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浮屠城

第093章 浮屠城

将幾名異化人交給時雲山後, 江霧解下綁在背上的賀同舟讓他平靠在一旁的廢墟邊。

賀同舟身上發生了大片異化,即便在昏迷中也依舊眉心深鎖。

“怎麽會變成這樣?”若紫檢查着他身上的傷口與異化:“怎麽辦,如果同舟他……”

“現在咱們只能祈禱他堅持住, 只要在副本結束前保留神志,他就還能離開這裏。”

若紫聞言埋頭将他的傷口處理好, 她記得自己在第一個副本的時候也遇到過相似的情況,那時的她被種下了異化的種子,被複刻的異化只會持續到副本結束的最後一刻, 如果賀同舟能撐到離開副本……

“我和他引開了追兵,但他在加速異化後失控了,還跑到了那群人的車庫。”

江霧看向一旁大敞開門的車廂,見連闕依舊坐在光腦前:“不過也算他走運,我們剛好撞見了幾個市民異化, 趕在了那只章魚找到之前。”

“或許不是運氣。”

光腦上的畫面随着連闕指尖的推移掃過整片區域,他的目光卻越加暗沉。

“地下管道太深, 想通過這個找到它幾乎不可能。”

江霧還未說話,将幾名異化人處理好的時雲山在一旁洗淨雙手, 見他還在翻看地圖便知道了他在找什麽:

“他既然能将它引開, 或許就是找到了解決的辦法, 你應該相信他。還是說……”

“是那管異化針劑。”

連闕終于擡起頭, 眼底是暴風雨前夕的暗流洶湧:“博士在出城前留下了一管異化針劑,我把針劑藏了起來, 他卻在剛剛趁我不注意偷拿走了。”

“就是博士剛剛意識清醒的時候說的異化針劑?”

“那怎麽了?”長尾自車頂垂下,垂頭查看尾巴上傷口的沈逆輕嗤道:“他當年不就是打下針劑才終止了異化蔓延,又沒有失去意識。”

“這裏只是副本。”小魚的目光掃過在車下不遠處或在處理傷口, 或在安撫市民的十九獄衆人:“重要的是活着的人離開,不是嗎?”

遠處的市民再次傳來一陣騷動, 幾人循聲望去,原本散坐在路邊休息的衆人竟不知為何圍在了一處,小魚見狀蹙眉跑去,就連閑坐在車頂的沈逆也緊随着一同來到人堆旁。

“我知道你擔心他,但是你也看到了,地底的東西不是以我們現在的能力可以抗衡的。”時雲山想起博士的話,在離開前斟酌後說道:“如果溫律能在異化中保留神志……”

“我認識他是在一切結束後,或許該說是……他死之後。”

連闕看着時雲山詫異停下腳步,只點到為止地說道:“但在那時,他的身上沒有任何異化痕跡。”

時雲山的瞳孔驟縮。

小魚和海妖都曾說過,溫律在這場異化中為控制異化自身陷入了感染。

這些自稱來自後世的人都知道,溫律的的确确發生了變異,甚至長達幾年之久。

人類已知的異化中,保留神志可以在某種程度上控制異化的蔓延,但即便是這樣,幾年的時間足以讓身體的異化經歷無數次爆發期,就算沒有蔓延至全身,身體也必定會出現大面積異化污染。

異化不可逆轉、只能切斷一切感染源,否則即便是保留意識的人,也極有可能在死後被異化“二次污染”,除非……

他在臨死前,切斷了身上所有的感染源。

時雲山猛然回頭看向身後,連闕卻已經過他的身側,向着圍聚的人群走去。

……

“她已經……”

衆人圍聚的中心,進行過施救的人亦無奈搖了搖頭。

“不!”

女人明顯不願相信這樣的結果,将女孩抱在懷中失聲痛哭。

“她頭上的傷……你即使這樣也,哎……”

女孩在水下掙紮時撞到了地下的岩壁,衆人無奈嘆息着離開,最後只剩下三三兩兩的人和長跪在地的女人。

連闕心下亦是一片沉悶,他曾記得在衆人驅逐他們的時候,正是那孩子發聲希望他們留下。

他沉眸看向人群後正觀察着這一幕的沈逆。

每個人都在嘆息一個生命即将離去,但剛剛那樣的情況,若紫小魚趕來倒是尋常,沈逆卻并非是會關注他人的人,又為什麽會被這樣的變故吸引。

似察覺到了連闕的視線,正饒有興味觀察着一切的沈逆轉頭迎上了他的目光。

連闕在他的眼底捕捉到一閃即逝的狡黠。

他再次将目光轉回二人身上,生命垂危的孩子、痛苦絕望的母親……

疑惑叢生間,他忽然窺見女人袖口處一晃而過的亮光。

折射的光點極其微弱,卻讓連闕的神色當即肅穆。

下一瞬,女人竟将藏在袖下的東西悄悄紮向奄奄一息的女孩。

就在她手中的東西即将刺入女孩手臂前,她的手腕卻突然被一股力道攥緊。

握住手腕的手明明瘦削而帶着病态的蒼白,竟讓她的手無法再進半寸。

衆人這才驚覺被她攥在掌心的竟是被豹男他們遺落的異化針劑!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人群失聲驚怒的話并未讓女人冷靜下來,她掙不脫桎梏便目眦欲裂地看向說話的人:

“我只要我的女兒活着。”

女人猩紅的雙眼讓衆人一時間都說不出話來,只有她面前彌留的女孩似因痛苦與依賴低喃着向她伸出手:“媽媽。”

“我不管她變成什麽。”女人在這一聲呼喚中淚如雨下,目光卻充滿了決絕:“她才三歲,我不能眼睜睜看着她死。”

“變成異化人失去了神智……也算是活着嗎?”

“你不能看着她死,難道就要我們跟着一起陪葬?!”

“不說她異化會不會傷害到我們,你也看到博士的異化體通過吞噬變成什麽樣了,這個時候不能讓新的異化人成為他的養料……”

……

十九獄的衆人與市民意見難得出奇的一致。

在一旁惬意欣賞着這一幕的沈逆随着她的話将視線落向連闕,像是在期待他會如何決斷。

連闕卻只是在女人戒備的目光中将視線落向生命垂危目光卻依舊清澈懵懂的小女孩。

“你這樣做有問過她的想法嗎?”

他的話音剛落,一旁的胖子忙附和着對小女孩說道:“對,剛剛的章魚……還有那些黑色的蟲子,你想變成它們那副樣子嗎?”

他的話似乎讓小女孩回憶起了可怕的片段,艱難地搖了搖頭。

她的反應讓衆人松了口氣,孩子的母親卻因他這樣誘導的問話越加憤怒,她掙不開連闕的桎梏,便幹脆想轉過手中的針頭刺向自己:

“她還是個孩子她懂什麽!”

衆人看出她竟因無法掙脫打算異化自身再感染孩子,情緒也随之越發憤怒。

就在雙方僵持間,女人忽覺衣角被拉住,那力道極輕卻還是讓她低下了頭。

“如果我變成那樣,也會傷害其他人嗎?”

稚嫩的聲音讓女人怔在原地,吵嚷的衆人竟也一時間變得靜默,只有女孩虛弱的聲音:“如果是這樣,那就不要了。”

她的聲音明明很輕很輕,在此刻的靜谧中卻顯得清晰無比。

衆人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盡管他們的目的就是阻止女孩異化,但每個人扪心自問,又有幾個人會因異化後可能傷害其他人而放棄渺茫的生存概率。

然而此刻就在他們面前,三歲的女孩在生死的選擇之際問出的卻是——如果她因為想活下去而異化,是否會傷害到其他人。

針劑自女人的手中滑落,她最終還是滑跪在地死死抱住女兒失聲痛哭起來。

在女孩漸漸消散的生息中,有人脫帽靜立、有人垂目颔首。

時間的疊加總是會讓我們自以為懂得了許多道理,但人的一生不過數載,即便千帆過境歸來時也未必能有尋回這般本心的純粹。

女孩的離開讓衆人間的氣氛變得低迷,博士異化後的危機暫時解除,被強行帶到這裏的十九獄衆人也在短暫的休息後打算離開。

“你受傷了。”

若紫察覺連闕手臂的擦傷,忙取出藥想幫他處理傷口,誰知她的指尖還未觸及連闕的衣角,眼前的人竟已錯身向廂貨車的方向走去。

“你去哪裏?”時雲山追問道。

“去找他。”

沈逆掃尾間攔住了連闕的去路:“你不是說他偷走了針劑?他現在一定已經異化了,你還去找他幹什麽?”

“去哪裏找?”時雲山亦不贊同道:“無論是他還是異化了的博士,大E的天眼系統都無法搜索到他們的蹤跡,你現在還能去哪裏找他?”

連闕的目光只淡淡瞥過攔路的沈逆:“異化物可以感知同類或異化藥物的存在。”

“你瘋了?!”

沈逆聞言獸類的豎瞳驟然一縮,他的視線繼而落向連闕手中的異化針劑:“你是打算、打算……”

見連闕躍上廂貨車,沈逆加快了語速:

“即使他能保持神志,也會有一段時間的同化期,這個時間他會失去理智,最後才是進入恢複意識的成熟期。你現在過去他十有八九是在同化期,他可能根本認不出你,只會無差別攻擊!”

連闕聞言停下動作,審視地看向車下的沈逆。

“溫律就是在這個時候異化的,克拉肯方向的變異,保留了三段技能,在曾經的N34城就是這樣。”不遠處紀遙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這樣的他是可以和剛剛的異化物一戰的。”

聽紀遙這樣說,十九獄其他人也跟着附和道:

“兩個異化物,讓他們自己去鬥不就好了,你去摻和什麽。”

“聽說那個溫律也下了地獄,有那樣的異能、骨骼機甲,還有那麽強悍的三段異化技能,他說不定也躲在哪裏偷偷過副本,垂涎着那個什麽地獄之主的位置呢。”

“我也聽說了,真是羨慕還來不及呢……”

“就是,已知自己是千萬分之一可以保留神志的人,又能擁有三個異化技能,他怎麽會不想要這樣的力量,你又何必惺惺作态阻止他變異。”

……

“你們覺得這是好事,有問過他的想法嗎?”連闕的目光冷冷掃過衆人,聲音字句冰冷。

“這……”

前一刻相同的問話依稀還在耳畔,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雖然心虛卻還是說道:“有人會不想要那樣的力量嗎?”

“星歷1699年異化圍城,那個時候有誰在N34城?”

短暫的靜默後有人應聲,紀遙也跟着說道:“我當時也在。”

“那個時候只有他一個人在城外?”

連闕的話讓衆人再次沉默,這一次他卻未等待他們的回答,只繼續說道:

“我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麽,但你們一定知道二次污染——就是在異化中保留了意識的人死亡後體內殘存的異化基因二次污染,他們死後同樣會變成沒有意識的怪物。在那時的N34城,你們見過他身體異化的二次污染嗎?”

前一場夢境斷斷續續,連闕在支離破碎的畫面殘片中再次窺見了城外的一角。

“消除異化要切斷一切感染源。”

在記憶碎片的沖擊之下,他閉上了眼睛。

“你們到現在還覺得……這是他想要的嗎?”

在地獄之中的這些人,誰又知道他們是以人類之軀經歷過一切,還是他們亦是無數攻擊人類的異化人之一。

既入地獄,曾經憎惡的異化反而成為了保命的武器。

又有幾人即便進入地獄,也未曾帶入曾經的異化呢。

他們自然不會顧慮這些,因為切斷一切感染源——

那又與淩遲有何區別。

連闕在儲備武器中找到了一把趁手的槍,目光帶着前所未有的堅定。

“但我賭他還沒有打下針劑。”

就在他打算自車廂後躍下時,時雲山卻橫臂将他攔住。

“車都不會開,打算跑着去找人?”

小魚與若紫也跟着說道:

“我還有那麽多張牌,不用豈不是浪費了?”

“我現在也學會了很多處理傷口的方法,可以幫得上忙的!”

“你們……”

在連闕怔忪間,被漆黑布滿的手忽而搭上江霧的手腕。

“一群不認識路的人,你們可別想丢下我這個向導。”

“同舟?!”

在若紫壓低的驚呼中,沈逆龇起獠牙怒視向意識混沌的賀同舟。

連闕不贊同地蹙起眉:“你的身體……”

“保持清醒的辦法不就是多動動腦?”賀同舟的身體已被異化大面積侵蝕,在禁锢的鎖鏈下艱難地坐起身:“你手裏的藥劑能不能先收好,不然我怕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連闕的目光環視過車下的幾人,他從未想過有這樣一天,當他孤注一擲時身側還會有人願意同往。

“那就拜托了。”

連闕垂眸看向手中的異化藥劑,亦将它收入空白牌中:“不過小魚你和若藍還是要先留下,這份藥劑是誰給她的、剛剛是誰将人推下車,藏在暗處的人還沒有清理幹淨。”

他說罷便在江霧的協助下将賀同舟拉上車,在車下一衆人的注視下将車門重重關閉。

“發什麽呆呢?”

若紫失神地望着廂貨車開遠,直到小魚拍了拍她的肩膀才堪堪回過神來。

“原來不是我的錯覺。”她神色黯然地看向指尖:“他為什麽……在躲着我?”

“想什麽呢,他當然是為了你的安全啊。”小魚訝異着無憂無慮的小姑娘怎麽會有如此的感想,她攬過若紫的肩膀笑道:“但是現在,咱們要先抓出藏在人群中的老鼠。”

若紫聞言将失落的表情藏好,重新振作起來與小魚一同走向路邊休息的人群。

……

“接下來往哪邊走?”

“應該……就在這附近。”賀同舟站在駕駛席後閉目輕嗅:“味道太淡了。”

“當然淡了。”江霧晃了晃纏在他身上的鐵鏈:“為了防止他們找到你,我在你身上下了阻斷,也會幹擾你對外界的感知。”

“那就把它拿掉啊!”

“拿掉?”江霧被他天真的話逗笑:“你不知道你對異化物來說有多香,恐怕到時候人沒找到,你先被吃得骨頭渣都不剩。”

“……”

時雲山自後視鏡打量着身後的二人附和道:“對啊,這小子為什麽會這麽吸引異化物?咱們在廢樓那邊的時候,那場面真的是……”

“可能是因為……他那時候被多只異化物咬傷,身上殘存的異化基因較多。”連闕的指尖無意識摩挲過手中的召喚卡牌,卡牌中卻已空空蕩蕩再不見那人挺拔的身影:“但他為什麽可以看到我的卡牌。”

“你和他有綁定關系,他當然可以看到甚至開啓你的卡牌……嘶。”江霧順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張卡牌,輕啧間調笑道:“你這是什麽毛病?你平時都……這樣?”

連闕轉過頭目光探尋地看向他,他卻擺了擺手俨然一副不想多說的模樣。

時雲山覺得連闕的分析不無道理,正欲贊同附和,身後傳來賀同舟為難的聲音:

“有件事沒來得及跟你們說……其實我、我在和若紫去救那個女孩的時候,就不小心被劃傷了。”

賀同舟說着将袖子卷起示意給連闕:“我最初沒怎麽當回事,也沒見它發生異化,後來察覺可能不太對的時候你不在,我就想着……我還是不出城了,等見到你的時候給你看看,沒想到後來……”

“抱歉。”連闕看着他異化手臂之上的那一道劃痕:“我應該早一點……”

“這有什麽的。”賀同舟似無時無刻不在壓抑着身上的異化,卻滿不在意道:“不過……現在想想,是不是那個時候也多虧了它,否則我被那麽多異化物攻擊,恐怕早就……”

時雲山蹙眉沉吟道:“那個時候……那只金蟬說不定是第一批被異化的人,也可能基因更加接近長生。”

“就快結束了,你再撐一下……”

“我能撐得住的,你看我這不是沒事,說不定、說不定我也可以保留自我意識。”似窺見連闕眼底的自責,賀同舟笑道:“但是現在,咱們要不要試一下……把阻斷打開。”

“小朋友,你可要想清楚,我記得克拉肯的一段技能可以對目标進行标記,一旦打開阻斷它趁機對你進行了标記……你到時候要怎麽逃?”

“克拉肯的技能都有什麽?博士也有嗎?”賀同舟打量着他狐疑道:“你不會連他有什麽技能都不肯說吧?那也沒關系,反正我的手環等下也都能知道……”

“告訴你也無妨,克拉肯的技能共分為三段,第一段是空間技能‘虛空之手’,即它可預先打下标記,以觸手跨越空間、切斷距離對已标記的人或物攻擊,或将其通過虛空拖到身邊”江霧收起笑解釋道:

“二段技能‘幻形’,是由它自身攜帶的隐身效果衍生而來的技能。三段技能‘深淵凝望’,有些類似于附帶傷害的群體控制技能——它是極為罕見的同時擁有物理與精神雙重技能的異化物。”

連闕在指尖旋轉的卡牌一頓,曾經那場支離破碎的夢境之中,襲擊了科研所的克拉肯有着強悍的戰力,博士化身的異化物擁有其中任何一項技能都是極其可怕的事情。

“不過至少按照剛剛的情況來看,他沒有使用任何一個技能。”

“對啊!如果他有‘虛空之手’,那剛才抓我們的時候怎麽沒用!”賀同舟聞言目光一亮:“我覺得能行!你把阻斷解除一分鐘就行,我可以在找到他之後嘗試用天眼進行追蹤!”

“不行。”

“為什麽啊。”賀同舟茫然地甩了甩頭,在蟲類的天性動作中定神道:“我們要快一點,我不知道還能清醒多久……”

連闕斬釘截鐵地拒絕道:“如果你無法找到他,我用針劑就好了。”

“那怎麽能行!”

賀同舟說着更賣力地聞嗅起來。

時雲山緩下車速,為難地問道:“是這裏嗎?接下來要怎麽走?”

“我感覺就在這附近了。”賀同舟一邊說着,一邊偷偷攥緊了江霧的衣角。

江霧灰白的眼掃過他的目光,卻挑了挑眉沒有動作。

賀同舟心下焦灼,又害怕被前排的人發現,只能再次小心拽了拽他的衣角。

“你們最好別搞什麽小動作。”

連闕并未回頭,卻仿佛對他這樣的小動作早已洞察。

賀同舟尴尬地将漆黑的手收回,江霧卻饒有興味地看向坐在副駕的人:“你知不知道……卡牌是不能亂摸的。”

穿梭在指尖那張不見了景斯言的召喚卡牌一頓,連闕轉頭看向身後的人。

江霧卻突然不經意般松開了手中的鎖鏈。

頃刻間,賀同舟只覺嗅覺被放大了無數倍,空氣間被風吹散的戰火煙塵氣、沁人的草木香,還有更遠處引人垂涎的味道。

“江霧!”

連闕怒得幾步上前拎住了江霧的衣領,誰知江霧竟并未避諱地反攥住他的手腕。

“就在前面!”

與此同時,車廂之下的地面傳來一陣微弱的震顫。

賀同舟因意識回籠稍退的異化再次蔓延至耳後,魚鱗般的黑色甲殼随着他眼底的黑氣如墨入水般暈染開來。

“我很快就能找到他了。”他摸到光腦前,心虛地避開連闕的視線:“再給我一點時間。”

“賀同舟!”

“我們已經被發現了,但是它沒有标記不是嗎?而且……”賀同舟在連闕壓抑的低惱中沒有回頭:“你會保護我的,對嗎?”

随着天眼系統不斷拉近城市的輪廓被一點點放大,他的指尖在鍵盤上跳躍,黑氣侵染的雙眸謹慎掃過每一個角落。

“胡鬧。”

連闕閉目間隐去眼底掙紮的神色,就在江霧以為他放棄頑抗時卻再次提起他的衣領。

“如果他在這裏受了一點傷,我都不會放過你。”

“失誤。”江霧狀似無辜地舉起雙手,異能消散的眼底是一片渾濁的無辜。

“再給我一點時間。”

在賀同舟壓低的懇求中,路面的颠簸越漸強烈,像是有什麽東西正自地底突進。

連闕扔下江霧的衣領,轉而看向駕駛席上的人:“時雲山。”

時雲山在颠簸中穩住方向盤,聞聲咬牙将油門一踩到底,向着賀同舟說的方向疾馳而去。

天眼鳥瞰着整座城市,再氣息的辨別下随着地圖視角的推進搜索遍每一個角落。

江霧已重新拾起鎖鏈的另一端,看着手中繁瑣的機械懷表:“還有二十秒。”

“沒有……”

汗水自賀同舟的額間滑落,他的指尖在鍵盤上飛速跳動,卻始終未找到半個人影。

“十秒。”

“氣、氣味被地底的東西覆蓋了,怎麽會這樣……”

連闕的目光亦與他一同落在光腦的屏幕之上,随着地面震蕩的加速,時間的倒數也即将走向尾聲。

忽然,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麽,視線定格在天眼傳輸回的地圖上,緊鎖的眉心漸漸舒展。

“江霧。”

在連闕的令聲之下,江霧将懷表扣好,萦繞在賀同舟鼻息之間令他血液沸騰的氣息也随之被徹底阻斷。

“我還沒找到他!”

賀同舟驚愕的話音還未落,車輛前方的地面赫然被一條巨大的觸手沖破。

時雲山急打方向盤,在颠簸中撞破路旁的圍欄這才堪堪避開。

“沒關系。”

連闕示意江霧照顧好賀同舟,目光落向正不斷自地底湧出的觸手:“因為我已經找到他了。”

“什麽?”

賀同舟神色古怪地順着他的視線看向沖破水泥路面的觸手。

下一瞬,廂貨車未躲開地底撞出的觸手,在重擊之下向側翻去,更多的觸手自地底湧出,瞬間便纏上車廂壁。

“安靜點。”江霧在世界傾覆中帶着賀同舟一同躲進沙發後:“雖然阻斷了氣味,別忘了他們可是認識你的。”

賀同舟立刻被吓得不敢出聲,視線卻越過江霧偷偷瞄向車廂外纏繞的觸手。

連闕抓住座椅旁的扶手,在車廂搖晃間堪堪站穩身形,車窗卻已被窗外一圈圈纏繞的觸手封死。

“看你們還能往哪裏逃。”豹男的聲音遠遠自車下傳來:“讓我來看看你們在車上藏了什麽好東西。”

随着他的話,纏繞的觸手漸漸收力,竟是打算将廂貨車生生擠壓碾碎。

時雲山賣力地打開一旁的車窗,然而在車窗打開後,更多的觸手竟随之湧進了車廂。

就在這些觸手即将纏上時雲山的身體時,黑色的剔骨刀已一刀斬下,瞬間便将幾條赤紅色的觸手斬斷。

“該死的!咱們要怎麽出去,快想想辦法!”

堅固的車廂随着觸手的收力發出鐵器變形的刺耳聲響,時雲山忙将車窗重新關閉,劫後餘生般打開了車廂外的防控電擊裝置。

“這東西為了追蹤我們鬧出了太大的聲音,針劑的氣味消失,同舟無法找到那個人的位置,是因為……”

連闕凝神望向被觸手一層層纏縛的車窗,就連路燈的最後一抹光亮也被重疊的觸手完全遮蔽。

直到一道裂縫自緊密纏縛在車窗上的觸手間破開,路燈昏黃卻又明晃的自縫隙間灑落至他的臉龐,他擡眸迎向那束光——

“他就在這裏。”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