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逢君拾光彩
第058章 逢君拾光彩
宋回涯本想記住這地下暗道的關竅跟路線, 對方也未避諱,無奈諸多機關布置隐秘,且變化萬千, 非融會貫通,參悟不了其中精巧。是連依葫蘆畫瓢也做不到。
二人沿着層層向上的窄道不斷登爬,走到那聒噪青年開始嘴巴得閑、疲累冒汗的時候, 終于聽見一聲:“到了。”
付有言活動了下胳膊, 将火把挂在牆邊,兩手按着一塊石板,說:“幫我一把。”
宋回涯單手支着從他身後幫忙使力, 石板随着粗啞的摩擦聲翻轉過去,露出外面的一片空間。
在地下這麽耽擱一陣,天色已近黃昏。一縷鎏金的光線從側面的窗口照進來, 空中卷着股濃重的檀香味。
宋回涯跟在付有言身後走出去, 四下匆匆掃視, 随他走到外間,才發現這是他們付家的祠堂。
付有言給她打了個稍候的手勢, 取過幾案上的線香, 恭敬拜了拜, 插到香案上。又跪下端端正正磕了三個頭, 孝心就算是盡完了。
他走上前,指着一個牌位, 示意宋回涯來看,說:“這是我大哥。我大哥七歲的時候發了場高燒,流水似的補藥也吊不住命, 撐不過兩年便早夭了。”
宋回涯遲疑了會兒才擡步上前,兩手合十匆匆一拜, 定睛掃去,奇怪道:“你大哥怎麽姓周?”
付有言未答,又指着邊上一個牌位說:“這是我大姐。她是十五歲的時候死的。不過她自幼體弱,我娘早知她不能久命,能活到十五,已算不易。”
他手指往旁邊挪去,續道:“這位是我二哥。他倒是無病無痛,生龍活虎,是以不聽我娘勸告,十一歲時非要下山漲漲世面,趁着諸人不注意悄悄從後山溜走,結果不慎滑下山坡,磕到腦袋,不治身亡。”
宋回涯默然不語。
付有言向右一步,又說:“這位是我二姐。我也沒見過她,聽說是出生沒幾日便走了。尋遍名醫也沒保住。總歸死得都很蹊跷。”
他拿起再邊上的一個牌位,用袖口熟練地擦拭兩下,略帶輕佻地翻轉過來展示給宋回涯看。
“這個就是我的牌位了。我父親姓周,我本名叫周焰。我還沒出娘胎時,我們這一家姓周的便只剩下我病弱的二姐跟一個我了。鄉野間有諸多鬼神傳說,我娘病急亂投醫,什麽都信一點,便遵從一些老人的古法,給我立了個墳冢,娶了個妻子,當是我已死了。自此之後我就跟着我娘姓。明面上管我父親也不能叫爹,要喊叔。”
他把東西擺回去,又順手擦了遍案上的香灰,自嘲笑道:“我娘不是沒想過要走,縱然江湖上傳得再不同凡響,說我木寅山莊是什麽世外桃源,終究不過是權臣腳下一條看家護院的狗。誰又願意自縛于此,受枯燥歲月摧殘,僅與山水伴身。再過幾年,沒了用處,連茍且偷生都做不到了。”
宋回涯也沒想到,叫一衆武林豪傑追逐探尋的木寅山莊竟是這樣一番不堪說道的由來。
再看那一個個立在長桌上的靈位,竟無這一線缭繞的白煙自由。
付有言說起往事,愁情濃郁,聲音漸低,近乎自言自語:“可笑我父親,自以為逃出生天,晚年可以逍遙快樂,聽聽江湖上的美名,做避世而居的隐者賢士。到底不過是鏡花水月虛妄一場。過了兩年毒發攻心,兒女相繼病亡,才曉得厲害,又灰頭土臉地回了這座自己親手打造的囚牢。後悔也是晚了。”
宋回涯斟酌幾許,手邊鐵劍撞了下桌角,聲音引得青年回頭,慎重說道:“你爹是已經死了,說後悔倒也不錯。可你年紀尚輕,悲春傷秋還算太早。天生萬物,各有各的活法,即便是功德傳世的聖人,也不敢說,飄忽不定的蓬草,或是不見春秋的蟪蛄,就不配活着了。”
她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補充道:“即便是被判了明日要死,朝夕也争。”
付有言與她對視,望着她平靜無瀾而又堅定不催的眼睛,有種凝望着浩渺滄海,己身微小如粟的錯覺。
心間湧起的第一個念頭,卻不是受她鼓舞而生出勇毅。只是明白意識到自己與她多有不同。極為神往,又有些微妙難言的悵惘。低下頭,先行別開了視線。
“你說得對。無用思慮,徒顯得我優柔寡斷。”付有言強打起精神,扯起一個笑道,“我去給你找一身幹衣服,你若是覺得這裏難受,可以去那邊的屋子等我。山上還有些別的‘客人’,你先別亂走。”
青年說着跑出門去。宋回涯順着他所指的長廊,閃身去往隔壁的空屋。
坐下不多時,付有言便抱着身幹淨衣服回來。
這地方該是他常居之所,擺了不少他私人的物件,不經整理,散亂堆放在一處。
将衣服放在桌上的同時,付有言又将路上新琢磨出的古怪想法問出來。
“前輩,我聽說,江湖上的高手都擅易容。你托身白浪,次次安然身退,也是憑着一手出類拔萃的易容術,所以世上流傳有你千幅面孔,都不一樣。那你現在這張也是假臉嗎?”
宋回涯被他問得一時無話可說,只覺得梁洗有了個異父異母的親兄弟,嘴跟腦子都比她更勝一籌。不想與他沒完沒了地較真,順着他的話題,一本正經地胡謅道:“自然,世人闖蕩江湖,總要多帶幾幅面孔。”
付有言從角落一個籮筐裏搬出一沓的畫卷,鋪開兩張擺在地上,興沖沖地問:“那你看看,哪張像你。這些都是我買的!”
宋回涯草草瞥了眼,不敢想這小子為此花了多少錢。随意指了幅,說:“這張畫得不錯。”
付有言彎腰認真看了兩遍畫上那歪眉斜嘴的人像,又回頭打量起宋回涯,倒是比梁洗靈醒,淳樸地笑道:“你都是這樣騙人的啊?”
宋回涯說:“你不信算了。”
付有言兀自樂呵,一腳踢開那些畫像,甩着寬袖退出門去,報膝坐在前方的青石臺階上,迎面是一片枯朽的花圃,擡高了音調對屋內的人喊道:“宋回涯,往後我給你也建一個木寅山莊!”
宋回涯的聲音隔着木門傳來,聽語氣顯然當他只是胡言:“我四海為家,又身無長物,要這樣一座寶庫做什麽?”
付有言立志甚遠,拍着大腿暢想道:“我要做一個天下最好、最大的機關城。除了你以外,天下誰人都進不來。這樣你若遇到危險,便可以躲進去,再不必怕那些奸邪穢濁,亂賊攻伐。”
“我躲進去我才危險,我怕我出不來。”宋回涯說,“何況,天下沒有哪處能獨自清淨。合該是他們躲進陰溝裏,憑什麽是我要怕?”
付有言語塞片刻,又說:“我曾經答應過一個人。雖然彼時我還年少,但我答應她,憑此生所學,盡文韬武略,行正道,挽凋敝,熄暴悖。做能做之事,好好活出個人樣來。我學不來高強的武藝,亦沒有勇猛的體魄,可是我也想進不留山。你說可以嗎?”
付有言說完忐忑地等待回音,然而半晌沒聽見動靜,回過頭喚了一聲:“宋回涯?”
他站起身,敲了敲門,見無人應答,推門走了進去。
窗口半阖,屋內已空無一人。
付有言邁前兩步,只能看見一株靠在牆邊的白梅,亂飛似雪,片片随風飄進屋來。
天邊一片橙紅,微雲殘陽照得遠處那立在房頂的人影好似一幅畫,背着劍,轉瞬随塵土而去,不見蹤跡。
橫斜的兩三梅枝在一寸寸日落中暗去。付有言點了盞燈,沒一會兒那燭光便被窗外的寒風吹熄。他低着頭,坐在昏暗空蕩的房間裏,手中握着只筆,失魂落魄地敲擊着面前的桌案。
一雙手舉着個火折子從他身後伸來,橙紅的星火點亮他面前的半截蠟燭。
付有言愣了愣,眼神随那燃起的火光一同炙熱起來,喜出望外道:“宋回涯,你又回來啦?”
宋回涯“嗯”了聲,退到窗外視角窺探不見的牆角處,将火折子收起來,說:“我出去大致逛了圈,你這木寅山莊彎來繞去的,講究太多,我找不到路。”
付有言眉宇間喜氣洋洋,沒由來地開心,聞言更是得意道:“那是當然!窮極天下巧匠數十年心血,一點一滴才建成的木寅山莊。外來人本領再高強,一時也很難參破的。”
他正要起身,被宋回涯擡手一壓,又坐了回去,一手搭着椅背,傾斜着身體認真聽角落的人說話。
“是很厲害,可我現今無暇領教你這山莊的高明之處。”宋回涯的表情略有些嚴肅,淺淺擠出個笑,問,“你能不能幫忙拜托你娘,先把我朋友給放出來?那裏頭還有半個書生,武功嘛,大概只能跟野狗比劃兩下,我擔心他真會出什麽意外。”
“我娘啊?”付有言面露難色,斟酌着措詞道,“我娘脾性比較剛硬,輕易不會被人說動,她既已決定與謝門……謝仲初合作,我出言勸說斷然無用。”
宋回涯不感意外,又問:“那謝仲初人在何處?”
付有言還是搖頭,答說:“謝仲初為人謹慎多疑,惜命得很,與我娘雖為盟友,但稱不上交心,不過是彼此利用、各取所需。他只在上山當日,以及一幹舊友齊聚時露過面。平日都躲在暗室之中。那暗室背後便是藏寶地,機關鑰匙只在高家人手中。我山莊內的閣樓他是一步不敢踏足的,生怕成了我娘的甕中鼈。”
宋回涯狐疑道:“他的一幹舊友?”
“是啊,為了來殺你。”付有言将自己偷聽所得一五一十地轉述,“無名涯上失利之後,他便一直在謀算萬全之策,想亡羊補牢。此次借自己死訊,說是為你設下了三道殺機,絕不留你生還。”
宋回涯聽得欲罷不能,不禁笑道:“說說。”謝仲初這腦子裏的算盤,響的是不是水聲。
付有言侃侃而談:“這第一道殺機自然是謝府靈堂。你若敢現身,便有旁人以言詞激你動手,進而名正言順地将你伏殺。叫你身敗名裂,抱恨終天。不過他好似有什麽別的把握,總覺得你會避開謝府。
“第二個安排便是我木寅山莊的機關陣。能從陣中全身而退的人迄今未有。十多年前倒有一人闖入過山門,可出來時也是身負重傷。謝仲初料定你不能罷手,命毒人為你引路,誘你入局,自己作壁上觀。
“第三關,是為防備你與那名前輩一樣,絕處尤能逢生。趁你被機關牽制,請幾名好友出面,替他斬除後患。”
付有言想了想,補充道:“說是故友,可聽他們言外之意,多是受謝仲初脅迫而來。各有龃龉,彼此忌憚,連身份都不敢互相表露。是以謝仲初也藏頭露尾,唯恐他們聯起手來對付自己,諸事只叫我娘代為傳達。”
宋回涯本以為是個臭皮匠在指點江山,當個不入流的笑話在聽,屆時還可以拿來當面奚落謝老賊兩句,誰料聽完敘述,來回推敲,自己也找不出什麽錯處,不由贊許道:“你別說,這計謀聽起來環環相扣,并無疏漏,稱得上是妙計。大有可為啊。”
付有言用力點頭,殷勤吹捧道:“确實!我彼時旁聽便覺得那謝仲初陰損毒辣。自己貪生怕死不說,處處借刀殺人,行事還不留餘地。好一個沒膽量的厚顏之徒!可惜,終是宋大俠你天地同力,更勝一籌,他再刁鑽的算計,也要輸得滿盤皆空!”
宋回涯聽着這馬屁,覺得有種熟悉的味道。
付有言問:“我在河邊接到你時,你身後跟了泱泱一幫人,你是不是先去謝府了?”
宋回涯颔首。
付有言拍手大笑:“看是他千慮一失,萬沒料到你真的會先去謝府掀他的棺材,否則靈堂上的布置該更周密一些,眼下這幫人,也不是早早聚在山上了。”
宋回涯也是笑道:“此事說來話長,只能說,他謝仲初時運不佳,是天要亡他。”
估計謝仲初抓破腦袋也想不明白,他天衣無縫的張良計,為何撈不上半條魚來。
“那麽,我還有最後兩個問題。”
宋回涯走出陰影,手中長劍随她動作甩出半截寒芒,清脆一聲低吟,緊緊貼在付有言的脖頸上。
付有言臉上笑意未收,緩緩擡眸,從反光的劍刃,望向宋回涯冷漠疏離的臉。
她說話的語氣還是溫柔的,不如她的劍一般凜冽,表情中帶着些難測的深沉:“謝仲初是為了殺我,山上那幫好漢是受他威逼。你娘是身不由己。那麽你呢?付小郎君。你與我素不相識,為何要違逆你母親,來幫我一個外人?”
付有言一動不動,認真看着她,不知是在思考,還是在出神,過了許久才道:“我只是不想看着我娘一步錯,步步錯。她與豺狼為伍,能得什麽好結果?如今世人眼中的‘謝仲初’已經死了,若他脫身,我娘又如何能活?”
宋回涯審視他片刻,眼皮輕阖,将長劍收回,複又揚起個親近和善的笑容,裝作無事發生,說:“開個玩笑。”
付有言氣得顫聲道:“我現在說的你就信了?!”
“我是看你的反應,不是聽你說的話。如若你真有這樣的演技,那我受騙也是應當。”宋回涯嬉笑道,“與我這種人生氣不值得的。你不曾聽說過我在江湖上的惡名嗎?這也是教你一課,小郎君,人心隔肚皮,少管我的閑事。別太相信我是個好人。”
緊跟着又問:“你娘在哪裏?”
付有言一顆心還是半涼着,幹澀答說:“你朋友既然替你入了機關陣,她那邊能有察覺。她不知我出山的事,此刻該在竹園陪同那幫武林人士,若是機關一直不能将你殺死,我娘便會領着他們下山,親自動手。”
付有言起身走到窗邊,擡手示意她看。
山莊各處亮起零星燈火,月色照在覆霜的屋脊上,千裏萬頃都是朦胧的水色。
高低錯落的樓閣之間,付有言領着宋回涯避開人群,從小路朝着山林北面走去。
越近竹林,人影越是稀疏。
走到半路,一陣錯亂腳步聲突兀從背後響起,宋回涯拍拍付有言的肩膀,他躲到附近的一棵松樹背後。
遠離光源,這樹僅剩下一道看不清的影子。
不過一會兒,花叢遠處,碎石路的盡頭,快步行來幾人。
兩名仆役拖拽着一年輕侍女朝燈下走去,那侍女苦苦哀求,奈何兩名壯漢不為所動。
宋回涯轉出身來,尚未有動作,又一婦人從後方趕至,揮揮手命二人退下,溫柔扶起跌坐在地的侍女,挽起她的袖口查看她的手腕。緩緩牽着她走到光亮處,示意她在一旁長凳上坐下。
“這幾人行事好生粗魯,都将你抓傷了。”年長些的女子寬柔道,“夫人命你去招待貴客,你躲在這裏哭什麽?”
侍女擦着淚,低聲啜泣道:“什麽貴客?蒙頭遮面地不敢見人,哪曉得有什麽折磨人的手段?”
年長女人好聲勸了兩句,那年輕侍女只哭泣不應,末了壯起膽子道:“我聽說他們這些人是來山莊殺人的,不定能生還。既是亡命之徒,對我等也視如草芥,去年三妹叫人擡出來時,姐妹們都看見了……我、我也怕。”
年長女人說:“你當年不還說謝仲初不近女色,瞧着是個好人嗎?他帶來的朋友,你該信他仁名,為何要怕?”
年輕侍女抽噎着道:“我……”
付有言按捺不住準備出去,宋回涯擡手将他攔下,無聲做了個口型,推說不急。
年長女人靜了靜,仍是輕聲道:“你若實在害怕,不想留在我山莊,明日我勸夫人放你下山。”
侍女當下停了哭聲。
宋回涯從樹後望去,只能看見兩人是在對視。
片刻後,侍女顫顫巍巍地往地上一跪,朝管事磕頭道:“不要殺我,姐姐,我不想死!”
年長女子冷哼道:“兩頭總要選一端,不能怎麽好處都由着你占。你在我木寅山莊過了幾年富足日子,就忘了山下如今是何等光景?若不是夫人當年心善允你上山,就你這張臉,早被草寇掠到山上去,受盡生不如死的羞辱,哪裏能容得你挑?”
侍女哀聲乞求,泣不成聲。
年長女人起身,緩步繞至她身後,垂眸看着她單薄的身影低伏着抽搐,厲聲訓斥道:“你在附近亂逛着想找什麽?找小郎君?你若真見着了他,敢多說一句話,明日你的皮就該不在了。院外那些練武的毒人你不是沒見過,與他們比起來,你這身細皮嫩肉,早該知足!”
說罷語氣一轉,又低聲嘆息着,道說苦楚,好言勸解:“那些武林人士的狠毒手段,你便是不了解,也該有所聽聞。夫人若是能幫得了手,就不必親眼看着幾位兒女相繼離世。你該知道她不是那般蛇蠍心腸的人,忍心瞧姐妹們在眼前受苦難,去換什麽好處。這木寅山莊雖算是夫人的,她住在此處倒像是寄人籬下,能護得多少已是盡力。夫人連殺子之仇都得忍下,供着我等吃喝,難道你還要她豁出命去為你出頭?那別的姐妹們怎麽辦?你仔細想想。”
侍女叫她說動,膝行着轉過身來,抓住女人的手,壓下哭腔,強顏歡笑道:“我知道夫人心善,也是身不由己。我去便是,姐姐別與我計較。”
女人彎腰将她扶起,這次一張巧嘴反沒了聲,說什麽寬慰贊揚都尤似風涼話,只不停摸着她手背,垂首惋嘆。
四野悲風呼嘯,帶着頭頂青松一道搖動。宋回涯擡手拍去飄落的松針,待兩人走遠,才跟付有言走出來。
付有言神色糾結道:“我娘……”
宋回涯篤定道:“你娘不簡單。”
付有言擡起頭,表情焦灼中夾雜着些愠色,宋回涯知他誤解,又說:“在這動蕩江湖,人人都過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她帶着你,孤兒寡母,能把持得住這樣偌大一座山莊,必然不會是什麽泛泛之輩,更不會如你所說,只為求人憐憫而活着。這樣的人,單純以好壞評判未免太過狹隘。我不是要在背後道她長短。”
宋回涯蒙上臉,手邊按着把剛搜羅來的短刀,說:“走吧。付小郎君,多有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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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人所在處,是木寅山莊最高的那幢樓閣。
高樓附近栽了一片雅靜的竹林。庭前開出一片寬敞空地,此時燈火明煌,笙歌幽細。
兩排座位共有十六七,有幾張桌椅暫無人落座。在場賓客皆是遮擋眉眼,各自抱着兵器,在聽場中歌姬彈唱。
付有言出現時,十數道淩厲目光一致射了過來。刀光劍影似的眼神先是落在前方的付有言身上,見他彎腰行禮,乖巧對着上首付麗娘喊“母親”時,緊繃的情緒稍有松緩,又轉向後方的宋回涯。
山莊內的一幹毒人平素也會掩面。衆人見她緊跟在付小郎君身後,目不斜視,只以為是付有言的貼身護衛。
加上宋回涯身形偏瘦,刻意收斂氣息,步伐中并無高手跡象,身上又是佩刀,考量過後,便不再關注。
付麗娘同在驚疑不定中端詳着宋回涯,暗忖這冒出來的神秘人是誰。可礙于諸人在場,不敢當面道破。坐立不安地直起上身,板着臉,厲聲罵道:“你來做什麽?滾回去!”
付有言一聲不吭,兀自找了個最末排的空位坐了下來。宋回涯立在他一步之外,不動聲色地打量在場諸人。
能被謝仲初自暴其短找來的狐朋狗友,在江湖上定不是什麽泛泛之輩,不定都記在她的書上。蒙着張老臉,倒還知道恥于見人。
時已入夜,天寒地凍,這幫渾人寧願挑燈在外間飲酒,亦忍着不去屋內取暖。看是木寅山莊的機關之名确實威震八方。
付麗娘站起身,正要走來。
宋回涯擡手搭上付有言的左肩,手指貼着他的皮膚,眼睛直白回視上方婦人,指尖則指向對面某處。
付麗娘身形輕晃,雙足定在原地。
晦暗燭光照不出付麗娘慘白的臉色,可看她身形僵硬緘默不言,衆人還是覺出一絲微妙的反常。不等深思,又聽見付小郎君清脆喝了一聲:“你放開她!”
衆人順着他視線望過去,見是一武者懷中攬着年輕侍女,正在給她喂酒。當下注意力全被引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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