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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30章

話不投機, 蘇露青離開時,桌上的茶還溫着。

梁眠、尹唯幾人在院門外等着,見她出來, 紛紛問道,“談的怎麽樣?”

蘇露青面上沒什麽表情, 語氣倒是輕松, 邊走便問尹唯,“你們把人帶走看押起來以後,上面是怎麽吩咐的?”

尹唯:“嗯……按律應該關押十日,罰錢十五貫,除非有大理卿手令,否則不得放人。”

和秦淮舟剛才說的話一樣。

蘇露青點點頭, “勞煩前頭引路。”

尹唯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蘇探事要去哪兒?”

梁眠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哥倆好似的把人往外拐, “當然是去你們大理寺的牢房了, 還不快帶我們過去。”

大理寺的牢房和別處的牢房沒什麽不同,都是陰冷,森然。

林叢被關在單獨的一間裏,此時不斷的在裏面踱步,整個人像熱鍋上的螞蟻。

聽到腳步聲逐漸靠近這邊, 林叢抻脖子看出去,見來的是蘇露青,連忙驚喜地道, “蘇探事, 屬下在這裏!”

蘇露青隔着欄杆将其大致檢查一遍。

表面看上去還行,不像是被苛待了的樣子。

尹唯似是看出她在想什麽, 忙不疊解釋,“蘇探事,大理寺對待嫌犯一視同仁,進來時什麽樣,出去時還是什麽樣。”

蘇露青點點頭,“我知道,大理寺明察秋毫,自然也不會在這方面出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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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示意尹唯,“我來領人,把他放出來吧。”

尹唯猶豫片刻,還是選擇問道,“不知手令何在?”

沒有大理卿親筆所簽手令,就算眼前這位蘇探事身份特殊,他也是不敢随便開後門的。

蘇露青神色自若,從袖中取出一物,在他眼前晃了晃。

尹唯看清楚那東西,松了口氣,“啊,蘇探事稍待,下官這就叫人來開門。”

不多時,獄卒趕來開門,林叢終于從裏面出來。

“還有一事,”蘇露青忽地看向尹唯,開口,“我需要查驗從屈府帶出來的那具屍身,勞煩閣下帶路。”

尹唯不疑有他,将人帶去後院。

後院單獨有一間廂房用來停放屍體。

裏面除了停着那具被從枯井裏帶出來的屍身,還有屈府火場裏發現的所有屍體。

廂房內門窗緊閉,白布蒙在其上,滿屋子充斥着次刺鼻氣味。

蘇露青熟練的取出布巾蒙住口鼻,面上并未露出不适,進去以後,在尹唯的指路下,自然的走到那具屍身前,掀開蓋在上面的白布。

同時問道,“這些可都驗過了?”

尹唯搖搖頭* ,“還未,刑部那邊剛剛交接過來,此案涉及的所有物什,剛剛核對完畢,還不曾抽出人手來查。”

頓了頓,他跟着問,“可是秦侯托蘇探事先來查驗一番?”

他記得之前自己跟随秦侯夜探何府,當時從井下撈上來的幾具屍體,也都是跟着這位蘇探事一起查的。

方才蘇探事與侯爺在屋內商談那麽久,大概已經把這些事情都安排好了。

蘇露青面不改色,“自然。”……不是了。

手上動作沒停,只在面容模糊的臉上略略停頓,便從工具匣內取出一小團棉絮,撚成一個合适的大小,先往鼻腔裏探了探。

剛要取出棉絮查看,忽聽門外有腳步聲響,門被人從外面打開,秦淮舟面色不善站在門口。

“秦侯?”尹唯距離門邊最近,見狀詫異。

秦淮舟往蘇露青那邊掃去一眼,轉而問尹唯,“此地皆為機密,蘇探事為何在此?”

尹唯張張嘴,想說難道不是秦侯你允許的?

但這話他突然沒敢說,他猛然間嗅出不同尋常來。

只好低頭嗫嚅着,“下官……”

“不是你點頭的麽?”蘇露青往門口看一眼,替尹唯解了圍。

“我何時——”秦淮舟忽地頓住,先對尹唯道,“刑部交接來的東西,你再去核查一遍。”

尹唯巴不得腳底抹油,當即領命離開。

梁眠見狀,也悄悄從屋內走出去,守在廂房門口。

屋內只剩下蘇露青和秦淮舟兩個人。

秦淮舟邁步走進去,接着方才的話,冷聲問,“僞造手令,是重罪,蘇探事可知?”

“什麽僞造手令?”

蘇露青沒擡頭,問過這話,只繼續查看過剛才拿出來的棉絮。

又捏開死屍的嘴,拿鑷子夾住一團棉絮,在口腔內壁刮了幾下,再次查看。

幾團棉絮上,除了沾染的血污,并未發現其它痕跡。

又聽秦淮舟道,“大理卿親簽手令,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方才我并未将其給你。”

他跟着伸手,壓住她打算查看白布之下遮蓋處的手,“僞造手令,私放嫌犯,如今又私查物證,敢問蘇探事,律法規矩于閣下而言,是何物?”

手臂上傳來阻力,蘇露青順勢頓住,看一眼擋住自己的手。

秦淮舟沒有使力,最初挨到她後,那只手便只虛虛的按在她手臂上方。

他下朝以後還不曾換下官服,绛紫衣袖随着他擡手的動作向後挽起一截,露出瑩潤如玉的手背,腕骨銜接處那塊突出的骨頭被從窗外透進來的光照得發亮,又在低凹處積出一小塊陰影,在滿室的焦屍腐肉下,美好得格格不入。

她看了片刻,而後擡起頭,看住他的眼睛,理由充分。

“我可沒有僞造,那東西本來就是真的,你說它是僞造,只能證明,你貴人多忘事啊。”

秦淮舟皺起眉頭,“我怎麽不……”

話音忽地頓住,他似是想到什麽,閉口不言。

蘇露青見狀,語氣輕快,“想起來了?”

而後她抽走手臂,笑一聲,“是你說的,有手令就放人,堂堂大理卿,簽過的手令做不得假,你不能說話不算話吧?”

她将蓋住屍身的白布又往下揭開一部分,露出被白布蓋住的胳膊,然後抓着胳膊,反複彎曲擡了幾下。

屍身手臂僵硬,彎折時手下有明顯的阻力。

“如何?可能判斷出身死多久了?”沉默了一陣的秦淮舟忽然問。

蘇露青扭頭看他一眼,眉眼一彎,“不和我争辯律法了?”

促然重了一聲的呼吸聲傳來,秦淮舟似是理虧,“早知如此,當初在鴻胪客館,就不該給你什麽手令。”

“現在後悔也晚了,”蘇露青示意他去把白布都揭開,“如今大理寺的人可都能作證,你簽了手令,讓他們放人,既然人都放了,那這個地方,我來做什麽都不奇怪了。”

“你還沒回答我剛剛問題。”秦淮舟将白布揭下,放到一旁,視線落回她臉上。

也算是默認了她剛剛說的話。

說回驗屍上,蘇露青正色不少,“肢體僵硬,暫時還不好判斷有沒有回軟,但能肯定,超過十二個時辰了。”

秦淮舟順着她的話思索,“昨日屈府起火,往前追溯起來,起火時間應是在半夜,若能驗出其他人大概身死的時辰,或許就能推斷出此人的。”

蘇露青正調整着手上戴着的羊腸手套,聞言看向他,眼中帶出審視。

被看的人回視過來,“怎麽?可是還有什麽問題?”

“我突然發現,”她繞到另一側,站在秦淮舟近前,仍是看住他的眼睛,“你好像在拿我當大理寺的仵作。”

濃長鴉睫顫動幾顫,眸子裏漾出幾縷意味不明,凝神看向她時,也學着她方才的樣子,眉眼微彎,“大理寺的仵作,可不會想着從我這裏順走線索。”

在她即将開口反駁之前,秦淮舟已經轉身走向另一張床板。

掀開蓋在上面的白布,露出白布遮蓋下的焦屍。

“禮尚往來,我多問幾句,不為過吧?”

“你說得有理,”蘇露青走向那具焦屍,同時示意他,“那邊的匣子,給我拿過來。”

焦屍已經看不出面容,但手足拳縮,棉絮依次探入口鼻,拿出查看便發現,上面并沒有吸入煙灰留下的痕跡。

又随機查驗幾具焦屍,結果和第一個一樣。

秦淮舟也看到了,神情愈發凝重,“看來這些人是死後才被燒的,只是死法尚不能确定。但先殺人,再放火,一夜之間幹淨利落,想來是訓練有素的殺手。”

“這些焦屍都是從什麽地方搬出來的,可能問出來?”蘇露青忽然道。

秦淮舟:“最初這些屍首是萬年縣衙的人擡出來的,需得問問他們,不過,按照起火時間來算,枯井中的那個人,應該也差不多是死在那個時候。”

他沉吟着,“此人面容雖毀,但……或許他就是屈靖揚。”

火海之中焦屍難辨,隔日屈靖揚未去衙署,想來也是命喪火海,

但據刑部來交接的侍郎李聞今所說,此案疑雲重重,首要之疑,便是無法判斷焦屍之中是否有屈靖揚的屍身——

因為當初萬年縣衙役搬找焦屍時,并未在屈靖揚的卧房一帶發現任何屍體。

說着話,兩人的目光齊齊投向唯一的那具還算完好的屍身。

“屈府上下沒留活口,如今還能辨認屍身是否為屈靖揚的,恐怕只有他的女婿了,”蘇露青重新回到枯井屍身前,接着道,“昨日聽聞靳賢在屈府之外長跪痛哭,後來是被他府上的人給架回去的,也不知他如今情形如何。”

秦淮舟道,“嗯,今日他原本也該上朝的,只是昨日悲痛過度,不慎墜馬,如今正在府中卧床修養。”

蘇露青有些意外,“他竟然墜馬了?”

秦淮舟卻似乎感同身受,“岳丈府中失火,發妻也葬身火海,悲痛之人本就無暇顧及身外諸事,失足墜馬也在情理之中。”

“都傷了什麽地方?”

秦淮舟看她一眼,“要問郎中。”

話題戛然而止。

屋內一時又靜下去,蘇露青将那枯井屍身搬起來些,只聽得一陣咯吱聲響,屍身僵硬,擺弄不易,她順口使喚秦淮舟,“過來,扶着。”

一雙手自斜地伸過來,扳住屍身雙肩,讓其固定“坐“住。

蘇露青的注意都放在屍身上,扶着它的頭,将挂在上面的枯枝敗葉碎屑弄掉,然後按在腦後各處,檢查後腦上的異常。

腦後發髻歪斜的不正常,重心偏向了左,右側頭發更松散,到腦後時又結成塊,明顯是血污将松散的頭發粘連的樣子。

又檢查別處,除了些許擦傷以外,沒有致命傷,看來致命傷是在腦後無疑。

她示意秦淮舟可以松手,重新看起屍身被損毀看不清面容的臉。

“如何?”秦淮舟拿帕子擦着手。

“傷在後腦,應該是一擊斃命,兇器是一種鈍器。”

鈍器,她在心中想,昨晚埋伏在井邊襲擊她的人,手裏捧着的是一塊石頭,或許這石頭也是殺害此人的兇器。

可惜,這張臉被毀的比當初的崔璎還嚴重,幾乎可以用面容模糊來形容。

“你為何如此在意此人,”忽聽秦淮舟問,“與那日你去屈府書房有關?”

“因為……”她摘了羊腸手套,半真半假的答,“我差點被他害死了,總要做個明白鬼。”

“什麽意思?”

秦淮舟猛地看向她,“你昨晚,到底遇上了什麽?”

如果只是探查一遍屈府,應該不會弄出那種傷來。

她額角的破口,一看就是撞到尖利之物留下的,肩上的傷他雖然不曾看過,但從當時她的反應來看,傷的應該也不輕。

再仔細回想一番,他靠近她時并未聞到血腥氣,猜測她應該不曾被利器砍傷。

歸根究底,定是遇到了與疑案有關的人。

蘇露青已經阖上工具匣,提着朝外走,聞言回身看他一眼。

看到他的眼神裏,有些許關切,有很多不解,當然,最明顯的,還是想刺探她口風的明顯的探究。

她自然不會上當,挑眉輕哂,語氣裏是刻意的低回婉轉,“昨晚啊,合卺結發……我遇上的,難道不是你?”

話音落,就看到秦淮舟驟然漫上紅暈的耳垂。

也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被噎的。

她已走到門邊,擡手将要推門,神色恢複如常,“想知道那些焦屍是如何遇害,就跟我走。”

大理寺接手疑案,清早烏衣巷不慎打草驚蛇,現在她獨自前去,阻礙重重,她需要一個擋箭牌——秦淮舟就正合适。

“當然,”她又激将似的補了一句,“大理寺也有仵作,這些問題都能看得出來,你要是不想走,也行。”

回答她的,是秦淮舟沉默的邁步。

門一開,梁眠和尹唯雙雙守在門前,聽到動靜回身看過來,等着兩人的吩咐。

“把記錄焦屍的卷宗找出來。”秦淮舟吩咐尹唯。

“去萬年縣衙,帶個還能記得焦屍都是在何處找到的人回來。”蘇露青吩咐梁眠。

“你……”秦淮舟似是有話想說。

“什麽?”

秦淮舟的目光在她身上飛快的掃過,“你若穿這一身去屈府,不妥。”

蘇露青跟着低頭往身上看一眼,心下了然。

烏衣皂靴,平巾帻,顯而易見的烏衣巷裝束,平時辦案都還好,但這樣堂而皇之和他一起前往屈府,怕是被彈劾的除了她,還要再加上一個秦淮舟了。

“原來你也怕被彈劾。”

“若言行有失,理當彈劾,在下只是不想耽擱案子。”

說得言辭鑿鑿,還不是不想被彈劾,蘇露青直接把問題抛給他,“那你覺得,應該穿什麽?”

最後扮成了大理寺仵作。

屈府接連被萬年縣衙和刑部兩個衙署踏足,能找的、帶走的幾乎全部帶走,如今的屈府,已然是一片黑壓壓瓦礫真狼藉。

從萬年縣來的衙役叫古廉,記性很好,一到屈府,就指出幾處搬出焦屍的位置。

看起來都是在屋內。

蘇露青清理出來一塊空地,讓梁眠将事先備好的米醋拿來,往地上一潑。

“诶!有血!”梁眠指向一汪紅色。

一汪鮮紅色,顯得極為詭異。

又往其它幾處搬走焦屍的地方潑過米醋,地上同樣出現了一片鮮紅色。

等古廉幾人離開,秦淮舟才問,“這便能确認了?”

“嗯。”

蘇露青仍在看着地上顯出的鮮紅。

心中暗想:

屈府上下若都是被利刃殺死,下手之人再放火燒府,為何枯井中的那具卻截然不同?

昨晚有人埋伏在枯井附近,是專為盯着旁人滅口,以防發現屍身?

還是,那人本來就是打算自己趁夜悄悄下井?

想到這裏,她忽然往那口枯井的方向走。

身後很快跟上腳步聲,她知道是秦淮舟。

枯井與昨夜無異,邊緣腳印雜亂,應該也有今早林叢奉命來帶走屍身的關系。

她繞着井口,在地上搜索石塊。

秦淮舟不解其意,站在一旁看了一會兒,目光落向枯井之下,忽然問,“昨夜,你下到枯井裏了?”

蘇露青找到一塊大小相仿的石塊,捧在手中,掂了掂,随口道,“你要是也想下去,那邊有繩索。”

這處枯井原本所處的地方像是一處廢棄小花園,這些石塊,大概是原先修建小橋的廢料。

石塊粗粝,分量不輕,砸下來的勢頭自然也不容小觑。

查看時,果然在其中一面有明顯突出的地方,看到一片污色。

抹掉一處污跡細嗅了嗅,聞出一些血腥氣。

看來這個就是兇器無疑。

回想方才查看屍身時看到的後腦情形,她在心中推演行兇動向,不經意回身,卻見秦淮舟背對着她,半蹲在井邊,似是在觀察井沿兒。

她也走到另一邊,蹲下來,低頭往井沿兒處看,“有發現?”

秦淮舟聞言,擡頭看她一眼,看到她手上的石塊,眼神微動,“這是……?”

“兇器,”她繼續追問,“發現什麽了?”

秦淮舟擡起手,拇指食指并住,捏着一小片布條。

“這是卡在井沿上的,我仔細看過,這料子是绫,黑色,有斜紋地暗花。”

蘇露青不置可否,“這能說明什麽?”

“烏衣巷內,魯忠常穿這種,”頓了頓,他肯定地道,“你,也是。”

她興趣不大,“這還是不能說明什麽。”

然而秦淮舟卻肯定地道,“這說明,昨夜,你下過這口枯井,發現井中屍身,而後在上來途中被人襲擊,你額角、肩上的傷,都是因為躲避時磕到了井沿兒。”

僅從一片衣料布條,還有她的傷,就還原出她在這裏遭遇的情形……

蘇露青在心中思量他說這些推論的動機,八成是要套話。

作勢緩緩點頭,口中應道,“我早就說了,我差點因那屍身而死。”

秦淮舟看着她手中依然捧着的石頭兇器,“所以,你也傷了傷你的人,然後趁他沒有還手之力,脫身離開。”

“嗯,”蘇露青又點點頭,胡說八道,“你說,如果我再晚些才脫身,他是不是也算壞了你我拜堂吉時的罪人?”

秦淮舟氣息頓住,神色跟着變換一番,別過頭,轉而問道,“這石頭,也是他用來襲擊你的?”

他從她手裏接過石塊,掂了掂份量,“需要用石頭做武器,卻又不曾一擊即中,說明此人不擅武力,但應該知道枯井裏有東西,或許,是他殺了人,然後将屍身扔進枯井,再想辦法趁風聲過去,毀屍滅跡?”

跟着再次看向她,“你都傷了他什麽地方?”

蘇露青随意坐在井沿兒邊緣,手撐在旁邊的井沿兒上,并未立即回答他的問題。

秦淮舟放下石塊,面露疑惑,“你在看什麽?”

“我在看,”她随意屈起手指,敲了敲井沿兒,“你問這麽多問題,是在把我當人證,還是嫌犯。”

秦淮舟:“若與此案有關,可以是人證,也可能是嫌犯。”

聽到這話,她起身,走到秦淮舟近前,擡手随意往他心口位置點了點,“那這麽說,你也與此案有關。”

點向心口的力道不重,隔着冬日衣衫,只能感覺到一點凹陷的力度。

秦淮舟垂眸,看到那一觸即收的手的殘影。

若是從前,這樣近的距離,他早不知避開幾步;

但這一次他卻沒動,也許是因為想到昨夜兩人已經拜過堂,有些距離總要習慣着接納。

思及剛剛她說的那句話,先問一聲,“……何出此言?”

那個手持石塊疑似行兇的兇手,很可能就是她遇到的那個,如此看來,她應該就是唯一一個活着接觸過兇手的人。

不等她回答,又接着問她一個問題,“還有,對你行兇之人,你可看清他的模樣了?”

日頭高高挂在頭頂,初冬的陽光并不十分刺眼,兩人面對面站着,陽光從頭頂直直灑下來。

蘇露青同樣沒有挪開位置。

她與他之間距離極近,她擡頭打量他時,能看到日光在他睫羽染上的金色,如點漆的眸子被襯出一抹暖意,但藏不住更深處的審視。

打的什麽主意,心知肚明。

昨晚她雖只借月光看出個輪廓,但……

應該是個熟面孔。

當然,開口時,卻并非回答,噙着的笑意愈發的深。

故意道,“問這麽多,關心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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