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海德拉監獄

第099章 海德拉監獄

“瞧我這記性, 什麽東西典獄長您看一下不就知道了?”

獄警隊長說着谄媚地将手環交給靜坐的人。

賀同舟正暗自松了口氣,卻忽覺不對。

“糟了。”他緊張低喃道:“這裏是新副本,他又什麽都不記得了, 這可怎麽辦!”

與他的緊張不同,典獄長随意轉動着手環, 在衆人的目光中站起身。

“都在這裏做什麽,廣場不用打掃了?”

他的話讓打量着手環的獄警隊長忙回過神,示意等候的囚徒先去清理廣場。

聚在安檢口的囚徒聞言快速散去, 只有賀同舟二人與等靠在門邊的紅色身影未曾離開。

“幹什麽呢?!讓你們去幹活沒聽到嗎?!”

獄警隊長的訓斥讓賀同舟急忙拉上江霧離開,紅發的身影依舊目光流連地落在連闕身上。

這樣的目光滿含探尋與侵略性,與十九獄中衆人所見的雲淡風輕截然不同。

“說你呢!”

在獄警隊長的呵斥中,囚徒們個個面上驚恐,他們對這個表面淡然謙和的地獄之主早有耳聞。他就如同一顆定時炸彈, 不确定何時引爆,一旦爆炸卻會危及在場所有人。

晏知微在衆人驚恐的忌憚中收回目光, 面上又恢複了往日的溫和,走向被分配的區域。

空地中的囚徒依舊神色戒備, 直至看着他同他們一樣拿起了清潔的工具。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 這位新任的地獄之主……是打算放棄屠本跟他們一樣遵循規則完成副本?

“這手環……?”

見典獄長遲遲未語, 獄警隊長也不知手環是否沒有問題。

一身冷肅軍裝的典獄長卻在他聞訊的目光下反手将手環攥緊, 正式宣判:

“攜帶違規物品,處罰清潔101號水池。”

他說罷收回冰冷的目光, 走向高聳的鐵門。

“是!”獄警隊長忙下令:“你們兩個跟他一起去。”

“他自己去。”

獄警隊長的話音未落,即将離開的典獄長卻再次丢下一句話後徑直離去。

“是、是!”

“可是101號水池那麽大,他一個人怎麽打掃……”

獄警隊長誠惶誠恐地應了聲, 見手下的獄警遲疑,不耐煩地皺起眉:

“你們對典獄長的安排有意見?”

見獄警連連搖頭, 獄警隊長将一把鑰匙丢給他:“帶他過去吧。”

手環被沒收,連闕在不遠處賀同舟擔憂的目光下跟着獄警走進鐵門。

需要打掃的水池似乎不小,連闕并未在意,如今危機四伏,景斯言失去了記憶恐怕更為棘手。

“這位典獄長真是和傳聞中一樣脾氣古怪。”

“小聲點,別忘了他也是異化人,聽力好得很。”

“聽到又怎麽樣,你沒聽說嗎,上面這次派他把海妖送過來兼任代理典獄長,不過是給他一個理由來海德拉罷了……畢竟那個快到了。”

押送的獄警說到這眼底透露出暧昧的神色。

兩人交談時并未避諱,連闕與二人一同走進需要打掃的水池,佯裝不經意地問道:

“你們說……什麽快到了?”

兩名獄警心照不宣地相視一笑:“新來的,剛異化?”

“嗯。”

“就是每個異化人都會有的……”

獄警的話還未說完便被門外的巨響打斷,二人的目光同時一凜,示意連闕待在原地後提槍沖向聲音源頭。

“102號水池請求增援!”

連闕看着兩名獄警在通訊器請援後戒備走進隔壁牢房,也沒再聽到任何聲響。

他等待片刻後謹慎走到那間牢房門外,房間內的水池外一片淩亂,升至一半的阻隔玻璃被強制暫停,幾名身着制服的獄警倒在地上。

并未看到剛剛押送他的二人。

他戒備走進房間,兩道人影忽然自牆後閃身而出向他撲來。

連闕堪堪避開,見攻擊的二人正是剛走進102號房間的獄警,二人皆是神色空洞,如同被操控般失去了意識。

這樣的攻擊對連闕來說并不難辦,他輕松放倒兩人,視線環視過一片狼藉的房間和水池底被破壞的安全網。

這裏的水池雖然比N34城實驗室的面積小,未完全升起的玻璃屏障功能應該與之相近。

如果海德拉監獄本就是關押異化人和異化物的地方,這間水池想必是用來關押水生異化物的牢房。

再加之剛剛的精神系操控……連闕回過頭看向身後。

他們所在的102號水池對面就是101號水池,連闕被安排打掃的地方。

他緩步走出房間,回到101號水池。

這裏與剛剛被破壞的房間相同,有一座更深的水池,在未升起玻璃屏障前便宛如一座小型泳池。

但說到底也不過是監獄的一間囚牢。

連闕沉默走到房間的水池邊。

他方站定,一道身影便迅捷閃向他身後,連闕并未回頭,如同預見了他的攻擊般側身避開,擒住那人襲來的手臂順勢将其摔向身前。

偷襲的人被重重摔向水池臺階,被鐵鏈禁锢的長尾傷痕累累,卻還是在碰撞間割破了堅實的水泥臺階。

他生着一張妖異惑人的臉,戒備瑟縮中卻帶着脆弱的無助,再加之身上的鎖鏈與傷,更像他才是被卷入風波的無辜者。

不正是在昏迷中被送入海德拉的沈逆——或者該叫他海妖。

被摔在水池邊的人魚瑟縮着退後,見連闕的目光始終定在身上,如同受傷的幼獸徒勞地龇起獠牙提防着他的靠近。

盡管自人魚的特征看來他已經進入了成熟期,眼底清澈的懵懂卻讓連闕晃神。

沈逆的把戲他早已司空見慣,也不明白在進入副本前沈逆為何會出手幫他擋下了晏知微的攻擊,并且……他們已經重新進入副本——

那是不是眼前的人魚也已再次忘記了身為沈逆的記憶。

人魚身上遍布着結痂的傷口,鎖住魚尾的鐵鏈因他的不斷掙紮勒出道道血痕。

曾經的小人魚稚嫩脆弱,在N34城時被科研所利用至族人遭屠戮與抓捕時毫無還手之力。

他似傷得很重,面上帶着不正常的潮紅與喘息,仿佛下一秒就會打破這樣的強撐失去意識,卻依舊戒備着眼前的人。

不遠處依稀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顯然是抓捕的獄警趕到。

連闕嘆息着在原地蹲下,打量着聞聲驚恐瑟縮的人魚。

最終無奈嘆了口氣。

在目測過水池的深度後,将臺階邊的人魚踢入水中。

增援的獄警已趕到102水池的牢房,連闕遠遠聽到他們在搜索事故現場,沉默走到放置雜物的地方取出清掃工具。

人魚将眼睛露出水面,依舊戒備打量着水池邊的人。

連闕則像是沒有發覺他的注目,卻在指尖發現了星微的藍色粉末,這種粉末連闕曾在N34城見過,并未在意地随手擦掉。

“下水管的安全網被破壞了!他一定是從這裏逃了!”

“快派人去搜,別讓他跑了!”

……

搜查未果後隔壁的獄警聞令追了出去,連闕只當作一切與自己無關,随意推過清掃工具象征性地清潔,未再關注水池裏人魚的去向。

直到隔壁重新恢複安靜他才将東西放下,這間牢房的溫度很熱,連闕不耐地扯開領口的紐扣,不知過了多久門外突然再次傳來一陣平緩的腳步聲。

“典獄長。”

來人站定後,留守在102號水池的獄警恭敬道:“下水安全網破損,他身上有異能鎖應該跑不遠,隊長已經帶人去追了。”

被稱作典獄長的人并未說話,應當是在觀察現場情況,連闕在這片沉默中微蹙起眉,即便他剛來到海德拉未配置通訊器也未接到求援信息,剛剛一層鬧出的動靜這麽大,他怎麽會毫無所覺。

在連闕沉吟之際,他所在牢房的門忽然被推開,戴着機械面具的熟悉身影走入房間。

他的視線環視過四周,水池內平靜無波,他瞥過放置在一旁的清掃工具最終落在連闕身上。

連闕在這樣問詢的目光下随意靠在牆邊:“怎麽,沒見過人偷懶?”

這位典獄長顯然并不想答話,但幾步之遙的人正斜靠在牆邊,無論額頭還是散開的領口之下都泛起了一層薄汗,說出口的話也帶着嗆人的意味。

狀态顯然有些不對。

“你……”

冷靜而刻板的機械音還未來得及說話,夾雜着殺氣的冷風便已撲面而至。

典獄長退後避開掃來的魚尾,人魚的身上纏縛着道道鎖鏈,雖然封禁了他的異化技能卻依舊難掩身上的殺氣。

鋒利的長尾與利爪一次次自典獄長的要害掃過,仿佛拼盡最後一絲力氣也要與面前的人同歸于盡。

然而鐵鏈禁锢了他的行動,面前的人避開他的攻擊,只有偶爾被掃落的物架和滿室的淩亂。

新任的典獄長起初只在躲避,如同在觀察獵物的動勢,又在他下一次利爪掃過時扼住了他的脖頸将兇狠的人魚直扣在地上。

連闕靠在冰冷的牆邊,觀察着纏鬥二人的視線卻變得越加模糊,雙耳也像是被覆上了一層薄膜辨不清聲音。

他晃了晃沉重的頭,視線與聽覺方恢複了一線清明。

倒扣的這一下力道極重,人魚吃痛間仍不肯放棄地甩起鐵鏈纏縛的長尾,割向典獄長的腦後。

扼在人魚頸部的手沒有收力,那人也并未回頭,竟似全然未察覺身後的突襲一般。

連闕正欲出聲提醒,空氣間忽而飄懸起詭異的氣流,竟似有數條無形的牽引将人魚揮起的長尾束住。

人魚因脖頸與魚尾的疼痛掙紮得越加嚴重,連闕本以為是魚尾上鎖鏈的牽制起了作用,但細看之下卻驚覺并非如此。

被禁锢不得再動半分的魚尾上,纏束的東西在若隐若現間正将魚尾絞緊,也在因施力漸漸顯形。

鎖住欲偷襲魚尾的是一條條若隐若現的章魚腕足,這些腕足雖不及克拉肯那般粗大,卻韌性極佳鎖住魚尾後無論人魚如何掙紮也未能撼動半分。

連闕順着章魚足望去,它們竟都是自典獄長制服袖後的垂肩下舒展而出,蠕動間帶起他的衣袂,映襯得他周身淩厲肅殺。

在人魚漸漸停止掙紮後,被響動吸引來的獄警這才前後擠進牢房,手忙腳亂地将鎖鏈加固帶出房間。

他們都穿戴着厚重的隔離防護服,動作也依舊謹慎小心。

“典獄長。”一名獄警站在景斯言幾步之外的地方,謹慎道:“他是不是要一起帶走?”

那人将被黏液浸濕的手套摘下厭惡地丢在一邊,這才将目光落向一旁的連闕。

連闕打量着他的動作,無辜道:“我一直在按照典獄長的吩咐打掃。”

典獄長與幾名獄警聞言一同看向戰後淩亂的水池,此刻哪還有半分被打掃過的痕跡。

“這可跟我沒有關系,我的工作已經完成了。”

連闕的話獄警并不認同,他攔下要離開的連闕,正色道:“典獄長,海妖藏在這裏他有共犯的嫌疑,需要再做審問,不能放他回去。”

連闕停下腳步也未争辯,只沉默看向一旁的典獄長。

“典獄長!”

機械面具下的神色莫辨,在僵持間塵埃落定般宣判道:“重新打掃。”

獄警聞言帶着沈逆離開,連闕看着滿屋的淩亂難得嗆在原地,這間水池為主的牢房比102號水池還要大,原本就難以一人收拾,他剛還想借這場打鬥掩蓋自己并未收拾的殘局,如今更是一片狼藉讓他無從下手。

翻倒的置物架遺落的雜物,倒落的桌椅、水池工具、鎖鏈,和滿地的積水……

再加上他周身莫名的疲憊感。

看到與自己針鋒相對的始作俑者,連闕輕嗤道:

“清理幹淨就行?”

“嗯。”

得到肯定的答複,連闕轉而走到牢房門口,對門外的獄警示意道:“我需要一輛推車。”

獄警在典獄長颔首後方離開,不一會便帶了一輛推車回來。

連闕目送獄警離開,在燥熱的房間內再次壓下了腦海的混沌,直到囚室內只剩下二人,他方将地上的雜物扔上推車,後知後覺地問道:

“典獄長大人,你說要收拾幹淨,我把這些廢物都‘清理幹淨’沒問題吧?”

“嗯。”

在片刻的沉默後,站在角落的白色身影輕聲應道。

身體的不适仍在不斷侵蝕着他的每一寸神經,大概是在廣場時不小心受了風寒,連闕只想盡快将手裏的工作完成。

他将雜物清理上推車,後知後覺地發現懲罰自己清理的人并未離開。

他将堆滿雜物的推車推出牢房,這才在門外獄警詫異的目光下重新回到房間。

“典獄長大人怎麽還在這裏。”連闕看着空蕩的牢房,拿起清理地面的工具逐客般說道:“清理牢房這點小事就不用您親自監督了吧?”

暗影中的人目光始終落在他身上:

“這裏是我的房間。”

“……”

連闕拉扯領口的動作一僵,下意識看向門口,但那輛裝滿雜物的推車早已在那人的默許下被推走:“你早點休息,既然這裏已經收拾幹淨了,我先走……”

“走?”

如刀鋒般挺拔銳利的身影卻已行至他的身前:“你這個樣子,打算去哪裏?”

耳中的薄膜感再次襲來,連闕在混沌間因燥意不耐地擡起頭:“小感冒。”

“小感冒?”

粗粝的指腹劃過連闕滾動的喉結,典獄長垂眸打量着指尖未幹的水漬和其間暗藍的晶瑩:“對于異化人來說進入求偶期的海妖傳播性極強,顯然你已經被波及——”

“進入了求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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