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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自從父母出事,再後來,她到了這個時代,她幾乎沒再想起來過那個瓶子,可現在,她又想起來了,陷入回憶裏的她,一個勁的看着天空,沒注意腳下,也沒注意自己前面的人。

砰的一下,撞上楚紹的背,楚酒酒鼻子差點撞出血來,她眼睛流出生理性的眼淚,溫秀薇連忙過來看她的臉,被溫秀薇托着臉頰,楚酒酒不忘了給自己補叫一聲。

“嗷!好痛!”

楚紹:“……當時沒叫,後面就不用叫了。”

溫秀薇仔細的看了看,然後放開她的頭,“沒事,沒流血,你走路怎麽這麽不小心,連前面有人都沒看見。”

楚酒酒給自己狡辯道:“是楚紹他走的太慢了。”

聽聽,這世上還有追尾人去責怪被追尾人的,不過楚紹沒反駁她,因為他确實心虛,剛才為了偷聽楚酒酒跟韓生義的對話,他走的比烏龜快不了多少,這才讓楚酒酒沒走兩步,就撞到了自己身上。

思路被打斷,楚酒酒就不再想那些虛無缥缈的“夢想”了,她的注意力重新放到錢上,溫秀薇和韓生義沒有食言,他們把錢都給了楚酒酒,手握巨款,楚酒酒走路都帶風了。

來到國營飯店吃飯,溫秀薇叮囑她,“拿了錢,但是你不能亂花。”

楚酒酒立刻答應:“當然,我只有錢,沒有票,就是想亂花也不行嘛!再說了,我是要把這些錢攢起來的,等攢夠了,我就去買一臺收音機!”

溫秀薇笑了一聲,收音機沒有手表那麽貴,便宜點的五十塊,好一點的也貴一點,最多就是八十塊,按楚酒酒這個攢錢的速度,可能用不了一兩個月,她就攢夠了。

問題是,收音機需要票,這不是錢夠就行的,楚紹為什麽一直都沒買收音機,就是因為沒有票。

看她這麽積極,溫秀薇也不想打擊她的積極性,她從随身的包裏拿出一張柔軟的手絹,把自己坐的這張桌子好好擦了一遍,她倆坐着說話,楚紹和韓生義又去點菜了,沒人看見,就在他們後面那桌,坐着一個老熟人,她跟自己的同事一起出來吃飯,不過因為同事們年紀都比較大,而且不怎麽待見她,所以全程她都很沉默。

李豔聽見了楚酒酒說的話,她倒是想過去炫耀,但這都多久了,陳三柱答應她的東西,就只買了手表一樣,收音機遲遲見不到影子,縫紉機更是沒戲,唯一的那輛自行車,還天天都被陳三柱騎走了,他連送她上班都不願意。

再看自己周圍的這幾個人,同在一個辦公室,他們自己有自己的圈子,李豔平時幹活最多,同時,也最不招大家的喜歡,有時候,李豔能感覺到,對方不是那麽的讨厭自己,但他們就是不願意搭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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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啊。

李豔想不通,還覺得是自己性格的問題,憋着一股氣,吃完中午這段飯,她又回去工作了,直到晚上七點,這才下班回家,到了家,她氣鼓鼓的,也不願意做飯,就抱胸坐在床上,等着陳三柱回來。

他們住的這套房子,是陳大柱租給他們的,兩間平房,加一個高牆圍起來的小院,周圍都是這樣的房子,李豔以為,自己進了城,就可以住在樓房裏了,沒想到,她還是住在平房裏面。

平房也有平房的好處,只可惜,李豔看不見,她只能看到這個房子無比小,而且它根本就不是她的,而是別人租來的,就算讓她免費住,她也不願意,她還是想讓陳三柱買一套自己的房子。

這樣,以後她還可以寫信,讓她父母過來看看,不然的話,她連請別人做客都不敢,在城裏住平房,說出去多丢人啊。

也不知道李豔的腦回路到底怎麽長的,自己住的舒服不舒服并不重要,她就想讓自己變得有面子,李豔這邊憋着氣,要等陳三柱回來給他放大招,可她不知道,陳三柱那邊也在憋大招。

最後一批工程款終于下來了,陳大柱高興,拉着陳三柱喝酒,陳三柱也高興,不枉他裏裏外外忙了這麽半天,這些錢,總算是落到他們家口袋裏了。平時他不怎麽喝酒,今天一喝就喝高了,打着柳回到自家,大門沒鎖,砰的一聲,他把門推開,然後便酒氣熏天的進了屋子。

陳三柱喝醉以後,不像別人似的大喊大叫,鬧得所有人都不安生,但前提是,不能有人搭理他。

他回到家裏,意識朦朦胧胧的,就想上床睡覺。李豔看見他一身酒氣的回來,已經非常不高興了,看他還敢上床,她頓時把他扒拉開。

“去去去!誰讓你喝酒的,喝了這麽多酒,你還敢上床啊,出去睡桌子去!”

陳三柱被她推了一下,腦子更加漿糊了,兩腿差點沒站穩,看見他這個德行,李豔更加嫌棄:“你說說你,幹什麽什麽不行,吃什麽什麽沒夠,你今天喝酒花了不少錢吧,那都是家裏的錢!你沒錢給我買收音機和縫紉機,倒是有錢出去亂喝酒,你真不是個東西!”

“你騙我嫁給你,說帶我進城過好日子,好日子在哪呢!房子是租來的,自行車是別人用舊了的,你在革委會混了這麽長時間,到現在還只是個幹事,你不是說,你大哥會給你一個好工作,讓你當官嗎?幹事也算官啊,我呸,還沒我這個助理強呢!”

李豔越說越來勁,她平時頤氣指使慣了,一說起來就不管不顧的,她沒注意到陳三柱安靜了很久,更沒注意到他的表情突然變得兇狠起來。

一巴掌揮過去,清脆的聲音響起,李豔直接被打到了床上。

她捂着自己的臉,懵了一瞬間,然後,她尖叫起來,“你敢打我!”

“王八羔子,打你怎麽了!”

陳三柱同樣大聲說道:“臭表子,給你點顏色你就開染坊啊,你能有今天,還不是我給你的,成天挑三揀四,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是個什麽德行!沒我陳三柱,你還在青竹村種地呢!”

李豔驚恐的睜大雙眼,她第一次看見陳三柱這個模樣,一瞬間,她又找回了當初的恐懼,只是,因為兩人做了幾個月的夫妻,李豔害怕也沒害怕多久,甚至,她可以佯裝厲害,企圖再度拿捏住陳三柱。

“你、你居然敢跟我這麽說話,你瘋了,我要跟你離婚!”

陳三柱一聽這話,他咧嘴笑起來,順便解開自己的皮帶,“離婚?好啊,我求之不得,我早就跟你這個蠢貨過膩了,你走了,我還能再去找別的女人,找幾個、十幾個都行,她們可沒你這麽貪得無厭,給一點好處就跟小狗一樣湊過來了。離婚以後,你給我光着身子滾出去,我買的東西,全都留下,你的工作,我也給你撸了,李大知青,我這尊小廟容不下你這個大佛了,趕緊回去種地吧,再不回,你可就連年中分糧都趕不上了。”

說完這話,陳三柱脫掉褲子,躺上床,倒頭就睡,留下李豔一人,一邊捂着高高腫起的臉,一邊內心忐忑不安,不知道陳三柱說的是醉話,還是真話。

李豔太緊張了,她的眼球不斷的震顫,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漸漸冷靜下來。

不行,她絕不可以再回到農村!

——

那邊的陳三柱家裏雞飛狗跳,這邊的陳大柱家倒是挺安靜,他的媳婦孩子都睡覺去了,而他坐在酒桌前,一個人慢慢的喝。

他可不是陳三柱,三杯下去就連自己姓什麽都忘了,他酒量好得很,幾乎沒人能喝的過他,今天心情實在是美,一個人喝也有滋有味的,陳大柱給自己又倒了滿滿一杯,正要往嘴裏灌,突然,他家的大門被敲響了。

陳大柱家也有院子,不過他家是兩層小樓,比陳三柱住的房子寬敞多了,放下酒杯,他皺眉走出去,打開院門,看見來人以後,他依然沒什麽好臉色。

“你怎麽這時候來了?”

徐長河笑呵呵的弓着腰,“陳主任,我聽郭處長說,咱們新的工程款已經下來了,鎮上一直沒人來通知我,所以我想跟您問問,您還有什麽指示。”

陳大柱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這個時候來找我問指示,你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徐長河:“陳主任好文采啊!我今天沒喝酒,心裏想着大壩的事,我怎麽敢喝酒呢!”

陳大柱:“……”

這都什麽跟什麽,驢唇不對馬嘴。

當上領導以後,陳大柱也喜歡拽兩句詩文,他不喜歡文盲,卻也不喜歡知識分子,徐長河這種文盲中的文盲,更是讓他覺得煩,不過大晚上的,總在門口說話也不是事,于是,他轉身回了屋子。

“有什麽事進來再說。”

“哎、哎!”徐長河一疊聲的應着,連忙跑進來,還不忘了給陳大柱把門關上。

……

坐在酒桌前,陳大柱獨自喝酒,完全沒有給徐長河倒一杯的意思,徐長河不敢擅自動彈,他就看着陳大柱喝酒,他喝的慢悠悠的,半天一杯才下肚,緊跟着,他又要給自己倒第二杯,見狀,徐長河連忙把酒瓶搶過來,殷勤的給陳大柱倒酒,邊倒,徐長河邊說:“陳主任,既然工程款已經下來了,我那好處,您看您什麽……”

陳大柱盯着酒杯裏不斷上升的水面,他打斷徐長河,說起另一件事,“款項下來,你也不用一直拖着工程不完工了,收拾收拾,該完工就完工,然後再讓柴耀祖去安排合龍的事。”

徐長河聽了,趕緊答應,“是是是,我明天就讓他們完工。”

陳大柱:“……你傻啊!工程款剛下來,你那邊就完工了,你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就是在拖工程款嗎?”

陳大柱一發火,徐長河就腦門冒汗,他擦了擦快滴下來的汗水,又瞬間改口:“陳主任教訓的對,我傻,我……我讓他們再拖一周,然後再去告訴柴耀祖。”

陳大柱總算滿意了,一旁的徐長河等了半天,沒見陳大柱再提起之前的話題,他只能厚臉皮的再提一回:“陳主任,那我那好處的事……”

陳大柱:“放心吧,少不了你的,現在給你會計不好入賬,等下個月初,我就讓人把錢帶去你家裏。”

徐長河總算放心了,他對陳大柱千恩萬謝,陳大柱也施恩般的對他笑了笑,然後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問道:“你兒子出院了沒有?”

提起兒子,徐長河的臉又垮了下來,“沒有,大夫說,他最起碼得在醫院裏待半年,然後那些傷口才能好全。”

陳大柱嘆了一聲,“可惜了啊,傷口都好了,他的臉也沒法看了,要是有一張好臉,就算下面不管用,也能讨回家一個媳婦,可他下面不管用了,臉也不管用了,你們家……唉。”

這事是徐長河心裏最大的痛,誰提起來,他都會跟對方發火,只不過現在提起來的人是陳大柱,徐長河不敢跟他發火,卻也沒法再對他谄媚的笑了。

不過,陳大柱的話,倒是讓他想起來另一個事。

撐着桌面,徐長河伸脖子問陳大柱:“對了,陳主任,你之前說,工程款沒下來,就不讓我惹事,但現在工程款下來了,合龍的事也板上釘釘了,那我,是不是也可以給我兒子報仇了。”

陳大柱擡起頭,他皺眉問:“你想幹什麽?”

徐長河,“呵呵,您放寬心,我也是紅旗下的好同志,不會幹殺人放火的事,我就想有仇報仇、有冤報冤,給我兒子讨回一個公道來。”

陳大柱聽了,他面露責備,“你是一個村的大隊長,怎麽總是這麽小肚雞腸,人家還是孩子,大一點的那個,還是知青呢。唉,算了,我是管不了你了。”

一聽這話風,徐長河頓時明白過來,陳大柱這是同意了。真不錯啊,他出來一趟,兩件事都辦好了,不枉他大晚上,看不見前面,摸黑走了這麽多路。

徐長河高高興興的回去了,而陳大柱在他走了以後,心裏也更加高興,那瓶酒,他本來打算喝一半就去睡覺,現在,他準備全部喝完。

第二天,陳大柱給壩上打了個電話,他讓郭黑子盯着點徐長河,要是他準備去青竹村了,就告訴他一聲,郭黑子想起徐長河和青竹村的恩怨,沉默兩秒,然後答應了下來。

外面的事楚酒酒幾人沒法知道全貌,他們只能東聽一句西聽一句,這天知道大壩終于完工了,那一天,他們就得知,合龍的日子已經定下來了,到時候壩上有表演,大家都可以去看。

進了五月,天氣迅速的暖和起來,楚紹最先脫掉長褂子,換上他那件破的不能再破的短袖,他去上工了,溫秀薇跟他一起離開,又剩楚酒酒自己在家。楚立強這個月的信晚了兩天才到,更詭異的是,明明每回信和彙款一起到,而且按規律,這一次的信裏會有票據,可是不僅彙款沒來,票也沒來。

楚酒酒不禁擔心是不是楚立強出了什麽事,她趕緊拆開信,坐在屋子裏讀起來,而她不知道的是,現在有兩撥人,正準備過來找她。

一撥,是終于收拾好行囊,擠過衆多人群,上了火車的聶白。這火車是綠皮的,走到X市要一天一夜,等到了X市,他還得再轉車去青石鎮,幸好,他的勤務兵是個有門路的,他認識那邊的駐軍戰士,兩人互相打了一個電話,得知他們部隊的聶營長要來看望親戚,看看汽車的時刻表,他們安排了一下,讓聶白和勤務員一起坐軍車去青石鎮。

等到了那邊,要是有時間,還能直接送他們去青竹村。

這還是他們有門路,要是沒有軍車順路送他們,光轉車再問路,他們就能再花上一天。

聶白心裏有些滄桑,他這趟旅游,可真是夠不容易的。

另一撥,就是徐長河了,他前幾天忙完工的事情,沒時間,現在終于空閑了,看看時間,他準備明天晚上,就帶人去青竹村,把楚酒酒和溫秀薇一起偷出來。

至于那個叫楚紹的小子,打斷他兩條腿,也就完事了,他答應了陳大柱不殺人,那他就不殺人。

看着日歷牌,徐長河笑的無比陰險,他覺得自己挑的這個日子非常好,可他不知道,聶白也覺得這個日子特別好,因為,就是那一天,他終于能到達青竹村,見到好久沒見的楚紹,以及神神秘秘的楚酒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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