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素未謀面的1978

第09章 素未謀面的1978

山裏下午的天氣很好，從山腰處往下看連片的綠色，但挽月現在沒心情欣賞，因為此時她正在從公社回村的路上，神情麻木的看着身下的老式拖拉機。

“轟轟轟轟——”

老式拖拉機行駛再加上啃啃哇哇的山路上，挽月感覺屁股要被震廢了。

看來當初設計師是完全沒有考慮減震功能。

“楊妹子，是不是太久沒坐，不習慣這拖拉機了？”

正在開着拖拉機的劉建國見她眉頭緊皺的看着機器被逗樂了。

“感~覺~有~點~抖~……”

挽月的說話聲被機器的震動連帶着抖了起來。

身邊坐着的幾個同村人都是一幅忍俊不禁的表情，挽月手動給自己閉嘴了，尴尬。

XX

前一天下午，挽月說出麻煩羅小涵的事情後，對方像看瘋子一樣的看着她。

楊二腦子真的沒出問題吧？前一秒她們還在互相質問對方，後一秒她就開口麻煩自己幫忙，什麽腦回路？

雖說幫她問問一開始這個意外是從誰那裏傳出去的并不麻煩，但怎麽去公社搭車也要麻煩她去說？

她怎麽不去找春玲呢，不是和好了嗎？

羅小涵冷冷的哼了一聲，最終還是答應了。走之前讓她明天直接去村口等車，打聽的事情讓她等消息。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到了約好的地方等人，然後就等來了一輛加工安了後座的拖拉機。

這個年代在農村能開上拖拉機，已經是家境殷實了。

只是挽月看到來人是個男的猶豫了幾秒，結果人家就先給她打招呼了，還說謝謝前天她招待了他妹妹。

前天？妹妹？是那個宜春嗎？

“害，多大點事兒啊，我才要謝謝你今天願意捎我一程。”她擺擺手又問他還有沒有其他人。

“還有幾個，應該都快來了，大家都是去公社的。”

話音剛落就看見幾個人很熟絡的喊建國、建國哥的人，男女都有。

原來這人叫建國，挽月默默記下。

“嗳，這不是楊二麽，都多少年沒見了，聽說你結婚了？恭喜啊！”其中一個長相出衆的男人朝挽月打了聲招呼。

挽月禮貌的回他好久不見，然後默默坐到拖拉機後面的座位上閉嘴了。

人多的場合她還是少說話，保不準哪句話就露餡了，這個時代的人可都對鬼神不陌生，以為她被什麽上身就不好了。

雖然她确實是上身的沒錯？

“楊二，看來你确實是性情大變啊，以前那麽活潑一個人怎麽現在一個字都不願意多說了。”

對方見她只是答應了一聲就不搭理人了，樂了。

同行的夥伴看見他似乎有不依不饒的态度，趕忙扯了扯他的胳膊讓他趕緊閉嘴。

他太久不回來，一回來就往人心上紮刀子，雖然他确實不清楚楊二家的情況，但這話說的有點冒昧了。

挽月自然沒感受到冒犯，只覺得這人有些嘴碎自來熟，不過以前或許和羊兒姐有過往來，提供了一條不錯的新消息。

羊兒以前是活潑個性。

那看來之後可以稍微話多一點也不會出戲，其實她這兩天憋話憋得挺難受的。

“也不是性情大變吧，只是在想有人挺自來熟的，問的問題也讓我沒話講，所以就幹脆不講。”

于是她主動說完話後又朝他笑了笑，一臉無辜。

得了，男人一下子就聽出來這是在點他呢，于是也不再搭話，後座突然安靜下來。

劉建國見氣氛有些凝固，于是主動抛問題問大家都去公社幹嘛。

大部分人都是去供銷社去買東西，唯二去別的地方的就是挽月和剛剛那個搭話的男人。

挽月表示自己是去公社的醫院去問點事情，另外那個男人沒說話，但是閉嘴後一張臉反倒是顯得有些高冷，對方直接把臉轉向車外。

意思是不想說，挽月是這麽理解的。

去到公社的路上她原本還只是看沿途的風景，結果越看就越不對勁，總感覺這地方的地形很眼熟，她一定來過，但就是和腦子裏的環境對不上號。

這種詭異的熟悉感一直到到公社之後，她總算知道這像哪裏了。

這不就是護國鎮1.0版本。

總不能這個時代的公社都長得一副統一批發的樣子吧？

因為道路規劃和建築規劃和40多年後完全不一樣，一些挽月印象裏是樓房的地方，此時是一片又一片的農田。

直到她看到那個護國公社四個大字才終于确定下來，這裏是以後的護國鎮，也就是德毅的老家，挽月外公外婆家。

她心裏懷疑了很久的事情終于被證實了，內心突然就湧起一股了然的安全感。

挽月憑着記憶直奔醫院，再次發現和記憶力的地址一摸一樣，只不過簡陋了很多。

上一次來鎮上醫院是她初中暑假在山上摔傷了腿，縫了五針，留了個大疤。

嗯，她覺得醫術有點差勁。

現在來看就更誇張了，這哪是醫院啊，只能說是一個大一些的診所，醫生只有三兩個，護士也寥寥無幾。

簡直像她家還沒開醫院時辦的診所一樣大小。

不過小也有好處，挽月很順利的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消息。

五年前一個從德厚村來的病人，沒救過來去世了。

當時還不知道具體病症是什麽，只說是中風了，救不回來了。

最後的死亡時間記錄的是1973年8月26日，淩晨2：00。

中風換一個她能理解的詞那就是顱內出血、腦出血。

什麽情況會顱內出血？看來這就裏面或許和春玲他們家沾點關系？

挽月幾乎快喜極而泣了，一下子解決了兩件事，除了曾二的死因，她總算是知道現在所處的時間是1978年的秋天。

XX

挽月回村這路上心情跌宕起伏，一邊被拖拉機折騰，一邊心心念念去“長輩”家裏走訪。

好不容易了解到這裏是媽媽的老家，回去她肯定是要去外公外婆家看看的，順便打聽打聽曾二哥的事情，以及秀芬這個姑外祖母或者叫她姑姥姥。

這些人挽月在未來從來沒有見到過。

在确定護國公社就是未來護國鎮的那一刻，挽月就已經确定了曾二和秀芬以及原生羊兒姐的身份，這些人應該都是她的長輩。

等到了解到現在是1978年後，她更是迫不及待的想安上翅膀直接飛回去。

畢竟馬上她就能見證穿越以來對她最有意義的事情了，怎麽能不激動呢？！

快到村口的時候車速慢了下來，挽月這才注意到先前找她搭話的男人不見了，于是好奇的問了問作為“司機”的建國。

“噢，你說司康啊！他本來就不是咱們村的人啊。之前問的時候，他也沒說去公社幹嘛，估計是來這裏坐車回城裏去了。”

居然不是村裏人麽？不過确實，村裏的環境不好養出那樣的一張自信又傲氣的臉。

“那他是哪裏人來着？這次又是回來幹嘛的啊？”

挽月又追問。

“這次回來據說是來遷走他爺爺的墳墓的，畢竟咱們村裏埋了些烈士，很多戰士當初傷重死後就地掩埋了。你要說他來歷，好像是省城裏的吧？不太清楚。”

原來是這樣啊，她眼波流轉，閉嘴不再追問。

之前還以為有什麽線索可以挖，不過現在新的線索對她而言意義不大了。

幾分鐘後，拖拉機在村口停穩，挽月第一個從拖拉機上蹦下來喘氣。

她以後能不去公社就盡量不去吧，實在是有點折磨人，要是換她以前那小身板，這來回的路程能讓她躺兩天了。

她現在需要從村口這邊走去外公外婆家，和未來直接開車到後山的路完全不一樣。

還好她小學初中每到暑假都會被她媽放歸這裏的山林，所以對于老路大體還有點印象。

她沿着印象裏的路順着田埂一直走，不時停下腳步辨別自己有沒有走錯路，但一路上碰到的人都是生面孔，看到她也只是互相點點頭然後交錯開來。

怪了，怎麽目前一個未來認識的長輩都沒有看到？

按理說越往外公外婆家走，那應該能看到那些長輩年輕時候的面孔，她不可能完全認不出來。

但是挽月走了一刻鐘多都沒看到稍微熟悉一些的人臉，應該沒走錯路……吧？

她停下腳步望了望不遠處離得最近的房子，決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找人問問路。

等到了門口後她先是在對方屋前的壩子裏喊了喊人，但是沒人答應，于是走到門前輕輕推了下門。

“吱呀——”

門沒鎖，屋內一片昏暗。

大白天怎麽不把屋內的窗打開？

挽月突然就感覺心裏有些毛毛的，于是下意識後退了幾步。

門後的黑暗環境裏突然飄出一朵火苗，一張滿是油光的臉突然從黑暗裏浮了出來，向鬼魂一樣。

“媽呀——”

挽月吓得尖叫一聲，慌不擇路的跑路了，她憑着身體直覺反應逃離了那棟奇怪的房子。

屋裏的張瘸子有些意味深長的長久注視着對方慌忙逃跑的背影，突然露出一絲讓人不易察覺的微笑，然後默默的把門關上。

關門後屋內只有他緩慢行走的腳步聲，一輕一重，一輕一重。

沒過多久對方拿着一大包的東西出了門，走之前還是沒有鎖門，感覺就像是刻意引誘人來此探尋。

他順着挽月來時的路線慢慢的挪動着腳步，一時間也不知道對方到底是要去往何方。

那邊挽月被吓得不知道跑了多遠，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只是一直跑到她感覺不危險了才猛地停下腳步。

她大口喘氣，腿肚子上的肌肉也跟着微微顫抖，她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也不管什麽形象了。

緩過氣後她看向身邊的菜地。

開闊的視野，遠遠的看到了好幾棟房子聚集的一個地方，此時還有炊煙升起，和之前那棟獨立的小房子完全不一樣的格局。

她稍稍松了一口氣，立刻站起身往那邊走，步伐依舊穩健。

盡管如此，離得還有段距離時挽月還是停住了，然後小心的側耳傾聽這邊的動靜如何。

剛剛那張黑暗裏的臉着實是挽月帶來了一些心裏陰影，夢到會被吓醒的程度。

這邊的房子聚落，離得越近挽月就越能聽見生活氣息，還有小孩的嬉鬧聲。

挽月徹底安心下來，朝着壩子裏走去。

還沒走到時就聽見屋那邊在呼喚她。

“二嫂——！”

挽月定睛一看，這熟悉卻重回年輕的面孔瞬間讓她熱淚盈眶了。

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