊裏,除了老首長,剩下的,他只認識聶白,聶白以前是他的部下,他幫過他一次忙,聶白始終沒有忘,到了這邊以後,也是聶白一直在暗中照顧着,他才能過得這麽清淨。
剛從五七幹校出來,楚立強就想聯系自己的妻子,然而他怕這一次的出來只是暫時的,說不定哪天,他又會被送回去,怕連累家人,所以,他不敢寫信,連給張鳳娟彙款,都是借聶白的名義,現在五個月過去了,楚立強心裏的擔憂少了一點,他開始在心裏隐隐的期盼着,張鳳娟能給他寫一封信。
也許她不知道聶白的背後是自己,但只要能看見她娟秀的字跡,知道她還安好,楚立強就心滿意足了。
快步走到聶白面前,接過信封,楚立強心髒跳動的速度極快,聶白沒打算離開,他想繼續待着,跟楚立強一塊高興,誰知,拿到信以後,楚立強臉上的笑容突然頓了一下。
皺起眉頭,他低聲念出來,“楚——酒酒?”
聶白呵呵笑了起來,“政委,你兒子的名字真特別。”
楚立強:“……這不是我兒子,我兒子叫楚紹,不過,這個字跡……這字跡應該是我兒子的。”
一邊說,楚立強一邊拆信,種種跡象都讓他覺得不安,他只想快點看到裏面寫了什麽,抽出信紙,展開以後,楚立強只用一秒鐘就讀完了上面的內容,聶白看不見,從他的角度,他只能看見特別短。
聶白納悶:“怎麽才這點字啊,政……政委?你怎麽了,你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楚立強捏着信紙,骨節發白,他死死盯着上面的那句話,聶白的聲音他聽到了,只是他感覺大腦木木的,很難做出反應來,緩緩擡起頭,和聶白對視了一眼,楚立強眼前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
另一邊,看時間差不多了,楚紹進去叫醒楚酒酒。
如今農閑了,再加上下雨,楚紹每天基本不出門,做飯的任務他從楚酒酒手裏接過來,倒是楚酒酒,還跟以前一樣不閑着,睜開眼就往外跑,跟個小瘋子一樣。
醒了,喝幾口水,又把上回馮如意給的餅幹拿出來吃了兩塊,楚酒酒抱上自家的新壇子,在門口的菜地裏揪了半壇子的長豆角,然後又回到屋裏,舉起自己心愛的大紅雨傘,深一腳淺一腳的往韓家走去。
早在雨季來臨之前,楚紹已經帶着楚酒酒,還有他們家新發的各種票證,又去了一趟鎮上,這回有了票,楚紹把上回沒法買的都買齊了,其中就包括給楚酒酒買一塊肥皂、以及一把雨傘。楚紹今天做的那把,是給他自己應急用的,畢竟總有兩人都要出門,卻方向不同的時候。
如今的雨傘樣式不多,顏色也就這麽幾個,還都是特別大的、能容納兩人的直柄傘,楚酒酒舉着這個雨傘,幾乎整個人都被雨傘遮住了,難為她在這種情況下還要抱着壇子,楚紹倒是想幫她,只是想想他跟韓家人不親近,過去了也無話可說,左右就這麽幾步路,還是讓她自己抱着吧。
楚酒酒好不容易來到牛棚門口,她實在沒法敲門了,幹脆扯開嗓子喊道:“韓奶奶,快開門呀,我要被雨傘壓進地裏啦!”
韓奶奶頭一回聽見楚酒酒在自己門外高聲大嚷,她連忙把門打開,紅色的雨傘扣在楚酒酒腦袋上,還在一個勁的往下滑,楚酒酒現在的造型,就跟采蘑菇的小姑娘差不多,只不過,她不是小姑娘,她是那朵被采的蘑菇。
韓奶奶先把雨傘接過來,一邊收雨傘,她還一邊皺眉,“早就跟你說,下雨就別來了,你非要過來,摔倒了怎麽辦?”
楚酒酒已經進了屋子,把裝着豆角的壇子放在地上,楚酒酒擠了擠被雨水打濕的衣角,然後笑呵呵道:“不會摔倒的,我可小心呢,這壇子是我們家新買的,我才不會把它摔破。”
這跟壇子有關系嗎?韓奶奶面露不快,剛想繼續說她幾句,誰知楚酒酒小跑過來,突然抱住了她的腰,用臉頰蹭了蹭韓奶奶的衣服,楚酒酒糯糯道:“我以後不這樣啦,再也不讓韓奶奶你擔心了。”
誰、誰擔心你了!
韓奶奶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心裏否認的極快,但她嘴上什麽都沒說,就這麽默默站着,楚酒酒只抱了一秒鐘的時間,松開手,轉過身,看到躺在床上、正慈祥笑着的韓爺爺,楚酒酒的聲音頓時開心起來。
“韓爺爺!”
小女孩的聲音又高又亮,幾乎所有住在牛棚的人都聽到了這一聲毫不顧忌的呼喊,而楚酒酒喊完這一嗓子,直接跟個兔子一樣,蹦上了韓爺爺的床,她跪坐在韓爺爺身邊,舉起兩個小拳頭,對着被子一頓猛捶。
“今天還是下雨,韓爺爺,腿還疼嗎?沒關系,酒酒給你捶!”
一邊捶,她一邊仰頭問韓爺爺的感受:“我覺得我手藝變好了呢,韓爺爺,你說是不是?”
正在努力強顏歡笑的韓爺爺:“……”
“是、是呢!咱們酒酒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好家夥,連牙都咬上了。
說完,他拼命給韓奶奶遞眼神,希望老伴能來拯救自己,然而韓奶奶看了一眼他們兩個,仿佛什麽都沒接收到一樣,神色自如的拿出小馬紮,準備收拾楚酒酒帶來的這些豆角。
楚酒酒年紀小,下手不知道輕重,再加上她還是個動手廢,凡是需要靈活和巧勁的事情,她都做不好。捶腿更是如此,她給別人捶腿,不亞于一場酷刑,要是被她捶的是楚紹,早就把她撕下去,轟下床了,然而現在她捶的人是韓爺爺,一個打掉牙也只往肚裏咽的老好人,因此,她技術再差,韓爺爺也只會忍着。
幸好,楚酒酒沒多少力氣,一陣狂風驟雨般的拳頭砸下去,她沒勁了,韓爺爺也得救了。
楚酒酒喜歡跟韓爺爺相處,因為不管她說什麽、做什麽,韓爺爺永遠都是捧着她,用特別和善的眼神看着她,讓她感覺自己很招人喜歡。當初她喜歡跟着韓生義,也是這個原因。
韓爺爺捧她,她捧韓爺爺,兩人一個賽一個的嘴甜,他們的日常就是商業互吹。
在楚家,楚紹從不搭理楚酒酒的心理需求,想聽他誇一句楚酒酒,最起碼要等上十來天,而在韓家,韓奶奶不喜歡聽韓爺爺誇別人,更不喜歡聽他自誇,韓生義雖然願意聽,但也僅僅是願意聽,想讓他捧場,那是不可能的。
現在好了,這倆人湊一起,簡直就是“天造地設”。
還有一點,是韓爺爺近期發現的,只要楚酒酒在,韓奶奶就不會制止韓爺爺說話,哪怕弄得有些吵了,韓奶奶也只是皺皺眉,卻不會真的打斷他們。因此,每一次楚酒酒過來,韓爺爺都是打心眼裏的歡迎,他好久沒這麽快活過了,屋子裏不再死氣沉沉的,仿佛生活又回到了從前。
從床上蹭下去,楚酒酒熟門熟路的從床腳邊找到另一個馬紮,乖乖放到韓奶奶對面,她坐下去,學着韓奶奶的樣子,撿起地上的豆角。
“韓奶奶,生義哥去哪了?”
韓奶奶說話,從不耽誤她手裏的活:“去菜地了,雨下的太大,得挖一條排水溝出來,不然菜苗都淹了。”
楚酒酒擰起秀氣又淡淡的眉毛,不高興道:“下這麽大雨,怎麽還要過去,別人都在家休息了,只有生義哥,還得天天往菜地跑。”
韓奶奶剛要張嘴,躺床上休息的韓爺爺卻截了她的胡:“沒事,生義穿着蓑衣呢,而且排水溝一直都有,把土鏟出去就行了,不費事,估計過一會兒就回來了。”
韓奶奶沉默兩秒,嗯了一聲,以示附和。
楚酒酒聽了,哦了一聲,然後就不怎麽說話了。
以往她每回過來,都是叽叽喳喳的,今天只叽叽了一會兒,喳喳始終沒出現過,韓爺爺先察覺到了楚酒酒的不對勁,他坐直了身子,往老伴和楚酒酒的方向挪了一點,和她們離得更近了,韓爺爺才問道:“怎麽,還在擔心回信?”
楚酒酒藏不住秘密,她這幾天的魂不守舍被韓生義看在眼裏,楚酒酒便告訴他,自己在等回信,只是還不知道能不能等到,至于在等誰的回信、他們之間有什麽關系,韓生義沒問,楚酒酒也沒說。
撇撇嘴,楚酒酒點頭道:“其實現在就應該已經收到了,但是一直沒消息,然後還下雨,郵遞員不進村,我怕……”
雖說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外人難斷自家的事,但韓爺爺和韓奶奶的歲數擺在那了,他們見過的太多了,楚酒酒擔憂的點究竟在哪裏,即使不問,他們也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韓爺爺揉了揉自己的腿,寬慰她道:“還不好說呢,咱們這邊算是南方,每年一到夏天,雨季就沒完沒了的,你看看,沿海有臺風,內陸有泥石流和洪水,別說信了,就是人吶,到這時候都難出去,往北走還好說,要是往南,那指不定什麽時候才能到呢。再等等,啊,酒酒,咱再等等。”
楚酒酒擡起頭,她睜大雙眼,“韓爺爺,你怎麽知道這些的?”
說着,她不禁看了一眼韓爺爺的腿,“不會吧,風濕連全國的天氣都能預報了?”
韓爺爺:“……”
韓奶奶有點想笑,她垂着眼,替無語的韓爺爺解釋道:“你韓爺爺年輕的時候走南闖北,哪裏都去過,有段時間他在福建待了三年,每次給我寄信,十回有八回,我都要一個月才能收到,最慢的一回,我連皮襖子都裹上了,他的信裏還在問中秋節好呢。”
楚酒酒噗的笑出了聲,韓爺爺有點不好意思,他輕咳一聲,辯解道:“那可不賴我,我提前一個月就寫那封信了,誰知道一連三個臺風襲擊福廣一帶,我的信被吹飛了,過了好長時間才被找到,能寄到你手裏,已經算那封信福大命大了。”
他不解釋還好,他一解釋,楚酒酒笑的更歡了,韓生義恰好推門進來,脫下蓑衣,他問:“笑什麽呢,這麽開心。”
楚酒酒:“說韓爺爺年輕時在福建給韓奶奶寫信的事,生義哥,你知道這件事嗎?”
韓生義哪知道,他搖頭的同時,韓奶奶的聲音也響起來了,“生義怎麽會知道,那時候還沒有他呢。”
韓生義笑了笑,換掉已經濕透的鞋,同樣拉過來一個馬紮,坐下看着韓奶奶和楚酒酒忙活。
韓爺爺仍然坐在床上,不過他就是下來,地上也沒他的地方了,因為這屋子裏就三個馬紮,沒有椅子。
最近韓爺爺感覺自己的身體輕快了不少,以前一到八月,他的腿就從早疼到晚,這回遠沒有那麽嚴重,甚至他還能下地幹活。摸着下巴,韓爺爺尋思着,應該再給家裏做一個馬紮了。
不不不,還是做兩個吧,說不定哪天楚紹也過來了呢。
這樣想着,韓爺爺有點開心,因為他真的好久好久,都沒有再招待過客人了。
……
按照韓奶奶教的步驟,楚酒酒把一壇子豆角都腌好了,吃晚飯之前,楚酒酒站起來,韓生義替她抱着裝滿了水的壇子,而韓奶奶還有幾句話叮囑楚酒酒。
“半個月之內不能開壇,你可千萬別因為好奇,就把壇子蓋掀開了,到時候長毛,我可不負責。”
“放屋子裏,別放外面,被太陽曬到了,也是會長毛的。”
“不許偷吃,聽見沒有?”
楚酒酒:“……”
她像是會偷吃的人?!
好吧,如果韓奶奶不說,她還真有可能被好奇心驅使着,偷偷拿一根出來嘗嘗是什麽味道。
一一答應下來,楚酒酒跟着韓生義一起出來,傍晚,雨停了,太陽也出來了,雨後的天空特別漂亮,雲朵像是和天空分離的,仿佛一伸手,就能把它摘下來。
楚酒酒仰頭看了一會兒天,突然,旁邊的屋子走出一個女人,對她招了招手,“酒酒,過來。”
楚酒酒回過頭,發現是韓家的鄰居,肖寧。
肖寧今年四十歲上下,她就住在韓家夫妻的隔壁,她丈夫叫鄧國元,是整個牛棚唯一的一個壯年人,扶着自家的牆,肖寧臉上帶笑,“生義,我跟酒酒說幾句話,你先玩去吧。”
韓生義看看她,又看看楚酒酒,然後他點點頭,對楚酒酒說道:“我先把壇子放回你家去。”
楚酒酒看着他轉身,然後小跑到肖寧身邊,“肖阿姨,有什麽事嗎?”
肖寧笑着彎腰,輕輕摸了摸她滑嫩的臉蛋,“七夕節快到了,我準備做幾個巧果,這是我們家那邊的習俗,到時候你來幫阿姨,做出來的巧果都給你,怎麽樣?”
楚酒酒不知道什麽是巧果,不過她知道什麽是七夕節。
歪了歪頭,楚酒酒問:“可是這是情人節呀,肖阿姨不跟鄧叔叔一起過嗎?”
肖寧扶門的手差點掉了,她連忙左右看看,發現沒外人,才小聲說了楚酒酒一句,“你這孩子,瞎說什麽呢,七夕節什麽時候成情人節了,小孩子以後不許說這種話。”
楚酒酒一頭霧水,她不明白“情人節”這三個字怎麽就是瞎說了,七夕節不就是情人節嗎?
肖寧:“除了巧果,我還讓你鄧叔叔去山上找了點水果回來,到了晚上,咱們幾個坐一起,說不定還能聽到天上的牛郎織女說悄悄話呢。”
楚酒酒眼睛一亮,“真的?”
肖寧笑,“當然是真的。”
肖寧是哄小孩子,楚酒酒卻真的信了,畢竟連她都能到這個時代來,那牛郎織女說個悄悄話,聽起來也挺正常的。
楚酒酒想了想,問她:“我能帶楚紹一起來嗎?”
這裏的七夕節似乎不是情人節,更像是一個阖家團圓的時刻,肖阿姨想跟她一塊過,她則想跟楚紹一塊過。
楚紹是楚酒酒的哥哥,肖寧不用思考,就答應了下來,“沒問題。”
楚酒酒笑的眼睛彎彎,“那我能帶生義哥一起來嗎?”
韓生義和楚酒酒關系好,幾乎可以算是楚酒酒的另一個哥哥,肖寧想了想,再次點頭,“行啊,把生義也叫來,阿姨給你們做好吃的。”
聞言,楚酒酒臉上的笑容更大,“那肖阿姨,咱們把韓爺爺和韓奶奶也請過來吧,還有宋爺爺,大家一起熱熱鬧鬧的,多好啊。”
肖寧:“……”
這也太熱鬧了吧!
然而看着楚酒酒期待的目光,她又說不出拒絕的話,糾結一會兒,她答應了,楚酒酒立刻歡呼一聲,“我現在就回去告訴楚紹,肖阿姨,我熬魚湯可好喝了,等七夕節,我要熬上一大鍋,讓大家都嘗嘗我的手藝!”
說完,她風風火火的跑了,肖寧愣了片刻,然後發出一聲苦笑。
她剛才還在擔心這麽多人一起過來,她會招待不起,而且家裏的條件也不允許她招待,下一秒,楚酒酒就主動說出要帶吃的過來了,不邀功、也不帶同情的色彩,仿佛她這麽做,一點別的意思都沒有。
真好啊。
要是她的女兒也能像楚酒酒這麽懂事,那就更好了。
肖寧和丈夫一起下放,女兒被送到老家,他們走的時候女兒才六歲,如今就是和楚酒酒一樣的年紀,看見楚酒酒,就像看見自己的女兒,肖寧總是忍不住的想多接近她一點。
楚酒酒不知道肖阿姨是在睹她思人,她興沖沖的回到家裏,把肖阿姨的邀請告訴楚紹,一聽七夕節三個字,楚紹就皺起了眉,“那不是女孩的節嗎?你自己去就行了,別拉上我。”
“那怎麽行,大家都去,連宋爺爺都要去,楚紹你自己待在家裏,孤孤單單冷冷清清困困勞勞凄凄涼涼,不難受嘛。”
楚紹:“……”怎麽連戲詞都用上了。
韓生義送完壇子,沒有立刻就走,而是跟楚紹一起,把他們家迷你小菜地的蔬菜架子整理了一下,之前的不結實,已經被暴雨打趴下了。他整理好架子,站直身子,和楚酒酒一起看向沉默的楚紹。
楚紹憋了半天,總算憋出一句來:“可,那也是女孩的節啊!”
韓生義垂下頭,抿唇偷笑了一下,他什麽都沒說,因為他要照顧楚紹的面子,可楚酒酒不會管那些,她直接就把楚紹的臉面撕了。
楚酒酒瞪着眼睛:“女孩的節怎麽啦?女孩的節你就不想過啦?跟你相處這麽久,我才發現,你居然是個大男子主義!主席同志都說了,婦女能頂半邊天,讓你參加一個女孩的節日,難道還能影響到你的男子氣概嗎?還是說,你覺得過女孩的節丢人,如果是這樣的話,過女孩的節丢人,就等于你認為女孩丢人,還等于你看不起女人,也就是說,你不認為婦女能頂半邊天,你的思想過于落後,已經到了要挨打的地……”
楚紹目瞪口呆,再說下去,他就要變成人民公敵了,打斷楚酒酒,楚紹宣布認輸,“行了行了,我去行了吧?真服了你這張嘴,我是說不過你,我去看看火。”
說完,楚紹一溜煙跑了,楚酒酒哼了一聲,扭過頭,冷酷的小眼神瞥向韓生義。
不等她問,韓生義已經十分上道的回答:“我也去,我堅決擁護主席同志,我認為婦女不止能頂半邊天,她們能撐起整片天。”
前後門都開着,楚紹聽見韓生義說了什麽以後,他一邊往爐竈裏扔柴火,一邊冷笑一聲。
“狗腿子。”
……
還有兩天就是七夕,這是楚酒酒來到這邊以後過的第一個節,而在這之前,她也好久都沒和家人一起過節了,楚酒酒對這個節日看的很重,楚紹原本是不得不跟着她一起張羅,後來見她這麽開心,而且把沒收到回信的事情都忘了,楚紹就認真了起來。
他配合了,楚酒酒就更高興了,開始跟他講自己爸爸媽媽是怎麽過七夕的,互送禮物,互說甜言蜜語,每次都塞她一嘴狗糧,不過,她的父母也不是太沒有人性,爸爸給媽媽買一份禮物的同時,也會給楚酒酒買一份禮物。爸爸還說,在楚酒酒沒有男朋友以前,每年的兩個情人節禮物,都由他和媽媽送,他送七夕的,媽媽送情人節的,即使不過節,也要保證他家的小公主有禮物可以收。
這樣,就沒有人可以說他們家酒酒是悲催的單身狗啦。
楚酒酒講的未來越多,楚紹對那個時代就越熟悉,從未謀面過的兒子和兒媳婦,也好像有了活生生的形象,就是這個形象,總感覺不太正經。
……
他們在這邊溫馨的閑聊,另一邊的聶白,卻差點吓個半死。
暈了整整一下午,楚立強才終于醒過來,聶白一直守着他,自然已經看到那封信上的內容了,聶白盼着楚立強能快點醒,可他真醒了,聶白又不知道說什麽好。
都是大老爺們,看着楚立強從英姿勃發,再到現在的萬念俱灰,聶白心裏難受的要命。
不過這種心情,在楚立強醒了很久,都還沒說過一句話以後,就變成了忐忑不安。
把護士請出去,看着楚立強沒什麽表情的臉,聶白緊張道:“政委……”
“我不是政委了,”楚立強淡淡道,“你應該叫我名字。”
他哪敢啊!
聶白張了張口,最後折中了一下,“楚哥,你也別太難過了,人死不能複生……”
“我不難過。”楚立強打斷他。
聶白一噎。
皺着眉,楚立強望向對面,而對面什麽都沒有,就是一面白撲撲的牆,“我只是覺得不值。”
聶白呆了呆,“啊?”
他沒聽懂楚立強的話,而楚立強也閉上了嘴,不打算解釋了。他終于開了口,聶白卻比之前更忐忑,之前他雖然擔心,卻覺得楚立強的反應很正常,然而現在,他開始害怕了。
他怕楚立強被刺激到,做出什麽難以挽回的事情來。
因為這一出,聶白連家都不回了,連續好幾天,晚上都睡在另一張床上,惹得聶白媳婦還以為出了什麽事,親自過來找了一趟。
而事情也不出聶白的所料,幾天後的一個晚上,楚立強突然下了床,他在病房裏翻箱倒櫃,聶白被驚醒,問他想幹什麽,楚立強回答:“我要給我兒子寫回信。”
聽到這話,聶白一個翻身坐起來,“寫回信?你不是怕連累你兒子嗎?”
楚立強穿着病號服,手上還貼着紮針留下的紗布,從抽屜裏找到筆和紙,他坐下,一邊寫,一邊說道:“我怕不怕的,都已經連累他了,不然他現在應該還在首都上學,而不是待在那個村子裏。”
聶白:“你可別沖動,千萬別沖動,這事不是這麽簡單的,政委,咱好好想想,實在不行,你明天再給他寫也來得及啊。”
一緊張,他把稱呼又換回來了,楚立強拿筆的手一頓,在昏黃的燈光下,他轉過頭,望向聶白,“我好好想了,這幾天,只要我醒着,我就在好好想,可我不管怎麽想,我的妻子都不在了,楚紹都沒有媽媽了。”
“我兒子現在只有我了,我必須給他寫信,你明白嗎?”
聶白喉嚨發澀,他看着楚立強,忍不住低下了頭,“我現在明白了。”
聽到這個回答,楚立強把頭轉了回來,重新拿起筆,他說道:“你放心,我不會做對自己不利的事情,正相反,以後我只會做對自己有好處的事。”
死是解脫。
活着是殘忍。
對他,更是對那些恨不得他死的人的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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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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