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逢君拾光彩

第057章 逢君拾光彩

宋回涯看着這段感人肺腑的師徒情, 忍俊不禁,問了一句:“我徒弟呢?”

嚴鶴儀剛憑借頑強的意志,從黃泉路上拉回自己的半條命, 賭氣道:“送人了!”

“這麽厲害?”宋回涯一點沒為自己徒弟擔心,反玩笑道,“你若是能把她送出去, 不如幫着朝廷打理悲田病坊, 那天下怕是沒有流浪的孤幼了。”

嚴鶴儀仰起頭來,覺得這兩個為人師表的家夥俱是生了一副黑心腸,一時間感同身受, 含淚悲訴道:“那丫頭到底是不是你徒弟?”

宋回涯笑了兩聲,撿起地上的夜明珠,照向自己身後。

兩丈開外是人為挖掘出的一個拐角, 不知通往何處。有風從幽深處飄來, 吹得衣衫濕透的幾人瑟瑟不止。

宋回涯緩過勁, 率先起身,朝着那唯一的通道走去。

嚴鶴儀冷得無力動作, 梁洗上前拽了他一把, 二人貼着牆壁, 縮手縮腳地跟在後頭。

路面修得不算平坦, 地勢坑窪向上。

嚴鶴儀抱緊雙臂,渾身好似結了層霜, 抽着清涕,鼻音濃重地道:“這地方怎麽陰氣森森的?師父,你怕鬼嗎?”

梁洗如實道:“怕。”

嚴鶴儀當即翻臉:“梁洗, 你怎麽這般不頂用?”

梁洗朝前一指,不服道:“帶我們到此地的分明是宋回涯, 你怎麽不說她?”

宋回涯說:“我懷疑這裏就是木寅山莊。”

明珠能照見之地不過方寸,懾于木寅山莊機關暗器的盛名,宋回涯走得極慢。

嚴鶴儀頭頂一片陰雲籠罩,哭喪着臉道:“那更完了。”

“這破地方難不成還能比鬼可怕?”梁洗很是瞧不起,“你不是說,你父親曾多次遣人尋過木寅山莊?如今擺在你前頭了,你反倒害怕了?三歲小兒的膽子都比你大些。”

嚴鶴儀對着前方那塊走動的朽木擠眉弄眼,嘲諷道:“你懂什麽?江湖上最不缺的就是尋寶人。這木寅山莊就建在華陽城附近,來往俠客多如牛毛,幾十年來卻不曾傳出過任何風聲,難不成只是因為它建得隐蔽?又不是什麽仙府,哪能真的藏匿無形。何況木寅山莊長久來一直在與外界互通有無,能做到毫無消息走漏,只能說來過此地的人,都沒能活着出去。這就是個有來無回的埋骨地啊!”

嚴鶴儀話鋒一轉,阿谀谄媚地道:“不過我相信以宋大俠過人的身手,再多機關布置都是雕蟲小技。定然可以全身而退、化險為夷。”

梁洗聽着不爽利:“你拍宋回涯的馬屁?她連自己徒弟都不管,還能有功夫管你?”

嚴鶴儀理所當然地說:“自然是哪路神仙厲害我拜哪個。至于她管哪條道,與我有什麽關系?”

幾人說話間,宋回涯停了下來。

嚴鶴儀眯起眼睛,遠遠瞧見盡頭處照出一點橙黃的光線,壓低嗓子道:“莫不是前面有人?”

宋回涯與梁洗同是抽出兵器,一左一右地并進。

嚴鶴儀往後退了兩步,又怕離二人太遠,呼救不及,思前想後還是貼了上去。

待三人警惕地走到終點,發現原是一間無人的石室。

室內空曠,四面挂了幾根火把,中間是一張簡陋石桌,并無能藏人之處,更是安靜,連腳步聲都有回音。

宋回涯收起夜明珠,持劍走到附近的牆邊。

牆上整整齊齊挂了許多木牌,依稀寫着不同的名字。

梁洗随她一道看了會兒,不明所以地問:“這些是什麽東西?”

宋回涯搖頭,随手取下一塊牌子挂在腰間。梁洗見狀,有樣學樣,不過多取了幾個,在腰上挂了一圈。

宋回涯錯眼間,好似從高處掃見了她師父的名字,只是火光太撲朔,一個分神,已分不清是在何處。

梁洗在一旁絮絮叨叨:“這裏方才應該還有人在。特意引我們前來,怎麽不出來見面?話說與你一道掉下來的那個船夫哪裏去了?別是淹死在路上了吧?”

她“喂”了兩聲,見宋回涯不搭話,百無聊賴地去往別處勘查。

嚴鶴儀抱着火把不舍撒手,擔心梁洗好奇間誤觸什麽機關,跟在她身後寸步不離地看着她。

宋回涯舉起長劍,正打算将高處的幾個木牌掃下來,便聽見梁洗在對面放聲大喊:“宋回涯——!宋回涯!你快過來!”

宋回涯說:“你叫魂呢?”

梁洗熱切招呼道:“可不是嗎?你看!”

宋回涯走去一看,只見牆上龍飛鳳舞地用劍刻了一行字:宋回涯葬身之地。

她的名字上還被多劃了兩道,足見對方怨恨至極。

梁洗幸災樂禍道:“宋回涯,原來這是你的墓啊。”

牆角尚落着一層灰粉,說明這字是方留不久。

看來謝仲初确在此處。

梁洗托着下巴,天馬行空地分析道:“若這裏是謝仲初為你備好的墓,而他自己卻被你誅殺在此,那這究竟算是你的墓,還是謝仲初的墓呢?”

宋回涯一劍舉起,揮在她臉前,逼得梁洗稍稍後仰,面無表情道:“這裏究竟算誰的墓我不清楚。不過,它也可以是你的墓。”

梁洗:“……”

嚴鶴儀聽得發笑,嘴賤一句道:“明知自己說她不過,還要說。你不是找罵嗎?”

梁洗一掌拍他背上,痛得嚴鶴儀跳腳大叫。她冷笑道:“明知自己打不過我,還要說。不是欠揍嗎?”

宋回涯想不到在這死氣沉沉的地道裏,他二人還能有閑情逸致玩鬧,忍不住說:“你們兩個真不愧是師徒啊。”

梁洗倒是淡定,沿着牆面走馬觀花地看,有種泰山崩于前不過撣撣肩的随性:“我就算是來日真的死在了這裏,也算是跟宋回涯葬在一個墓穴。算不上虧。”

“我呢?”嚴鶴儀敬謝不敏,連連搖頭道,“三個人葬在一個墓,是不是有些過于古怪了?罷了吧,我還是想出去。”

動腦子的事,梁洗實在懶得出力,扯着嗓子幹喊:“宋回涯,快看看你家墓怎麽出去!”

她手持佩刀踱步到石桌邊上,長刀下意識往地上一杵,半坐半靠地借力休息。

嚴鶴儀自是看不慣她清閑的模樣,當下朝她走來,要轟趕她起身。

只聽見一聲輕微的響動,不知是從哪裏傳來,石室深處的牆面上随之開出一道門。

嚴鶴儀順着聲響扭頭望去,剛要驚喜地呼喚一聲,腳下石磚忽而翻轉,人還沒邁步,便朝底部深坑墜去。

梁洗那塊同是如此,她察覺腳底石塊有異常晃動時,顧不上示警,按着桌面敏捷後翻,退至安全處。

正以為順利躲過機關,嚴鶴儀危急中一把拽住她的腳踝,拉着她一道下落。

梁洗本能地甩了下腿,将人踢開,千鈞一發之際試圖攀住岩壁。可眼看着上方石板就要砸下,終是不敢冒險,主動松手掉進黑暗。

好在坑洞不算太深,左右不過兩丈之高。

梁洗一腳蹬在牆壁上,減緩趨勢,平沙落雁似地到了地面。側耳聽着上門岩板沉重運轉,一層層合上通道,大抵共有四層。

梁洗聽着腳邊嚴鶴儀的慘叫,迅速以刀身丈量了左右寬度,随即一彎腰,将人撈了起來。

嚴鶴儀從腰間摸出夜明珠,二人隔着幽綠的光線,直眉楞眼地對視。

他叫梁洗踹了一腳,幾乎是平摔在地,下巴上紅腫一片,眼眶中水光氤氲,瞧着實在可憐。

梁洗熟視無睹地轉過視線,抓着他的手朝前方探去,對着一條狹窄的甬道嘀咕道:“什麽地方?怎麽又有一條路?”

如今只他二人,嚴鶴儀再多怨氣也得忍下,不敢與她争吵。

聽出她語氣中的意動,渾身抖了抖,趕忙說:“我看此地還算安全,不如站着別動,看宋回涯有沒有辦法。”

梁洗說:“宋回涯是你娘啊?你相信她還不如相信我!起碼我是你師父。”

嚴鶴儀養尊處優了一輩子,自打跟着梁洗,天底下的苦頭都吃了一遭,聽她如此大言不慚,氣不打一處來,吼道:“我信你?相信你,我嚴家的祖墳都得讓人給刨了!宋大俠——!”

阻隔住光線的石頂層層向上,空蕩石室中,宋回涯舉着火把過去觀察那扇大門背後的通道,未覺出危險,回過頭喊人,才發現那二厮須臾間都不見了蹤影。

宋回涯心頭發緊,站在石屋正中,高聲喊道:“梁洗?”

無人回應。只隐約中聽見一道極其沉悶的聲音,像遠隔着多重石板從地底傳來。

宋回涯亦不敢輕舉妄動,将火把挂回牆上,腳踩着每一處石磚來回試探。未找出關鍵所在。踯躅稍許,幹脆獨自往門外走去。

石道寬度可供三四人同行,挖得頗為曲折,登山似地盤旋向上。

宋回涯謹小慎微,但一路過去未遇見阻礙,倒是發現了幾個濕漉漉的腳印。

走出約一炷香時,她聽見了一陣細碎的人聲。該是兩名侍女在對話,可惜太不真切。

又走過一段,前方出現了沉穩腳步聲。遠近來回交替,背後還像是拖行着重物。

宋回涯斜靠在拐角的牆邊,聽着不遠處諸般細微的動靜,推測着對方與自己的距離。右手拇指扣在劍鞘上,正蓄勢待發,肩膀叫人輕輕拍了拍。

對方從她肩側靠近過來,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你在看什麽?”

這人的腳步聲有些拖沓,不像是個練家子,且分明是看見她站在此處才奔着趕來,身上也未帶一絲殺意,是以宋回涯早早察覺,只是懶得搭理。只是煩他越靠越近,擡劍抵在他的肩頭,将人頂開。

“你聽見的聲音不在前面,在上面。”那人說着繞到她身前,與她一樣靠在牆邊,提醒說,“也不是人走路的聲音,是機關搬動的聲音。噠噠噠。對吧?”

正是今日在岸邊接引他們的那名船夫。

他換了身幹淨衣服,眉眼帶笑,眼神澄明,與她四目相對時讨好地揚起唇角,笑容裏帶着純粹的歡喜。

宋回涯無動于衷,與他的熱誠相比顯得有些酷厲,問道:“你是誰?”

青年垂眸瞥向她腰間,竟是從容地冒出句石破天驚的話:“哦,我是你相公啊。”

宋回涯手中劍清脆一聲出鞘。

青年點點下巴,示意道:“田水涼,我們三年前才拜堂成過親的,怎麽,你忘了啊?”

宋回涯扯下腰牌,看着上面的名字,長長籲出口氣,朝他勾勾手指。

青年當真湊上前來,聽她有何囑托。

宋回涯一掌劈在他後頸上,幹脆将人放倒。

“白費我許多功夫。”她嘟囔道,“這人什麽毛病?”

·

宋回涯打得不重,剛将人拖回石室,青年已轉醒過來。

他摸着痛處,從地上坐起,見宋回涯正盤腿坐在桌上,來回翻看從他身上搜出來的物件,誇張抽了口氣。

發現對方仍是置之不理,不由叫屈道:“女俠,你打我做什麽?我又不是壞人。不過是與你開個玩笑罷了。”

宋回涯研究着手頭的一塊玉石,平靜道:“你木寅山莊在謝府設下如此狠辣的機關要滅殺我,現下同我說不是壞人?我反應稍遲鈍些,這會兒就是被大卸八塊的鬼魂在同你說話了。”

“那是謝仲初養在我木寅山莊的藥人。他從各處貧苦人家拔選有天資的孩童,明面上說是教習指點,實際過不了數月,便随意找個由頭,分發一點撫恤的銀兩,将家人打發了,把他們關入山莊。”

青年半點底不留地将秘密抖落了個幹淨,指着喉嚨說,“那幫孩童從小渾渾噩噩便被他灌藥,嗓子大多燒壞了,只能說幾個字。腦子也不清楚,只管聽他吩咐。實話講,我不曾見過他們幾次。”

宋回涯指向牆邊,自己的“葬身處”。

青年右手虛空舞劍,比劃着澄清道:“那也是謝仲初幹的。他假死逃入木寅山莊時氣之不過,想到多年根基盡毀,還擺了具屍骨供在家中給人祭拜,便因激憤在牆上寫下了這麽一句。好生愚懦,一把年紀了,光會在背地裏漲自己氣焰。”

宋回涯定定看了他許久,朝他招手。青年按着隐隐作痛的傷處,飛速搖頭。

宋回涯信手一抛,将佩飾還他,眸光轉了轉,壓低上身,柔聲問道:“大名鼎鼎的木寅山莊,就在這麽一個見不得光的鬼地方?”

“那自然不是了,天天縮在地底,誰人能受得了?”青年抛玩着手中玉佩,敞亮地與她講解,“木寅山莊,是山上半座,山中半座。只不過無論是上山還是進機關陣,都得從前面的那條水路過。”

他拍着胸口邀功道:“若不是我偷聽到消息過去接你們,你們從水裏出來,怕是直接就進那邊的機關陣了。”

宋回涯說:“我的朋友,方才在這裏不見了。”

“我說呢!怎麽少了那兩個看起來不怎麽聰明的人!”青年震驚道,“不應該啊。要找着入口也不容易,我不過是回去換了身衣服,他們就能誤打誤撞地掉進去?”

宋回涯道:“再聊這個無用,你趕緊放他們出來。”

青年遺憾搖頭:“這裏只進不出的。唯一的鑰匙在我娘那兒,而出口在山頂。我看糟了,那裏頭危機四伏,百死一生。你朋友若是亂走,不定已經遇險。”

宋回涯深谙梁洗的癖性。亂走是必然的,但既然尚有一線生機,那應當還能支撐。

她思量片刻,旁敲側擊地道:“木寅山莊建這般兇險的機關陣,難道只是為了防人?”

青年好了傷疤忘了疼,見她态度溫和,又颠颠地朝她跑來,聽她問得含蓄,自己是不帶半點彎彎腸子,直率解答道:“說是山莊,其實這裏更像是一個寶庫。”

“寶庫?”宋回涯精神一震,“放什麽東西?”

青年拎着手中的玉飾在她眼前晃,笑道:“自然是放寶貝咯。”

宋回涯半信半疑:“你們山莊這麽有錢?”

“不是我付家的,是高家的。”青年忽生惆悵地嘆了一句,“确切來說,從前應該是朝廷的。”

他兩手往桌上一撐,在宋回涯邊上坐了下來,晃着腿給她講解道:“當年胡人擊破邊防,轟轟烈烈地南下,先帝惶迫不知所為,在近臣鼓動中,攜帶一幹財寶,沿水路撤逃。泛舟渡河,走了一月有餘,還遭遇反賊劫道,最終因憂思成疾,不幸病死途中。此時高清永,如今已是侍中了,護送幼帝及財寶一路逃至華陽城。待幹戈平息,胡人退去,高清永才簇擁着新帝又灰溜溜地回京。只是這筆錢財呢,不知何時不翼而飛了,避開衆人耳目,流到了這兒。”

青年拍了下掌,繪聲繪色地道:“後來高清永一路高升,官拜侍中。十多年來,華陽城附近又發生過幾起稅銀被劫的兇案。因此死了不少官員、滅了不少門派。才能叫謝仲初能在華陽城裏一家獨大。而高清永也成了朝堂上說一不二的權臣。至于我木寅山莊,裏頭則堆滿了金山銀山。全是百姓的膏血。”

宋回涯撓撓眉尾,心情複雜到有些詞窮:“你……”

“你是想說我一家不是好人?不要當着我面說!”青年率先搶斷她的話,娓娓道來,“我付家自祖輩起,便是江湖最頂尖的機關大家。我父親極擅巧思,機關術上造詣深厚,年輕時受朝廷囑托,來這山上建一座隐秘的寶庫。他彼時也是年輕氣盛,想向天下人一展自己巧奪天工的本領,造一座固若金湯、後人無可逾越的機關陣,不思後果。結果這一建,就建了十來年。當年追随他的工匠陸陸續續都死了,他才開始後怕起來。可惜為時已晚。”

宋回涯緩聲問:“你父親死了?”

青年說:“早死了。如今木寅山莊只剩下我跟我娘,替他們高家守着這份不義之財。我娘呢,是個膽小些的普通人,什麽家國大義,她就算死也全不了這聲名,所以沒有別的指望,只是希望我能活。”

宋回涯:“那筆錢還在這裏?”

青年點頭:“在啊。”

宋回涯坐正一些,說:“你告訴我這些做什麽?”

青年聳肩,無所謂地道:“可能是我活膩了吧。謝仲初也在觊觎這份財寶,若是叫他謀得,我還不如将它們全部扔進海裏去!女俠要殺他,我當然拍手叫好,鼎力相助!”

宋回涯眼神銳利地射向他,仔細推敲過他的這番敘述,質疑道:“你多住在木寅山莊,不該有人敢告訴你各中隐秘。你娘更不會。”

“你還在懷疑我?宋大俠,我已是對你掏心掏肺了!你看我哪裏像是個奸邪之人?”青年一臉受傷地道,“不過,确實是一位外面來的大俠告訴我的。”

宋回涯肯定地說:“人已經死了。”

青年的表情一瞬間沉了下去,顯然叫她觸了傷心事。怏怏不樂地轉過身往外面走。

宋回涯跟了上去。

青年輕車熟路走過幾個拐角,停下步子,在牆上一陣擺弄。

前方通道格局瞬時變轉。

青年轉過臉來,宋回涯以為他還要生會兒氣,結果他巴巴地望着宋回涯,憋不住了似地問道:“你去過最北面的地方是哪裏?聽說你曾打得謝仲初跪地求饒,叫他顏面盡失,所以他才如此恨你,真的啊?”

宋回涯斜他一眼,說:“不知道。”

青年以為她是搪塞,又問:“你不留山上還有多少人?”

宋回涯說:“不知道!”

“你別那麽不耐煩嘛,同我說說話啊。”青年纏着她道,“我知道你叫宋回涯,我叫付有言。我們做個朋友啊。我從來沒有朋友。”

宋回涯聽着他溫聲懇求的語氣,一個頭有兩個大,無力道:“你不是成親了嗎?”

付有言無辜道:“我娶的是個名字,給你拿走了啊。”

“我還回去了!我怎麽知道那挂滿一面牆的東西,有沒有別的用處。”宋回涯說,“你若是如此厭煩木寅山莊的日子,為何不幹脆帶着你娘離開?”

付有言難得少話,只悶聲道:“上去你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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