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浮屠城【完】
第095章 浮屠城【完】
空了的針管掉在地上, 暗紅的血管瞬間自衣領下蔓延至連闕的下颚與耳後。
景斯言怔忪看着眼前的一幕,在震撼中久久未能回過神來。
地下的怪物像是沒有預料到他會這般決絕地将針劑打在自己身上,在短暫的靜默後, 發狂般發出一陣震天的怒吼。
吞噬豹男與牛頭人後,半隐在地縫間的怪物腕足重新生長。
“不要被他騙了, 他從始至終都是意識清醒的,所以不存在被喚醒。”
察覺怪物的變化連闕接過景斯言手中的刀,示意他後退。
“他吞噬的兩個人都擁有意識和異化技能, 很有可能激發出其他異化技能,趁現在它還在消化,咱們要速戰速決。”
景斯言卻抓住他的手臂,目光定在泛黑的針孔之上。
“放心。”連闕拍了拍腕上的手背示意他安心,戒備地帶着他後撤:“只要在離開前保持清醒, 這些都會自然消退。”
他說罷将背上的人交給景斯言,揮刀迎上暴躁的條條章魚觸手。
身上的異化在不斷侵蝕着連闕的每一寸神經, 這樣的感覺十分微妙,如同點墨入水一般, 他可以清晰地看到黑色在清水中伸展出無數縱橫的脈絡, 分裂後侵入每一寸細胞。
他的感官、速度、力量無一不在持續提升, 但這樣侵蝕與變異的速度太慢, 他需要的也并不是異化——
連闕手中刀面的暗紅如同血液般流轉,在他身上的異化蔓延間刀鋒被黑氣侵蝕後一點點變長, 在刀刃劈向腕足時竟已然化為了修長的唐刀。
連闕心知自己異化的同時地底的怪物也在吸收豹男與牛頭人的力量,便未克制體內的異化,只欲借助力量催動手中的刀速戰速決。
刀刃切過一條條狂亂的觸手, 靜夜中回蕩着痛苦而憤怒的嘶吼,怪物見逃跑無門, 便孤注一擲地自斷腕足欲鑽回地底。
地下管道錯綜複雜,一旦怪物壓縮身體躲回地下恐怕便再難在短時間內尋到蹤跡。
他們堅持了這麽久始終沒有任何支援,如果說江霧是在用殘存的力量阻斷賀同舟的氣息,另一個人又在做什麽。
“沈逆!”
地下的暗流随着清淺的波紋蕩開,湧動起陣陣細微的氣泡。
未聽到回應,連闕咬牙低斥着将手中的唐刀擲出,景斯言見狀亦扯下半截廢樓的管道,與那把唐刀一同刺入章魚的身體,在它即将縮回地底時将它死死釘在龜裂的水泥地面之上。
“故事的主角一般都是在最後登場的。”
怪物痛苦咆哮間暗流中點點熒光晃動,一尾人魚自其間躍出,地底的水流在他的手中彙聚成一把鋒刃,刺向被固定住的巨型章魚。
變異的巨型章魚發出一陣震天的怒吼,身體亦在詭異地抽搐着。
“當心。”
連闕直覺不對間跑向半隐在地縫之下的章魚,蓄勢待發的沈逆自然不會因他的話遲疑半分,但就在他以水所化的長槍即将刺入章魚暗紅褪色的頭部時,巨大的變異章魚忽然睜開了一雙血紅的眼睛。
無形的威壓瞬間淋頭而下,臨近的沈逆被定在原地,竟半分也再動彈不得。
連闕自高地躍下,抽刀起落間斬落纏上沈逆的腕足,帶着他一同跳至腳下的空地。
“那是……深淵凝望?”
離開了限定的範圍,沈逆空洞的雙眸才漸漸回神,身後的腕足卻已緊随而至,追逐着奔逃的二人。
見他恢複了意識連闕将他扔在一旁,避開觸手翻身向坑洞之上攀去。
“我不就是晚到了一會,它覺醒了技能也不管我的事啊。”
沈逆甩尾跟在他身後,二人躲避着追逐的觸手,連闕剛攀至地縫口便見不知何時等在頭頂的人已向他伸出了手。
“不要和它對視。”
連闕雖詫異景斯言為何沒有離開,在這樣的時刻也來不及詢問,只匆匆握緊他的手自地縫中爬出。
景斯言将時雲山的屍體綁在背後,帶着連闕一同順着街道向前跑去。
二人的配合熟稔,并未強攻而是一同躲避着局勢逆轉後追逐的章魚腕足。
但随着時間的流逝,連闕身上未加抑制的異化卻逐漸侵蝕過他的每一寸神經。
直到他奔走的腳步一僵,察覺皮膚之上因異化縱橫如血管的道道紅痕正一點點自表皮分離,變為有生命般的東西伸展蠕動。
那些他原本以為是血管一樣的東西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游移,似下一瞬便會自皮囊脫離成為條條赤紅色的觸手,意識因異化混沌間,地底的觸手已追至他的腳下。
“得罪了。”
景斯言環過連闕的腰際帶着他堪堪避開沖破路面的觸手,進化後的怪物步步緊逼,龐大的身體穿梭在街巷間已然再無所顧忌,揮動的腕足損壞了電線,整條街霎時陷入一片黑暗。
寂靜昏暗的街道內,只有景斯言獨行的腳步聲與疲憊的喘息。
他的身體猶如一盞即将燃盡的燈,每向前一步都是燈芯熄滅的倒數。
“把他給我。”
倒挂在巷口的人魚如一條靈巧的蛇,他輕松避開腕足的攻擊向景斯言伸出手。
顯然此刻眼前的人魚比自己更能将身側的人保護好。
景斯言的心下湧起片刻的掙紮,但也僅是一瞬,他便将懷中的人圈緊避開了那雙伸來的手。
沈逆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直到他自身側經過、章魚的腕足也已沖破牆面欲纏上他的身體時才終于回過神來錯身避開。
“把他給我!”
人魚掃尾間追向強弩之末的人,景斯言卻如同未聽到他的話,即便身側人因無法控制,條條纖細的腕足無意識地穿破了他手臂的皮膚,他也絲毫未曾放手。
沈逆似因他的拒不配合終于被激怒,立耳間尖銳的利爪向他刺去:“我說——把他給我!!”
景斯言險險避過他的攻擊,身後将整個身體探出地面的巨大章魚也已沖破街道中低矮破敗的廢樓咆哮而來。
劇烈的能量消耗讓他的身體逐漸僵硬,呼吸也随之變得滞緩。
他明明知道将他交給那條人魚是最好的辦法,卻将身側的人抱得更緊。
在無數個循規蹈矩的日夜裏,他從未有過這般的任性。他可以看到一切問題的最優解,也永遠遵循着最客觀理智的思考與抉擇,但這一次——
即便走到了時間與生命的盡頭,他也不想放手。
地下的水源随着沈逆的召喚自地縫間翻湧起道道阻隔的水牆,景斯言避過腕足與水牆向着前方疾行。
在他前進的方向,是他們曾經做過怪物肅清的科研所。
只要能将他送入科研所,再次開啓防護網……
身後的怪物似察覺到了他的意圖,就在他即将避開二人的攻擊沖入科研所時,一陣清脆的“滴滴”聲忽而自景斯言的脖頸處響起。
景斯言的動作一僵。
就在他意識到那是什麽的時候,電源短路的聲音自他身上的各處關節響起——他的身體竟如零散的砂礫般傾倒重重摔在地上。
機械的面具在他的身側碎裂成兩半,被他護在懷中的人也因這樣的變故摔在一旁。
僅在科研所門前的一步之遙。
“滴滴”的聲響還在繼續,那聲音正是來自景斯言脖頸處的機械頸環。
“你還想跑到哪裏?”
博士混沌的聲音隐匿在滾滾煙塵間:“不聽話的孩子,就要受到懲罰。”
機械短路後燃燒的煙氣自景斯言的關節各處傳來,他的身體因電源被切斷以一種扭曲的姿勢倒在地上。
沈逆見狀急行向連闕摔落的方向,切斷了電力的身體竟忽然顫抖着将手伸向連闕。
這一幕讓沈逆神色微滞。
咆哮的觸手就在眼前,明明這個人已被切斷了僅存的電源,他卻似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将身側的人推進了科研所的地界。
灼目的電網也在下一刻重啓,将沉睡的人鎖在了其間。
做好這一切之後,他如同耗盡了最後一絲氣力般躺倒在地。
博士化身的怪物發出一陣沖天的咆哮,見到精心準備的“食物”被送走,無數根腕足發狂般重擊向癱倒在地上的人。
那人卻對這樣駭人的一幕毫無懼色,他的目光越過重重電網看向其內安靜沉睡的人,心下竟是從未有過的平靜。
但就在這時,重擊向他的條條腕足竟似被一股力道向後拉扯。
隐在夜色中的巨型怪物被什麽吸引,扭動着身軀向後探去。
在它的身後,四肢因異化變得如昆蟲一般修長的人正将腕足塞入口中,那人的身體雖小,迅速的吞咽卻竟當真阻止了巨型章魚前進的動作,甚至将龐大的身軀向後拉去。
被異化侵蝕的人脖頸處還牽引着一條鎖鏈,鎖鏈另一端的人低頭間為難地看着這一幕。
不正是本該躲在暗處的賀同舟與江霧。
幾個瞬息之間巨型章魚的腕足便已被他吞下了大半,章魚憤怒轉身,赤紅的雙瞳怒目定向二人。
江霧勒緊手中的繩索,帶着還不肯放下章魚腕足的人迅速閃身後退,在發狂的觸手襲來前躲進一旁的暗巷。
它竟未察覺這裏還有其他的“食物”。
但章魚将觸手與碩大的眼睛擠到巷口時,哪裏還能看到二人的蹤跡。
它這才意識到自己被轉移了注意,怒極回身間再次攻向倒在科研所邊的身影。
景斯言的身體已無法再動半分,他安靜地躺在原地,收回望向為救自己突然出現的人的目光,再次看向一張電網之隔的人。
連闕的身體在沉睡中正逐漸被異化侵蝕,纖細嫩紅的條條觸手向虛空中舒展。
防護網一旦開啓,無論是他還是博士都無法自外部打開。
這樣應該可以為他拖延足夠的時間,他一定可以保留意識從這個所謂的“副本世界”離開,而自己……如果與這個世界一樣都是假的,在他醒來的時候又是否還會記得。
他從來都是孤身一人。
如果他的生命将在這一刻終結,至少他有過并肩的隊友、即便此刻也未曾放棄自己的賀同舟、為了他重回科研所、為他換心,和那句“有人說過,在這裏請我務必一直留在他身邊”。
他明明沒有說過,卻如同被窺探的萬般心事。
他的眼底如有千重海霧,卻依舊固執地看向他的方向。
“其實溫律……”
觸手再次洩憤般鎖向他的身體,景斯言亦如困倦般緩緩閉上了眼睛:“不是我的名字。”
就在條條觸手即将穿過景斯言的身體時,它們卻同時被定在了原地。
寒意伴着夏風拂過,在冷熱的詭異中預想的疼痛并未到來。
他在詫異中睜開眼睛,只見腕足竟被冰封在他面前咫尺的地方。
疾馳的車鳴聲中,遠照的燈光刺目晃眼,副駕駛席上的若紫将身體探出車窗,被她高舉在手中卡牌上的字跡正一點點消散。
景斯言怔忪地看着這一幕,她們不是跟着那群人一同藏好了,怎麽會……
但是,随着字跡消散,章魚身上的冰封也正一點點龜裂。
小魚急踩下剎車,掀開手中的一套卡牌:“這麽多張牌我就不信打不過一只章魚!!”
她的話音未落,巨型章魚已自冰封中脫困,腕足揮動間将二人的車重重甩向一旁的廢墟。
粉碎的車窗在變故中砸向二人,小魚手中的卡牌也在劇烈的撞擊間散落了滿地,只能眼睜睜看着章魚的腕足重擊向她們所在的那輛車。
“小心!”
景斯言的瞳孔驟縮,掙紮着想站起身卻再次跌回地上。
就在章魚足蓄力揮起時,一陣槍聲在寂靜的夜色中響起,爆裂的子彈将揮下的章魚足生生炸斷,在大地的震顫中墜落在地。
“紀遙?!”
小魚小心護住若紫的頭,詫異看向身後趕來的人。
“愣着幹什麽!開車!!”紀遙一邊向着發狂的怪物開槍,一邊對着二人怒斥道。
小魚在她的冷靜斥責下回過神,咬牙再次踩下油門。索性雖然表面車身受損嚴重,車子依舊跌跌撞撞地起步,避開向着他們揮下的觸手向景斯言開去。
異化的章魚擁有着人類的智力,即便紀遙在奔走間意圖吸引它的注意,也依舊将腕足掃向景斯言與向他疾馳而去的車。
若紫已從剛剛的驚駭中回過神,她鑽到後座将車門打開,在疾馳甩尾的車上向着科研所門外的人伸出了手。
“把手給我!”
車窗破碎的玻璃在她的臉頰劃出幾道血痕,瘦弱的女孩眼底卻帶着決然的堅韌。
汽車在颠簸中甩尾撞開掃向景斯言的腕足,也讓後座的女孩因慣性摔回車內。她固執地重新爬到敞開的車門旁,再次向景斯言伸出手。
就在若紫伸手的瞬間,地底忽而竄出一條腕足纏向她的手臂。
“小心!!”
小魚驚呼中去摸車座下的卡牌,她慌亂的指尖還未摸到玻璃殘渣中的卡牌,一道渾圓的身影已急速掠至那條腕足邊,晃眼的刀刃斬落了伸向女孩的觸手,落地後再次躍起将手中的雙刀揮向漫天舞動的觸手。
“那是……胖、胖子?”
若紫在驚魂中攥緊手中的安全帶,劫後餘生般望向身後。
“既然你們說副本的任務是保護他,咱們就拼這一次!”
雷克将手中的槍掃向地底欲意偷襲的觸手,在他的身後數道熟悉的身影正各自揮動着手中的武器,一次次擋開纏繞向景斯言的觸手。
就連遠處的樓閣之上,或熟悉或陌生的身影正費力将重物推下,砸向狂暴的觸手。
他們中有十九獄的人,亦有本該被保護的市民。
“你們怎麽……”
“廢話!”
有人已破開了手腕的封印,打斷若紫的話怒啐道:“擋不住這東西咱們都得玩完!老子可不想躲着當縮頭烏龜,也不想欠這樣的人情!”
“小心別看它的眼睛!”
小魚将車停好,将拾起的卡牌展開,與衆人一同加入了戰局。
景斯言怔然看着這一幕。
他從未想過在注定孤身的時刻,會有這樣多的人擋在他的身前。
“你看——”
熟悉的聲音伴着夜風自身後傳來。
“你守護的人間,也在守護着你。”
那人在他身側站定,遙遙望向原本各懷心思此刻卻統一戰線的衆人,飄懸在他身側的觸手随着微風鼓起的衣擺翻飛,明明是萬惡之源的異化,在他的身上卻襯得他如同路過這世間的神祇。
他的神明向他伸出手。
他聽見複蘇的聲音自胸腔內傳來,如同破開皚皚冰雪的第一縷嫩芽。
他握住了他的手。
胸腔內的電量如同殘存的星火,随着重新躍動的心跳蕩起淺薄的漣漪。但無限本身,就是将1、0.01、0.00001……
以星火燎原,變為無限的可能。
那些無法結痂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如同浴火重生般燒灼過他的每一寸皮膚,再烙進滾燙的心底。
他無限眷戀地望向這人間,又将視線收回,義無反顧地跑向被衆人拖住的怪物。
連闕亦随之一同回到戰場,異化的腕足如同新生的枝丫,卻在他的身上迸發出了無盡的力量。
沖天的電光攔截起密不透風的屏障,槍口中射出的每一發子彈都變成無盡的彈雨,每每怪物想縮回地底,對它來說脆弱不堪的土地都會被堅固的合金鋪滿,再被纖細卻更加堅韌的腕足絞殺。
他們如同配合過無數次最親密的戰友,帶領着浴血的衆人殺出一條嶄新的、屬于他們自己的路。
直至連闕将它的最後一根腕足斬斷,合金逐漸将它鎖在密閉空間之內,又化為無數尖銳的鋼刺收緊間将一切化為虛無。
“結束了?”
衆人再三檢查過變異章魚的屍體,這才終于松了口氣。
無論是十九獄的衆人還是拿起武器捍衛家園的市民,每個人渾身浴血,即便疲憊哀痛卻都難掩不屈的堅毅。
“恭喜各位玩家通過本輪關卡,副本結算進行中……系統檢測到已達到該副本可解鎖最高值,正在推算副本評級及玩家積分……”
“恭喜各位玩家通關第七層,副本評級完成,本次副本難度評級為:SS級,當前存活玩家九名……”
……
“什麽?!七層?!!”
“SS級副本?我沒聽錯吧??最高難度不是S?”
……
【積分:10080,解鎖SS級副本積分判定第一名獎勵:[随機卡牌*1],是否開啓(10s)?】
衆人不可置信的低語間,連闕鎖眉看向面前的随機卡牌面板。
“你們要盡快離開這裏。”
江霧不知何時出現在連闕身側,向連闕示意着賀同舟。
連闕将填寫完成的卡牌收好,瞥過衆人在劫後餘生的欣喜後看向景斯言的目光。
他的面具早已碎裂,那張從前無從窺探的臉讓衆人紛紛側目。
景斯言卻像是絲毫沒有察覺這些視線,只安靜将時雲山與其他不幸遇難市民的屍體安置在車上。
“他這是要做什麽?”
“是墓山。聽說……他在那為所有無人認領的屍骨建了墓地。”
紀遙望向科研所邊的山坡,喉中幹澀:“為了避免異化擴散風險,按照規定異化地區的屍體要就近焚燒,變異後的屍體又有幾個是能分辨得出來的……但是聽說,他為所有人立了墓碑。”
“你們先走。”
連闕示意江霧帶着賀同舟先出副本,走向正欲驅車離開的景斯言。
自知道他們要離開後,景斯言始終沉默着并未将視線落向他們半分,只安靜做着手中的事情。見連闕走來,他方擡起頭不贊同地微皺起眉。
“一起吧。”
連闕卻已找到了趁手的工具,不由分說地拉開車門坐上了車。
景斯言拒絕的話還未出口,清算好積分的衆人也紛紛跟了上來:“反正也副本結算了,就一起去吧,人多力量大啊。”
人們說着紛紛在廢墟中找到可以使用的工具,向着山道上走去。
連闕亦示意景斯言開車,自己斜靠在車窗邊垂目假寐。
原本需要耗時極久的事在衆人的協作中變得不再漫長,其實對于十九獄的人來說,這裏的一切不過是副本的幻象,這樣的事耗時又無意義,但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緘默做着手中的事情。
待到群墓立成,有人肅穆颔首後出本,也有人同離去的親人道別後離開。
“既然是假的,現在也只能讓他暫時留在這裏了。”
景斯言将花放在時雲山的墓前,并未看身後的人:“你該走了。”
連闕垂眸看向墓前純白的花朵,依稀想起一句熟悉而陌生的話——
“聽說在人間,死後無人祭拜者只能入地獄門,不能再入輪回。”
景斯言擡頭看向身後,在片刻困頓的遲疑後:“不是還有一種說法,将螢火蟲在死者身邊放生,它就會引渡亡魂去往輪回。只是可惜,現在也沒辦法去捉螢火蟲了。”
連闕聞言下意識摸向口袋,在指尖落空後才恍然記起,那時裝的螢火蟲瓶子早已在鱷潭中碎裂。
“只是這個世界沒有輪回,沒有神明……也沒有螢火蟲。”
靜谧的山林間僅剩二人駐足,景斯言起身向山下走去:“你該走了。”
“其實你已經相信了吧。”
連闕垂眸看向空空的指尖和固執不願回頭的背影——
正因為相信這世間因果宿命輪回,也曾有神明為他片刻駐足,才不敢回頭。
天邊似正升起第一抹晨輝。
臨海的微光卻從星星點點逐漸彙聚成遙不可及的星河。
二人同時詫異擡起頭。
夜色未盡,散落滿天的不是晨輝亦不是銀河墜落,而是漫天望不見邊際的螢火。
星星點點,卻将黑夜照亮得如同白晝。
景斯言驀然回首,望向螢火簇擁間他始終不敢注目的神祇。
一場不願醒來的夢境。
一個明知會走的人。
他的腳步卻如有引力般不自覺向他走去,又漸漸變走為跑。
如同黑暗中一生在追逐着光的人,将那束光緊緊抱在了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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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