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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你吃什麽驚呢!”古鷹笑罵,看他姐這見了鬼的模樣。

門口進來一客人,他拍拍手,弄幹淨手中的餅幹碎,幹活去。

古臻能不吃驚嗎?想當初,她是怎麽知道爹媽捧在手心的寶兒子是個“不成器”的同性戀,不就是因為寧珵钰——古鷹這中二病少年居然某天在手腕上紋了“金玉”倆字,當時是冬天,長袖給遮住了,不輕易露出來,但哪有不透風的牆?有次吃完飯,古臻痛經,沒辦法洗碗,求爺爺告奶奶地讓爹媽叫古鷹去替她一次,古鷹答應得快,撸起袖子就去洗,古臻火眼金睛,馬上看見那露出的一小截手臂,上頭細細的寫了倆字,她當場沒戳穿,等她和古鷹都寫完作業,乖乖回房間睡覺。

房間裏的床是上下鋪的,古鷹睡下面,古臻睡上頭,古臻梳着頭,故作漫不經心問他,古鷹,手上寫了什麽?

等了好一陣,等來一句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沒寫什麽”。

古鷹這時候正值暴風雨般的叛逆期,房間裏多了莫名其妙的紙張,亂飛的,是樂譜,還有各種素描圖,寫完作業,他一個人伏案塗塗畫畫,昏黃臺燈一盞,照在他短短的頭發上。寫作業沒見這臭小子這麽勤勉,畫畫這麽認真幹什麽,古臻暗暗揶揄。

“金——玉——”古臻盯了一會兒弟弟的背影,說,“女生?”

有句話叫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不過古臻知道,以他弟的文化水平——十節語文課上三四節——不大可能知道這詞。

果然古鷹明顯動作一僵,挺直了腰板,惡狠狠回過頭,給古臻丢了個眼刀,“都說了沒什麽!”

“傻吊。”古臻不屑,一下下撥弄自己的頭發,她剛燙了頭,發尾沒弄好,枯了吧唧,想買精油,爹媽理所當然不讓,還把她訓了一頓。

古鷹沒反應,沙沙畫圖,挨了一陣,古臻實在按耐不住好奇心,貓似的來一句,“誰沒喜歡過別人,說說呗,我又不和爹媽講,再說了,你小秘密還少嗎,姐姐我不都給你兜着了。”

她說的是古鷹逃課去樂隊訓練,偷爹媽錢去學紋身的事兒,那些進酒吧網吧的就不計較了,比起前者,通通是小事兒。

古鷹可算扭過頭,幽怨的小眼神——當時古鷹還挺小,古臻記得他正讀高中,剛開始發育長個兒,抽條,瘦瘦的,她還私下和姐妹嘲這弟弟雞仔一樣,吃這麽多米也不見長肉,白癡(吃)!

古鷹縮着瘦小的肩膀,背着臺燈光,神情晦暗,支支吾吾憋出來一句,“是我們副班長,行了吧。”

古臻還挺意外的,眉梢一揚,豎起大拇指,“嚯,還是個‘官’,攀高枝啊古鷹,了不起。”

什麽高不高枝的,古鷹想了想,他們副班長成績也沒多好,家境——他不知道,關于寧珵钰,古鷹知之甚少,為什麽會喜歡他,還一時興起在手腕上紋上這人的名字?他也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啥也不知道——煩人。

古鷹摔下鉛筆,這素描是練不下去了,關掉臺燈,倒頭就睡。

古鷹是睡着了,古臻哪睡得着,她第二天就起了個老早,找到古鷹平時混得好的那幾個男孩,他們一起組樂隊呢,樂隊名也有意思,叫“鬧着玩”,樂隊裏有個男生,單河琛,打架子鼓的,比他們要大三兩歲,從外頭酒吧裏挖來的大學生,可以說是整個鬧着玩樂隊的核心力量,沒他指揮,這群小屁孩能統一戰線玩搖滾嗎?青春期的男生都那個樣兒——自以為是。

古臻喜歡單河琛,覺得人家酷,同樣都是玩樂隊,怎麽單河琛就潇灑的不行,她弟古鷹就像個慫蛋包——好吧,在街邊乞讨式表演的時候還是帥的,就是彈的這東西,叫貝斯吧,在她聽起來沒點存在感。

單河琛人狠話少,“我認識,一男生。”

古臻納悶兒,“男生?你确定沒搞錯嗎?”

“我能騙你嗎?”單河琛笑一下,“你弟是個同性戀。”

後來古臻還特地抽空去古鷹學校,學校正搞文藝彙演,她美名其曰去看弟弟這破樂隊演出,趁人演完,就偷偷溜去古鷹教室,對着貼門口的座位表,找到“寧珵钰”,名字下大剌剌三個字:副班長。

名字倒是好聽,所以,“金玉”,就是“钰”的意思。

古臻想知道寧珵钰長啥樣。奈何班裏沒人,全在報告廳看演出,當姐的八卦到這也就差不多了,她晚上回到家,在漆黑只剩一盞燈的卧室裏,一邊剪指甲一邊問古鷹,“寧~珵~钰,是吧?”

都不用古鷹親口承認,他那表情就出賣了他,臊得臉都紅了,她可從沒在自己這糙的不行的親弟臉上見過這麽操蛋的表情。

“哎喲喂,發春呢。”古臻覺得好玩,“跟姐說說,怎麽就喜歡男的了?長啥樣啊?”

“滾!”古鷹不肯說,古臻也不追問,翹着腳丫子,好整以暇望着她弟奮筆疾書趕作業的背影,沒過多久,古鷹停下筆,熄了臺燈,郁郁的口吻說,“你不準說出去。”

“我能告訴誰?”

“別告訴爸媽。”

古臻本來沒想到這茬,她應下,“哦,說吧。”

古鷹說了蠻多話,關于那個副班長,古臻聽着聽着困了,不得不說古鷹真不是個好的故事敘述者,大半天都是在說“不知道”,要麽就是在嘆氣,古臻大概知道對方有一副好看的皮囊,她心裏犯嘀咕,怎麽古鷹還是個顏值主義者。

最後古臻睡着了,她也不知道古鷹說到了哪兒,不重要,轉眼第二天,古臻就告訴了他爸媽,幫助她這可恨又可愛的小老弟出櫃。

她不該這樣的,後來回想這件事兒,有點後悔,但已經這麽做了,也不能說她一點沒爽到,盡管她本意是報複爹媽,沒想到傷害了自己年少無知的小老弟。不過也好,從此之後,爹娘對她和這位捧在手心的兒子,一視同仁地批入“不成氣候”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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