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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古臻神游之際,古鷹已經給客人穿好了耳洞,她回過神,和小老弟對上視線,古鷹撇撇嘴,“想什麽呢想這麽出神。”
“你在哪兒碰見寧珵钰的?”古臻開門見山,“我到現在都沒見過本尊,你那畢業照糊的不行,壓根看不清臉。”
古鷹沒答言,自然而然地切掉話題,“我過幾天去看看爸,你把住院信息發我。”
古臻沒接着問,掏出手機打了一行字,發給古鷹,風鈴叮啷一響,倆人和小孩兒,齊齊朝門口看去。
古臻只見不久前來過的理發小哥,現在又來了,懷裏還捧了一大束花,金燦燦的玫瑰,古臻幾乎能嗅到玫瑰花特有的香氣,這麽一瞧,那小哥人還長的蠻俊美的——的确是俊美,那五官比起男人要多一分柔和,比起女人,多了份淩厲,玫瑰襯着他的臉,不知道是不是起到了反光板的作用,古臻總覺那人泛着朦胧的光,風鈴聲停歇,古臻回過神,餘光瞥過古鷹,古鷹那眼睛都亮了,像祭一尊神般,滿臉虔誠,呼吸停滞。
古臻忽然想到那剪頭門口藍白紅旋轉燈上的幾個大字:金玉理發店。
金玉。钰。寧珵钰。
原來就是他。
“花我不要,你拿走。”寧珵钰彎下腰,他似乎沒休息好,剛睡醒,說話聲音模模糊糊,彎腰時額前的碎發落下,他擡手撩開,花讓他給放在了店門口地板上,一大束,立在那兒,“前幾天的事——我和你道個歉,是我說話太沖了。”
古臻雲裏霧裏,聽見小老弟說:“花是送你的。”
“謝謝,但我不用。”寧珵钰目光一側,和坐在一旁的古臻對了視線,片刻後,推開身後的玻璃門,“打擾了。”
“诶等等。”古鷹追了上去,古臻這個局外人,見着兩人遠去,長長嘆口氣,她手機嗡嗡震動,瞧一眼信息,收拾自己的包,把桌上的零食袋子拎起來,遞給古桓,吩咐他拿好,母子倆離開古鷹的紋身店,紋身店門口停着一輛銀色的小轎車,車窗降下,一個男人探出頭,古桓高興叫了一聲,“爸爸!”
聲音異常洪亮,他好幾個星期沒見爸爸了,古臻給他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古桓一溜煙兒鑽了進去,男人問古臻,“你呢——”
“好好帶小孩。”古臻打斷他的話,她對單河琛沒什麽好說的,“下個月你外出巡演前送他到這裏來。”
“行。”單河琛點點頭,沒啓動車子,手腕搭在方向盤上,“你弟古鷹呢?”
古臻随手一指,“前邊兒理發店裏。”
“我去瞅瞅他。”單河琛和古桓說了幾句話,下了車,古臻和他對視幾秒,氣氛僵得不行,古臻率先挪開了目光,單河琛只好自己去金玉理發店找古鷹。
古臻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之一是和單河琛結婚生小孩,五六年前單河琛混的極差無比,古桓又是剛出生,襁褓裏的嬰兒最需要人照顧的時候,單河琛呢,自己都吃不上飯,哪裏顧得上妻兒,古臻讓他好好找個正經活兒幹幹,哪怕像他弟那樣,學個手藝也能養活自己,他單河琛偏不呢,要不是說搞樂隊的都是一根筋,固執的很,每天就是泡在誰誰家裏排練搞創作。
古臻受不了他這拖油瓶,和他離了婚,但這幾年,時來運轉,買了車還買了房,樂隊巡演做得風生水起,還有什麽節目想要找他們去做嘉賓,發跡了——古臻最後悔的事情之二,就是在單河琛沒錢的時候離了婚,要是現在離,好說歹說也能分點家財。
不過,她倒看開了,她就是沒有這麽好的命,命裏遇到的男人沒一個靠譜,她爹,重男輕女,現在又是個病秧子,她弟,三十好幾了還是個自由職業者,沒家庭沒戀愛,她都懶得操閑心了,她前夫,一個視搖滾為正房的男人,妻子算個屁啊,她兒子,沒用的小牛犢,扶不起的阿鬥。
古臻摸摸口袋,摸出一盒煙,忽然發現古桓不知道啥時候正看着她,兩只眼睛圓鼓鼓,頗似他爹,小小年紀就能看出來以後是個濃眉大眼的仔,和她倒是一點兒不像。
古臻沒好氣道,“看什麽看,好好跟你爹玩去吧。”
“好吧。”古桓滿臉委屈縮回腦袋。
沒多久單河琛就回了來,他輕輕一笑,“太巧。”
古臻知道他說的是寧珵钰,她聳聳肩,“緣分呗。”
“但好多人都是有緣無份吧。”單河琛仰起頭,語氣輕飄飄,古臻沒接話,轉身進了古鷹的店,單河琛只好帶古桓離開。
見到單河琛的時候,寧珵钰才想起來,為什麽對“古鷹”這個名字這般熟悉。
古鷹是他高中同學,但......他倆高中似乎都沒講過話,寧珵钰早把他忘到九霄雲外了。唯獨記得一件事。
寧珵钰記不清是不是畢業晚會,又或者是哪一次文藝彙演,古鷹和他的樂隊同學在臺上表演過,舞臺燈光彙聚在他們頭頂上,照的每個人都閃閃發光,大家的裝束很随意,卻是這樣的随意讓寧珵钰記了特別久,尤其是鼓手,他記得那人的長相,披着半長不長的頭發,卷卷的,還挺毛躁,一件不知道穿了多久的黑色背心,皺巴巴的,和他亂糟糟的外表不同,他的擊鼓solo幾乎讓全場學生沸騰,那時候的小城做題家們哪見過這麽刺激的場面呢,寧珵钰更是沒見過。
他是副班長,坐在前排,對着舞臺上瘋狂的快要溢出來的青春因子,他兩手垂在身側,就這麽呆呆地看,身邊的同學通通站起來,不顧老師的警告又蹦又跳,寧珵钰的身影淹沒在暴風雨般的人海裏。
散場之後他還記得那鼓手的樣子,實在是頹靡,又實在是精彩,但除了鼓聲,他隐隐約約能聽見,壓在爆裂鼓音之下的,還有一種特別的聲音,不是狂躁嚣張的電吉他,而是另一種,像彈那緊實的橡皮筋,沉沉悶悶、嘣嘣地響,響得他頭皮發麻,比鼓聲更為震撼,直抵他年輕又脆弱的心髒,好像和他的心跳聲同頻共振着。
寧珵钰想自己要是有錢了,也要去玩這個樂器。這是他年幼心底滋生出的第一個夢想。
散場後,他和玩得比較熟的同學提起,同學都說沒聽見別的,只聽見那架子鼓的聲音,酣暢淋漓那叫一個痛快。
寧珵钰也不知道那是什麽聲音,或許那也是架子鼓,或許那只是他耳朵受不了嘈雜環境聽出了幻覺。
總之他不記得了,他也不記得古鷹在臺上的表演,臺下觀衆太多,都擠在他前面,一個個蹦得老高,遮住他視線,他只知道古鷹是在表演名單上的,畢竟那是寧珵钰班裏的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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