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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5

翌日一早,徐風來帶着早飯去地裏跟柳芽會合。

兩個哥兒見了面,柳芽先用早飯,徐風來先下地插秧,吃飽了柳芽才脫鞋子進田。

一邊彎着腰插秧一邊問徐風來:“那人怎樣了?”

“還能怎樣,想來是賴在我家了。”

“啊?不會真是磕壞腦袋了吧?”

徐風來卻不這麽認為:“我覺得他是在等人。”

“你是說把他丢在你家後院的那些人?”

徐風來喜歡這個丢字,那王八蛋可不就是被抛下了:“應該。”

柳芽想了想,說:“可我沒聽說哪家來了外人。”

他這麽說是因為他住在村裏,如若有誰家像徐家一樣收留了受傷的人一定會傳的人盡皆知,可他一點風聲都沒聽見。

“我倒忘了這茬。”徐風來站直身子,分析道:“我查看了竹林外側的血跡,那些人把阿靓放在我家後院後可能原路返回了,但如若不在村裏,那就可能過了橋去下巧村。”

“難不成還要去下巧村問?”

徐風來搖搖頭。

柳芽道:“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阿靓繼續留在你家。”

徐風來嘆口氣:“我倒是想他走,我爹娘不願啊,也不知這小子給我爹娘灌了什麽迷魂湯,把人當兒子親。”

“那想法子趕他走?”

徐風來一琢磨:“可以,我見他極不喜幹活,來日安排一堆活讓他做,不做完就不給飯吃。”

“好,今日就開始,早點打發早好。”

“不急,等他的手好了再說。”

“...???”咋還能等的呢?

兩個哥兒密謀一通,等徐母來了就不再說了。

春耕日子裏,下游這片盡是忙着莊稼的人,點點綠連着點點黃,身穿布衣的人落在農田裏,不遠處水車嘎吱作響,從遠方看,好一副春時農忙圖。

*

周行川在家裏百無聊賴。

徐家一家子都下地去了,家裏寂靜無比,他吃過早飯也就是徐父特意買回來的豬肉剁成糜熬的肉糜青菜粥後就接着回屋休息。

他頭上的藥才換過,得明日才去找郎中換。

躺回去睡了個回籠覺,左右無事可做,他躺在床上吊着自己的玉佩看。

他原以為是丢了,可昨日清醒過來後,徐父徐母進來看他,聊天到一半,徐母從枕頭底下把它掏了出來,也就是這一舉動讓周行川相信了兩位長輩。

一處家境并不富裕的人家,他掃了眼這個屋子,絕對算得上家徒四壁,可卻能保持本心沒有起貪戀昧下這塊玉佩,甚至還好生招待他。

只除了徐風來這意外。

想到徐風來,周行川啧了聲。

這窮鄉僻壤的地方,出了位俊秀非凡的哥兒不說,這哥兒還敏銳機靈。

玉佩在眼前一晃一晃地蕩,周行川神游天外。

若徐風來換個身份...

罷,只可巧他是哥兒,偏巧他不是漢子。

周行川嘆口氣,多思無益,還不如想法子找廉昭。

他這麽想,便起身穿上靴子下地出屋去。

先前起來時他就發現了,這間院子很是幽靜。

也不知是誰心靈手巧,以薔薇花做院牆,築起了一道青籬屏障,而門前盛放的幾株黃鈴花更是點睛。

周行川在前院逛了逛,也看到了雞圈,忽然想起徐風來的話,不由眉頭抽了抽,幹脆轉過後院去。

靠牆是幹草柴火,聽夫人的意思徐風來就是打那救的他。

那一夜的記憶周行川已然模糊,他是意識不清的時候被廉昭帶到這,一點不知是怎麽來的。

他去了竹林,腳踩在枯黃的竹葉上,踩出一片沙沙響。

竹林鳳尾森森龍吟細細。

他兜了一圈仔細辨認,終于查到一點痕跡,那是還未被露水沖洗掉的斑斑血跡。

周行川看見這血痕不由快走了幾步,可痕跡很快就消失了。

他望了一眼去處,有一條小道不知通向何方,周行川沿着小道走了小半裏路,站在高處上遠遠看見一片屋子,那應該就是上巧村。

廉昭在村裏?

周行川不确定,但得去探一探。

他霎時就想繼續走下去,可想到徐家院門沒鎖家裏也沒個人...

本來就窮,萬一還被偷家...

那徐風來回家肯定把他扒皮了。

罷了,如若廉昭真去了村裏,應該也會想法子找人救治,等明日換藥再一道問問。

*

如徐風來對柳芽說的那樣,他并沒有為難假親戚。

哪怕幹了一天的活累的沒把腰折成兩段,而假親戚還大爺似的等着飯吃徐風來都沒吭一句聲。

就連周行川都有些訝異今日居然能風平浪靜過去。

又一個白日到來。

天一早一家三口就起了,還是各忙其事,徐父先去挑秧,徐母則去小河溝那洗衣裳,徐風來在家準備早飯。

煙霧彌漫間,打門口走進來一道身影。

徐風來一開始沒注意,等對方問了聲安才回過頭。

他的目光從假親戚綁着紗布的腦袋劃到身上,假親戚左手傷了身上估計也痛,行動多有不便,這兩日穿衣也不太規整,若是徐父看見了可能還會動手幫他理一理,可今日徐父一早出門去了,假親戚沒人幫手,衣帶系的松垮,腰帶也沒綁好。

但盡管如此,那張姿色卓絕的臉不減半分風華。

周行川也知自己現在的形象不雅,凡世家子弟自小就被教導要儀容規整談吐有禮,可今時不同往日,他不是在府上,誠如徐風來所言沒有丫鬟小厮伺候着,連唯一跟在身邊的廉昭也不知下落,他左手傷着連屈指都難,能把衣帶系上已是勉強,沒法子只能找徐父,可他兜了一圈,連不願踏足的雞圈也去看過了就是沒見到徐父,不得不認清現實此時徐家只有他和徐風來二人。

對方一個小子,徐風來就算看見了也只能當沒看見:“去洗漱,一會吃飯。”

周行川問:“徐叔呢?”

“去挑秧了,有事?”

“幾時回來?”

“不回來,我帶飯過去。”徐風來把鍋裏蒸好的窩窩頭、紅薯和雞蛋羹一一端起。

周行川臉色頓時着急起來:“可我這...”他看向徐風來:“待會還要去找郎中。”

徐風來對上他的目光,清澈的眼神裏含着一絲無助,他是想請人幫忙的,可不知為何沒開口說出來,也許是沒求過人。

徐風來把早飯端上桌,對他道:“若求人是像你這樣吞吞吐吐的,那世間人大概都不用活着,專做那蛔蟲去。”

周行川抿了抿唇,最終敗下陣來:“請你擡手相助。”未了又補一句:“多謝。”

“裏衣可穿好了?”

周行川點頭。

徐風來這才走過去,周行川配合着張開手,徐風來把他的腰帶解下放在桌上,尋了系帶重新解開系好,衣衫拂動間,徐風來看見了裏面穿的白色裏衣。

這和那衣裳上尚未全數淡去的熏香合着一起,徐風來忽感耳尖發熱。

此時兩人靠的極近,就算彼此清清白白,但也是一個暧昧的距離。

徐風來比周行川要矮半個頭,他這時又低着頭,因此周行川垂眼便看見他滴血的耳尖。

他感到一絲好奇:“你很熱?耳朵怎紅了?”

正在給他整理腰帶的徐風來聞言用力一扯,周行川像個粽子似的被綁緊,勒的他生疼。

周行川不得其解:“你又做什麽?”

“沒什麽,只是熱的手慌。”徐風來面不改色。

周行川叫苦:“分明涼快的很,你就是看我不順眼。”

“說得對,你事多人又廢,趁早養好傷離了我家。”

周行川莫名被罵,委屈的很:“今日我們才見面我就惹着你了?”

“誰跟你倆...”正要吵起來,門外忽然傳來徐風來熟悉的腳步聲,一會後,包着布頭穿着粗服手裏提着個木桶的徐母出現在院子裏,徐風來未說完的話只能咽回:“去洗漱。”

周行川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經規規整整一絲不亂,雖然又被嫌棄一通,可徐風來确确實實幫了他。

算了,宰相肚裏能撐船,他大人有大量不跟哥兒計較。

周行川安慰好自己就去了浴室,到院子裏碰上徐母還說了幾句話。

徐母是從小河溝洗衣裳回來,曬好就進了廚房。

見徐風來已經把早飯弄好,粥也盛着,徐母用腰間圍着的襜衣擦了擦濕漉漉的手,問徐風來:“我剛見阿靓從廚房出去,你倆沒拌嘴吧?”

“你要是不想我跟他吵就盡早讓他離開。”

徐母說:“再怎樣也得等他養好傷再說,出了這樣的事還失憶了,真真是可憐。”

“...”不,可憐的只是你和爹。

徐風來扶額,如若他有證據證明假親戚是在撒謊就好了,所有問題都将迎刃而解。

一會後,周行川洗漱完回來,見母子倆居然坐着等他,有些受寵若驚:“夫人還要忙,實在不用等我。”

徐母面對他又是另外一幅面孔,笑容和煦:“哪有放着客人自己先吃的道理?對了,你今日要去換藥,藥錢的事你不必擔心,楠哥都跟柳郎中說好了以後一塊結給他,一會吃了飯你就去村裏找郎中,就沿着外面那條小道一直走,到了村裏你随意找個人問,大家都知道。”

“有勞夫人和徐叔記挂。”周行川颔首。

徐母實在是喜愛他,先不說這孩子長得好,就是人也知書達理,只是可惜大家緣分太淺,等恢複記憶終歸要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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