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萬事且浮休
第004章 萬事且浮休
年輕劍客心事重重,倒沒将脾氣發洩到她身上,從腰間摸出幾枚銅錢,看也不看,直接扔了過去。
“多謝大俠!”小乞丐揚着笑臉,不停抱拳鞠躬,“大俠真是好心,我已經兩天沒吃過飯了!不過小的叫住大俠,不是為了銀錢,是想問問俠士,您要不要買劍。頂厲害的寶劍!還有一本劍譜,只等着有緣人哩!”
同行壯漢頗不耐煩,當這丫頭是滿口胡言,想速速将她打發走。年輕劍客稍作遲疑,好奇問道:“什麽劍譜?”
小乞丐環顧四周,神秘地招招手,領着二人到了路邊,随意撿起一塊石子,在地上比劃起來。
她寫字沒有筆順,全靠囫囵描繪,等她寫完二人才認出那具體是什麽字。一時間愕然失色,呼吸停滞。
小乞丐擡起頭時,二人面色已恢複如常。壯漢僞裝得更好一些,他五官本就粗犷,冷厲掃來,自帶一股兇相,叫人看不出端倪。年輕劍客唇角僵硬,與她對視時,生硬擠出個笑來,略有幾分勉強。
小乞丐最善察言觀色,這是她活命的本事,哪裏能看不出二人變化?心髒猛然發緊,察覺到一股強烈的危險氣息,思緒百轉之際,面上還是強裝鎮定,不露異樣。
她立即用手将地上的字塗抹幹淨,直到不見痕跡。
年輕劍客與友人飛速交換了一個眼神,淡聲問:“誰給你的劍?”
他不問來由,篤定是別人的東西。
小乞丐笑意殷勤,将原本打過一遍的腹稿咽了回去,手裏摸着那塊石頭,随口胡謅道:“我看您是個好人,就實話告訴你吧。是村裏的一個老爺爺。他平時會上山采藥,前兩天在路邊撿了這個東西,不知道怎麽用處。我說城裏大人物多,幫他過來問問。大俠,這東西值錢嗎?”
年輕劍客表情凝重默不吭聲,想是不善扯謊,同行壯漢已輕蔑道:“這破東西能值什麽錢?你自己留着當着寶貝吧!”
說着便要轉身,被年輕劍客一把攔下。
“你這人那麽着急做什麽?”年輕劍客說,“憋了一肚子狗屁悶氣,回去也是睡不着。”
壯漢這才不情不願地留下。
“你是從何處找來的破爛?既然說賣,東西總該拿來給我們看過。”壯漢周身氣勢威厲,半是震懾,半是質問,“你這小猢狲,該不是在拿我們好玩吧?”
小乞丐佯裝害怕,縮了縮脖子,唯唯諾諾地道:“我藏起來了,那麽寶貝的東西,我可不敢随身帶着。大俠想看,我馬上去拿。”
壯漢居高臨下地盯着她,大掌捏住她肩膀,像是生怕她逃脫。
“罷了,我們随你一起去。”壯漢将她往前一推,“帶路。”
小乞丐徘徊不前,一番天人交戰後閉着眼睛,鼓足了膽氣開口道:“那不成,您要是跟來,我就不去拿了。我只是一不懂事的小孩兒,求大俠您多擔待。”
壯漢哂笑:“是怕我們搶你東西?”
小乞丐眸中淚花閃爍,可憐巴巴地望向年輕劍客。恐懼之意三分假、七分真。
劍客不忍道:“那你速去,我們在對面的小巷裏等你。”
壯漢有些着急,可周圍魚龍混雜、耳目衆多,他也不好多說,擔心引了別人注意。
小乞丐粗糙抹了把淚,抽着鼻子,細聲道:“好嘞!”
她小跑兩步,又回過頭,戰戰兢兢地懇求:“我、我馬上回來,兩位大俠可千萬別走啊。”
劍客颔首:“去吧。”
小乞丐拐過街角,回頭去看,确認兩人沒有跟來,當即逃命似地開始狂奔。從狗洞鑽出城牆,一路不敢停歇。
等她跑回廟中,身上衣服又是半濕。她癱倒在地急促呼吸,細思之後心悸不已。
屋梁上鋪着如霜的月光,漫長夜幕已無聲襲來。
受傷的女人還是同先前一樣躺在地上,破漏窗戶的影子有一半蓋着她。小乞丐偏頭看着,沒由來的一陣惱火。奈何攢不起力氣爬過去,只能沖着她龇牙咧嘴地痛罵。
很快這股莫名的情緒便散了,只剩下一種空洞而乏味的冷漠。小乞丐直愣愣地對着房頂,思緒游離,眼皮慢慢合上。
睡着前,她心裏想的是:這世上果然沒什麽好人。
再醒來時,淩冽西風正拍得門板哀鳴不止。
她聽見了自己牙關打顫的聲音,險以為要在睡夢中被凍死,不敢再阖眼,掙紮着坐了起來。先是抱成一團,忍一會兒只覺更冷,又爬起身,佝偻着背跺腳驅寒。
然而還是沒什麽大用處,寒氣無孔不入,冷得近乎要将她骨頭凍住。
分明沒到隆冬,不知老天為何要如此殘酷。
小乞丐嘴裏呢喃數着數,抓起地上的幹草塞進衣服裏,做着各種看似徒勞無功的努力。
去年她還有一件麻紙衣,出去要飯時被人搶走了。整個冬天,她把自己埋在一堆碎木板下,昏昏沉沉,卻奇跡地活了下來。
當時好像就是現在這麽冷。
小乞丐跑去窗邊。窗外有一棵枯朽的古樹,靠着盤曲虬結的根系□□矗立,多年未倒。
她仰起頭,望向上方遼闊的夜空。視野中蘊着水氣,所見皆是白茫茫的一片。只能看見一輪月亮孤零地浮在枝頭,渺渺星辰慘淡無光。
看得久了,她恍惚以為那片片氤氲的白光是冬日即将飄下的雪。
可是沒有雪。
今天或許并沒有去年那麽冷。
小乞丐的心緒忽然變得很平靜。她覺得自己可能活不過這個還沒到來的冬天。因為她更怕冷了。
她貼着牆角蹲下避風,将手揣進懷裏取暖,在惡浪似的凄風逐漸平息時,隐約從自己粗重的喘息聲中聽出了幾聲細微的呻^吟。
她還以為是自己錯覺,反應了一會兒,才想起廟裏其實不止她一人。
小乞丐碎步湊近過去,發現女人面色緋紅,觸手一碰,果然皮膚滾燙。
她一腳跳開,像碰了什麽髒東西一樣地擦着手,尖聲道:“喂,狗東西,你可別染了瘟病傳染給我啊!死在這兒沒人給你下葬的!”
無人應聲。
她站在原地惴惴不安,思量許久,決定将人拖出門去。
她可不想跟死人住在同一個屋檐下,那真是要晦氣到頭了。
小乞丐抱起女人的一條腿,別過臉,嘴裏不住碎碎念道:“大俠,不是我要殺你,是你自己太不争氣。大家都求個活路,我收留你半天,已經是那什麽,非常盡仁義了。不求你報答保佑,只求你千萬別來找我……”
她費勁地拖了兩下,地上的人紋絲不動,正覺見鬼地轉過臉,卻不料直直對上一雙清明的眼睛。
兩人互相對視,目不轉睛。
小乞丐吞咽了口唾沫。
比起這人已經咽氣,顯然還是她突兀活過來更為悚怖,小乞丐感覺天都要塌了,脫口而出一句:“你怎麽醒了?!”
她松開手,抽了自己一巴掌,再次睜眼去看。
奢望的事情沒有發生,縱然夜色幽暗,對方澄澈瞳孔中折射出的清微光線還是令人難以忽視。
她四肢僵直,聲線抖如篩糠:“你、你……你是醒了吧?”
宋回涯覺得自骨髓裏蹿出一股烈火在灼燒,燒得她全身血液發燙,皮肉割裂刺痛,可內息卻比先前山道上沉穩了許多,想是昏迷前吃下去的藥物終于起效。
那藥很不一般,居然能讓她在生死一線間絕處逢生。好幾次她以為自己已經到了鬼門關,又在這小乞丐的髒話中牽回一絲神志。
宋回涯閉了閉眼睛,平靜說:“叫你失望了,可惜天不收我。”
小乞丐聽她言語,裂成數瓣的魂魄好懸重新塞回到身體裏,一步步退去遠處,讨好地笑說:“大俠醒了,我開心得很哩。只不過我年紀小,怕黑,才說錯話了。”
宋回涯以手肘支撐,坐起來一點,靠到牆上,似笑非笑道:“是嗎?剛才不是還在叫我狗東西?現在又改叫大俠了?”
小乞丐脊背微微抽搐,全身肌肉緊繃,沒有回話,目光慌亂在地上掃視。
“別找了。”宋回涯撚起一粒石子,夾在兩指之間,“就算現在給你一把刀,你也一定死得比我快。不信你試試。”
小乞丐好似被抽走了骨頭,虛軟滑到地上,帶着哭腔祈求道:“大俠不要殺我……我只是嘴壞,從來不敢害人,您放過我吧!”
宋回涯喉嚨很幹,說話頗為吃力,無暇聽她虛僞的哭嚎,問:“我的劍呢?”
小乞丐抽噎着跑去藏劍的角落,将長劍與錢袋抱了出來。要遞過去時,猶豫了下,熟稔跪下,兩手高舉着送到她面前。
宋回涯接過劍橫在膝上,看着手裏的幾枚銅板,沉默片刻,懷疑道:“你沒私吞吧?”
小孩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訛個小叫花的,冤屈得哭聲都止了,舉起右手并指起誓:“天地良心诶,你就是這麽窮!”
宋回涯感覺因她一句話,傷口更痛了。
小乞丐說完又開始哀哀低泣,哭訴自己的悔意,看着溫馴順從、人畜無害,是真真切切地痛改前非。
宋回涯只聽,并不搭腔,專心研究着手中的兵器。直到小乞丐哭得嗓子幹澀,聲音變調,眼淚再擠不出兩滴,才擡起頭,施舍地往她那邊瞅了一眼。
小乞丐立即谄媚地笑道:“大俠,您睡了那麽久,一定不舒服,我去給您倒杯水吧。”
她剛一動,還沒來得及起身,帶着些微血腥氣的劍鞘已貼住她的脖頸。
小乞丐瑟瑟發抖,兩手一齊抓着劍鞘,鼻翼翕動,悲痛欲絕,又要落淚。
宋回涯抽回劍,諷刺道:“別裝了,吵得我頭疼。怪惡心的。”
小乞丐也發現她跟以往見過的那些俠客大為不同,幹脆抹了把臉,收起一腔虛情假意。态度渾然一變,扯出個輕浮的笑容,只是依舊不敢将怨氣擺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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