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安全區

第096章 安全區

【距離副本關閉還剩3分鐘。】

舒展的觸手随着空氣間的螢火蟲浮動, 漫天的螢火蟲讓連闕錯愕駐足。

然而更讓他措手不及的是眼前人突然的擁抱。

卻在他收緊的雙臂間恍惚懂得——或許對自己來說,離開副本後景斯言就會重新歸位,但眼前的人呢?

他沒有十九獄中二人相處的記憶, 對他來說他的離開便是遙遠又無歸期。

【距離副本關閉還剩2分鐘。】

但是——

連闕看向漫天的螢火蟲。

他曾記得,在他與時雲山勘查鱷潭時就是一只螢火蟲為他們照亮了崖底的黑暗。

那次或許是巧合, 如今照亮夜空的漫天螢火又該如何解釋。

【距離副本關閉還剩1分鐘。】

他輕拍着景斯言的肩背,目光溫柔而堅定,在計時的倒數中, 走向副本的出口。

“會再見的。”

他在漩渦中回過頭,望向螢火蟲簇擁間靜立的身影。

那道身影也在随着副本的傾覆一點點消散,仿佛有千萬縷絲線随着牽引一點點飄向漩渦中他的方向。

“這裏是副本、是過去,怎麽再見?”

“既然是過去,怎麽不算再見呢?”連闕看着随着副本消散的螢火與光芒深處的人, 聽着虛空中江霧的聲音:“只要我離開副本,他就會歸位?”

“當然。”

“賀同舟安全了?”

“等你到安全區, 我帶他來找你。”

連闕想起另一件事,自長立的人身上收回視線:“你之前說, 不能轉卡牌?”

“不是不能轉, 是不能摸。”虛空中的聲音染上了一絲笑意:“不過與其問我, 去問本人不是更好?”

連闕蹙眉正欲再說什麽, 卻忽然望向身後已然消散的世界——在世界的碎片中似有什麽一晃而過,但當他轉身後卻已尋不到半分蹤跡, 仿佛剛剛不過是他的錯覺。

“怎麽了?”

“沒事。”

連闕自消失殆盡的殘片中收回目光,穿過面前的鬼門關。

就在他離開的一瞬,山腳下廢墟中星點的亮光一閃而逝, 劃過夜色一晃飄入扭曲的副本出口。在光點萌生的地方,條條腕足與血污之下是一張燃盡的卡牌。

一門之隔, 門外已是安全區熟悉的夜色與霓虹。

連闕下意識低頭去看手中的卡牌,一件風衣便被搭在他的肩上。

他擡起頭正對上景斯言緊張打量後低垂的目光:“抱歉。”

“說什麽呢?”

察覺他眼底的懊悔,連闕啞然失笑:“因為你的不告而別?那是副本的限制,和你有什麽關系呢。”

“讓你承擔異化的風險、受傷,我卻什麽都不記得、異能消失什麽都做不了,甚至……”景斯言說着別過頭不敢看連闕的表情:“剛剛還……”

“剛剛?”連闕似沒聽懂他的話:“剛剛怎麽了?”

景斯言半晌未語,方才的擁抱雖是因為他失去了記憶,卻亦是他未經允許的逾舉。他的身體因局促而僵硬緊繃,疚悔間颔首:

“我不應該……”

景斯言的話還未說完,卻察覺身側的人竟将手臂搭在他的肩上,動作自然而親昵。

“副本裏的你比現在可愛多了。”連闕的聲音因困頓而帶着沙啞與懶倦,他打開手環連接到賀同舟的信息面板:“咱們要先找個地方休息……”

他的話音未落,竟将頭靠在他的肩側沉沉睡去。

只留下措手不及的人下意識将他扶穩,卻因這樣自然的親昵與耳邊的低喃繃緊了身體。

出本後負傷的人在這裏非常常見,廣場上的氣氛也似比往日裏更加緊張肅穆,人們都忙着自己的事情,沒有人注意角落的二人。

即便這樣,景斯言還是将披在他身上的風衣拉緊,帶着他閃身隐入一旁的暗巷。

……

金碧輝煌的電梯停在酒店頂層,女人身着精致的禮服連衣裙,即便背影也顯得婀娜多姿。

與之格格不入的是她指尖道道細小的傷口和面上的心事重重。

随着電梯門打開,她将手中無意識擺弄的小型通訊器收好踏入昏暗的房間。

這裏與她前幾次來時沒什麽不同,穿過入門的長廊走進廳堂,室內未點燈,只有窗外城市的霓虹透過半遮窗簾散落的點滴光亮,和自卧室門縫內流出的微弱燈光。

女人的身材高挑,精致的妝容下是點睛之筆一般炙烈的紅唇。

不正是剛從副本七層通關的小魚。

她略帶疲憊地等在書架邊,目光掃過客廳落在角落半掩的房門上。

自上次在安全區遇到那個人之後,他就将她留在了身邊。

他沒有限制她的出入自由,唯一需要她配合的也只是共進晚餐,甚至拿出那麽多張道具卡幫她。但是他說過,她可以在這裏随意進出,只除了這間卧室。

她的心跳随着緊張加速,環顧四周後似不經意地擡眸順着門縫向內望去。

卧室內昏黃的光竟是自一座水晶棺傳來,自她的角度依稀可以看到被鋪滿花瓣的水晶棺內躺着一具屍骨。

房間的主人背身懶散靠坐在水晶棺邊,火焰一般赤紅的長發松散披在身後。

他正小心擦拭着白骨的指節,動作斯文矜貴卻溫柔細致,仿佛那是什麽稀世的珍寶。

将指節擦拭幹淨後,他将白骨森森的手放回棺內擺正,又缱绻地在白骨的額心印下一吻。

而後,他似察覺什麽擡眸看向門外。

門外的黑暗中空空蕩蕩,哪還有半個人影。

……

酒店外的小巷直通酒吧街,來來往往的人群讓她稍稍找回了一絲安全感。

街市上燈酒霓虹,她走向深巷內的酒吧,試圖用酒精壓下雜亂的心跳。

在地獄或許可怖的場景沒什麽不同尋常,但那具白骨分明就是……

她的腦海一片混亂。

雖然相處下來她也覺得晏知微和晏若紫并非像外界傳言的那般,他将自己留在身邊也不像是因為其他心思,但她卻從來未曾想過……

他們分明應該是外人眼裏的神明與篡位者,是衆所周知的死敵。

神思混亂間她忽見霓虹燈影的深巷內,幾名身形健碩的男人正将一位纖細的少年堵在中間。

“小美人,是誰把你丢在這?怎麽一個人在這生悶氣,要不要哥哥們陪你?”

“就是,他不喜歡你哥哥們喜歡。”

“怎麽樣,要不要一起玩玩?”

……

“好啊。”

那少年低垂的眉目隐在暗影間,小魚微蹙起眉,正覺有些眼熟便聽到帶着嗤笑的冷嘲聲。

這聲音小魚再耳熟不過,正是前一個副本後不知去向的沈逆。

下一秒,圍在他身邊的幾人忽然掩住自己的脖頸滿面痛苦,仿佛溺水之人瀕死的掙紮。

“他不喜歡我?”

這樣的變故惹得街巷內的人紛紛側目,這裏明明是安全區,習慣了互相挑釁自以為安全的衆人個個面色灰敗。

前一刻還氣勢淩人的幾人此刻都已面色青紫,掙紮着在他的問話中驚恐搖頭:“喜、喜歡。”

呼吸再一次回到胸腔內,幾人還未止住嗆咳便連滾帶爬地跑出了巷子。

衆人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這裏是安全區……更是精神系異能的樂園。

沈逆冰冷的目光掃過四周,衆人如夢初醒般回過神推搡着離開。

待到喧鬧的街巷內恢複寂靜,他若有所覺地轉頭看向巷尾的那間酒吧。

小魚穿過酒吧內交錯狂歡的人群徑直走向後門,将無人的衛生間反鎖,捧起水沖過臉頰。

就在她取出口紅打算将唇妝補好時,口袋中耳釘般大小的通訊器掉在了洗漱臺邊。

過度的戒備讓她被這樣細小的聲音激得渾身一僵,她稍稍平複了心情将東西撿起,剛擡起頭卻在鏡子中對上了一雙赤紅色的眼睛。

……

連闕站在熟悉而陌生的小吃街。

這一次幾乎是第一時間,他便知道自己正身處夢境。

他在前一個副本中斷斷續續做過太多的夢,以至于看向熟悉的人時也有些恍如隔世。

“怎麽了?”

就在他以為對方不會察覺自己的目光,他也一如既往只是一位看客時,晏若紫卻停下了吞咽的動作向他看來。

連闕怔忪停下腳步,夢境中的身體竟亦駐足。

他詫異地環視着四周,喧鬧的夜市、摩肩接踵的人群,不知他為何停下腳步等待的晏若紫。

他竟可以在夢中自由行動了?

“糟了……他怎麽會知道我們私自出來了?!”晏若紫忽然倒吸了一口涼氣:“你先在這裏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回來,你不要亂走啊!我很快的,等我回來!”

連闕看着她似收到了誰的消息快步跑遠,他并未去追,只安靜站在原地。

在辨識不清的記憶中,這一幕也似曾相識。

這個夢或許并非與晏若紫有關。

他環顧着四周,循着熟悉的感覺穿過擁擠的人群,向着人潮更深處走去。

穿過長街後人群開始變得稀疏,零零散散的商鋪廢棄或打烊。

再行至更深處,食物的香氣中混雜着陣陣潮濕腐敗的味道,偶爾傳來砧板上剁肉的斷續聲響。

連闕在這家破敗的店鋪前站定,順着昏暗的房間望去,身形臃腫的屠夫正背身将幾塊骨頭剁碎。

這間店鋪的環境極差又在街巷內最深處,門前早已沒有半個人影,屠夫卻依舊在賣力地将辨別不清的骨肉剁碎。

他的頭上系着一條髒污的汗巾,動作如同循規蹈矩的機械,身上的橫肉随着每一次刀落輕顫。

這個人……很奇怪。

如果連闕并未走過副本,或許無從窺探他身上奇怪的究竟是什麽,但此刻的他已不難看出,眼前的屠夫或許早已發生了異化。

連闕順着晦暗的地磚看向他身後半掩着的門,觀察過四周翻過圍院繞到房後。

即便隔着院落,後廚的窗依舊被幾條木板釘死,連闕靠近窗縫看向昏暗的房間。

混亂不堪的暗室內,地磚上早已被染上了一片暗紅,牆角與桌臺之上亦是觸目驚心。

數不清的孩童堆疊間口鼻與手腳都被牢牢捆縛住,他們個個滿身傷痕、神色驚恐而絕望地掙紮着,只除了角落昏迷的少年。

即便少年身形與他記憶中有些許差別,連闕還是一眼便認出那就是景斯言。

他的呼吸驟然一滞。

【地獄有自己的法度與規則,什麽樣的人該下地獄、什麽樣的人該入輪回,是數萬年來的鐵律——即便是神明也不該幹預。】

【原本不是那樣的,機械脊椎的更換設計并沒有體外的部分。】

【他當時的樣子……所有人都說他是比異化物更可怕的怪物。】

……

時雲山與晏知微的話依稀還在耳畔,那些零碎的片段随着面前的場景沖擊到他的腦海。

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內,他們竟曾身處這樣近的地方。

此刻的他剛換下背後的脊椎骨,除此之外身上的骨骼還都是真正人類的骨骼。

他的身上雖沒有傷痕卻面色蒼白,少年人的骨骼讓他看上去比往日稍顯單薄,身體還因對外來的機械脊椎有着排斥的反應,高燒中顯得疲乏而脆弱。

連闕晃神的片刻,屠夫推開了後廚的大門,渾濁的雙眸掃過瑟縮的衆人,最終選中了一個男孩拎住他的後腿向外拖去。

男孩劇烈地掙紮着卻因嘴上封着膠帶喊不出求救,屠夫卻似這樣的掙紮習以為常,手中的屠刀輕易割破他的咽喉,在房間內孩童的哭聲中目光狠厲地掃過。

前一刻還無法控制的孩童們瞬間瑟縮着将嗚咽壓低,神色驚恐地看着他将那具屍體拎出後廚。

血液融入暗紅陳舊的地面,暈染出詭異的圖騰。

這樣的動靜吵醒了昏睡的少年,他在房間內衆人壓低的啜泣聲中環視過四周,像是在确認自己在哪裏。

被捆在身後的雙手掙紮着,但如今他的雙臂并非機械,一時間也難以掙脫。

門外剁肉的聲響忽然停下,這一次屠夫并未回到後廚,連闕聽着聲音,他似被什麽吸引将刀放下走出店外。

連闕不知前院發生了什麽,暗室中的少年卻在環視中将視線定在他所在的窗口。

他的視線竟就這樣與他的交彙。

但明明他面前的窗被封上了一條條厚實的木板,這裏也不過是自己的一場夢境——夢中的他又怎麽會發現他的存在。

就在二人目光交彙的瞬間,連闕只覺夢境中虛浮的身體如在此刻歸位,卻亦恢複了曾經無法再動半分地看客身份。

他忽然明白,原來——

這裏才是夢境的伊始,他與若紫第一次溜出地獄,就遇到了剛經歷過換骨逃出科研所的景斯言。

他的目光依舊落在他身上。

似有疑惑的戒備,警惕間目光不曾游移半分,只動作極輕地試圖掙脫身後的繩索。

随後,像是察覺窗外的人同那位屠夫并不是一夥的,戒備的目光漸漸轉為求助。

那是連闕從未在景斯言身上看到過的神情。

曾經的“連闕”亦在這樣的目光下為難沉吟,他自誕生後便被教導過地獄中的法則,自然也知道無論作為神明還是地獄的規則,都是不能幹預人類的世界。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淩亂的聲響,短促的驚叫聲被重錘的悶響打斷,消聲在遠處美食街的嬉笑與音樂的狂歡中。

只有星微的拖拽聲和重新響起的剁骨聲。

然而屠夫卻似被激怒了,似在洩憤一般揮刀的聲響一下比一下重。

屋內堆疊的孩童多半受了傷,血液自傷口流出,染污了彼此的衣衫彙聚在黏稠暗紅的地面,滲入并不暢通的下水道。

這些孩子身上布滿了泛黑的傷口,仿佛待宰的羔羊一般被放血擱置,他們身着相同的校服,似是放學時被一同綁到了這裏。

連闕打量着浸在血水中奄奄一息的孩子和坐在牆角的少年,因這樣令人不适的場景微蹙起眉。

門外的屠夫卻已将刀摔在砧板上,再次将門踢開。

房間內的孩子們神色驚恐卻只能看着他走近,如挑選食材般将魔爪伸向其中一名孩童。

這裏只是夢境。

連闕這樣告訴自己。

就在他的手即将觸及那孩子時,他的身前忽而升起一道水泥的屏障,他頓住動作空白的雙眸掃過衆人,最終落向牆角的景斯言。

泛白的目光陰森可怖,他正欲探向景斯言的方向,身前的水泥卻忽如流體般傾瀉而下将他整個人封在其中。

景斯言終于掙脫了繩索的束縛,面色也因使用異能變得更加蒼白。

他跌跌撞撞走向那群受傷被捆縛的孩子,就在他打算将他們身上的繩子與封口的膠帶解開時,封死的水泥竟被破開,一拳砸向衆人身前的景斯言。

一切來得猝不及防,景斯言在重擊下飛撞上一旁的竈臺,在一陣淩亂的聲響後堪堪穩住身形。

然而這一拳卻恰好重擊在他的頸側,機械的脊椎在重力下穿破了皮膚,一時間血液染紅了他背後的大片衣衫。

鬥篷之下的骨節收緊,空洞的眼眶透過窗縫注視着室內的一幕。

因為水泥的禁锢,屠夫的頭巾脫落,露出了一雙大如葉扇的豬耳。

一息尚存的孩童們費力地向牆角躲去,豬耳屠夫踢開腳下奄奄一息的孩子,卻見景斯言頸後被機械刺穿的皮膚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愈合。

豬耳屠夫微歪過頭,肥碩的身體沖向掙紮着站起身的景斯言。

在異化人攻擊下人類的身體脆弱異常,即便可以修複,那些傷口也依舊在他的身上劃開了道道痕跡。

連闕被禁锢在軀殼中,靜立中被動注視着眼前的一幕。

這裏只是夢境。

背影單薄的少年在一次次被擊倒後重新站起,擋在瑟縮的孩子身前。

傷口不斷愈合,背後的脊椎骨卻在加速愈合的皮膚之上留下了半露的黑色金屬。

就如即便時間會讓一切愈合,也終究難以磨滅曾經留下的傷痛。

豬耳屠夫拎起他的衣領,興奮地打量着他再次愈合的傷口。

就在他放松警惕的時候,傷痕累累的少年竟一拳揮向屠夫肥膩的臉頰,趁機掙脫了桎梏後再次将他牢牢封死在生長的水泥之內。

做好這一切,滿身傷痕的少年并未在拖住異化人後離開,反而跑向血泊中的孩子。

連闕看着眼前驚險的一幕,心下卻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

當他想将幾名孩子拉起時,始終低着頭的孩子忽然一口咬上他的手腕!

景斯言猝不及防抽回手,下意識後退間這才看清,前一刻奄奄一息的孩子們此刻已如豬耳屠夫一般個個神色混沌,空白的目光與扭曲的姿勢在幽暗的廚房內顯得格外可怖滲人。

在他轉身去救人的空檔,豬耳屠夫已破開水泥,蓄力的一擊直沖他的背脊!

景斯言摔倒在沉積了暗紅液體的血泊,這一拳讓他身後的脊椎錯位,撕開了頸後的傷口又再次結痂。

連闕一次次告訴自己眼前只是夢境,卻不自覺攥緊了拳。

即便是這樣,他的指尖依舊如有千萬般蛛絲纏縛,讓這樣細微的動作也變得難以完成。

豬耳屠夫卻在景斯言想要掙紮着站起身時一腳踩在了他的手臂之上。

清晰的骨裂聲自窗縫內傳來。

人類的骨骼脆弱易折,那人卻始終未吭一聲。

他避開豬耳屠夫再次揮下的鐵腕,即便一只手的骨節已斷,也依舊用另一只手蓄力反擊。

他明明滿身污穢,那一雙眼睛卻如暗夜之中的辰星。

漆黑的鬥篷駐足于窗外,如同經過人世的看客——但若細看才可看到,有根根絲線正自他的身上蕩開。

如同細密的繭,在每一個關節處生發,捆縛住他想要向前的腳步。

愈演愈烈。

命運的絲線如繭如絲,即便在夢境之中也依舊如同困獸的囚牢。

纏繞在他的手臂,随着擡起的動作堆疊起一層層更加厚重的蛛網,力量越強纏縛在身上無形的蛛網便越多。

直至他攥緊了背後那把鐮刀的刀柄,一如千萬次探向身後的手。

暗紅流轉的長鐮切斷根根絲網,破開命運的束縛與鐵律。

夢境中的圍牆在刀尖之下寸寸塌陷,讓月光滲入曾經暗不見光的角落。

景斯言與異化的怪物齊齊停下動作,望向一牆之隔的人——

那人手握一把彎月長鐮,周身隐在漆黑的鬥篷之下,攥緊刀柄的手卻竟是森森白骨。

從未相信世間會有神祇的少年,在這一刻等到了來自地獄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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