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餘光裏的你

第01章 餘光裏的你

“媽，我去學校了。”一個低沉的聲音伴随着關門聲戛然而止，即便沒有人回應她。

早秋，落葉散在每個人的頭頂，灰暗籠罩着世界，許晴風逆着風背着她的黑書包，想着今晚或許該換種晚餐，煎餅果子吃幾個星期已經膩透了。

衛城一中的管理向來嚴格，七點半就要到教室早讀，許晴風家遠，偏要步行，固執得家人朋友都不知道原因，這人平常最珍惜看書的時間。

許晴風走到離學校隔路的小吃街巷子邊，停了下來，默默數着時間還剩多久，她在等她的發小高直，那人一慣習慣踩點。

七點二十，另一道口出現一個高挑的女孩，寬松的外套，微長的直發，她熱情地挽着旁邊女生的手，明媚的笑容在交談中持續，一兩秒中，人就淹沒進人群中。

夏意秋，許晴風默念她的名字，滋起嘴角，心裏甜甜的，今天真幸運啊。她就在站那裏愣愣看着，旁邊人看着只覺得她在發呆。

十米開外，高馬尾的女生在大幅揮動她的手臂。

“晴風，我在這啊。”

可是叫了幾聲許晴風都沒什麽反應，于是跑到她身旁。

“嘿，許小書呆，又在發什麽呆。”高直輕拍她，她這發小從小就是呆子，玩具不争一個人不說話堆石頭，上學也天天抱着書，除了臉是好看的，活脫脫老學究樣，近一年變得更怪了，發愣的次數多起來。

——

一年前，正是夏日炎炎，在軍訓前的幾天，高一年級的學生烏泱泱聚在一起。

“晴風，你怎麽還沒來，剛剛我看了，我們是軍訓二隊。”高直從人群裏擠出來後，高興的打着電話。

“我在打破傷風針，要等一會來。”

原來許晴風在家時不小心被鐵鏽割傷，現在正在打破傷風，她也十分焦急，可針打完是需要留觀半個小時的，就是想走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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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時後，當許晴風到達班級時，人已經來齊了。她看見高直向她招手，就走過去坐下。

沒一會軍訓的班主任來了，叫他們點名做自我介紹。

“韓風”

“到”

“大家好，我是......”

......

許晴風聽着班級裏的聲音，默默拿了書翻開看。

爽朗熱情的聲音傳來，許晴風不禁擡起了頭，“大家好，我是夏意秋，夏天的夏，有意思的意，秋天的秋。”

少女的眼裏仿若星辰，細微的風吹動略長的發絲，更襯得她皮膚的白皙，周圍人竟發不出一絲聲響，過幾秒反應後才響起鼓掌聲。

她好看，像夏日裏涼爽清風，讓人陶醉，許晴風心裏想，目光也從呆愣變為清明。

——

校門外。

許晴風腦袋清醒過來，“啊，沒什麽，在想該吃什麽。”她擡着頭，語氣冷淡，面無表情。

高直無語，得了，又是這幅樣子。

“走，咱們去吃煎餅果子。”高直拉着她直奔小攤。

“好吧。”許晴風心裏微舒一口氣，還好這家夥相信，她一貫擺出這幅表情，很好用，可以避免許多對話與煩惱，實際上誰也不知道她內心有多豐富。

吃什麽都行，她并不固定自己的想法。

不巧今天小吃攤排隊的人太多，換了一家後又碰見幫同學帶好幾份的校友。急忙買完兩人将餅藏進口袋裏，過了大門後就大口吃起來。

“咳咳咳。”高直被噎到了，她羨慕看着旁邊的許晴風，許晴風倉鼠似的嘴巴一直在嚼呀嚼，看起來游刃有餘，心想人真是不同。

許晴風不自在的默默低頭。

別看，我也難受。

果然不該吃煎餅果子啊。

衛城一中有四棟教學樓，各個教學樓相連，許晴風她們在的文科零班是第二教學樓二層，這一層只有高二年級的文理零班，外加競賽班。

學校很大，大門距離教學樓有一定距離，兩人到樓下後将垃圾扔進百強榜旁的桶內，看見班主任劉立從一層的辦公室出來。

“我去，快跑，老劉頭。”

高直一把将許晴風拽住，兩人偷摸從另一側樓梯跑進班級。

今天是英語早讀，她倆的前桌兼英語課代表韓風剛走上講臺要領讀。

“真離譜，高直，今天你怎麽帶着學霸一起遲到了。”男生臉上帶着戲谑的表情。

許晴風淡淡的看了眼韓風，不提也罷。

許晴風她們坐在第三排中間，這絕佳的好位置多虧按成績選擇，她憑借着文科年級第一的優勢搶先奪得，順便撈了一把發小。

“你快別說了，老劉頭就在後面。”

高直急忙坐下拿出書來，大喘着氣。

一看旁邊，許晴風已經坐着端正讀書，臉不紅心不跳。

落坐後劉立一腳踏進教室內，看着韓風在上頭領讀，全班從有一點吵鬧聲霎時寂靜，下一秒有了整齊的誦讀。

“晴風，好險啊，”高直将書立起一點，悄咪咪地說，“還好今天不是語文早讀，不然你這個語文課代表可來不及上臺。”

許晴風贊同的點了下頭，看了一眼劉立，對高直眼神暗示安靜，高直無奈看着她t冷漠的臉，無奈跟着大部隊一起讀。

下早讀後就要送作業了。

許晴風走上講臺，用她那古井無波的聲音說，“把卷子從後往前傳。”

後排傳來一個男生的哀嚎。

“學霸，再給我一分鐘時間。”

他昨晚上忘記還有兩張卷子，直接睡着了，早讀一直在補。

“好吧，你快一點。”

許晴風并不是很驚訝，因為高直就常幹這種事，對于這個喜歡玩游戲的發小，能在零班多虧了她聰明的腦袋。

“想不到吧，我寫完了。”高直帶着嘚瑟的表情，将卷子給了韓風。

許晴風站着，兩個手指捏了捏下巴在思考，确實啊，高直一星期前很神秘的跟自己說要努力學習，這家夥抽風了？不正常。

這一耽誤就浪費了五分鐘，靠着許晴風的冷面才将男生的卷子奪了下來。

許晴風連忙收集好語文卷子準備送下樓，路過隔壁理科班，心想再偷偷看一眼應該沒事吧。

她人走着筆直，眼裏的餘光卻看着二排的某個人，夏意秋也拿着一疊卷子正起身出門。

糟了，不能碰面。

許晴風收好餘光，快速走下樓去。

她沒有發現，夏意秋盯着她的背影在後面若有所思。

許晴風放下卷子後急忙從另一個樓梯回去，她的卷子擺放的整齊，在轉身出門時卷子裏露出一張不同顏色的紙角。

這是昨晚寫完作業後閑時寫的随筆，不知怎麽夾在了兩張卷子中，連本人也未曾發現。

進老師辦公室後，許晴風看見語文老師陸豐的桌子，今天老師還沒有來，可以不用浪費時間打招呼了。

真好。

她放完試卷徑直走了出去。

于是夏意秋又一次看見了許晴風的背影。

這人最近怎麽這麽奇怪。

夏意秋來的時候本沒有在意那紙角，忽然一陣風吹來，兩個班的卷子混亂在一起。

有點倒黴了呢，夏意秋抿了下嘴。

沒辦法。

夏意秋彎腰去撿卷子，整理時看見紙上寫着。

“後門的紫荊花不見，不知還是不是暮春，池塘窗外燈點，都是模糊的印子，發現葉子，帶來了一樹散影，今夜，對你的願求，更深了些。”

夏意秋仔細理解意思，随後燦爛一笑。

這是誰寫的，這情話寫的倒是不錯，看來隔壁文科班有個文采不錯的人在暗戀，就是不知道誰給誰寫的。

她腦子裏閃過一下隔壁文科班那個愛看書的班長，但下一秒念頭就被删去。

許呆子？不至于。

夏意秋将紙放進口袋，邊走邊思考回了教室。

許晴風回到教室，看到講臺上聚着一群人。

“晴風，學校要開一個心理社團，聽起來還挺有趣。”高直從人群裏拿出兩張報名表。

“心理社團”

許晴風對這個不感興趣，一聽就是個麻煩事。

“對呀，聽說有很多人報名，隔壁班比我們班還興奮。”

高直提筆就填了表，“晴風你去嗎？下午就截止報名了。”

“我考慮一下。”所以隔壁班，夏意秋會不會報名。

第一節是劉立的課，看着躁動的學生，劉立嚴肅的說。

“明年就是高三了，希望你們搞清楚重點，不要把心飄了。”

“不過學校很重視這次的社團建設，一些學習吃力的同學自覺一點。”

“班長，你統計一下報名的同學，下午交到我桌子上。”

“好的老師”許晴風回複到。

劉立看見許晴風嚴肅的表情，心中十分滿意，他這個班長，品學兼優，認真好學，常年占據文科年級第一，更是在他所教學的語文上成績一騎絕塵，是最讓他放心不過的學生了。

課後。

“啊啊啊啊啊，老班怎麽這樣啊”高直的哀嚎傳來。

高直的成績放在年級裏是不錯的，但常年位居班級倒數，主要是她這個人得過且過，奉行不被踢出班就行的原則，作業寫完就好，睡飽覺最重要，畢竟她家裏是真有礦。

“完了，老班肯定不會同意我去。”高直持續抱怨。

“你就安靜點吧，隔壁理科班的小趙告訴我，他們班主任更狠，規定不能超過三個人報名，意思一下就行。”

前桌的韓風無奈的說，轉頭就去寫他的英語卷子。

“晴風，看來我們跟它無緣了”高直苦着臉說。

“大概率是。”

應該是你無緣，許晴風想。

一上午結束，許晴風收到了兩份報名表，內心很是無語，一個是韓風，一個是高直，高直最後還是交了報名表，說是瞎貓碰一碰死耗子，萬一老班就同意了。

午飯高直回家吃，她家就在附近，許晴風一貫在學校吃，父母都在單位裏，中午家裏是沒有人的，正好不用浪費來回的時間，她可以去圖書館看書。

午飯時，許晴風一個人在餐桌上吃飯。

食堂另一邊。

“意秋，你要報名嗎？”同桌梁好問她。

夏意秋看着角落裏的那個人，“報呀”，她對這個很感興趣。

她對一切有意思的東西都很感興趣。

午休時候，許晴風坐在閱覽室裏，翻開一本《百年孤獨》，感慨自己也挺孤獨的，偷偷暗戀那燦爛的太陽。

夏意秋在閱覽室外的窗戶旁，看着認真看書的許晴風，她是不知道這人豐富的內心活動的，只是恍惚到，真跟小時候一模一樣啊，小呆子。

————

十二年前。

五歲的許晴風和高直在家樓下玩耍，高直對許晴風炫耀着她的新玩具，許晴風目不斜視，堆着她的石頭城堡，高直叽叽喳喳，她沉默是金。

這樣的局面一直到某天下午被打破，新搬來的夏意秋和她的小姐妹李甜加入了這片玩耍地。

那天風和日麗，穿着公主裙的夏意秋甜美登場，望着一旁傻愣愣的許晴風，說到，“你在搭城堡嗎？”。

許晴風擡起頭來，對着眼前這個漂亮的小姑娘看呆，嘴裏不确定地說。

“仙女？”

夏意秋滿意的點頭，“沒錯，我就是仙女。”

“小仙女，你喜歡城堡嗎？”許晴風想送給她這個搭了許久的石頭城堡，她挺喜歡這個的。

高直目瞪口呆。

“晴風，原來你會說話呀。”

幸好李甜也是一個話痨，李甜拉着高直去玩玩具，四個人相處異常和諧，但好景不長，因為父母工作調動，沒幾個星期夏意秋和李甜又搬走了。

高直看着比之前還寡言少語的許晴風，決定先不炫耀她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