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冷宮皇子寵妃記

盛黎尚未答話,夏添已經搶先說了話,“本王的王妃,本王自然知道照料周全,不勞二公子費心,萬一王妃跌了馬又被害得失去神志,那本王真是受不住。”他語氣雖然溫和,可卻口稱“二公子”,與盛玥顯然是萬分疏離,且故意說怕盛黎被害,周遭一群人精自然不由得發散了思維。

後宅什麽陰私沒有?要知道盛玥作為嫡次子,只要盛黎一日不死,他就永遠無法越過去繼承家業,丞相雖則兩袖清風,可丞相府那樣大一份家業,誰見了不紅眼?盛玥被那潑天富貴迷了眼也實未可知。

這樣一想,衆人再看盛玥時,眼中難免帶了幾分戲谑和探究,不管安王這話是真是假,既然說出來了,只怕就是在表明一個态度——丞相府和安王府結的恐怕不是親家,而是仇家。

盛玥臉色也有些難看,夏添這話并沒說錯,至少他的确存了這樣的念頭:壓在自己頭頂的嫡長子若是一輩子瘋下去,那能名正言順繼承家業的自然就是自己。

只是這樣的念頭見不得光,何況他自認從未主動欺淩過盛黎,故而盛玥也只做出一副刻意隐忍的模樣,擡手似是想拍拍盛黎的手臂,到底放下了,“哎,大哥,你……”

盛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盛玥只覺如芒在背,一時語塞,連自己想說什麽都忘了,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盛黎和夏添相攜走遠方才回過神來,稍稍猶豫,還是擡腿跟了上去。

西郊馬場是京城富家子弟玩樂的場所,對這群人來說,以次充好是有損身份的事情,故而馬場裏面圈養的馬匹亦是匹匹精良,盛黎前世怎麽說也是個馬背上打天下的将領,眼下見了這衆多好馬,眼神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欣賞之色。

夏添倒是不懂馬,只是見馬兒尾巴在身後來回拍打,眼珠子就下意識地追了上去,到底還是留存着狐族的天性,分外喜好這會動的東西。

他本是狐族修行而成,雖然這個小世界中無謂妖獸靈寵一說,但到底用的是自己本來的身子,血脈天性中帶着對食草類動物的壓制,馬廄中的馬一感受到夏添靠近,立刻乖順低頭,三皇子見狀,笑道:“西郊馬場這幾匹馬性子很烈,見到生人輕易不會低頭,十三弟厲害,不過以前也不曾見你上過幾節武課,莫非是趙将軍教出來的?”

這話便是極為明顯地試探夏添與趙将軍的關系了,不單三皇子,其餘的富家子弟亦是支棱起了耳朵等待着他的回答。

夏添只是擡眸看了衆人一眼,好似完全聽不出話裏的試探意味,便跟着盛黎往下一匹馬走去。

站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匹黑色駿馬,骨骼粗壯身形高大,全身好似上了一層油似的泛着光,鬃毛垂散在脖頸上,見到夏添近前,打了個鼻息,卻并未如其餘馬兒一樣俯首。

跟着的馬廄管事連忙道:“王爺,這是咱們這兒才來的一匹西域黑馬,是胡人從山林裏捕獲的,尚未□□好,倒是不太适宜于賽馬。”

夏添轉頭看向盛黎,見對方眼底微微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驚喜,便知道飼主是喜歡這匹馬了,不過他也聽說過賽馬太烈以致主人跌馬受傷的事情,因此有些猶豫。

盛黎這一回倒是誤解了夏添眼中的遲疑之色,握着他的手,附在對方耳邊低聲道:“別亂想,只喜歡你一個。”要知道夏添可是連盛黎多看兩眼自己倒影都會吃醋的小狐貍,他無意惹夏添郁結,便移開了目光。

夏添被他這一句話逗得笑出了聲,也不去辯解是誤會了,便執着盛黎的手走到那匹黑馬面前,牽起了馬嘴上的缰繩往前引動。

黑馬別過腦袋,并不搭理面前這兩人,圍觀衆人見狀,暗自嘲笑他二人心氣過高,分明就不怎麽騎馬的人,竟想着一來就要馴服這麽烈的野馬!

三皇子亦是暗笑不已,正想着是否有必要出手解圍,便瞧見夏添松開了缰繩,走到馬背邊,伸手順着馬頸一路順了下去,說來也怪,那原本還昂首挺胸的黑馬立刻低下了頭,盛黎趁機拿起一束新鮮馬草遞到馬嘴邊,黑馬猶豫了一下,當即又被夏添順了一道,立刻張嘴吃了起來,盛黎伸手摸它時亦十分乖順地沒有躲避。

衆人只看得啧啧稱奇,這麽烈的一匹野馬,竟然這樣輕松地就被一個沒騎過幾次馬的王爺馴服了?一時間衆人圍攏上去,紛紛伸手想要撫摸烈馬,然而黑馬能容忍夏添和盛黎,卻不能容忍旁人,一旦外人靠近,立刻焦躁不安地踢蹬後腿,盛玥原本想上前套個近乎,險些被黑馬踢中,當下也不敢再靠近。

喂完了一束馬草,夏添拍了拍黑馬,這才轉頭看向一旁的三皇子,問道:“三哥,我和王妃就要這一匹馬兒了,可要現在開始?”

三皇子一邊不忿于自己被夏添這一手搶了風頭,又不免期待烈馬不讓他上背或是将他摔下馬,于是笑道:“既然十三弟選好了,那咱們這就各自牽了馬來,上馬比一比!”

預想中的烈馬抗争并沒有出現,夏添利落地拉着馬鞍翻身上馬,盛黎也與他共乘一騎,上馬後便捉住了他的右手放在唇邊一吻,順勢舔去了指尖的血珠。

方才夏添劃破了自己指尖,那一滴鮮血或許并不能讓旁人注意,然而野馬嗅到後卻敏銳地感知到了眼前這人的危險,自然不會再反抗。

“下一次不要這樣,換一匹馬就是了。”盛黎放開手,低聲道。

夏添也舔了舔自己的手指尖,“可是你喜歡。”

兩人緊緊依偎耳鬓厮磨,一旁的公子哥們瞧着都是十分詫異,這盛黎不是說傻了二十多年?怎麽上馬的身姿比他們還要利落幹脆?

盛玥也騎了一匹棗紅馬,想起父親再三叮囑自己要去試探盛黎的話,他抖了抖缰繩,引着馬往盛黎二人的方向走去,“王爺,我大哥于騎射一道上并不精通,這馬性子烈,你們只慢慢地跟在後面走一圈就是了,大家也知道,不會說什麽的。”

他語氣恭謹,似乎全然都在為自己大哥考慮,然而這一番姿态在夏添看來卻無比厭煩,他無意與盛玥過多糾纏,反正自己已經擺出了與丞相府不對付的姿态,索性道:“二公子放心,王妃以前在丞相府無人過問,在安王府卻是不同的,何況本王的王妃天資聰穎,短短幾日就已經學會了騎射,說不準待會兒還要拔得頭籌呢!”

盛玥看向盛黎,卻見他哪裏還有半點在家中行動遲緩、眼神呆滞的模樣?當下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難道世上真有神醫能妙手回春,讓一個傻子恢複神智?

盛黎顯然也不願意再讓他上前糾纏,“二公子,與其在這裏試探我,倒不如回去問問丞相大人和夫人,他們做了什麽好事,又敢不敢告訴你。”這話倒是盛黎詐他,他在丞相府也不過呆了十來日,只是也明顯感覺到盛青雲和夫人定然還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眼下這麽說倒也沒錯。

盛玥倒是被他說得愣了,等他回過神來,盛黎已經一抖缰繩,驅使黑馬縱蹄狂奔起來。

黑馬因為不服管教,一直被馬場拘着,眼下好容易得了機會,自然是撒着歡地往前狂奔,盛黎和夏添不得不躬身以避開撲面而來的風,夏添拍了拍黑馬的腦袋,道:“跑慢些!”

馬兒好似真能聽懂,居然漸漸放慢腳步,而那些一早被他們甩在身後的世家子弟這才陸續跟上,他們與安王府沒有直接利益沖突,此刻倒是不吝于誇上一句。

三皇子也縱馬而來,朗聲笑道:“三弟好馬術!咱們兄弟許久沒見,今日比一比如何?”衆人跟着捧場,連連叫着要比試。

夏添知道他們其實是想看自己和盛黎的笑話,他回頭看了一眼盛黎,“王妃意下如何?”

盛黎單手握缰,一手輕輕理了理他方才被風吹亂的鬓發,淡淡道:“比。”

“那就比!不過單這麽比沒趣,不如添個彩頭。”夏添笑道。

三皇子自恃習武多年,怎麽也不可能輸給他們,道:“這樣吧,東街口有家鴻福酒樓,日進鬥金,是三哥我名下的一處産業,今日誰若是贏了,這酒樓連同裏邊的廚子就拱手相送!”

夏添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鴻福酒樓的菜品美味,尤其是一道醉雞,滿是酒香又毫不醉人,是他最喜歡的菜。

盛黎坐在他身後,雖然瞧不見小狐貍期待的雙眼,但明顯能感受到對方傳來的欣喜情緒,當下也微微笑了一笑。

另有幾位世家公子也提了添頭,他們自然不敢越過三皇子的彩頭,不過都算是些精巧玩意兒,末了,夏添道:“既然如此,那我也添一樣,北縣一條礦脈如何?”

此言一出,莫說其餘公子哥兒,就連三皇子都震驚不語,這礦脈乃是大婚當日,趙将軍送侄兒的大婚禮物。礦脈原本歸屬朝廷,不過趙家手中的兩條乃是先帝為表彰趙家忠烈而特意賞賜的,在得知趙将軍大手一揮就送出一條礦脈時,不知多少人嫉妒得雙眼發紅。

三皇子聲音都有些抖,“十三弟,當,當真?”

夏添一笑,将一個不知輕重的閑散王爺演了個十成十,“這是自然,若贏了,立刻跟我回去取文書!”

三皇子呼吸一滞,一條礦脈在手中,那豈止是日進鬥金?有了礦脈便能煉制兵器,兵器……那才是權勢的根本!

他朝幾個心腹使了個眼色,勢必要贏下今日這一場!

然而衆人雄心勃勃,卻哪裏知道,夏添哪裏是他們想的那樣沒腦子,方才他和盛黎故意要去挑最烈的馬,正是為了試驗血脈壓制可有成效,如今連這匹黑色野馬都不敢造次,夏添單只咬破手指落下一滴血,都能逼得他們的馬匹頓步不前。

馬場管事一聲令下,衆人都發了狂似的猛刺馬腹抽打馬臀,然而馬兒受痛卻只是大聲嘶鳴,沒有一匹敢邁步狂奔的。

夏添被盛黎擁在懷中,享受着黑馬風馳電掣的快/感,還不忘回頭笑道:“三哥!我先走一步了!”

三皇子雙眼發紅,從袖袋中掏出匕首狠刺馬身,然而駿馬吃痛,竟是高高揚起前蹄,把馬背上的人給抖了下去。

“三皇子!!”

衆人大驚失色,哪裏還顧得上彩頭,紛紛下馬去查看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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