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040:碧瓜(4100+字!)

0040 040:碧瓜(4100+字!)

“不願見人?只喝了一碗避子湯?”

這天是五月初六,他回府時又是暮色四合。府裏的奴才們都在張羅着給各處挂上燈籠,一切進行地有條不紊、幾乎沒有發出什麽不必要的聲響。

晏珽宗的神情在日暮下有些晦暗不明,他揚聲吩咐下去:“去備膳,要現做的,再去芙蓉巷買些殿下平時喜歡的吃食來,各色都買點。”

底下的人應了聲就去辦了。

宮裏人多,這麽多張嘴全指望着一個禦膳房,膳食幾乎都是早早做好了就在爐子上溫着的,只等哪宮的主子們要吃了就一股腦全都端上來,好不好吃奴才們才不管呢,只要他們的差事交代了就算萬事大吉。

若是主子沒胃口、不傳膳,那便一遍又一遍地繼續放在爐上燙着,燙到飯沒馊主子又想吃了為止,可是這樣的飯吃到嘴裏還有滋味麽?

而且大部分妃子、即便是寵妃也很難有財力支撐她們在自己宮裏自備一個小廚房,只能随大流去吃那個“大鍋飯”,所以一想想其實宮闱生活有時也并沒有那麽美好。

論起小廚房,皇帝是沒有的,他也吃禦膳房,但端給他的飯菜自然是現做的,沒人敢拿冷了又燙的給他用,如今宮裏也唯有皇後的帝姬才享受得起這份殊榮恩寵。

晏珽宗想起少年時候在晉光殿,奴才們端給他的飯菜實在是難以下咽,每次婠婠過來看見他吃的東西都要發脾氣,一疊聲命人去把她宮裏的拿來給他吃,每次都要奶聲奶氣地吩咐一句“一定要現做的!”。

他推門進去,後頭三個婢子唯恐他會吃了帝姬似的,也一股腦跟在後面進來了。

冰鑒裏放着厚實的大冰塊,還冰着各色時蔬果子,一如內便感到周身涼爽舒适、神清氣爽。

白稻米家裏父母早亡,只有個姐姐叫白栗子,後來嫁了個山西的汪氏豪商,夫婿體貼、公婆和善,日子竟過得很不錯。

汪家會做人、頭腦又靈活,搭着小舅子是帝姬身邊侍奉的紅人,每季都要送好些東西到宮裏來給皇後和帝姬,他們自知身份不配,也不送金銀之類的俗物,都是挑點宮裏不常見的蔬果孝敬,諸如荔枝櫻桃蜜瓜等等,只說給娘娘和殿下無事時候吃着頑的,不必放在心上。

現在這冰鑒裏冰着的就是一大盆荔枝,是汪家人聽說帝姬在太子府上養病,特意命人送來給殿下解悶玩的。

這一趟來的可不容易,還搭上了白稻米師傅崔保城和鄭德壽的關系,才放他們悄悄從後門入了府,從頭到尾各處打點共計使了千兩銀子也不止,只為能見到太子殿下一面。

Advertisement

婠婠蒙着被子背對着他們縮在床上,纖弱如蝴蝶般的身子只有那麽一團,看上去就怪惹人憐愛的。

聽到有人推門進來的動靜,她頭也不擡只在被子裏悶悶道:“出去吧,我不吃東西,也不要人伺候,別來煩我。”

嗓子都哭啞了,還帶着抽泣的聲音,像只被鐵夾困住的小獸在低聲哀嚎着。

晏珽宗命人掌燈,屋內亮了起來:“是我回來了,婠婠。”

婠婠的身子頓了頓,頭在被子裏蒙得更深了,不再說話也不睬他。

後頭三個女婢七嘴八舌地柔聲喚她:

“殿下快起來吃些東西吧!”

“殿下您好些了嗎?”

“殿下,奴婢是娘娘派來……”

直吵得晏珽宗頭疼。

聽到雲芝說話時婠婠才猛地一下從被子裏鑽了出來:

“母親讓你來看我?她……”

她知道了?婠婠不敢想她母親現在的心情,只怕她要發瘋吧。

雲芝看了晏珽宗一眼,緩步走到婠婠窗前躬着身子回話:“皇後娘娘讓奴婢來探望殿下,瞧瞧殿下可好些了。”

她隔着一層紗幔、并不能看清婠婠的神色,唯有一個模糊而清瘦的身影在那,只是光聽她說話的聲音就知曉她必是受了大罪了。

“殿下可否掀開簾子給婢子瞧一眼,看見殿下氣色如常,婢也可安心回禀娘娘了。”

那邊的王府大總管徐數猶豫着有事要報,只是太子爺在帝姬那兒,帝姬的房間豈是他能入內的?于是只好求萃瀾嬷嬷代為通傳了一聲。

晏珽宗聽了萃瀾的話,說府上有客未走,就稱有事先過去一趟:“你們有什麽話要和殿下說,這會快點說了罷,等會本王來尋殿下用晚膳。”

他一走,三個婢子便哭天搶地的一頭撲到婠婠的床前,倒把婠婠吓了一大跳,一下嗆住了,咳嗽不止。

……

汪枕水和他弟弟汪枕禾在偏廳裏等這位新封的太子爺足足一個白天了,直等到兩腿顫顫快要心衰力竭之時,這位太子爺終于說有空來見他,他連忙擦了擦臉上的汗,又理了理衣冠,早早跪在門口候着。

晏珽宗一手負在身後入了廳內,徑自在主位座下,才招呼他兄弟二人起身:

“起來吧,賜座,上茶。”

汪氏兄弟複又叩首謝恩。

他們顫顫巍巍上了座,垂着眼睛觀察了晏珽宗的神色、使勁吞了吞口水才好不容易開了口:

“小民汪枕水,祖籍是山西人氏,現舉家搬居皇都經商以求養家糊口。內人白氏之弟便是帝姬殿下身邊伺候的內臣,太子爺若擡舉,依樣拿我全家當您的家養奴才使喚即可。”

晏珽宗喝了口茶,笑了笑:“你不必過謙,什麽奴才不奴才的,都是我大魏的子民。”

汪枕水拿袖口擦了擦額前滑落下來的汗,“謝太子爺擡舉。小民今日自知叨擾,罪該萬死!上門只為一件小事。

前幾年有西域那邊的商人進獻一果子、名叫碧瓜的,給宮裏主子們享用。小民也是偶聽家舅子所言,說宮裏的皇後主子和殿下都還算喜歡。

只是那西域的商人可恨,總是哄擡物價,以至一瓜比一金瓜還貴。天子陛下、皇後主子和太子爺、帝姬都寬仁愛民,是明君賢後、說不必勞民傷財,故而雖喜歡,也不再受他們的進獻了。

再者這果子從西邊送來,一路要用冰鑒保鮮,也着實耗費財力。

小民家的商隊去西域經商時便格外留意此事,終于在前兩年花重金從突厥和月支兩國的邊上、一個名叫碌勿的小國國王手中得到了碧瓜的種子,拿回家潛心種植,悉心照養,今歲、今歲……”

頭一回見到太子,又說了這麽長一段話,汪枕水已然胸悶氣短快說不出話來了。

他弟弟汪枕禾見狀趕緊接上道:“今歲碧瓜成熟,小民一家破開幾個嘗了嘗,果真是味美鮮甜,又請兄長的家舅子看了,說是分明和前兩年那西域商人進獻的一模一樣,還比他新鮮幾分。故想着若帝姬殿下喜歡,拿來孝敬殿下。呃呃呃,是孝敬天子陛下、皇後娘娘和太子爺、帝姬娘娘。”

晏珽宗來了興趣:“是麽,那倒是件好事,若是此瓜種子咱們大魏子民自己也能種,一來是與臣民同樂,二來也不必再花高價另買了。那你們說說,這碧瓜可好種?需不需勞時費力?”

汪氏兄弟便借此說了一堆。

言畢,晏珽宗果真也有了幾分心動,汪氏兄弟呈上碧瓜,他命奴才們當中破開,裏頭的內瓤十分紅嫩,還散發着鮮甜的氣息。

有奴婢上前把瓜切了幾瓣,先用銀針試了毒,然後又遞給了他二人,汪氏兄弟會意,一人先上去吃了兩大瓣以示無毒,晏珽宗才用銀叉子嘗了一塊。

他笑了:“這真是在我大魏自己的疆土上種出來的瓜?”

汪氏兄弟一齊磕頭稱是:“小民若有半句诓騙太子爺的,舉家人頭落地也死不足惜。”

晏珽宗點了點頭,命人将幾個瓜拿去給婠婠用,想必她會喜歡。

像是想起了什麽,他擡起的手頓了下,又對徐數說:“給西院的也送去一個。”

徐數點頭應下,退下之後吩咐下頭的人道:“去給孟夫人也送個碧瓜。”

天色已晚,晏珽宗坐在主位上,用手指扣了扣桌面沉思了會兒,對汪氏兄弟道:

“你二人既有為本王效力的心……這樣吧,本王在京郊西北處有個莊子,裏有頭五百畝良田,準借你們家在上頭替本王種一年的碧瓜,等本王親眼見到這地裏碧瓜的長勢,再論功行賞。”

有他的人看着,這瓜是怎麽長出來、需要多少水多少肥,究竟能不能長,屆時便真的一清二楚了。

汪氏兄弟目的達成,趕緊離座跪下、三呼千歲謝恩。

晏珽宗擺了擺手:“來都來了,傳膳,今晚便在這吃吧。”

這是客套話,汪氏兄弟當然不敢,推辭兩句之後就要離開。

晏珽宗又喊住了他們:“你們家是儒商、義商,本王雖不做那官商勾結貪污受賄的事,可也見不得好商人在外頭受人刁難。若在哪兒受了氣,只要你們問心無愧是被地方官故意發了難的,只管來我府上找徐數,由他報給我。”

有太子爺這一句話,汪氏感泣涕零,恨不得為他肝腦塗地了。

第二日,汪家就來了不少同行賀喜,敬賀他兄弟竟然真登了太子之門,見到了太子的面,還和千歲說上了話。

……

見過了汪家人,晏珽宗正要去看婠婠,徐數又來回話,說西院的人見了那碧瓜之後整個人忽然又犯起了瘋癫,問他要不要去看一眼。

晏珽宗腳步停滞了片刻,還是沉聲說:“去看看她吧。”

畢竟那也是他的……不是麽?

西院是王府最偏僻的一個院子,雖偏僻,但是卻不荒涼破敗,衣食吃穿的供給都是上等,還有人日夜看守着。

他剛入內,就聽見裏頭女人的瘋喊聲:“是碧瓜!是碧瓜!是他來給我送碧瓜了、他要娶我回家了哈哈哈哈!他沒死,他來娶我回家了!”

晏珽宗入內時,那女人甚至根本就沒注意到他,自顧自收拾箱籠細軟就說要走了。

“孟夫人,你這是要去哪?老老實實待在這、養尊處優的還不夠嗎?”

孟氏女驚詫地回頭望了他一眼,神情如孩童一般天真,又手舞足蹈起來:“他沒戰死,他來娶我回家了!我們有過約定,他來娶我時候什麽聘禮我都不要,我就愛吃碧瓜,就要一只瓜就夠了!”

晏珽宗問她:“你說的那個他是誰?”

孟氏女拍了拍手裏的瓜,将它塞到肚子裏,鼓鼓囊囊地挺立起來扮演懷孕婦人的模樣,故作玄秘地說:“我不敢告訴別人!別告訴陶侯爺、別告訴宮裏的皇後主子!哈哈哈哈!其實他是我兒子的親爹!”

他的呼吸滞住了,好半晌才開了口:“那你兒子呢?你兒子的生父又是誰?”

女人用衣服将那瓜裹了起來收好,一邊包裹着一邊小聲說:“我兒子啊?我兒子入宮享福去了呗。我的男人啊,他是個孤兒,無名無姓,從小做乞兒長大的,後來……”

或許是這只碧瓜刺激到了她的神經,她斷斷續續地說起了自己藏了一輩子也不敢開口的事情。

“後來他戰死,我從十幾萬将士屍骸堆砌的屍山裏掏了出來,卻不慎被拐子拐走,賣到青樓,淪落風塵,可那時候我肚子裏已經有了寶寶了!

我得給我的寶寶謀個好前程,就趁着還未顯懷時候在窯子裏勾搭上了咱們當朝皇後娘娘的親哥哥、國舅老爺陶侯爺!他果真上了當,以為這是他的兒子,不舍得叫我打掉,就給我買了宅子置在外頭當他的外室,讓人照顧着我把孩子生下來……”

晏珽宗靜靜矗立在那兒聽着她說着幾十年前的過往。

那晚他沒去尋婠婠,反而連夜去了兵部治所,在一卷卷厚如高山的卷宗裏找到了關于他生父的記載。

本朝鐵律,反是随軍作戰的将士,姓名都會被記載下來,然後永久收好。

可是這又有什麽用呢?幾十萬人的姓名和生命獻給了朝廷,最後一齊記載了一本書冊裏罷了。

他找到二十多年前關于鹿水之戰的記載,在一隊部曲的兵士姓名實錄中找到了孟氏所說的那個人。

“第二十七人,虎哥,自幼乞兒,無姓名籍貫,無父母兄姊,年二十五,素骁勇善戰。有妻孟氏,楚州人,父母早亡,無兄姊,年二十,随軍為廚婦。”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