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萬事且浮休
第005章 萬事且浮休
小乞丐學着江湖人的習慣,兩手抱拳朝宋回涯行了個禮。
一板一眼的動作,加上浮誇嬉笑的表情,如何看都像是場誕謾不經的鬧劇。
這個油頭滑腦,喜好賣弄聰明的小小伶人,帶着滿臉的謙卑,藏着濃勃的怨悱,字正腔圓地道:“大俠,我就是只可憐蟲,您殺了我,不值當。您這樣的大人物,難道看見街邊有只亂叫的狗,也要過去将它殺死嗎?有礙您的君子氣度吧?”
宋回涯品了品,聽進耳朵的是一腔被精細打磨過的譏诮。
比之剛才苦苦求生的腳下蝼蟻,現在這個敢昂着頭看她的黃毛小童,更像是只對生死麻木不仁的兇狠豺狼。
有鋒利的爪牙、尖銳的脾性。
以及對世俗的不屑。
宋回涯無端生出些悵惘,好像從她身上看見了某些迷離的影子。只是那感覺如同海市蜃樓一般虛無缥缈,更尋不到根基。
因為她大腦一片空白,什麽都回憶不起來。
宋回涯緊了緊握劍的手指,聲線平緩道:“你不是還要把我給賣了嗎?”
小乞丐用力抽了把自己的嘴,笑嘻嘻地告饒:“小的我這張嘴,滿口噴糞,您哪能當真?我這就給您磕三個響頭,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呗。”
說罷利落伏身,“砰砰砰”朝她叩首,聽聲音确實是虔誠。
宋回涯有一瞬都以為是自己死了,這丫頭在拜祖宗墳。
這猴精似的丫頭一連磕了五六個響頭,始終等不到宋回涯喊停,才自己頓住了。茍縮成一團趴在地上,瞪大眼睛用餘光往前瞄。
察覺宋回涯正興致盎然地看着她,也不發怵,歪過腦袋,露出破皮的額頭,涎皮賴臉地問:“您消氣了不?”
宋回涯笑了。
縱然對方一幅堪稱無賴的小人做派,她此刻的心情其實也不多惱怒,只是有稍許無奈。
世上多的是貪婪庸鄙的人,只不過他們善于在醜陋面目外披一層金玉外皮,不僅薄恩寡義,還要流芳百世。
相比起來,一個在泥地裏打滾,甚至翻不起多少浪的小乞丐算得了什麽?
她只是活得更随心所欲、原形畢露而已。
宋回涯說:“我不生氣。”
她此刻的神态堪稱和顏悅色,可小乞丐一個字都不敢相信。
宋回涯觀她表情,反問道:“你看我像生氣的樣子嗎?”
小乞丐猶豫一會兒,捂住脖子,小心翼翼地道:“生不生氣我不知道,不過是有些害怕。大俠您這樣笑眯眯的時候,是不是正想着把我砍瓜切菜一樣地剁了?”
宋回涯新鮮道:“怎麽?你這麽怕我?”
小乞丐有氣無力地嘆道:“我只是個小孩兒啊。您是個大人,還是個帶劍的大人物。我當然怕你了。”
“原來你是怕死的。”宋回涯似聽了個玩笑,耐人尋味道,“找死的事情卻是一件沒少做,嘴裏更沒一句幹淨。”
小乞丐翻了個白眼:“我還怕吃苦嘞,這賊老天,又不是怕它就能讓你多活幾日。我不痛快,總要罵人。”
宋回涯搖了搖頭,說:“你不怕死。得過且過的人能有多怕死?對你來說,只是活着更好罷了。”
小乞丐沒有理會,只覺得他們這些大人物都愛講些自以為是的大道理,何曾将路邊野狗的心思放在心上。小命捏在她手裏,也不與她争,陽奉陰違地順從道:“是,是,您說得對,我這人可有骨氣了,最不怕死!”
旁人稍給些好顏色,她便得寸進尺。
宋回涯深谙這等庸人本性,并不介意她話裏的諷刺。跟這麽個小東西閑扯幾句,打發時間,身上的疼痛都不那麽難熬了。
宋回涯伸出手,在對方驚恐的目光中拽住她的半截衣領。
小乞丐想退又不敢退,寒毛卓豎,只能拼力後仰身體。低下頭便看見宋回涯虎口處那道皮肉外翻的猙獰傷口。血腥味在冷天裏傳得緩慢,宋回涯動作也緩慢,提着她寬敞破衣往上一提,直将血氣也灌進她的鼻腔。又拍了拍她的領口,指尖擦着她的脖頸輕輕滑過。
小乞丐第一次切真體會到什麽是殺氣,屏住呼吸,那點桀骜不馴的野性瞬間跟長腿似跑了個無蹤無影。
直将臉都漲紅了,才聽見宋回涯又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乞丐再次蔫成一株正月裏的枯草。別人進一步,她立馬退一丈。
“女俠要是高興,叫我賤皮子,狗東西,小雜種都可以。若是覺得都不好聽,就叫我喂,那個誰,或者死丫頭。”
宋回涯定定看着她,眼神平靜無瀾。
小乞丐被她盯得頭皮發麻,好像滿腹心思被剖了個一幹二淨,這才正經了些回道:“我以前是城裏一個唱曲兒的老瞎子帶着的,他本來想打殘了我讓我好出去讨飯,又覺得我斷了手腳今後不便照顧他,不如再養大點賣了換錢。沒下定主意,那老東西就病死了,留下我一個,再沒人管我叫什麽。那老瞎子以前覺得我叽叽喳喳怪鬧騰的,一直叫我小雀兒。”
“小雀兒。”宋回涯含糊念了一遍,輕聲笑道,“原來是只鳥啊。我還以為是只小狐貍。”
小乞丐沒脾氣地應道:“那小的以後就叫小狐兒!您說了算!”
宋回涯看着她謹小慎微的模樣,放下一直在摩挲劍鞘的手,玩味道:“你這麽怕做什麽?我即沒兇你,也沒說現下要殺你。”
“瞧您說的。”小乞丐兩手按在大腿上搓了搓,瘦弱得似乎能被一只手撈住的身骨佝偻起來,點頭哈腰地說,“往後您也不能殺我呀,免得髒了您的劍。”
宋回涯由衷贊揚了句:“小麻雀,你可真是個能做大事的人。”
小乞丐忙又開始磕頭,嘴裏連連謙虛:“不敢不敢。”
“我不殺你。”宋回涯不再逗她,後仰着頭靠在牆上,說了句話給她定神,“我不殺孩子。”
小乞丐将信将疑:“真的嗎?”
她現在覺得自己整個腦袋都是涼的。
宋回涯将劍抱在懷裏,慘白着臉,閉目調息。
小乞丐觀察了會兒,見她不似作僞,當真無心再搭理自己,小幅度地挪動身體,改跪為坐,朝後方緩緩移動。
膝蓋跪得酸麻,她隔着衣服揉了揉,當下疼得抽氣,眼淚也淌了下來。又将凍得冰涼的臉貼在上面。等好過了些,才重新去瞄對面的劍客。
灰沉的夜色有如望不盡的銀河橫亘在二人中間,以她的目力,什麽也看不清晰。
分明此前都是一個人過,可廟裏的這種安靜卻叫她很不習慣。
大抵是二人間的距離給了她微妙的安全感,小乞丐反反複複擡了幾次頭,最後試探叫了出來:“大俠?”
宋回涯眼皮半阖,懶散地掃向她。等了片刻不聽她出聲,才敷衍吐了個字:“說。”
小乞丐飛快問:“你劍上刻的是什麽字?”
宋回涯言簡意赅地答:“我的名字。”
小乞丐先前還存着一絲僥幸,聞言只覺天昏地暗,知道自己今日壞了件事。若非跑得夠快,恐怕小命難保。
——哪個大俠特娘的會在劍上刻自己的名字啊?怎麽?是怕丢嗎?!
小乞丐張着嘴欲言又止,不敢對着宋回涯發洩,轉頭朝着門外的老天爺虔誠叩首,嘴裏念念有詞。
宋回涯偏過頭,奇怪問:“你做什麽?”
小乞丐舌尖發苦:“我以前總求着老天爺讓我發財,老天爺當我是放屁。想是他終于心情好,記起我來了,一下給我丢了個千兩黃金。可惜我福薄,接不住,差點被這富貴砸死。我求求老天爺,還是算了吧,我要口吃的就可以。”
宋回涯靜了會兒,問:“什麽千兩黃金?”
她提起口氣:“我洪福齊天,接得住。說說。”
小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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