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海德拉監獄

第098章 海德拉監獄

“是他讓你轉交給我的?”

若紫攥緊手中的幾張卡牌, 又轉而看向一旁同樣拿着存檔卡牌的賀同舟。

“當然了。”

“那他自己呢?”

“當然……也有了。”

“存檔卡要接近九千積分。”

存檔卡需要接近九千積分,但上一個副本即便積分滿點也不過一萬出頭——他又如何有機會兌換兩張卡牌。

“我們是地獄使者,可以賒賬。”

賀同舟心虛地轉開視線, 求助般看向江霧。

江霧應聲道:“十六層副本的兇險你應該清楚。”

“是嗎。”

若紫悵然的低喃讓賀同舟松了口氣,他正想再說什麽, 三人的手腕卻忽然傳來了閃爍的光源。

原本印記的位置赫然出現了倒數的計時。

……

晏知微的話讓小魚更加抑制不住身體的顫栗,她像是回憶起了可怖的畫面,抑或是害怕身側人報複性的滅口。

“哦?”

連闕也未料到晏知微的話, 視線疑惑間下意識瞥過一側的暗角:

“我怎麽不知道。”

“不知道?”晏知微的語氣輕緩,四周卻已翻湧起如刀削般的肅殺之氣:“地獄為何會變成如今的模樣?你來到這裏是何目的……不是在一百年前你闖上十九層時就已經昭然若揭了。”

他的話讓連闕怔忪擡眸。

顯然晏知微并未認出自己,而是将他當成了景斯言。

但是,他口中的百年前,十九層……

“只是可惜, 看來當時的你也沒有通過最後一層。”

晏知微說罷,萦繞在連闕身側的氣流竟忽然變為刀片般如有實質的透明物質, 在他指尖的收力中向連闕飛去。

端坐在主位的人未動半分,但就在空氣凝結的刀片與他相距咫尺時, 腳下的路面忽如流體般翻湧起一張阻斷的屏障, 擋下空氣間的利刃, 又在下一瞬如巨獸自地底躍起, 一口便将晏知微吞下重新潛入地下。

小魚看着身側的人轉瞬便被吞沒再無蹤跡,在驚懼中後退着, 卻忽然撞上身後冷硬的胸膛。

她的低呼還未脫口,便被那人挾至身後。

“不愧是傳說中的無限。”

晏知微的目光越加冰冷:“但是可惜,這裏是安全區。”

他的話音剛落, 連闕只覺四周的空氣凝聚成千萬尖刀與針刺,無數鋒芒正向着他的方向而來。

卻有更多的阻隔擋在他身前, 讓這場博弈一時間難斷勝負。

随着氣流的翻湧,空氣凝結的針尖竟在生長中突破擋板,在細微的距離中刺向連闕的要害。

連闕在眼前陳設不斷塌陷的傾覆中閉上了眼睛。

安全區是精神系異能的天下,一切物理異能都會被規則化解。

如果晏知微可以這樣肆無忌憚地使用異能,他所使用的異能也一定是精神系而并非真實的空氣凝結。

一個是真實,另一個則是幻象。

但既然這樣,他又為什麽會放棄直接用精神系攻擊,選擇制造這樣的表象。

這樣的攻擊更像是一種試探和刻意的隐藏。

就在晏知微第二波攻擊将至前,潮汐的聲音伴着海浪而來,在頃刻間席卷過晏知微的周身,掠去了所有的氧氣。

晏知微擡起赤紅的雙瞳,在窒息間忽然将手探向面前的虛空。

他的指尖剛好擋下了藏在海浪中的人影,腳下的地面漸漸變為炙熱的岩漿之地,将周遭的空氣與無形的海水燒得滾燙。

偷襲未中後沈逆便退至一旁,他的腳下卻已變為岩漿之上滾燙的地面,每一步都帶着灼熱的痛感。

人魚憤怒的嘶鳴聲傳遍整座游樂場,卻似被激惱未再退離,滔天的海潮伴随着猶如鯨鳴的聲音傾瀉而下。

精神系異能的博弈如同大海與火山岩漿之間的角逐,強大的自然之力仿佛要将整座游樂場變為一座廢墟。

連闕沒有睜開雙眼,面前的景象卻已清晰映刻在他的腦海。

仿佛這一切他曾經歷過。

同樣的地點,同樣在岩漿中傾覆的游樂場。

他終于再次睜開雙眼,看向這片岩漿編織出的地獄。

随着岩漿的勢頭越加強橫,高聳的摩天輪在炙烤下彎折了脊背,在吱吱呀呀的聲音中向側倒去。

這樣刺耳的聲音如同喚醒了欲強攻的晏知微,岩漿的火勢稍熄,卻依舊包裹着洶湧的海浪,勢必要将擋路的不速之客拔除。

“原來你害怕我發現的是幻象本身。”

連闕的話讓晏知微的目光微凝。

就在他話音剛落的分秒間,為他擋下火焰之勢的水泥板外,晏知微控制之下的岩漿愈加強盛,卻竟齊齊調轉了方向向着晏知微而去!

這樣詭異的一幕讓沈逆停止了躲避,看着前一刻還從容應對的人此刻狼狽的模樣。

“還要多謝你的點撥。”

連闕贊許道,果然他的話罷,在晏知微的眼底竟捕捉到了憤怒的情緒。

他不認為晏知微會在僞裝成景斯言的自己面前保留餘地,甚至将精神系的異能隐藏在物理異能的表象之下,也正因如此他的保留與刻意隐藏反而讓連闕心生疑惑。

面對物理攻擊,他身後的景斯言自然會下意識無限化其他事物格擋或攻擊。

這樣的異能被歸在物理系異能中堪稱頂級,不止景斯言,就連連闕也未曾想過或許“無限”不止可以将物質量變化——

同樣也可以将精神異能這樣缥缈虛無的東西無限化并作為己用。

連闕打量着将晏知微困住的岩漿,自己僅僅一句點撥,藏于帳後的景斯言竟在片刻間已知曉了他的意思并扭轉了戰局。

沈逆見狀操控着無形的潮汐借勢而上,欲一同将其圍剿。

被火山岩漿困住的人又怎會任自己陷入這樣的死局,他竟赤手伸向面前洶湧的熊熊烈焰,撕破了禁制的帷幕穩穩落在小醜咧開的巨口之下。

“安全區束手束腳。”

晏知微的雙手被岩漿燒灼得露出森森白骨,他卻仿佛無知無覺看着界面的層級閃爍間最終定格在第十六層。

超越十五層後無視一切等待時間強制進本的規則,随着副本開啓閃爍在街角巷尾的每一個角落。

有的人剛剛結束副本,錯愕中不知是不是手腕的倒計時出了問題,有的人早聽說了晏知微的層級,正在店內瘋狂采購應需物資。

較低層級未被規則選中的人明顯松了口氣,這樣的倒數卻已映刻進了每一個人的心底。

“十六層見。”

烈焰包裹中的赤色眼瞳充滿了戲谑,像是在無聲嘲笑着他人的不自量力。

轉瞬便已消失在鬼門之下。

與他一同消失的還有立于帳篷邊的連闕、追逐到小醜鬼門關之下的沈逆,和城市中數道被規則感召的身影。

直至閃爍的光點消失,安全區中恢複一片沉寂,仿佛那些消失的人從未存在。

……

微風中夾雜着陣陣鹹腥的味道,幽暗長廊的盡頭依稀傳來斷續的哀鳴聲,驚飛了窄小鐵窗外的海鷗,振翅間盤旋飛向窗外更遠的地方。

“走快點!”

四周散發着潮濕腐朽的氣息,腳下的鎖鏈随着向前發出鐵器摩擦的細碎聲響。

連闕緩下腳步。

閉塞壓抑的長廊內,身着監獄制服的長排望不見邊際,手持電棍的獄警正示意衆人有序前進。

沉重的鐵門外,是同樣壓抑沉悶的天空。

【歡迎來到欲望之地·海德拉監獄。】

連闕跟着隊伍一同走進廣場,廣場內的囚徒與他一樣被機械的鎖鏈與頸環禁锢,有部分人随着突然的聲音側耳細聽,也有人如同催促的獄警般對提示音無知無覺。

但是——

系統音所說的“欲望之地”,難道這個副本竟然是将副本堕性公開的“明牌”副本?

【由于異化泛濫,保留意識的異化人該如何處置成為了人類面臨的抉擇難題。】

【為此設立的海德拉監獄坐落于一座無人島,這裏關押着高危險等級保留意識的異化人及産生類人自我意識的異化物。】

【在這裏,你們是擁有異化身份的死囚,也将面臨異化帶來的力量與困局——面臨人性最本質的惡端,欲望。】

仿佛為了印證衆人心中的猜想,系統提示再次提及了“欲望”的堕性。

【在海德拉監獄你們将擁有異化身份,并将獲得相應的限制性異化技能。】

【最首要欲望的需求是通關的關鍵,財富、權力、愛欲……想要完成副本就必須将欲望填滿。】

【欲念深度将反映在每一個人的眼中,友情提示,學會克制與隐藏自身的欲望才能不淪為其他副本玩家的獵物,一旦突破臨界,将被永遠留在海德拉監獄。】

【該副本觸發後可解鎖隐藏任務【???】】

【副本時限:7天。】

【希望大家在海德拉監獄度過美好的七天。】

“什麽意思?這裏是欲望副本?”

“欲望反映在每個人眼中是什麽意思?我們怎麽知道欲望是什麽?!”

“如果你連自己的欲望是什麽都不知道,那恐怕也沒人能幫得了你了。”

“你?!”

……

随着系統音播報完畢,空地中響起一陣騷動。

“安靜!”

獄警高聲呵斥維持着秩序,為首的獄警随即按下了警戒器的按鈕,一時間廣場中所有囚徒機械的頸環處一陣強烈的電流穿過。

連闕只覺自脖頸傳開的電流幾乎麻痹了全身,這樣的頸環他并非第一次見,上一次還是在N34城景斯言的脖頸之上。

只是那時的頸環更加強橫,并非電擊而是強行切斷他身上的一切電力。

原本嘈雜的空場中瞬間只餘痛苦的顫栗。

“代理典獄長即将押送海妖來到海德拉監獄,我們海德拉監獄從來都是紀律嚴明的地方,希望你們能給這位新的代理典獄長留下好印象,不要辜負科研所力排衆議将你們保下暫關在這裏的好意。”

獄警們滿意地環視着四周,終于在電流停止後重新說道:

“哦,忘記介紹了,這位新的代理典獄長也是你們的老熟人了,你們中有不少人就是被他送進海德拉的。”

電擊餘震下的衆人紛紛警戒,所有人都不約而同想到了一個人——

就在這時,一陣警笛聲後監獄緊閉的沉重大門緩慢開啓,一輛标注危險的水箱車緩緩駛入廣場。

無數帶着恨意的目光亦随之落向那輛車的駕駛席。

“是他,那個登上地獄使者排行第一的人就是他吧,他果然也在觊觎地獄之主的位置!”

“這裏到底是第幾層?強制開本的人是他還是……”

“你們聽說了沒有,這其實已經不是他第一次進入十九獄了……”

“什麽?!”

……

“安靜!”

有了剛剛的電擊,這一次獄警的呵斥瞬間讓壓低的輕語聲盡數消散。

水箱車在古怪的靜谧中平緩停下,駕駛席上的人仿若沒有注意到周遭的目光,冷冽的白色制服下是同樣刻板的軍靴,那人下車後便徑直走向後車廂,将車廂後的鎖鏈打開後露出魚缸內一圈圈鐵索捆縛下的人魚。

獄警們見狀忙上前接過昏迷的人魚,幾人合力一同将其推進監獄樓。

厚重的貨箱擋住了連闕的視線,他瞥過獄警将昏迷的人魚運入身後的鐵門內,視線重新定在廂貨車後那一雙軍靴主人的方向。

他的視線淹沒在無數道打量的目光之中,在這些或探尋或憎惡的視線中,那人将車廂關好,這才自車後方走出。

明明前一刻還曾相見,卻仿佛一別經年。

眼前的人一身白色軍服,已褪去了N34城時藏不住的少年感,卻也不同于連闕所熟知景斯言的模樣。

他如同一把開刃的刀,即便隔着一行金屬的面具也依舊難掩周身的肅殺之氣。

只站在那裏,便讓懷揣着憎恨的人望而生畏。

冰冷的視線掃過一衆死囚,如有實質般讓人紛紛避退,直到他的視線觸及人群中那道不退不避的目光。

連闕自他的身上窺見了從未曾見的森寒之氣,那樣的戾氣在常年殺伐中雕琢而成,又帶着同在場所有人一樣的特殊氣息——屬于異化後才會有的同類感知。

不知過了多少年,曾經沉默的少年竟已蛻變成如今只一道目光便讓人退避生畏的男人。

連闕心下低嘆,果然進入副本的景斯言已再次失去了記憶。

“典獄長,海德拉監獄所有的死囚都在這裏。”

為首的獄警畢恭畢敬地介紹道:“這些是異化人,那些是異化怪物,早檢之後會安排他們各自去分配的區域勞作。”

“嗯。”

被稱作典獄長的人淡淡應了聲,兀自走到鐵門前的檢查口旁落座。

由于海德拉監獄關押的都是擁有異化技能的異化物,每日獄警都會将衆人聚集在廣場後逐一進行篩查。是以衆人見狀便知新任典獄長的接風儀式已經結束,有序地排着長隊等候搜檢。

十九獄的人也跟在這些死囚中,一同配合着繁瑣的安檢。

“老實點!別想着藏什麽東西!”

然而即便每天都會進行這樣的檢查,獄警也依舊可以從部分人身上搜到新的違規物品。

連闕跟在長隊中等候檢驗,前方的安檢處傳來滴滴的警報音,他與在場衆人一同順着聲音看去,不經意的視線卻在觸及安檢門下的人時驀然一僵。

即便相隔甚遠他也依舊可以确定,在安檢處被扣下的人正是本不該出現在這個副本的若紫。

警報聲中獄警肅穆戒備,帶着電棍來到她的身邊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經歷過剛剛的電擊若紫此刻面色蒼白,小心舉起雙手任由獄警的檢測儀再次掃過,最終停留在她的左耳處。

“摘下來。”

在獄警的示意下若紫顫抖着将耳釘摘下,獄警隊長接過那枚耳環在手中打量,耳環精巧其下卻是一枚極其細小的通訊器。

他輕嗤着将小小的通訊器捏碎。

這一幕讓若紫及人群中不少人面色都變得更加慘白,按照常規來說,他們帶入地獄的特殊物品都不該被察覺,但這裏的安檢儀竟然可以檢測出女孩身上一看就知道是副本外物品的存在。

“凡是查出違禁物品者,今日一整天都不許吃飯!”獄警隊長吩咐後再次目光兇狠地看向後面的長排:“帶下去!去清理3022號牢房!”

他的話罷,幾名獄警架着纖細的女孩快步走進監牢。

在他之後,衆人陸續被查出違規物品。

看着不斷被搜出的刀槍與機械,獄警隊長的面色愈加青黑。

直到一名奇怪的囚徒走到檢測口。

不安的衆人竟不約而同将視線定在了他的身上。

那人的氣質極為出挑,明明氣度溫和卻帶着讓人生畏的威壓,一頭如血液般赤紅的長發松散落在肩頭。

他對所有人的視線恍若未覺,那雙時刻含笑的眼睛正打量着落座于一旁的新任典獄長。

“愣着幹什麽呢?!到你了!”

在獄警隊長的催促下,他這才收回視線不緊不慢地穿過檢測口。

他并未引起任何警報音,卻讓在場每個人都如臨大敵。

十九獄中恐怕早已無人不認得那一頭如血液般的長發,和他那讓人聞風喪膽屠戮的過本方式。

連闕的指尖摸索過口袋中的刀柄。

知曉了萬象之鐮變化的特性後,他便試着将刀刃隐藏只留下一節刀柄藏于口袋,不知能否躲過篩查。但他曾經嘗試過,如今還在身上諸如萬象之鐮之類的都是無法被收進空白牌的。

“你們幾個等一下和後面兩隊人一起清理廣場,動作快一點!”

獄警隊長的話讓晏知微停下了不緊不慢的腳步,自檢測開始,他的視線便自核檢的人身上逐一掃過,如今更是堂而皇之地站在一旁審視着廣場上最後的兩隊人。

原本自景斯言在安檢旁落座後衆人都心生警惕,但見這位典獄長從始至終都坐在一旁未置一語,仿佛不過是例行工作的敷衍也漸漸放下心來。

在獄警隊長的催促下,候檢的衆人加快了腳步,少年鬼鬼祟祟的身影自然引起了獄警的關注,是以當安檢門發出異常急促的警報音時,一衆獄警便已快速圍了上去。

果然,他們在這位粉毛少年的身上搜出了不少違規物品。

等候在一旁的晏知微打量着安檢口的騷動,直到排在少年身後的人催促着走過安檢,獄警們才示意二人通過。

候檢的人越來越少,重新回到人群中的粉毛少年擦了擦額間的汗,視線不自覺瞥向人群外紅發赤瞳的身影。

“你以為連闕為什麽想将戰場拉入副本。”江霧的低語在他耳畔響起:“他從一開始就做好了被認出的打算,否則怎麽讓那個人放棄屠本。”

賀同舟自然對他的解釋不以為意,但随着衆人逐一通過安檢,連闕最終也來到了安檢前。

那雙赤色的眼瞳一掃方才的輕慢,深不見底的目光中多了一絲探尋。

滴滴——

“什麽東西,拿出來!”

長隊已至末尾,見今日收繳的違禁品甚多,獄警隊長不耐煩地怒斥後示意重新核檢。

連闕配合地停下腳步,他看着獄警得到指令後用手持儀器進行重新檢測,思索着一旦萬象之鐮被核檢出該如何應對。

掃描儀劃過他的上衣口袋,卻并未如預想般發出警報音。

但當掃描儀上行經過他的手腕時,卻再次發出一陣急促的警報。

獄警隊長蹙眉走近,見他手腕之上不過是一只款式簡單的普通手環。

這樣的手環有時是會觸發錯誤的警報音,但他并未掉以輕心,将手環自連闕的腕上取下仔細打量。

他的目光審視而淩厲,正當他一無所獲打算将手環似方才的耳環一樣掰斷時,始終沉默坐在一旁的典獄長忽然打斷道——

“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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